陆以承推蒸笼的手顿了下。
倒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误会他和时祐的关系了,但陌生人直接问起来,这确实是第一次。
他正想开口,没想到对面的时祐先说话了。
“不是啦,我们是邻居。”时祐很自然地接过话,都没有一丝拖沓的。
陆以承:。
他是不是有点淡定了。
和陆以承所想的红着脸慌慌张张解释或者害着羞不声不吭都不一样,时祐特别干脆地撇清了他们的关系,情绪连点起伏都没有。
眼睛还是那么亮灿灿的。
不过这才是正常,毕竟他俩确实没什么事,其他反应反而欲盖弥彰。
陆以承揭起眼皮,咬了一口煎饺。
……
怎么感觉没刚才好吃了。
孙姨遗憾地托腮:“哎呀这样啊,你们只是邻居嘛。”
“那倒也不是。”时祐说。
陆以承一紧。
只听那小beta笑着回到:“他还是我学校的学长哦。”
陆以承:“…………”
……这是欲擒故纵?
陆以承直接炫完了所有的煎饺。
时祐突然想起了新做的饼干,于是问道:“以承,我上次做的那个饼干好吃吗,有没有进步?”
陆以承擦了擦嘴,淡淡地说:“味道很单调。”
时祐眨眨眼。
单调?单调是个什么形容。
怎么感觉他又冷回去了。
陆以承看都吃完了,站起身,朝时祐示意:“走吧。”
“哦好。”时祐站起来,“等下,我去付个钱。”
孙姨从里面探出头:“不用啦小祐,你邻居学长已经付过了。”
陆以承:“。”
邻居学长又是什么东西。
时祐一听,感觉机会来了,立马跟上陆以承,笑嘻嘻地说:“谢谢以承,那我下次再请你吃吧。”
“不用。”陆以承冷眉冷眼,直直往学校的方向走,“你不用和你的邻居学长客气。”
时祐:“?”
时祐看陆以承走这么快,在后面紧紧跟着,就怕和他拉开两米的距离。
他看了看手机。
啧,怎么才半个小时。
这温养时间不够呀。
时祐低头没看路,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四周无限的气息在他身旁汹涌,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
有点喘不过气,身上还麻麻的。
紧接着,他撞上了陆以承的后背。
木质冷杉的信息素隔着布料依旧将他包裹,时祐微微缓过神,才发现他们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看路。”陆以承神情淡漠,修长匀称的手扣住时祐的肩把他带离自己,眼神扫过一下,随后说,“我先走了。”
几乎是没有反应,时祐就伸手拉住了陆以承的衣服,急忙说:“等等等等不行,你回来。”
陆以承不解。
小家伙又要干什么。
时祐握着陆以承的衣角,下意识紧了紧,轻轻问道:“或许我可以来找你吃中饭吗?”
陆以承看着时祐有点苍白的脸,沉默了半晌,说:“中午项目组有聚餐。”
“那晚饭呢?”
“晚上有晚课。”
“放学一起回家?”
“……”
“时祐。”陆以承沉声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时祐一愣,话有点卡壳:“没,我就是……”
beta脸上有着不自然的红,垂着的眼左右看着,支支吾吾。
他又开始咬他的嘴唇。
这蘑菇明明不是omega,却让陆以承觉得他现在就像一个讨人厌的alpha在欺负无辜的omega。
陆以承垂眸冷然,富有攻击性的眉眼稍蹙在一起,带着不易察觉的躁意撩了下头发,叹气道:“随你吧。”
时祐这才松了口气,放开陆以承,说:“那我晚点和你联系。”
说完他就先一步跑了,都没等陆以承说一句话。
陆以承站在原地。
不是。
他们都没微信,怎么联系?
—
时祐匆匆跑到五教后面的小树林里。
树林里气味比较淡,杂七杂八的味道被木质和草味压了压,时祐蹲到一棵树前急急忙忙从包里翻出信息喷雾。
这是余京悦给他寄的备用强制喷雾,在极其难受的时候可以对症状缓解一点。
毕竟他不好死皮赖脸黏着陆以承让他给他放信息素,而且单纯的待在一起对症状强烈时是无效的,除非有大面积接触。
时祐对着自己一顿猛喷,愣是蹲在地上抱头缓了好久好久,才回过点神。
额上都是冷汗,眼前略微眩晕,皮肤上感觉有东西在烧,一点一点刺着他,时祐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衣服,拧出好久没都退的痕迹。
他最近是不是太弱了点,是不是得加强一点锻炼啊。
蘑菇叹气,看了下时间。
妈呀,居然已经上课了。
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去教室上课。
好麻烦,请假吧。
时祐和辅导员说了一声,然后拖着书包回家了。
—
所以陆以承一直都没有等到时祐来找他。
秋季黑天黑得快,六点外面已经没有日光了,乌云压得低,湿度大,又是一副要下雨的模样。
晚上导师突发有事改了时间,但是陆以承没有立刻回家,特地在实验楼里多待了一会儿,就怕时祐来时扑了空。
之前有些没有整理好的数据,陆以承趁着这段时间把它们都重新理了一遍。
时间悄然流逝,等陆以承全部弄完抬起头,也没见着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人,手机上也没有任何疑似的信息。
学生们几乎都要走完了,只剩下几个留着自习的alpha和omega。
陆以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搞笑,居然真的在这里等时祐来找他。
他站起身收拾东西,自我催眠他只是留下自习而已。
就在这时,实验楼门外传来了一声动静。
陆以承闻声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了江晏白站在门外笑得谄媚的脸:“哟,老陆!”
陆以承:“。”
极度厌弃。
江晏白见着陆以承的脸从很冷到冷到令人发指,浑身打了个哆嗦,活生生缩回去半个头,说:“……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陆以承拿上东西,掠过江晏白,还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灯。
江晏白着急忙慌跟上去:“老陆老陆,别这样,我这不是来和你和小嫂嫂赔不是的嘛。”
陆以承听到“小嫂嫂”三个字明显一怔,停在脚步,回头看他。
妈呀,眼神能杀人。
该不会是情侣吵架了吧。
江晏白怂归怂,开口又是很勇的:“你是在等嫂子啊。”
陆以承不耐烦地秒回:“谁在等他了。”
江晏白:“………”
太可怕了。
江晏白马上转移话题:“那啥,我买了fecake的草莓蛋糕,这要排三小时起步的,可好吃了,你拿去哄哄嫂子呗。”
陆以承看着蛋糕。
这家蛋糕店的草莓蛋糕,陆以承都略有耳闻,时祐这种爱吃甜食的孩子,见了肯定会高兴。
……他干嘛要他高兴。
江晏白被波动的信息素弄得瘆人,再看到陆以承这黑得可怕的脸,着实是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陆以承眉目更深了,他啧了一下,说:“喝酒吗。”
“啊?这个点?”江晏白,“也行吧,你等会哈我订个卡叫点人,这蛋糕,嗯……要不等会就送司机吧。”
“就我俩,学校对面清吧。”陆以承冷声,“还有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要这个蛋糕了。”
江晏白:“……………”
不懂了不懂了。
但难得陆以承想喝酒,江晏白当然奉陪到底,最好还能打听出点那个beta的八卦。
酒吧。
“我草!你俩不是一对!?”
角落里一重重的落杯,惹着酒吧里的人不由往那边看去。
“闭嘴。”陆以承揭起眼皮,神色不悦,指尖扣着酒杯,本来严实合缝的禁欲气质似乎被撬开了条缝。
江晏白稍微低了一点声音,但还是掩盖不住他的震惊:“不是,你他妈真包//养beta,姜寒诚不欺我啊!”
“你是不是有病,我和他没关系。”陆以承,“只是他说喜欢我,然后经常来找我而已。”
“啊……算你追求者啊。”江晏白又给他满上,“那你还挺上心,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没见你这样过。”
陆以承:“我怎么样。”
江晏白无语。
谁来酒吧第一件事是找店员去冰奶油草莓蛋糕啊。
“不过我想啊,既然那漂亮beta喜欢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就鸽你呢,是不是有啥原因。”江晏白说,“虽然我也不指望你能想到些什么,毕竟你连信息素互相吸引的omega都不感兴趣,还指望你对个beta换位思考。”
“再不济,我看那小beta这么漂亮,你干脆答应他得了,还可以带回去气气你老爹。”
陆以承其实只听进去前面半句,心里想到早晨时祐的鼻音,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江晏白已喝了八瓶了,实在有些吃不消了:“老陆,你还喝啊。”
“嗯。”陆以承继续倒酒。
江晏白要吐了:“知道你能喝,我才想叫点人,我再喝下去会死的。”
“嗯。”继续倒酒。
最后被陆以承灌得七荤八素的江晏白被自己司机拖回了家。
陆以承看着人上车,去酒吧结了帐,还不忘去拿冰箱里的草莓蛋糕。
夜幕低垂,暖黄的路灯隔着一两米照在泊油路上,萧瑟的风吹不动零星几片的树叶,倒是毫不留情经过人的脸。
陆以承穿着黑色的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和他全身上下一点都不搭的粉红色蛋糕盒,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当。
他确实有点喝多了,不至于不清醒,但是有些昏昏沉沉。
很快就到了小区,也不知道那个小骗子现在在哪。
陆以承按了电梯,等着上楼。
其实时祐没来也正常,毕竟是他自己拒绝在先,时祐厚脸皮再来,也说不过去。
而且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谁能真的等着他,从小到大,这种期望一般都会变成失望。
算了。
陆以承长舒了口气。
时祐说得对,他俩只是邻居是校友,他更没有资格要求他怎么样。
叮——
电梯门开。
昏暗的灯穿梭在廊间残缺了光影,里头静得出奇。
关得紧闭的窗户给这并不是很宽敞的过道稍稍裹上难得的暖,染上黑暗,空气里漫着股好闻的甜。
他常年空白的门前,竟坐着一位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的少年。
陆以承愣住。
只见时祐挨着一棵盆景冷杉坐在地上,穿着厚厚的棉衣,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的模样。
是像长在门口的蘑菇。
好吧,他本来就是蘑菇。
陆以承看着坐在门口睡着了的时祐,缓缓蹲下身。
虽然他有很多疑问,比如时祐怎么会在这,他是在这等他嘛,在这里多久了,冷不冷。
但有点喝多了,这些问题都没办法细想。
他就是静静地看着他。
确实是张很好看的脸。
皮肤白皙,眼睛实在漂亮,眼睫毛卷而翘,这么近的看更是如此。
时祐闭着眼,脸色微红,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颤着,脸颊看着很软,每一处都透着精致,竟让陆以承有了想捏一把的冲动。
和平时有点无理的亲近比起来,他现在几乎乖巧得令人心软。
陆以承就那么看了好久。
或许是感受到了视线,时祐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陆以承被他那双朦胧的眼弄得出神,一瞬间都忘记了现在的距离,似乎只是薄薄几张纸了。
时祐看着陆以承,也是懵懵:“我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他刚刚醒的声音带着软气,合着尾音一起在陆以承的心上打了个转,心里头忽然痒了一下。
而下一秒,时祐便伸手抱住了陆以承的脖子。
近乎是被揽住,陆以承身体一倾,双手抵到了门上,把时祐圈在怀里。
时祐现在已经不太清醒了。
这应该算是他最严重的一次温养后遗,信息素喷雾完全失效,他不断低烧,全身无力。
他本来应该出门去找陆以承的,毕竟他有答应过他晚点联系,可他发现他没加他微信,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方便,试探着去敲门,自己的家门还被风吹得关上了。
没有手机还没带要钥匙,温养的烧还没有退,且越演越烈。
时祐差点都要晕过去了。
不过幸好他等到了。
时祐在温养发烧的朦胧中凭借着本能贴近他喜欢的信息素,没了平时那胡闹的疯劲,安静的时候确实乖,脸颊乖巧地在陆以承肩颈蹭了下,痒痒的,长密的睫毛安静低垂,极致柔软。
“居然是活的。”时祐低语,“好好闻啊,好舒服。”
说完他还在男人脖颈嗅了嗅:“以承,你喝酒了。”
陆以承被他蹭得眼眸收缩,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倒是耳尖先红了。
他本想伸手将时祐从自己渐渐发烫的臂上拽了下去,但当他握住时祐的手,却被温度吓到了。
好烫。
陆以承酒都醒了不少,把时祐扶正,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烧了。
今天早上他就觉得不对劲,当时应该多提醒一句,或者昨天那时候就应该让他多穿一点,会不会就不至于发烧烧成这样。
时祐靠在陆以承宽厚的肩膀上,昏昏欲睡,但还是不忘巴拉在他怀里,贴着不动。
陆以承拍了拍时祐的背,得到的是几声迷糊哼唧的回应。
陆以承无奈:“我送你回去。”
时祐:“我没带钥匙……”
“手机呢,给你朋友打个电话。”
“手机也没带……”
“……”
陆以承叹了口气,这个点物业已经下班了,找开锁又太费时间,没手机也没法联系其他人。
他顿了顿,稍微拉了才时祐的胳膊:“时祐,松开一下。”
“嗯。”蘑菇迷糊地应了句。
没松手。
陆以承见他嘴巴应着人又没反应,于是又拍了拍:“松一下。”
“嗯嗯。”
依旧没松手。
两人之间蔓延着安静,陆以承悄然卸去掌心紧绷的力道,说:“行,那你抱紧了。”
话音刚落,时祐忽然整个人离地。
陆以承手掌握着他的腰,手指轻弯,骨节随着动作愈加凸出,手臂向上拖着人儿,露出隐约的青筋。
他单手抱起时祐,另一只手拿钥匙去开门:“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