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季庭天选线虫
醉酒的伊莱森在季庭身边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子, 迷茫的眼睛泛着一点潮意,格外惹人心软。
季庭哪舍得跟这样的阿纳生气,吻过他的侧脸, 把虫抱上楼去。
调度着第三军少将收拾完自己, 季庭终于松一口气, 像是打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哪有你这样当雌君的, 你这是骗婚。”季庭捏着他的脸小声嘟囔:“以前不是清冷男神来着?现在成撒娇精了。”
半睡半醒的伊莱森嗯了一声。
季庭咬了咬牙, 又泄气了, 给他裹上被子:“快睡。”
伊莱森下意识地侧身, 随后微微皱眉,看起来不太满意。
季庭只好自己躺到那一侧去。
伊莱森抱到熟悉的虫,眉间终于舒展, 昏昏沉沉的睡下了。
……
第二天清晨, 季庭醒来时, 身边空无一虫, 一如往常, 只有凌乱翻卷的被子昭示着一点与众不同。
“看样子是没忘, ”季庭摸摸尚有余温的床铺,不由得笑起来:“这次不许你耍赖了。”
楼下,伊莱森在厨房, 又把一个蛋煮成了碎花。
他注视着锅边浮起的白沫, 突然有种在厨房待一辈子的冲动。
要不就这样吧, 做饭、洗衣、照顾雄主, 从此做一个快乐的家庭主雌。
先是晚上失控,又是跟雄子吃醋, 现在随便喝点酒酒方寸大乱……
季庭说得对,求偶期果然乖乖待在家里。
……
我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
伊莱森皱着眉, 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十年前就打算好的,难道我真的动摇过?
不过现在也不必再考虑这些——真要命,谁教小雄子那么说话的。
季庭的每一句话都留在伊莱森脑海里,像是烙铁印上的一般灼灼发烫。
伊莱森纠结着,做了整整四十分钟早餐,甚至没察觉季庭是什么时候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的。
煮开的汤得不到理睬,慢慢从砂锅边缘溢出,季庭目睹伊莱森慢慢把厨房从整洁有序变得一塌糊涂,不由得笑出声。
伊莱森一顿,装作忙碌的样子,逃避地不肯转身。
季庭进去替他把火关上:“别折腾鸡蛋了,少将。”
伊莱森暗中观察他的神色。
季庭神色如常。
“好了,就这样吃吧,开水下锅,再打也不会打的更好了。”他笑道:“中央军校的烹饪课这都不教?”
似乎是没想追究昨晚事情的样子。
伊莱森自然了一些,接道:“应该教过,但太久了,这两天我再学习一下。”
季庭耸肩:“不用,都到现在了,学也不见得更好。”
伊莱森疑惑地看着他。
季庭笑起来:“潜力已经用光了啊”
伊莱森平静的面具顿时被打破,绯色浸透耳根。
……
吃过早饭,季庭有话跟伊莱森说。
“我还没问问你会议开得怎么样,醉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季庭说。
“还算顺利。”伊莱森说:“军政前会需要多方聆听,军部代表是赛尔文上将的虫,行政代表则是危部长带着下属亲自出面。 ”
“危行能给你帮助,少不了家里的支持吧。”季庭问。
“没错。”伊莱森简单地解释道:“危行自己即将进入体制,需要一点成果,危家长子多年前在战争中为虹云所害,危部长记恨在心,也给了我们不少支持。”
“主场作战。”季庭点点头:“司法和内阁呢?”
“中央法院来的是塞尔特家族的虫,态度有些抵触。”伊莱森说:“塞尔特祖籍欧珀,虽然百年前就已经迁走,但也和星盗有过一点过往,是格登第一批接触的家族。”
“塞尔特盘踞中央法院多年,最后的会议也不能逃过他们的表态,现在的态度很可能代表了正会的态度。”
“我详查过格登与塞尔特的联系,没有什么特殊,这样的态度有一些异样。”
“百年前控制欧珀黑洞据点的是金梭吧,金梭跟虹云的关系可不怎么样。”季庭猜到他的意思。
“即使塞尔特家族曾经在欧珀给金梭放水,那也是百年前的事,离开欧珀这么久,聪明点的早该抽身。更别说金梭覆灭之后了。”季庭:“塞尔特不应该知道虹云的勾结,顶多收过点格登关于选举的讨好,见势不对明哲保身才是,为什么会有立场?”
“而且是在,明知道军部和危家态度的情况下。”
季庭看着伊莱森,伊莱森看着季庭,面面相觑。
“在欧珀的驻军已经在调查,有反对声音不是问题,知道他们为什么反对才是问题。”伊莱森说:“会议准备估计瞒不住了,格登家会有所行动的。”
季庭点点头,先把塞尔特家放下:“还有内阁,那内阁办公室呢?”
伊莱森抬了抬眼睛:“他们暂时没有态度。”
“倒也正常。”季庭:“像内阁这样流动并且复杂的群体应该不用太担心?虽然他们的占比很大,但很难被一家操控。”
伊莱森看着他,突然笑起来:“嗯,你说得对。”
“所以你现在的目标真的是先把格登扳倒?”季庭问。
伊莱森点点头:“现在走一步看一步。”
他说:“但我还是想一网打尽,会议正式召开还有两周,我准备去一趟小行星带。”
“如果始终没有线索,我可能只好慢慢和他们耗了。”
听着他的话,季庭露出一点笑意,好像一直骄矜的小狐狸,终于轮到他出场,准备施展拳脚。
伊莱森莫名有种预感,试探地问:“你有要分享的吗?”
季庭歪歪脑袋:“你在跟什么身份的我说话。”
伊莱森尝试地说:“雄主?”
现在是家庭分享会。
季庭摇摇头。
“陷光星?”
粉丝众多的冒险博主和交际花也有可能得到帮助。
季庭还是摇头。
伊莱森有点想不出,季庭提示道:“你想要找线索。”
伊莱森终于猜到:“线虫。”
他问:“线虫,为什么是这个身份?”
季庭的执行过的任务里还藏有重要的线索?
“因为这个身份战陆队长得给我发奖金。”季庭打开他的光脑。
伊莱森看着一个陌生的论坛网页在面前慢慢打开,布局和操作老式而简陋,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珠。
“落叶树。”伊莱森轻声读。
“落叶树,奇幻森林里金晖招游客的地方。”
这个曾经还算流行的交流论坛,早就没落下去,置顶的吧创建于二十三年前,现在只剩下小猫两三只。
“在冷圈发一条新贴,一个月也不见得有回应。”
“我一开始不明白金晖为什么会在这里招揽,认为是落叶树有一个专属旅行板块的缘故。”
“但现在很多网站也有旅行相关,我又怀疑是不是落叶树的用户特殊。”
“毕竟有钱又敢去奇幻森林的傻子不是哪里都有的,流量大可能引起关注和怀疑,流量小有可能找不到虫。”
“他们要怎么样才能在最小的范围内找出最合适的虫?”
伊莱森划了划没有登陆的页面,旅行板块里什么都有。
季庭随手点了一个装备相关,回复两句,再出来时,页面的装备帖多了一些。
“推送。”伊莱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普通的付费推送不精确限定范围,落叶树在他们控制之下?”
季庭点点头。
“多翻翻落叶树的旅行板块,会发现,几十年前,他们板块的帖子大多关于边缘星系,第五、第七,很多星球至今也不以景色闻名。”
“更别说几十年前战火繁繁,百废待兴,旅游乃至娱乐业近年才发展起来,与落叶树同期的论坛别说单独的星际旅游板块,连娱乐版都不见得有。”
“你想说,这是星盗们的交流地?”
季庭认真点头。
“既然金梭的残部能通过落叶树向外交流,那么反过来,我也可以通过落叶树联系到金梭。”
季庭说:“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毕竟金梭已经覆灭多年,跟虹云又有深仇大恨,并不一定能够提供什么。”
“但是,”季庭眨眨眼睛:“他们给了我一个惊喜。”
伊莱森的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心跳逐渐加速起来。
“我不知道它能起到多少作用,但我希望能帮到你。”季庭说。
老旧的页面一闪,他登录了一个特殊的账号,随即打开自己的后台,从设置中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条目。
[开发者说]
季庭打开条目,划开弹出的公告,露出一个对话框来。
“这就是我跟他们交流的地方。”季庭对着空白的对话框说:“记录被删掉了,不过没关系,我当时录下来了,给你看看。”
一边找录像,季庭一边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森林里的时候升海见到金晖的反应?他们跟虹云的关系还不浅。”
“我知道,”伊莱森说:“金梭是在重组中覆灭的,金梭当时的继承虫和他的弟弟有冲突,相互屠戮。弟弟反水投奔虹云,带走了大批金梭高层,最后覆灭了金梭。”
“当时的虹云名不见经传,还在金梭手下讨过生活,金梭恨也正常。”
“但是有点奇怪,为什么继承者们之间的矛盾能弄到金梭覆灭。”
“就好像哥哥弟弟争家产,争着争着把家搞没了。”
“能带走大批高层的弟弟,不应该走投无路到同归于尽的地步。”伊莱森说:“或许另有隐情。”
“是吧。”季庭说:“我以前也奇怪,但是直到跟他们交流过之后,”季庭对着光脑扬了扬下巴:“知道的就多了一点。”
“比如说,那个继承虫的弟弟,金雀和虹云之间的故事。”
102 季庭啥都没干
遥远的莽原, 早就进了高级监狱等待处决的升海和金晖又被紧急提出来。
坐在狭小逼仄的审讯间,金晖看着面前几个严阵以待的军雌,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长大?我当然是在金盾长大的, 这还有什么不明确的?”
“同伴早都在覆灭的时候死光了。”
“想不起来, 没什么关系好的。”
他的神情冷漠又防备, 即使深陷囹吾也没有丝毫泄露身后兄弟的意思。
他连死都不畏惧了, 还有什么能让他开口的?
“那你认不认识金雀?”
老练的军雌毫无波澜地问。
听到这个名字, 金晖冷漠的表情破碎了, 仇恨的火光一点点从他眼睛里蔓延出来。
“你们要对付他了?”
军雌并不理会他的试探:“回答问题。”
金晖慢慢咧开嘴, 露出一个笑容:“那当认识了。”
“长官,我知无不言。”
……
金雀一直是个很没存在感的虫,至少和他的哥哥, 公认的继承虫金荣比起来是这样。
老金梭团长金盛是个□□的虫, 从不顾及跟外面好奇星盗的无知雄子、自己辖区的漂亮雄虫、亦或哪个下属的雄主发生关系, 就这样二三十年, 他生了三个蛋。
金荣是最大的那个, 他的雄父在多年以后成了金盛的雄主, 第二个金枝是个雄虫,老团长也很宠爱。
至于金雀,他的雄父似乎是第一星系的贵族, 只是出于对星盗的兴趣才跟金盛有过这么一遭, 但金盛却在这一次之后对高贵的雄子心生不轨。
他想再次接近这位贵族, 曾把怀蛋的的消息告诉过他, 对方让他滚。
金盛恼怒交加,连带着对这个刚生下来的亚雌也没有好脸色。
另外, 他还收养了很多虫崽,除了金荣和金枝, 全都一视同仁。
金雀是其中最安静的那个,就像一个寄居在首领府的幽灵,没有虫在意他。
金晖是金盛收养的虫崽之一,金盛和他的雄父有过一段露水姻缘,他的雌父战死之后,雄父把他塞给金盛收养。
他是大少爷金荣最忠实的伙伴。
“我之前从来没瞧得起过那个小子——为难?我不会去为难阴沟里的老鼠。”
“其他虫呢?”
“我哪知道,”金晖快意的呲呲牙:“下面可能有看他不爽的?他没本事,活该的。”
“亚雌不会战斗,后来他成年,整天埋着个头,团长就塞进研究院去了。”
……
“金雀小少爷,是很有天赋的虫。”升海说。
“虽然看着阴沉些,但大家都认可他。”
“我给他当老师,带着他做武器研究,他很有想法,做的很好。”
升海叹了一口气:“那时候多好啊。”
“然后呢?”军雌问。
升海抬起衰老的眼睛:“我都说了,可以立一点功吧?”
“这我们自有决断。”
金雀曾经有个朋友,只是个普通虫,谁都没关注过。
升海叹了口气:“他就那一个好虫哩!时常念叨着,有时候还会提前下班。”
“是叫……我没见过,给忘记了,后来死了吧,攻破金盾的时候。”
“他是个关键虫。”
……
“矛盾?他配跟大哥有矛盾?”
“要是非得说——二十年前吧,我第一次见他抬头说话。”
……
“不长眼的贱虫冲突大哥,不必生气,我去教训教训。”
不知道又是哪个“弟弟”在谄媚,太多了,金雀认不太全。
他低着头,抱着一本《武器基础》,漠然地从墙根向他的房间走去。
“不要胡来,查到是什么虫了吗?”金荣阴着脸坐在主位上,他经常这样。
“就是个父父双亡的孤雌,带着个未成年的弟弟,住在怀安区,连学费都凑不齐,不用太担心。”雌虫的声音细的发腻,金雀顿住,随即有点恶心感漫上来。
这样熟悉的境遇让他有点防备,在心中反射性地回护:能被收养到这里的,哪个还双亲健全?
偷窃到一点锦衣玉食,跟他也差十万八千里。
想到自己的朋友,金雀又继续往前走。
他很聪明的,不会惹祸上身。
“那你就去吧,教训一下就可以了。”金荣吩咐道。
“没问题,大哥,明日我就让那个许岁知道后悔!”
金雀一下子捏紧了手里的书。
……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金鹰去给大哥办事,一直没回来,大哥觉得奇怪,就派虫去查。”
“一查不要紧,他雌的死了!等我找到的时候身子都烂了一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轰的。”
金荣气疯了。
“死了?死了!雌父的儿子,我的亲弟弟,在金盾叫虫给轰死了?”
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一样咆哮起来,养子们瑟瑟发抖,他的亲弟弟低着头站在下面。
“他是去给我办事的,杀他是打谁的脸?”
“我甚至没让他去杀掉谁!”
“这件事立刻给我查!那个许岁呢?抓回来审!”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让这件事的所有凶手付出代价。”
金雀听着,突然抬头看了金荣一眼。
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没带什么特殊的情绪,好像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而已。
……
“结果呢。那朋友已经找不着啦!查了整整三个月,惊动了老团长,才发现杀了金鹰的武器是从研究院流出去的。”
升海说:“刚刚研制出,就打了一版样。”
“小少爷说是因为他和金鹰有旧怨,一时气恼,偷了研究成果杀了金鹰。”
“从那以后,大少爷和小少爷就翻脸喽!”
军雌审视升海,发觉他近乎有种满足感,好像对此十分乐见其成似的。
“小少爷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张嘴说话的。”
“我不太喜欢大少爷。”升海笑眯眯地说:“不过之前金梭只有他一位少爷,之后就有两位了。”
“小少爷来得晚,身边的虫少,经常让大少爷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肯认输。”
“向内找不到虫,他只好向外找了。”
书记员的指尖一顿。
升海见状,眯起眼睛问:“你们想知道这些吗?”
……
中央,伊莱森刚刚看完季庭的录像。
“莽原的消息过来,金梭的确有可能这么做。”
“金荣在金梭覆灭后消失,一直没有找到。”
季庭想起一件事:“我在莽原被迷晕,当时金晖让带着我的虫小心一点,说要送给团长。”
伊莱森脸色微凝。
“送给团长?”他咀嚼了一下这几个字,冷笑一声:“那就是金荣。”
“金荣继承了他雌父的性格,年轻时还有家底供他挥霍,现在估计只能自尊自爱。”
“憋疯了,什么虫都敢抢。”
他的语气很轻,冰蓝色的眼睛垂着,脸上似乎还有一点冰冷的笑意留存。
“地址我会抄送一份给莱纳,下次跟他们说话不用这么客气。”他跟季庭说:“他们的愿望,现在可就靠我们了。”
“金荣知道的不多,连金雀都不知道在哪,许岁行踪的线索就是他们最大的底牌了。”季庭说。
“如果真如我们所想的,许岁和伊恩·怀特有联系,这一条当然好用。”
“要是没有——”他微微皱眉。
伊莱森亲亲他:“要是没有,我们就按原路走,然后先找许岁,再找金雀,总是有用的。”
“至少许岁和金雀之间一定有线索。”
“你帮了很大的忙。”
季庭点点头。
“许岁和许年在金梭覆灭时仍然在金盾,很可能是金雀保护了他。”
“这可能也是金雀不肯退让的原因之一?但他为什么不送许岁走呢?”
“金雀引来虹云,或许并没有抱着覆灭虹云的心——我还是觉得他不至于疯到这地步。”
“也许他是被虹云给利用了?”他猜测。
“再从升海嘴里挖,他比金晖有用的多。”
伊莱森说:“但他同样狡诈就是了。”
“他或许不肯全部说出来。”季庭叹气:“要不我回去一趟?再用信息素审一次?”
“要不是他真的不知道伊恩·怀特的位置,抓住他简直抓住宝了!”
看着季庭着急的样子,伊莱森有点想笑,摸摸他的头发:“不用,哪就用到你了。”
“哪有把高级雄子当吐真剂用的,你都做了,我的虫干什么?”
“他们能处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季庭眨眨眼睛。
“嗯。”伊莱森点点头。
“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季庭拉住他。
“有金雀的保护,许岁和许年为什么会跟着战陆队长离开?又为什么会选择去虹云卧底?”
“如果许岁真的是翼声的雄父,那他是怎么接触到伊恩·怀特的呢?”
季庭想来想去,觉得许岁这个虫就像一个谜团。
“这种跌宕的经历,简直像是故事里写的一样。”
季庭突然笑起来:“我挺想认识他一下的,说不定能交个朋友?这才是冒险!”
伊莱森警惕地环住他。
“危险,不许跟他学。”
季庭亲他一口:“等许岁找到,星盗估计也让你剿净了,我找危险都找不到啊。”
伊莱森觉得有点道理,双臂刚微微放松,突然想起什么,又环了回去。
季庭:?
伊莱森凝重开口:“不许跟雄虫鬼混!”
103 季庭快乐日
伊莱森的怀疑让季庭受了很大的委屈。
“鬼混!什么鬼混!”他嚷嚷道:“我什么时候跟别虫鬼混过!”
他控诉道:“明明是你一天到晚在外不回家, 现在说我鬼混……我的朋友不都是给第三军工作时交好的?”
“跟雄虫喝一两次酒,你就说我鬼混,一点道理也不讲。”
“都说过不会过界的, 难道我们之间没有信任了吗?”
季庭的情绪太过激烈, 让伊莱森有点措手不及,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诈。
不过看着季庭眼睛红红的委屈样子, 他又犹豫了。
万一有那么十分之一的可能, 他真的伤心呢?
伊莱森只好道歉:“雄主?我知道错了。”
伊莱森很少叫雄主, 他只有哄虫时才叫的, 季庭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伊莱森好声好气的道歉:“我不应该过度警惕的,错怪你了,对不起。”
季庭低着头, 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抬眼瞅他。
“那你怎么补偿我?”
可以了, 十分之九。
伊莱森好笑道:“有什么想要的吗?”
季庭捏手指头:“下午和锦淮去气控中心玩……”
伊莱森:……
原来在这等着呢。
伊莱森无奈道:“去吧, 玩的开心。”
“晚上不回家……”
“你敢——”
……
季庭原本是开玩笑的, 他没想晚上不回家。
锦淮也是要下班回家的, 还能陪他在气控中心疯玩不成?
可是当他真的体验了一把气控中心的快乐, 他真的扒着门不舍得走。
“别下班行不行,你陪我再玩一次嘛……”
锦淮被体验室的海啸颠得快要吐出来,看见季庭脸色就发白。
“我不是你雌君, 不吃这一套——现在, 快走。”
锦淮也是多年涵养, 没说出让季庭滚这种话。
哪个好人家的雄子出来体验模拟天气, 上来就体验台风的?
在地上体验台风不够,还想去沙漠里体验, 在沙漠里体验还不够,又想去海里体验, 海上的巨浪被狂风卷起二十米高,锦淮跟着他在场景里乱窜,明知道全息还是被恐惧吓得四肢冰凉。
都这样舍命陪君子了,想要抱着他挡挡视线,他跟你说雄雄授受不亲!
锦淮收拾好凌乱的衣襟,狠狠瞪了季庭一眼。
季庭:?
自强自立,自洁自爱。
这下阿纳还不夸我?
嘿嘿。
气控中心的模拟很好,等比例微缩的全球模型把每一处高山河流都复刻了下来!模拟体验室是虚拟和现实共同作用的,要不是固定在椅子上,季庭肯定会被鼓起的大风吹走。
不过他的直播总不能这样进行,观众们没法带进全息,难道要他们在外面看季庭躺在椅子上睡觉不成?
不过这次的气控中心之行倒是给季庭带来了一些灵感。
天气、天气……
想要去抓住风吗?
……
从气控中心回家的路上,季庭拐进一家交易的植物园挑了盆风铃草。
伊莱森喜欢这种花,他们在霖泊的家里也有一盆。
可是来到中央之后,这边的房子里就什么也没有了,因为常年无虫居住,这里连机器管家都没有,更别说需要照顾的花花草草了。
正好这里有卖的,季庭就打算买一盆回去,风铃花只有两年寿命,开花后当年就会死亡。等到离开的时候估计正是花期,可以送给别虫。
风铃草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不高,是一种常见的园林花卉,也适合庭院栽培,价格不贵,5、6月份开花时娇雅清纯,微垂着钟形的花朵,像是静女垂首那一截羞红的皓颈。
霖泊的风铃草茎下垂,开花后花形要狭长一些,在中央则是粗壮的直径,看看照片,花朵要圆润可爱的多。
季庭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一时不知道抱哪个回家,纠结地皱起眉。
要不多买几种算了?
“那个。”有虫在他身侧一指。
蓝铃花。
“谢谢……是你?”季庭刚要道谢,回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西尔,好久不见。”
年轻的雌虫拉着一张俊脸,闻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估计也不想见。”
“为什么不接我的通讯?”
既然西尔不想跟他客气,季庭也不上赶着,看了他一眼,指挥机械臂把那盆花抱起来。
“你以什么关系跟我说话?”
西尔一怔。
季庭笑了笑:“我猜你的通讯不是打给我的,所以没有接。”
“这是阿纳喜欢的品种?”在霖泊可没养过这种花。
西尔神情复杂,慢慢点点头。
“有什么故事吗?”
“以前家里种得多而已。”
“谢谢你。”
季庭放好蓝铃花,又挑了一盆紫斑风铃花,一起打包结账。
西尔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工作虫需要把花朵搬进他的后备箱,季庭转头对西尔说:“还有什么事吗?”
他上次还没这么疏离,西尔很明白季庭态度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我今晚还会打给他,有重要的事,麻烦让他亲自接。”
季庭歪了歪头:“我可以转告,但他不一定听。”
“转告就可以,谢谢您。”西尔不知何时收敛起那些放肆的神色,后退一步,倒真像个端正有礼的家族继承虫。
“我记得您不会开飞行器,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季庭指指地下:“那是车。不远,谢谢。”
工作虫从地下车库上来,西尔道声再见,转身离开了。
“真奇怪啊,他们家的虫。”季庭耸耸肩,自言自语道:“你弟弟跟你一样变化多端,阿纳。”
……
到家,季庭抱着两大盆花,在摇晃的茎叶缝隙中艰难看路,伊莱森在二楼书房听到他的动静,站到窗边看了一眼。
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窗前,只看轮廓,都是那样修长挺拔。
季庭找个地方把花放下,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五分钟过去,没有等到季庭的伊莱森再次到窗边查看情况。
季庭仰着脸站在花园里,直直的望着这边的窗,视线相撞,不由得露出一点笑意来。
如同琼花初绽,很快又收敛在唇齿间。
伊莱森问:“你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季庭顿了一下,向上张开双臂,好像一个走累了的小孩子一样。
“我等你来接我呀。”
……
和伊莱森一起做晚餐,等菜上桌,桌中央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碗鸡蛋汤。
季庭一见它就笑出来:“这么珍重它呀,还没练习成功吗?”
“不是,”伊莱森舀了一碗给季庭:“这是我一雪前耻。”
仔细观察,汤里的鸡蛋色泽嫩黄,形状清晰,大小均匀,轻盈又不失口感,简直是鸡蛋汤的大成之作。
季庭埋头喝了一口,随即竖起拇指:“厉害。”
他笑起来:“潜力又被挖掘了吗?”
“不,”伊莱森答:“是理智的力量。”
和伊莱森说完了西尔的事,季庭没有问重要的事会是什么,而是忍不住问:“你真的喜欢蓝风铃?”
伊莱森:“嗯?”
“霖泊也有的,你喜欢完全可以买回家。”
“可你以前从没买过。”
伊莱森说:“蓝风铃以前老宅里确实会种,虽然家里嫌它上不了台面,不过两个孩子喜欢。”
“我喜欢风铃花,西尔喜欢蓝色的。”
在西尔维亚·伊莱森十二岁之前,家里的风铃花是白色的。
伊莱森的雌父对花无感,而他雄父嫌弃的不行。
“要不是莫纳喜欢,家里怎么会种这种廉价的花。”他不止一次这么说:“跟周边的设计完全不搭,太特殊了。”
换成任何一个虫要在花园里做这种事他都不会答应,只有莫纳能让他忍耐。
他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孩子,博闻强记,从小就是同龄虫间的佼佼者,无论任何领域。拥有一切能带领伊莱森家走上巅峰的继承虫的特质,被所有虫看重。
“不过是花而已,雄主,让他种吧。”伊莱森的雌父说。
西尔坐在桌边大口的吃饭,他对面的座位空着,伊莱森不常回家。
“西尔,优雅一点。”他那讲究的雄父皱眉说。
“好的雄父。”西尔答应了,然后继续大口吃饭。
雄父皱着眉毛摇摇头。
吃完饭,西尔把筷子放在碗旁,这时候,他的雄父还没吃完。
“我喜欢蓝色,”西尔突然宣布:“风铃花应该是蓝色的。”
他雌父也皱起眉了,确认道:“你说什么?”
西尔跳下椅子:“你们应该答应。”
……
“雄父当然不会答应,一大片蓝色突然出现在他精心搭配的花园里,色彩的冲击会比价值的贵贱更加显眼。”
西尔准备了一周,在一个晚上潜入花园,把里面的风铃花全部喷成了蓝色。
他还没有偷偷运来一大批蓝风铃来替换掉的本事,只好先出此下策。
“雄父一早起来,看到他的花园,被气的直说心口疼。”
“雌父把西尔打了一顿关起来,半个月禁闭关完,刚换的白风铃又变成了蓝色。”
“反复好几回,西尔始终坚持,雄父终于松口。”
“那一年之后,家里的风铃花就变成蓝色的了。”
“什么颜色的风铃花对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伊莱森说:“不过,我想对他来说,有很大的意义。”
“他也是特殊的。”
讲完这一点旧事,伊莱森从桌边站起:“虽然我已经离开家,不过跟他也没有到要翻脸的地步。”
“只是那小子有点烦虫,他的号码被我转接的维希那里去了。”
“既然你说,那我今晚转回来了好了。”
他俯下身,在季庭唇上吻了一下。
“谢谢你的礼物,雄主,我很喜欢。”
104 伊莱森的以前
托季庭的福, 这天晚上伊莱森终于久违地接到了西尔的通讯。
上一次西尔见到他,还是两年前的授勋晚宴。
曾经笼罩他整个童年和青春期的,夺目的哥哥的光环, 在移开之后, 生活竟然也没有变好。
相反, 还少了一个会给他带一份礼物, 摸摸他脑袋的亲虫。
“伊莱森少将。”西尔的背景看起来像是在外面, 他看着光脑屏幕中的影像, 许久才低声喊了一句。
伊莱森眼眸垂下, 下意识地收了收手指。
感受到手背上的划过痕迹,季庭握住他的手,笑眯眯地从侧面探出头来。
“弟弟晚上好。”
西尔结结实实地怔住了。
“你今天下午不是这样的。”他说。
季庭面不改色:“有点误会, 抱歉。”他对着西尔眨了眨眼睛。
没有想到他会道歉, 西尔跟傻了一样张了张嘴。
伊莱森微微低下头, 季庭知道他在忍笑。
误会, 什么误会?
季庭跟他只有伊莱森一层关系, 伊莱森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 对他哪有什么误会可言——
西尔反应过来,年轻的脸一下子涨红,眼睛也亮起来。
季庭歪歪头, 靠到伊莱森肩上, 小声笑道:“还是很小, 你看看。”
伊莱森无奈地瞪轻轻了他一眼:“胡说吧你, 误会什么了?”
“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他。”季庭肆无忌惮地跟他咬耳朵。
“我真不喜欢,只是——”伊莱森叹了口气。
“可你不没我说, 我猜错了吗?”季庭说。
“有什么事,你说吧。”伊莱森对西尔说。
西尔还是不敢越界:“少将。”
“我听说你有召开军政会议的打算, 可能需要一些帮助。”
季庭停在伊莱森手指的目光抬起来了。
“对,”伊莱森干脆地说:“你家里有什么想法?”
“没有。”西尔说:“之前雌父没有阻碍你的意思。”
伊莱森不意外地笑了笑。
“不过今天上午有一批虫来拜访雄父,是格登家主带着他的幼子上门。”
“他们昨天想见雌父,没有见到。”西尔耸耸肩。
“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了,不过雄父肯定被说服了……”
“他好像想给雌父介绍一下,说是政治上的事情。”
“他很少管这些事。”伊莱森说。
“不过在此之前。”西尔说:“他希望你先回家吃饭。”
他看了一眼季庭:“带着你的雄主。”
季庭:“……”
和西尔告别之后,季庭撇撇嘴:“我觉得你的雄父会像讨厌风铃花一样讨厌我。”
伊莱森问:“为什么?”
季庭说:“在他眼里,我应该是比较‘廉价’的那一类雄子?”
伊莱森勾唇,轻轻吻在他柔软的唇上:“有可能?他一向没什么眼光。”
“我们可以不去的。”
季庭迷迷糊糊的被亲:“可以吗……伊莱森家在中央什么地位?”
“大概就是统领内阁那种?”
季庭一下子清醒过来。
“?”
他僵硬的看着伊莱森:“不是,你雌父是首相?”
伊莱森摇摇头。
季庭怀疑地盯着他。
“首相因为个虫原因,最近正准备辞职。”
季庭:“……”
季庭真诚地发问:“所以你当年究竟为什么离开家呢?”
伊莱森笑起来:“他们不让我上军校。”
季庭:“嗯。”
“不喜欢我有反叛心理。”
季庭:“嗯。”
“要我跟卡斯特罗结婚。”
季庭:“嗯……嗯?”
“乔纳森家那个,坐个星舰都得独霸一舱的雄子?”
伊莱森抱着胳膊笑起来:“嗯。”
又补了一句:“他还打雌侍。”
季庭瞪大眼睛,赶紧抱住身旁的伊莱森。
这绝对不行。
金钱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当年在霖泊八百万负债都没能让他屈服,伊莱森放弃八千亿也没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跟他们,就是……”季庭有点说不好。
跟原生家庭决裂的人他见过一些,即使多年过去,提起家庭也会情绪变化,很少有这样轻描淡写的。
季庭拉着他的手:“那西尔?”
伊莱森看出他有点紧张,笑道:“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真想知道?”
季庭点点头。
“他们想要一个完美的继承虫,因此不断地干涉我的选择。希望能把我安排成更上流的样子。”
“让我感到压抑,也让西尔感到被忽视了。”
“小的时候,我在中央政客们喜欢的那所公学读书,跟下一代的政客打交道,是他们选的课,学习政治、交际、管理,还有类似的东西。”
“成绩很好。”他笑起来:“他们很高兴。”
“虽然家里的规矩很严,但也会答应我种风铃花。完成他们的要求对我来说压力并不大,我以为我的双亲还是很爱我。”
“我喜欢军事,自己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听相应的课,分析战役,锻炼体术之类,年轻雌虫都喜欢,没什么虫在意。”
“中央虫十六岁可以进入高等学院,十六岁那年,雌父问我更喜欢华荫还是奥德里奇。”
这两所学校都是知名的政客培养基地,在资源和能力中各有侧重。
“可我说我喜欢中央军校。”
“雄父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他骂了我一顿,我没有改变主意,以为他们只是一时惊讶而已。”
“从这点上来说西尔和我挺像的。”
“但那个周末从家里回到学校之后,我发现身边所有和军事相关的事情都对我关上了门。”
“之前一起约着练习的同学被迫远离我,我买的相关书籍再也没送到我的手上,购买的光脑查不到相关资料,就连常听的那门课,老师也叮嘱我不要再来。”
“我很疑惑,尝试着解开这种困境,但在实施之前,我雌父就停了课,把我看在家里。”
“他打点好了华荫上下,控制了我的报名系统,准备一到日子就把我直接送进去。”
“我那时候不能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笑了笑:“其实很好懂,他们喜欢的是我之前前途光明的样子,想让我变回去。”
季庭听着,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伊莱森真的进入了华荫,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还是名列前茅,参加了很多活动,交好了很多有价值的虫,他的雌父以为他已经想通了。
十七岁,他自己报名了考试,以全星系第一的成绩考进中央军校指挥系。
这个时候,他刚刚成为华荫的首席。这种行为惹恼了很多同学,成为他现在在中央名声不好的第一条罪过。
雌父大怒,坚决不允许他去,要把他关在禁闭室直到入学结束。
“我非常失望,第一次在家里虫化,没虫能拦住我。”伊莱森说:“这个时候,我和他们之间已经不是上什么学校这么简单。”
“我那时候已经有自己决断的权利,但却因为家里的阻挠无法从华荫退学,是赛尔文上将亲自到华荫,为我转了学籍。”
“我再没有回家,但每到节日还是会寄回礼物和祝福。”
“他们开始培养西尔。”
“但是这份关注太晚了,西尔没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再次找到我。”
“其实如果我生在四十年前,战争如火如荼,军雌还拥有至高的权力的时候,他们或许不会反对。”
“他们可能太急了,居然想,也许我受挫就会回家。”
伊莱森摇摇头。
“二十一岁,演习的飞船失航,我带着几个队友在未知星球降落,一头钻进了外族卧底的交易现场。”
季庭呼吸一滞。
“这、这……”
“他们制造演习事故?”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伊莱森。
“明知道你们手里都是彩弹枪,出意外了怎么办?”
“他们说有虫会暗中保护我。”
“至于队友……那时候考进军校的已经没有几家贵族,我的队友全是平民。”
“他们会尽量。”
季庭张口结舌。
“很多虫都会把这场演习事故当做我荣耀的开始。就好像我真是一个无辜的倒霉学生,在陷入绝境之后大发神威,孤身一虫包围了十一个外族卧底,保护了队友,没有让一个虫丧生。”
“但他们本来不需要被保护,只是被我牵连。”
“西尔?就是西尔告诉我的。”
“在我降落异星,毫无准备地踏入了陷井的时候,接到了西尔来迟的通讯。”
“他刚得知这件事,还以为没有发生,让我赶紧带着虫抛掉飞船躲起来。而告诉我真相的原因是让我别被真的吓到回家。”
“他被忽视久了,好容易成为焦点,虽然知道了辛苦,一时也不想放弃。”
“以为再等等事情就会变好,这是虫的通病。”
“他们只是利用了一些信息引导,没有做特别违法乱纪的事。演习结束之后,也没有虫查出原因,这件事最后被归结于意外,没有任何报复的手段,我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我试着偷偷补偿不知情的队友,他们还以为我虫很好。”
“凯恩中将赏识我,我跟着中将走了。”
“就这样。”
说完,伊莱森舒了一口气。
“其实挺没意思的,我本来不想讲。”
季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沉默,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伊莱森笑了笑。
“年轻的时候性子锋利,做的激烈了一些。”
“如果再回到十六岁,我也许会采取更婉转的手段?不至于牵连别虫,让大家都难看。”
他看着季庭通红的眼睛,无奈地摸摸他的眼尾。
“别难过,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的事可以通过邮件解决,伊莱森阁下是很公事公办的虫,在工作上不会掺杂个虫恩怨。”
他抱住季庭,把半张脸埋进他的颈窝。
这是这一晚上难得的脆弱。
“我们不去好不好?”
105 季庭收到邀请
“为什么, 即使这样伊莱森家也不愿意答应我们的要求?”格登家主百思不得其解:“一能解决旧怨,二能获得好处,没道理啊!”
“在你联络整个虹云的力量上数三年都没找到他们家把柄的时候, 就该料到这个结果。”翼声带着种奇妙的神情:“真难得, 我还以为这种雄踞高层几百年的世家, 早就应该烂完了呢!”
“不愧是他们家——就是有些虫有点拎不清。”
格登家主赶紧说:“对, 伊莱森家的卡奇阁下说他明天有空, 你明天要不要再去上课?”
“得到了阁下的好感, 万一还有余地呢?”
翼声冷笑道:“有没有余地根本不是他能做主的, 一把年纪,脑子可比他口里的E级糊涂多了。”
格登家主有点迟疑:“不会吧,伊莱森家主名声在外, 一向是很尊重和顺从雄主的。”
翼声翻了个白眼:“名声你也信?别说得到好感, 就是给那老东西下药让他言听计从, 也别想让伊莱森家主受制半分。”
“真奇怪, 他们姓伊莱森的都这么有本事?不动声色的就能把自己雄虫掌控住。”他啧啧称奇。
随即对格登翻了个白眼:“找个理由把那老雄虫打发掉, 我不想再附和他那可笑的艺术理论了。”
格登一口气憋在心里, 只好唉声叹气的离开。
正往外走,又看见那熟悉的黑影绕过他。
“雀先生!”格登家主扯出一个笑来招呼他。
黑影不得不站住:“家主。”
没等格登继续开口,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格登家主看着他的背影, 郁气无法抒发, 狠狠咬了咬牙。
“什么虫都能给我摆脸了, 你当你也是少爷?”
“也就是个弃子而已!”
私下骂了两句, 气愤地扭头走了。
……
“比起质问我,你还不如去查明白升海为什么张嘴。”
金雀一进大厅, 就听见翼声懒洋洋的声音。
“升海可是你的虫,你手上最得力的虫。”他瞟了一眼金雀, 恶意的笑了笑。
“要是他都被策反了,你该好好反省才是。”
说完,他的目光又转向光脑。
“雌父。”他亲昵地叫了一声:“雄父还好吗?”
对面居然是还在潜逃的虹云首领伊恩·怀特!
金雀漠然地低下头。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翼声露出失望的表情。
“好吧……雄父好好休息。”
与虹云共处十五年,金雀从没见过伊恩这个所谓的雄主。
对方很少出现,从不参与团内的事务,只有每年如流水般送进去的珍宝证明了这个虫的存在。
伊恩在跟翼声说话,身为亚雌,他无法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翼声的伊恩的终端是都特别加密的,可以掩盖信号,防止外界通过信号追踪到他们的位置。
这个技术还是升海做的。
“他们那边有点邪性。”翼声说:“我在处理威尔的时候消息也泄露了。”
“升海那边都进去了,金雀把接手过威尔这件事的虫全都打药剂审过,别说谁是卧底,连军方怎么联系上过都没审出来。”
“就跟他们那负责的雄虫是预言家一样,啧。”
“最好做威尔泄露一切的准备。”
翼声完全没理金雀,断断续续地跟自己的雄父说话。
金雀很习惯他这副做派,就好像他的虫生从小到大都贯穿着这么一个虫。
头顶的水晶灯下光影重重,他的神色深深埋藏在阴影里。
“就是雄虫,莫纳·伊莱森的雄主……又?为什么是又?”
“我没小看雄虫,他不小看我就算了,哪轮的上我小看他呀……”
翼声似乎在撒娇,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雄虫。”
“雌父,要是我们要走了,把他抢回去怎么样?”
似乎是被呵斥了。
“凭什么,金晖都想抢的。”
“精神药剂一下,哪还有能反抗的虫?”
不耐烦听那边的话,翼声眼睛一转,把光脑塞给了金雀。
“你来!”
平静地接过光脑,金雀垂下眼睛:“怀特团长。”
……
季庭居然接到了格登家的邀请。
从私人邮件里发现之后,他的脸色就像发现瓦龙收养小玉一样奇妙。
什么黄鼠狼行为啊?
伊莱森正好离开中央外出调查,格登这个时候发来邀请,简直有一种“敲寡妇门”的不怀好意。
十分疑惑,季庭把这张请帖发给伊莱森看看。
半分钟后,他收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请帖图片。
伊莱森:[我也被邀请了。]
季庭:[……]?
季庭来兴趣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季庭:[总不是打算策反我们吧。]
季庭:[陛下何故造反?]
隔着遥远的星海,伊莱森低声笑起来:[也有可能。]
伊莱森:[万一我是个唯利是图的黑心首领,罔顾道义责任,也不是不能收买。]
季庭:[……]
季庭:[那你就上军事法庭。]
季庭:[醒醒,军政会议都召一半了!]
伊莱森发来一个笑脸。
季庭:[比起这个,你不如担心他们一枪崩了咱俩。]
季庭:[文明的争执到最后,末路的一方难免诉诸武力。]
伊莱森:[打不到我。]
季庭:[……]
季庭:[那我怎么办?]
伊莱森:[你别去。]
季庭:[……]
我、要、闹、了!
过了一会儿。
季庭:[……]
又过了一会儿。
季庭:[……?]
又又又过了一会儿。
季庭:[。]
整整十五分钟没有回消息。
嫁到手的雄子果然不会不会被珍惜。
我今晚就跟艾伦私奔!!!
伊莱森暂时没回消息,可能是遇上了什么问题,季庭就先想了想邀请的事。
这封邀请是在两天后,邀请“陷光星阁下及雌君伊莱森少将”。
这种先后顺序通常用在以雄子为主体的活动,比如某阁下举办的节日宴、相亲宴之类。
不过这场邀请却不是由某位雄子发出,而是由格登家主发出的。
主题是——为庆祝幼子美术作品获奖,诚邀其友陷光星阁下参观美术展。
季庭打开星网,一个月前还毫无水花的翼声,竟然真的获得了某个美术大赛的新星奖。
画家自称是从森林旅行中获得的灵感,季庭看着那抽象的画风,半天也没看懂画的是哪片山头,处处透露着离谱。
土狗竟是我自己。
季庭问了问身边的雄虫们,只有锦淮翻了翻,说家里收到了邀请。
不过格登咖位太小,一个幼子得奖也得显摆显摆,祝家不打算去。
山河:[怎么了?这家有什么问题吗?]
陷光星:[没事,我认识他们家虫,就是问问而已。]
陷光星:[锦淮,你帮我看看,他画得怎么样?]
陷光星:[我不太懂。]
祝锦淮去了,过了一会儿,沉默地回来。
他斯斯文文地评价:[垃圾。]
季庭笑喷了:[ok。]
他刚刚回完锦淮的消息,伊莱森回来了。
伊莱森:[抱歉雄主,刚才发生了一点事故。]
季庭:[嗯。]
伊莱森:[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季庭:[坏消息。]
伊莱森:[格登家的陷阱去不了了,我会晚点回家。]
季庭:[啊?]
季庭:[出什么事了?]
季庭:[那好消息是什么?]
伊莱森发了一行字。
明明是文字,季庭却硬生生地看一种深沉又神秘的感觉。
伊莱森:[我们可能要找到许岁了。]
……
从中央连续跃迁到达金盾,被扭曲的宇宙引力拉扯着精神和□□,伊莱森看起来却很平静。
十五年过去,星盗纷争的战火从这处烧到那处,哪家称王称霸,金盾仍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伊莱森站在古旧的街道上,右手边是一条小巷,材质老旧的楼墙坍圮,地面都是风化侵蚀的残渣,一阵风扬起过去那些早已腐化的繁荣,偶尔有上了年纪的虫路过,警惕地看向他,满面尘灰里还能隐隐窥到侵略者留下血与火的红光。
这是金梭发来曾经见过许岁的位置。
怀安区1863号,页数战陆曾经捡回许岁的地方。
这时的许岁应该已经生活在金雀的庇护下,怀安区破败又危险,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许年说,这是他们小时候的家。
他们小时候和双亲一起在这里生活,后来意外发生,他们搬到了怀安区的另一处地方。
伊莱森同样派兵去了,可是那里早已被翻得凌乱不堪。
十五年前,许岁回到怀安,一定是在这里得到了什么东西,才会跟着战陆离开,托付弟弟,选择成为虹云的卧底。十五年后,早已销声匿迹的许岁再次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军雌已经在里面搜查,伊莱森的目光一寸寸地移过这条小巷。
光脑又是一声轻响,他的雄主正在思考怎么样可以安安全全地步入险境。
里面的军雌匆匆冲出来:“少将!”
伊莱森不由得笑起来,他的运气一向不好,遇到季庭之后却时常感到幸运,比如此刻,他就有一种难得的预感。
我们离成功很近了。
106 伊莱森找到线索
接过军雌手中的东西, 伊莱森有点疑惑地敲了敲。
一个卡片大的小薄盒,质地很硬,本就不大的盒子大半被一个密码锁占据, 很难想象到里面能装下点什么。
“密码?”
军雌点点头:“是, 少将。但是我们无法打开。”
“这上面有一个自毁程序, 九位密码, 只有两次尝试的机会, 如果两次都无法打开, 里面的东西就会毁掉。”
军雌递上一个仿电磁炮的毛绒玩具, 已经旧的有点变形,灰蓝的颜色半褪,略显毛躁的细绒却顺顺地向后倒, 好像在不久之前刚被珍爱地抚摸过。
“少将, 盒子是从这个玩具里找到的。”
伊莱森看了一会儿, 转身走进屋子里, 找到了战陆的通讯。
伊莱森:[帮我联系一下许年。]
战陆没有问为什么:[好。]
许年的通讯很快接通, 他站在一条充满科技感的走廊里, 身上还穿着研究虫员的工作服,看起来正在上班。
“伊莱森少将?”许年疑惑地看着这边。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伊莱森转了一圈摄像头,许年一下子怔愣起来。
“您在……我家里?”
伊莱森点点头:“你哥哥的线索多了一点, 跟我们在查的事情息息相关, 希望你能配合。”
许年顿住, 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我哥哥?”
他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随即用力点头:“我一定配合!”
伊莱森问:“你回到这里过吗?”
许年有点失落的点点头:“回过,哥哥失踪后, 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但他之前每次离开都家都会给我留下什么……虽然这次他是失踪的, 我还是抱有幻想。大概两年前,我曾自己来这里找过。”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找到。”
伊莱森拿起那个玩偶:“这个找了吗?”
许年看着那个玩偶皱眉:“找了,这个玩具是小时候哥哥送给我的礼物,当时就在床上,很显眼。”
“里面有东西吗?”
许年确定地摇摇头:“没有。”
“我当时很沮丧,狠狠揉了他一顿。”
伊莱森举了举那个顺滑的电磁炮:“那你哥哥回来过了。”
许年:!!!
“真、真的么……他什么时候……”
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没体验过丧哥之痛的伊莱森冷酷地打断他的发言。
“冷静,不要激动。”
“我们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他很可能还在星盗手里。”
“你哥哥在这个玩具里藏了一个东西,有九位密码,你有没有什么猜想?”
不愧是研究员,许年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按着伊莱森的提示思考起来。
“九位……”
他边想边皱眉:“有几次机会?”
“两次。”
只有两次,说明许岁认为他一定能很快想到。
许年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
他们之间常用的句子确实有,但是用来做这么重要的密码,好像太儿戏了一点?
不过许岁本来也是个儿戏的虫。
今天的喜悲太多,超出了许年能反应出的上限,他迟钝地想。
……
“来,喊哥?”伊莱森疑惑地重复道。
有种被虫占了便宜的感觉。
许年尴尬地点点头:“如果不是这个,那就是‘不,喊弟。’”
他们兄弟两个的故事,伊莱森没有多问,低头笑了一下,把密码输进去。
小盒子轻响一声打开了,里面是一张通读的芯片。
伊莱森叫来一个军雌,把芯片插进他光脑。
一段影像加载出来。
视频里的虫相貌和许年有几分相似,笑语晏晏的样子,不像是失踪多年的星盗卧底,倒像是开朗大方的邻居哥哥。他的眼睛很深,像是黑曜石般沉静又泛着光泽。
伊莱森看了看许年,他点点头:“是许岁。”
影像里的虫歪了歪头:“许年吗?为什么不喊哥?”
许年吓了一跳:“通话?”
许岁大笑起来,恶作剧似的摇摇头:“笨!当然是录像啦!”
窗外有异响,伊莱森向外一望,墙外的身影一闪而过,被警戒的军雌立刻控制住。
“看住他的消息,外面可能还有同伙,追。”伊莱森毫不意外地命令道:“摘他的设备,网络部去导通讯定位。”
军雌应声而去。
伊莱森轻佻地展颜:“军部和星盗从来不是合作伙伴,虹云的残部要抓,金梭的也跑不了。”
录像里的许岁还在逗弟弟玩,背景音都是轻快的调戏和玩笑声,这件老旧的破房子也似乎有了虫气。
许年的每一句话都被精准预判,连个录像带都没吵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已经哽咽。
“你就知道玩这一套。”他说:“什么都没告诉我,一声不吭地失踪,现在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这里闹。”
“我给你当三十年弟弟,连你是雌是雄都不清楚。”
“就你有本事是吗?”
……
他真的忘了这是一段录像,录像里的许岁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对他的崩溃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才找到它的,但我猜不会太久?把哥哥藏好了,回去带给战陆上官。”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在星盗团里当老大,谁看见我都得乖乖低头……我好着呢。”
这里没有战陆上官,伊莱森少将越级听取了他的报告。
“长官好久不见,我是明灯。”
明灯是许岁的代号,第三军情报部暗线的代号是自己申请的,经过审批就可以使用,比起分配来的,虽然风险高一点,但是虫性化很多,因此叫什么的都有。
“此片录制于星历337年,中央时间2月16日,凌晨3点整。地点是第五星系小行星带,伊恩星,虹云团长休息室的厕所。”
“外面的就是他们团长伊恩·怀特,他睡着了。”
“我知道你现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但你先别奇怪。”
“他们怀疑我,我被控制住了,现在没有别的地方可靠。”
“虹云新的计划已经在安排,我得到消息,两个月后虹云大型星舰甘南号计划在第五星系s776点停靠,负责虫是利维特。但途经s776的航线23终点金箭星会有一场军事汇演,伊莱森少将将会带兵前往,这是一次设计好的邂逅,其中必定有诈。”
“我暂时没有得到更多消息,但是会尽力干扰他们的行动。”
“但我现在的行程受限,这个视频录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递出去,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送到你手上,希望在你看到的时候它还有用。”
“爱你的明灯。”
……
“此片录制于星历337年,中央时间2月19日,晚19点,他们出去开会了。”
“上一份还没送出去,又要录新的。”
“我的下线被抓住,通讯设备被剥夺了,自己在这里出卖色相保命,幸好我还长得好看。”
“跟部里的新虫说要记得经常保养美容,赶我们这行,保持低调的美是很有必要的。”
“他们的计划细化了,伊恩星又开始运动,他们准备搬迁。”
“我能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少,但这次搬迁有点奇怪。”
许岁皱着眉头。
“太快了,来伊恩才三个月,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虫,现在准备走,却放下了将近一半虫。”
“这不对……”
虹云的中心是定期流转的,但目的不一定,有时候在伊恩星,有时候在怀特星,有时候在小行星带的其他星球上,有时候不知道在哪里。
许岁还自由的时候就没办法弄清,现在被限制住更弄不清了。
他的神色比上一次焦躁一点。
“此片录制于星历337年中央时间2月25日……”
“此片录制于星历337年中央时间3月7日……”
“此片录制于……”
他的消息始终没有送出去,连拍摄都间隔也越来越长。那种活跃的、乐观的态度慢慢从他的神色里消失,长时间的囚禁让他疲惫,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甘南号三天后到达s776,虹云核心将在三天内彻底转移,一周后伊莱森少将启程前往金箭……伊恩·怀特说会带我离开。”
他说:“我必须找机会摆脱他们。”
“但如果我最后没能平安离开,我也会努力找个虫把视频递出去。”
“如果战陆队长看到了这个视频,可以尝试通过f73198联系。”
他的录像就到这里了。
“有个问题,”伊莱森说:“按照这样的安排,我会跟虹云的高层完美错过。”
“4月6日甘南号到达s776,星盗计划我会在4月10号出发并遇上甘南。”
“但是事实上,我是在4月7号发现甘南并制导的,因为阅军前有几场军部会议,所以出发的早了一些。”
“本该在6号撤离的虹云高层在伊恩星上挤成了饺子,真的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伊恩·怀特不得不抛掉比原计划多出近一半的虫和物断尾求生。”
“是什么让他们的计划不得不延迟了一段时间?”
“许岁……”
他敲敲光脑。
许年的通讯在许岁要求把视频转交给战陆时就被挂了,伊莱森少将一向是个用完就丢的虫。
这样的秘辛不应该传给外虫,哪怕是线虫的亲弟弟。
“金梭抓回来了吗?他们是什么时间拍到许岁的?”
107 季庭被抓爆了
多亏了许岁这一张照片, 引出两个星盗团伙。
伊莱森对金梭的印象绝大部分来自档案,别看他现在位高权重,但却是实打实的新势力, 金梭辉煌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覆灭的时候他还在读贵族学校呢。
本来, 就金梭这么几个半死不活的前朝遗老, 只要安安分分地找个偏远星球藏好, 不做什么招虫耳目的事, 军部根本懒得翻蚂蚁洞, 没虫能奈何的了他们。
但他们确实活跃了一些。
历纪开章,从不为谁驻留;世代乾坤,总有英雄迟暮。
在那个混乱年代称雄百年的金梭沦落至今, 当莱恩坐到末代团长金荣的面前时, 竟然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金荣的年纪也不小了, 眼下已有深深的印痕, 面沉如水, 垂下的眼睑带着几分阴鸷, 可那一眼可见的浅薄愤怒和屈辱却不足以令虫胆寒。
他甚至比不上自己的手下,金晖尚有几分野蛮的豪气,而他不过是装腔作势的丧家之犬罢了。
莱恩笑了笑。
……
伊莱森:[F73198, 这是个虚拟空间号。]
季庭不太玩虚拟空间, 但他对这个东西有点印象。
虚拟空间号也是联系方式的一种, 只要实名过星网账号的虫, 缴纳一大笔费用之后都能开辟虚拟空间玩法,既可以访问公共空间, 也可以创建自己的私虫空间。
通常来说,数字五位及以下的是公共空间, 只要输入空间号就可以访问,五位以上的则是私虫空间,需要主虫同意才行。
伊莱森的某个对家曾经拿这玩意勾引过季庭,后来被伊莱森一拳打进了医疗舱。
季庭:[有点怪,如果他可以登上虚拟空间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留星网账号呢?]
金梭说拍到这张照片是在半年以前。
许岁在两年前被虹云控制,从一连串的视频拍摄地点来说,至少被伊恩·怀特在身边关了两个月,甚至撤离时都被带走。
从此渺无音信,直到半年以前在金盾出现。
他自由了吗?
伊莱森凝眉:[这个空间号不要随意访问,我会去查它的底细。]
季庭耸耸肩:[晚了。]
伊莱森:[嗯?]
[我已经登进去了。]
……
季庭没有开全息,只是坐在一大片弯弧状的光脑屏幕前。
包围的屏幕挤占了他全部的视野,好像身临其境。
他的面前,一块熟悉的光脑静静在半空中悬浮。
无垠霄汉,混沌飞光。
面前竟是一整片幽深的宇宙。
代表季庭的像素小虫坐在一颗小行星上,它不比小王子的B612大太多,星辰之辉闪烁在远方,低下头只能勉强辨认身躯的形状。
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小行星,大的像是一座巨山,小的大概只有一座房子大,它们是一样的深灰色,一样的崎岖和坑洼,一样绕着望不到的一点旋转、相互追及、撞成弥散的土灰,在真空里悄无声息地诞生与湮灭。
重力太小,待在原地都会无止境地漂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撞死。季庭操控着他的小虫,从一颗小行星跳到另一颗小行星都无比艰难。
“很像我的童年游戏,冰火人,鸡鸭兄弟,或者别的跳来跳去的游戏。”
他自言自语道:“但是太难了,劝退。”
他身不由己地飘了一会,没有什么发现。
这里好像很少有虫会来,很久才刷新出一个,和季庭一样新鲜了一会,又很快离开,大概是“开荒虫”乱输空间号撞进来的。
是一个安静又无聊的地方。
季庭开公屏:[有虫吗?]
没有虫回应。
他在星球上蹦蹦跳跳。
这片空间太暗了,季庭盯着屏幕许久,看得实在眼疼,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眼前一片光明。
系统提示:[您已死亡,自动离开空间。]
季庭:……
啊?
伊莱森:[别乱动,我登进去。]
季庭:[别吧,晚了。]
伊莱森:[又晚了?]
季庭:[我已经出来了。]
小季委屈:[有虫杀我!阿纳!]
季庭清晰地记得他当时离其他星星很远,不可能是被撞死的。
季庭不服,一咬牙又登了进去。
五分钟后银光一闪,他又掉了下来。
他连凶手是谁都没看清。
季庭气得要锤桌了。
这一次,他做好准备,为了操作流畅登进了全息,甚至破天荒地在星网里充了钱,全副武装。
我今天最差也要跟那个暗杀者同归于尽!
让他知道我季庭不是好惹的!
季庭气势汹汹地登进虚拟空间。
耳后传来一声轻笑。
“还来?”
季庭猛然俯身躲过背后一击,旋身一刀刺出。
刀光冷冽,带出撕裂的声响。
身后虫一击未中,一跃而起,踩着他的刀影退出两三米。
双方都未伤及对方,只是黑影的衣物被划开一道大口。
季庭终于看清他的身形。
模糊的黑暗里,一个高挑又修长的影子站在不远方。
身长玉立,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帽檐很低,只能看到一截明晰的下颌。
不知道为什么,季庭看到他,心里第一句话竟然是——穿斗篷打架肯定会被扯,这个装逼犯。
黑影歪了歪头,先发制虫道:“你怎么到这来的?”
季庭翻了个白眼:“当然是输空间号。”
黑影看不出动作,但季庭觉得他似乎也翻了个白眼。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试出来的?”
季庭:“不是,我雌君给我的。”
黑影顿了一下:“你雌君是谁?”
季庭:“凭什么告诉你?用你自己来换。”
黑影顿了一下。
“一位将军。”他笃定地说。
季庭警惕地看着他。
黑影慢慢笑起来:“还没发现?”
他抬起一只手,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我们之间有点共感哦!”
共感?虚拟空间里也有信息素吗?
季庭怀疑起来,正要说什么,黑影却突然凝眉。
“真不巧,有虫来了。”
“你很棒,一会儿再见。”
他很快消失在茫茫宇宙里,只留下季庭在原地。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显露。
“阿纳!”
是伊莱森。
他用了一个别的账号登录,但季庭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忙对他挥手。
同一片虚拟空间内的降落地点是随机的,伊莱森的在图里找了很久,才找到季庭。
不过现在站在他面前,伊莱森却犹豫了。
他好看的眉毛皱起,问道:“你这又是谁的账号?”
季庭笑起来。
中央,本该下班的方秘书正因为近日雄子们宴会上的纠纷冷漠加班。
这种不爽的时刻,他的光脑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方秘书百忙之中抽眼一看——
[您的绑定账号今日虚拟空间在线已超过两小时,网络虽好,请注意劳逸结合哦!]
方秘书:……
劳什么结合??
108 季庭的xp
黑影走了, 阿纳来了,季庭也不想出去了。
他原地坐下,抱住伊莱森的双腿, 把脸贴在他腿侧。
全息模拟了一点有限的热意, 透过布料的触感传过来, 可能是想他了, 季庭竟然觉得很烫。
他能感受到伊莱森腿部肌肉的起伏, 柔韧而有力。
伊莱森微微挣了一下:“别抱, 裤子不干净。”
金盾那暴力拆迁过的路上尘土飞扬, 伊莱森走一遭,感觉自己哑光的裤子就要变成磨砂。
好像下一秒季庭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就会蹭成花猫。
季庭对他的不配合感到不满, 上手蹭了蹭, 摊开手发现没有变黑, 于是放心地继续抱着。
“不干净就不干净, 要抱。”
“一条裤子而已, 在虚拟空间里还能毒死我吗?”
一副非常叛逆的样子。
伊莱森无奈地笑了一下, 俯身,手向下摸过他的脸庞,从侧面拖起他的下巴。
季庭有点不太明显的脸红。
“松手, 我下去陪你玩, 或者就这样直到下线。”
伊莱森意味不明地张开五指, 捏了捏他的双颊。
“嗯?选。”
季庭的唇被捏得微微嘟起, 红润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
他仰着脸看伊莱森,专注又害羞的眼睛带着一点水光, 像是一个只能全然依赖家长的小孩子,支支吾吾地说:“第、第一个……”
伊莱森挑了一下眉, 好像抓到了什么。
“喜欢我这样?”他还是站着,也没有低头,只是转了转眼睛,垂眸问季庭。
除了初见时,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冷淡过。
季庭迟疑地摇摇头。
伊莱森皱起眉,半跪直到平视季庭,压下眉眼:“不喜欢?”
季庭又开始脸红,小声说了一句:“好A。”
伊莱森试探性地靠近,直到两个虫鼻尖相触,炙热的呼吸纠缠,双唇近在咫尺。
他轻佻地笑了一下,凤眼微眯,全神贯注地注视季庭。
季庭魂都快被老婆勾飞了,神思不属的怀春样子根本遮不住。
“喜欢喜欢喜欢!”
伊莱森不太明白“A”是什么,但他大致弄懂了季庭奇怪的xp。
喜欢诱的,凶的也很行。
平时看着像个色即是空的纯爱战士,实际上沾上一点就会控制不住地表现出来,发疯,满脑袋都是“老婆勾引我xxxx”这种污秽的思想。
怪不得婚前他对伊莱森的一些暗示无动于衷。
啧,什么小变态。
……
弄清了想要的东西,伊莱森坐下来陪他玩。
但为了防止季庭在公共领域玩太奇怪的东西,伊莱森一坐下就把他按在了怀里。
“说说你在这发现了什么?”
“唔——”季庭的小心思被打断读条,愤愤地在他怀里乱顶。
还有一些小声嘟囔,伊莱森听了一下,大概是“骗子”、“玩不起”、“刚刚明明就是故意的”之类的话。
明明知道他会兴奋,还直接转移话题,管杀不管埋。
伊莱森装作没听见。
……
季庭撒泼换了一个亲亲,才不甘不愿地开始交代正事。
“聊了两句,跟之前杀我的虫,他刚刚走了。”
“他好像是逗着我玩的,就是随便杀杀,打发点时间的样子。”
“他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感觉到你到附近就消失了。”
“我们之间有共感,在虚拟空间也能连接到,但比信息素要弱。”
“他好怪,会跟许岁有关吗?”
“共感?”
伊莱森有不好的预感。
先不说着黑影是什么虫,就这个无视虚拟网络的共感。
哪个好人家虫跟别虫的雄主整共感这套?
雌雄不论。
“他下线了?”伊莱森问。
季庭被他问得不确定起来:“不是走了吗?”
“走了不一定是离开,这里也是有视野范围的,他可能藏在什么地方,没有下线。”
伊莱森抱着胳膊挑了下眉:“试试你俩的共感,他都能凭借你的思绪猜到我是军雌,那你不会看看他走没走?”
说的倒是挺有道理,就是好像有点没道理。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季庭挠头。
“非得说的话,我感觉……没有。”
“在场景里。不对,在附近!”
季庭一下子睁大眼睛:“刚刚还没有的!现在在附近了!他为什么不走?”
“因为你有个军雌雌君吧。”伊莱森笑了笑。
他拍拍季庭的腰:“去,任务清场。”
公共场景,里面还有几个撞进来的无关虫员,抻着脑袋狗狗祟祟地看他们两个坐在一起。
季庭领命,请他们先走,未果,先礼后兵。
目之所及,整个场景只剩下他们两个虫。
伊莱森坐在原地看着他把虫送走,慢慢站起来。
掸了掸衣摆。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枚勋章。
“你好,我是帝国少将,第三军副总长莫纳·伊莱森,无论你是谁,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出现与我面谈。”
“明灯,或许你不了解我,但应该了解第三军、队长战陆、还有你的弟弟许年。”
“感谢你在过去在军事情报方面做出的贡献,好久不见,我们会给你最好的保护,不需要有任何顾虑。”
“辛苦了,我们可以带你回家。”
四下寂静,幽深的宇宙中只有星星的光芒闪烁,好像是某种沉默压抑的吐息。
伊莱森稳定地踩在空中,季庭在身侧默默注视着四周。
真空也会流动吗?刺破时空的银光猛然从后方侵袭。
在这没有任何阻力的地方,只要一点点决心就能将将致命的锋芒推至千里之外。
“阿纳!”季庭一惊,立刻去揽伊莱森。
两虫的手在空中相触,伊莱森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季庭,借力拉开了自己。
冒着寒光的匕首疾驰而去,消失在茫茫星海之间。
一个黑影翻身而下。
“说的挺好听的,长官。”
“只有一点小瑕疵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那个明灯,还是什么别的虫。”
“不然,你为什么不真身上线呢?”
季庭开始皱眉,伊莱森摸了摸他的手背,说:“因为你是受控于星盗团的线虫,虚拟空间也有漏洞,不排除遇到危险的可能。”
黑影顿住,季庭隐隐感觉自己心中有一股浓烟,好像熊熊烈火中燃烧的木柴突然被一盆冷水泼熄,刺啦啦的响声伴着呛人的黑烟直冲云霄,可木芯里的一点火星却开始愈演愈烈。
好复杂的情感。
“你就这样一厢情愿地把我当成机密虫,不怕我下线之后到处宣扬?或者我直接就是星盗,把那个明灯抓出来,害死手下的线虫,少将难道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伊莱森平静地说:“你可以试试。”
黑影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可这次他却无法再次遁入黑暗里。
潜行失败、隐匿失败、应用失败——下线失败。
黑影惊愕的转过头:“这怎么可能……你做什么了!”
虚拟空间完全与星网相连,虫为不能干涉,上线四十年从未出现任何漏洞。
比实际世界还要稳定。
但是此刻,整个F73198全面封闭,所有对外链接都被禁止,设定被更改,操作系统全盘锁死。
这根小角落真正成为星网数据洪流中一座真正的孤岛,黑影在劫难逃。
伊莱森还是那种平静的样子,连一点多余的微笑都没有添。
“我说过,你可以试试。”
“无论你想是谁。”
109 找到突破口!
“星网的维护最晚二十分钟之后就会到达。”网络组长的声音有点紧。
上次这样一头冷汗还是听着战陆队长跟少将要天网权限的时候。
可与之前不同的是, 天网的权限可以要到,上了车也可以补票,但星网的权限是绝对不可能要到的。
这是一张链接七个星系、两百多颗星的巨大网络, 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信息在上面流淌。
一个公共虚拟空间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没有虫访问一次, 可一旦它的端口锁死, 一秒之内就会被察觉。
这样影响不大的问题, 星网系统第一时间会按流程自动修复, 这是第一个十分钟。
自动修复网络组会尽力干扰, 但很难争取到更多时间, 第三军智能没办法和星网超级计算机、抗衡,算力这东西,不是虫为能解决的。
纸包不住火, 真等查到他们这里, 干扰国之重器的后果不是谁都能承担的。
有些虫看似沉着周到有条不紊, 其实已经死了一会了。
虫到中年, 竟然还要冒着被同行抓进去的风险搞这违法乱纪的一套。
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们, 网络组长一闭眼, 视死如归。
干了!星网算他雌,兄弟们随我冲锋!
少将!快一点啊!
……
空间之内,伊莱森还在和黑影周旋, 并且占据上风。
共感之下, 季庭简直就是个传声筒, 感受到什么就一字不落地告诉伊莱森, 声音之大,完全不顾及当事虫在场。
靠着知己知彼, 伊莱森无往不利。
但黑影却无法通过季庭的反应跟伊莱森对线,因为季庭根本就他娘的说了不算。
这种跟对方小弟同频的感觉快把黑影憋死了, 他气狠狠地瞪了季庭一眼。
什么都听雌君的,你也算雄虫?
季庭get到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
我爱听谁的就听谁的,你管的倒宽。
黑影气得快要心梗,遇事不决就地一倒,直接准备摆烂。
“随便吧,就第三军网络组那点技术,我不信你们能把我关到天荒地老。”
这次都不用伊莱森开口,季庭自己就会质询:“第三军网络组什么技术,你又知道了?”
黑影停止反抗,季庭也不客气,自顾自飘过去。
黑影看见他就没什么好气:“怎么,你还想杀杀我出气?”
“这有什么好出气的,我又不是小虫崽。”季庭说。
他蹲到黑影身边,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脑袋:“不过既然躺平了,就要做好任人宰割的觉悟。”
黑影顿感不妙,想要逃开却为时已晚,季庭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手抓住他的兜帽狠狠一扯!
兜帽下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空洞(物理)。
这个黑影根本就没有脸!
黑影挣扎到一半的的身子又倒下去,并且发出嘲笑的声音。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虫实名上网吧?”
“要是帽子一掀就露馅,我还有什么好混的?”
“你们还能挺几分钟?不行就下吧,少将夫夫私黑星网的头条可不好听。”
季庭蹲在他身边:“我不明白,许岁,你想要什么?”
“你留下线索,却不肯和我们相认,有什么意义?”
黑影翻身背对着他:“你没完是吧,说了不是了。”
季庭指指伊莱森,又指指自己的心口:“这话你也就跟他说说。”
“不对不对。”他突然自言自语地拍拍胸口,重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黑影无语地看着他,随即翻了个白眼。
“真倒霉啊,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怪恶心的。”
季庭莫名奇妙地被攻击,只好礼貌微笑。
“知道兄弟你受委屈了,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真的。”季庭好声好气地说。
“不是不想找你,实在是没有消息,别对军部失望啊。”
黑影用空洞死亡凝视着他:“你老婆唱完白脸,你来唱红脸了?”
季庭差点听生气:“谁唱白脸,你要不要脸?我老婆年前得到点你的消息,被伏都得去捞,差点死星海里。”
黑影翻白眼:“我没差点死星海里?”
季庭:“你为我老婆死的?”
黑影:……
飞来的伊莱森:……
什么乱七八糟的。
“都到这一步了,你认了吧。”季庭诚恳地建议。
“能帮点啥就帮点啥,帮不到,报个坐标也给你捞回来,回家抱抱弟弟不好吗?”
“战陆队长的脸都快成棺材板了,你不想看看?”
黑影支棱起来:“真的?”
“真的,我也在他手下干。他那老古板虫。”
黑影嘿嘿一笑:“真倒霉。”
季庭连忙点头:“那可不是。”
黑影:“我说他。”
“我都受不了你,他能受了?”
季庭:……
怎么回事,雄虫好感buff失效了?
伊莱森拉拉季庭:“战陆在外面看着。”
季庭:???
他赶紧抓住伊莱森的衣服:“不是,消息不是进不来吗?他在外面看有什么用?”
伊莱森:“收集情报,预备以后的干预。”
季庭尴尬地笑笑,转过头糊弄黑影:“呃——其实队长也没有特别古板。”
黑影“啧”了一声。
……
季庭好说歹说,十来分钟后,黑影终于松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不是我不想走,我走不了。”黑影,也就是许岁说。
“我没有通讯设备,现在也没有行动能力。”许岁摊摊手:“接应不了你们。”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老了,不中用了。”
“没有行动能力?你还在受控吗?”伊莱森问。
许岁的黑块嘴咧了一下,季庭顶不住地避开视线。
这种面目就不要邪魅一笑了,哥。
“可能算吧,不过不是受控于别虫。”许岁轻描淡写地笑着说:“逃过一回,他们控不住我,但是身体不行,快死了被抓回去,目前在医疗舱里坐牢。”
季庭:!!!
“他们中层的医生快叫你老婆逮完了,虫手比较少,那个实习的小医护不知道上了几年网课了,药物都得联网让医疗舱自动配,我那个,有点异能,接进去了。”许岁说。
“现在全身上下只有思维能动。”许岁说:“只有全息虚拟能操控,幸好幸好。”
季庭被这个消息给震沉默了,伊莱森抓紧时间,问道:“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知道但不多。”许岁望了望天,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已经几分钟了?”?
“十八分钟了!十八分钟!哥!你是我亲哥!”星网之外,网络组的手快在被不断攻击的系统上敲出残影,可是刺目的红色警告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跳出,组长耳边都是同伴们的绝望的哀嚎。
组长身后是满满的虫,把组长围得压力山大。
“顶不住了!哥!别耗了!我明天把情报部当爹供!”
“你快说啊啊啊!”
战陆才不想当这个野爹,此时脸都黑了。
“残了还不老实,混小子。”
“胡闹,快交代了快去救你!”
莱纳发出哎的一声:“战陆!不兴这么说话的。”
你当他还是明灯不成?这可是雄子!怎么跟雄子说话!
莱纳啧啧称奇:“你们情报部怎么搞的,几年进两个雄子?拯救过虫族文明?”
一声声急促到卡顿的提示音下,虫族的悲欢并不相通,部长们谈天说地,打工虫唯有破防。
网络组长声泪俱下:“少将!雄子!真的顶不住了!”
“再结束不了年后上法庭见我了!部长!部长!”
莱纳部长根本不会管上法庭还是下监狱,嫌他丢虫,从背后给了他一脚。
……
十九分半,网络组已经快要绝望。
屏幕中许岁的身影几乎被战陆盯出洞来,从那空洞的黑脸之中,连组长都感受到了恶劣的笑容。
“我的位置?我的位置就在……”
二、一——
“掉了!卧槽!系统被破了——”
“少将!雄子快出来!”
“呜呜呜我上周刚相到中意的雄子……”
莱纳一把攥曲了钢制的椅管:“这种时候!”
星网外陷入骚乱,军雌的骂娘声此起彼伏,战陆忍无可忍,狠狠踹在身前的桌台,砰地一声巨响,一桌子设施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线路缠成一团。
军雌们安静如鸡。
网络组长心疼地偷偷看自己的设备。
很贵的!情报部一年经费都赔不起的!
伊莱森在这一刻睁开眼睛,迎接他的是军容整肃的众虫。
出乎所有虫意料的,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伊莱森对莱纳点点头:“辛苦各位,尽量扫尾。”
“如果星网有追责,通讯接到少将办公室”
莱纳冲他敬礼,扭头给了网络组长一个赞许的眼神。
网络组长擦了一把汗。
战陆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少将,位置……”
“位置我不知道。”伊莱森说。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很难描述战陆当时是什么表情,就好像一个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到产房外,焦急等待一整晚的丈夫,突然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
回头一看,他老婆没在生,他蹲错产房了。
再回头一看,没蹲错,他老婆在被生。
就是你现在这种迷惑又可笑的表情。
“哪怕有雄保会我也要给他一拳。”战陆说:“让他玩!玩脱了吧!”
战陆是在座中最熟悉许岁的,他当然能看出那没脑子的在干什么。
他能有什么心思,就是故弄玄虚,拖时间吓唬虫而已。
拖到最后一刻,拖到所有虫都为他把心吊起来才会说。
这下好了,谁都别救了。
伊莱森倒是心境平和:“别冲动,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战陆虽然气馁,听了伊莱森的话,还是燃起一点希望。
战陆:“什么办法?”
遥远的星系之外,季庭不知道被谁一脚踹下星网,睁开眼时,那种飞出的推背感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喃喃自语道:“七星外?”
110 季庭抓虫未半
[怪不得军部找不到, 原来是躲到域外去了。]季庭说。
[你们没想到过吗?]
伊莱森:[想到过,但是没有可靠的消息,不会向域外搜查。]
伊莱森:[战争刚刚结束, 域外各种势力混杂, 外派虫员过于危险, 出于局势的考虑, 军雌不会不轻易下场。]
季庭:[这算可靠消息吗?]
伊莱森:[不算也得算。]
军政会议的召开还有五天, 时间紧迫, 没有来得及增援, 伊莱森背书担保,他身边的小队当晚就进发。
留季庭一个虫在遥远的中央发怔。
他有种莫名的怪异感,离自己很近, 却又好像隔着一层纱, 没法抓住。
“奇怪……”他喃喃自语道:“异能?意识接进星网, 异能?”
“异能, 共感, 他的意识……我老婆?”
季庭念着念着, 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老婆?”
季庭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转头播了一个通讯出去。
“艾伦?我看到奥德最近有第七星系的访问行程?”
“带我一个, 跃迁, 钱挂伊莱森账上。”
“我?军雄的事你少管, 快快快!”
第三军的星舰飞越七域星云之前, 季庭出现在了伊莱森的眼前。
伊莱森站在指挥室,看着屏幕上多日未见的季庭, 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明知道军用信号有多稳定,他却反复确认, 看着清晰的影像怀疑真伪。
“你怎么……追过来了?”
季庭冲他挥挥手:“快派接驳舰来把我带走,奥德总长的专舰按秒收费。”
“我交不起一点。”
奥德身上背负着兴旺白瑕的大任,要起钱来毫不手软,重金赎回叛逆雄主,伊莱森把不知情的军雌挥开,拉着他去自己的房间。
季庭在奥德的星舰上狂飙太久,被跃迁颠得到现在都头昏眼花,进屋就跌在了伊莱森的床上。
伊莱森的胳膊还被他拽着,微微蹙眉问:“怎么急匆匆的过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季庭打起一点精神,捞着伊莱森的腰把他拉进,仰着头说:“迫不及待。”
他说:“你在外面,我等着你,等太久了,控制不住。”
伊莱森看着怀里的季庭,一时之间竟然没法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说出什么打击的话来。
他只好告诫:“危险,我没虫分给你。”
季庭早就考虑过,此时毫不犹豫:“我能保护自己。”
季庭保证不说,伊莱森想起一件事来:“忘了封奥德的口。”
伊莱森和季庭之间相互信任,再怎么样也是他们的事,可带着雄子出境这要是漏给雄保会,那可就很难善终。
倒不是怕他们,但麻烦也没虫会喜欢。
季庭眨眨眼睛:“没事,替你想到了。”
伊莱森意外的嗯了一声:“准备了?怎么谈的?”
季庭心虚地看着他,乖乖地笑:“用钱,那个、谈好的运费……”
他越说越小声:“还押着一半没交呢……”
……
和大型的客运舰不同,星舰上的房间都很小,为了应对跃迁的压力,只有特定的几个房间有窗。伊莱森的房间也不例外,四面都是严严实实的金属墙壁,巴掌大的房间挤下两个虫,相拥着,有种密不透风的亲近。
季庭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然,揽着伊莱森的腰,把他圈在怀里,像是吸猫一样埋头狠狠蹭了蹭。
他感觉到伊莱森的手迟疑地按在自己的后背,慢慢顺下去。
伊莱森以为他因为运费的事心疼,安抚道:“没关系,办好就行了。”
季庭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慢慢收紧手臂。
“肯定办好,这要办不好,我带他老婆私奔。”
面对政府虫员办事,在威逼和利诱之间,季庭开辟出了一个全新的赛道。
伊莱森听季庭说话,有时候就像在听另一种语言。
“老婆是什么?”他歪了歪头,难得温和地问道:“你要跟谁私奔?”
“你不知道。”季庭把脑袋从伊莱森颈间抬起来,顶着他游移在危险边缘的目光坦然地笑:“我可能没告诉过你。”
“就是一种我们那边的叫法,一般是雄主对雌君的固定昵称。”
“原来是这样,”伊莱森若有所思:“老婆?那你是跟艾伦做的交易?”
季庭波浪摇头:“不是,跟奥德啊。”
伊莱森又不懂了:“嗯?奥德自己不就是雌君?”
季庭给自己的话打补丁:“不不不,老婆不光是一种身份,还能是一种感觉。”
“?”
……
两个虫关于“老婆”的含义鸡同鸭讲半天,最后也没理解的伊莱森决定快刀斩乱麻。
“所以说,艾伦是奥德的老婆,阿坦是特伦斯的老婆,我是你的老婆。”
季庭听着听着就乐了,捧着脸笑:“对,你是我的老婆。”
伊莱森看他笑自己也想笑:“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庭笑完,越想越不可思议:“我真没跟你说过这个?”
“没有。”伊莱森记忆力很强,回忆时很少犹豫。
“但昨天我应该听到过这个词。”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关键,季庭从他身上支棱起来。
“就是这个。”
伊莱森眉头一皱:“你怀疑许岁跟你是一样的人?”
“只是一个猜想。”季庭说:“大胆假设么。”
伊莱森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也有他并不是这个人,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可能。”
“他是不是这个人不要紧,我倒是还有另一个猜想。”
伊莱森无奈地揉揉他:“你怎么这么多猜想。”
季庭瞥他一眼:“这可关系到雄子间的秘密,你不想听?”
伊莱森:“想听想听。”
季庭腰一曲,从他怀里钻出去了:“都说是秘密了,不告诉你。”
……
季庭到来的消息被严密地锁住了,伊莱森的安排照常下发,几乎没有虫发现异常。只有两个在指挥室亲眼见到的季庭的虫能发觉少许端倪。
比如少将比往常早三个小时进了房间,随后一晚都没有出来。
你知我知。
星舰照旧前进,派出的前线密探不断传回消息,一点点扩大可知的范围圈。
季庭全天挂在星网上,希望能够再次见到许岁。
星舰上不分昼夜,头顶的灯光一成不变地照亮自己的区域,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中午,他们正式踏出虫族的领域。
与许岁所指的位置只剩一次跃迁的距离,最迟四小时后就能抵达了。
星舰上的军官接到新的消息,急匆匆地拦住了个餐厅的军雌,想要得到少将的位置。
“少将?”军雌挠头:“好像回房间吃了。”
在军官印象里,少将不是那么恋房的虫。
在星舰上又不是在战场上,何至于累到连吃饭的功夫都要回房休息?
军官想都没想,转头又敲少将的门去了。
……
宇宙不在乎谁在它的恩泽下称王称霸,域外的星空与域内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物竞天择,所谓暗潮汹涌,能威胁的也只有格格不入的的来访者。
一艘外来的星舰撕裂空间闯入,沿途势力蠢蠢欲动,再缜密的情报也无法避开贪婪的鬣狗,最终还是要靠第三军的火力以德服人。
域外时间晚17点,伊莱森的星舰终于停止航行。
静静潜伏在了一个未知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