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卑微的男子咒专生 > 13、第 13 章
    平日里瞧着弱气得不行,打起架来却疯得要命。就栗山真司战斗时那个出血量,用国木田独步的话来说,那就是:换成别人,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了。

    栗山真司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除了他本人有股难以遏制的疯劲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造血能力非常强。

    强到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很想将他解剖研究一番的程度。

    对旁人而言,失血量大到必须及时输血才能活下去的险情,栗山真司只需要打打葡萄糖、挂挂生理盐水,之后再多吃点好东西补充补充营养就可以了。

    而且,栗山真司的血极其特殊,别人的血输到体内对他有没有用还是另一说呢。

    所以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栗山真司被乙骨忧太背出来后,太宰治他们就将他带回武装侦探社的医务室挂水。

    这个时间,侦探社的其他人都已经下班回家了,与谢野医生自然包括在内。不过对太宰·好像什么都会·治来说,给小孩扎针挂个水而已,没什么难的,三两下就弄好了。

    稍微麻烦的反而是换衣。栗山真司身上的卫衣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不换下来,将病床弄脏了,与谢野医生肯定会发火的。

    说起来,栗山真司近两年特别爱穿宽松长袖,能将半个手掌盖住的那种。他的衣柜里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衣服。哪怕是在炎热夏季,他也会穿长袖将自己的胳膊遮挡起来,为了藏住缠绕在两条小臂上的绷带,更是为了藏住被绷带掩盖的伤。

    这些位于小臂上的伤长长短短,一道挨着一道,血淋淋地纵横在白玉般的小臂上,狰狞又可怖。

    最关键的是,这些伤都是他自己抓出来的。在太宰治拿到栗山真司监护权之后。

    将栗山真司交给太宰治照顾前,织田作之助曾郑重其事地与小孩商量过这件事。两个大人没有瞒他、没有糊弄他、更没有在这件事上欺骗他,而是将他当做知事的大人,平等地进行了一场对话。

    栗山真司初时愣了下,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后,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没有半点舍不得,爽快得织田老父亲还有些小心塞。一句“不答应也没关系”更是被堵在喉咙口,根本没机会说出来。

    然而直到现在织田作之助都不知道的是,面上没露出任何端倪的栗山真司,在搬离的第一天晚上,独自一人蜷缩在房间角落,发了疯似的狠狠抓着小臂发泄。满脑子盘旋着一句话,反反复复,跟诅咒一样。

    【被丢掉了被丢掉了被丢掉了……】

    尽管如此,第二天白天,他又若无其事地穿好校服去上学,好像换了个监护人这样的事情,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过往经历特殊,两个大人对血腥味都非常敏感。不过栗山真司能很熟练地操控自己的血液。让伤口加速凝血,甚至将溢出的血液重新收回体内,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轻松得很。再加上那会儿正值深秋,长袖校服一穿一挡,他自以为能瞒过去,不会露出太多马脚。

    可太宰治是什么人哪?栗山真司要想瞒住他,再修炼个几十年或许都没戏。

    于是,栗山真司放学回来,他新任监护人就扔了卷干净的绷带给他。

    “我可不是织田作那样的大善人,收养了小孩,一味付出还不计较回报。”太宰治侧躺在榻榻米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翻着漫画周刊,懒洋洋地说,“哪怕是不值一提的绷带……”

    “你也要还给我的。”他忽而抬头,嬉皮笑脸地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小孩,语气十分欠揍,“毕竟是我珍贵的存货呢。”

    栗山真司低头看着手中的绷带,轻轻答了声:“好。”

    那之后,他就与他新监护人一样,在小臂上缠满了绷带。

    他其实是可以治好那些伤的,甚至连一道疤都不会留下。

    如果他想的话。

    *

    躺在床上打点滴的栗山真司刚刚睁开眼睛,就从他监护人那儿听到了一个噩耗。

    “……转学?”大量失血造成的影响尚未消失,他的大脑正在缓慢重启中,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好几倍。

    “没错。”无良监护人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一声接着一声,清脆无比,听得栗山真司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已经跟你未来的老师商量好,你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和乙骨同学他们一起去东京了。”

    栗山真司听得一愣一愣,见他不像在说笑,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反应十分平淡。一如当初换监护人时那样。

    他感觉自己像置身于新雨后的朦胧山谷,四周空荡荡、雾茫茫,高声一句话,荡出若干回响。随着声音渐弱,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离他而去。

    被单是白的、枕头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躺在病床上,视野里的一切像褪了色般寡淡。

    他的脸上依旧没多少血色,病恹恹的也没什么精神气。像极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乖顺又坦然地接受了现实,平静得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又被丢掉了。

    “啪。”

    一个脑崩儿在他额上弹了个响。

    栗山真司捂着红彤彤的额头,回神瞪了太宰治一眼。

    后者三两口啃完剩下的果肉,看都没看,随手将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接着他在病床边坐下,抽出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说:“不是一直都不甘心吗?”

    “?”这是什么意思?

    栗山真司疑惑地看着他。

    太宰治却笑笑,没有解释所谓的“不甘心”,丢掉湿纸巾,来回狠揉了小孩的脑袋几把:“想知道过去的真相就自己去寻、自己去找,一直赖在大人身边算什么事儿?你是离不了人照顾的奶娃娃吗?”

    闻言,栗山真司眉一拧,嘴一撇,小模样很是不服气。

    也不知道谁照顾谁呢?来了横滨后,做饭、打扫、洗衣……家务活哪样不是他在做?懒惰的大人!

    面对栗山真司无声的控诉,太宰治习惯性地当作没看见,不受丝毫影响地、用他那一贯能气死人的语气说:“虽说去了那边要重新从一年级念起,不过他们不会收你学费,还有不低的工资拿,够你吃饱喝好的。”

    栗山真司陷入沉思,脸上的表情开始松动。

    太宰治再接再厉:“要是出个一级或是二级任务,嗯……敌人水平也就跟这次事件的程度差不多,对你来说不算难。解决这样一个事件就有不少钱拿,除了供给自己开销外,还能剩下不少钱补贴家用,比如给尊敬的太宰先生买几箱蟹肉罐头什么的。”

    栗山真司直接忽略了最后一句,满脑子都是“补贴家用”几个字。

    想到远在他市的织田老父亲和五个弟妹,栗山真司精神一振。

    他握紧拳头,“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一双金瞳流光溢彩,脸颊因激动而浮起浅浅的粉,多少有了点人气儿。一眨眼,先前还病恹恹的人就恢复了神采,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什么时候回去收拾东西?!”小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监护人。

    太宰治一手指了指还剩小半的盐水袋,意思不言而喻,另一手却是捂住嘴巴,掩住得逞的笑容。

    小管家去了东京,他很快就能实现蟹肉自由了!万岁!

    *

    太宰治从医务室出来,带上门,和靠在墙边的国木田独步对上视线。

    他和栗山真司谈话时没有关门,也没刻意降低音量,候在门外的国木田独步自然听到了。

    “你少往河里泡泡,多少蟹肉罐头都攒得出来。”何必压榨童工?

    戴眼镜的靠谱青年满脸鄙夷,显然非常嫌弃无良监护人撺掇未成年小孩赚钱“补贴家用”的行径。

    “nononono~你不懂,国木田君。”太宰治晃晃手指,得意洋洋又高深莫测,“这是泊船的锚,是牵住风筝的线。不是我需要,而是小真司需要。”

    “……”国木田独步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他迫切地希望自己‘有用’。”太宰治看了眼身后紧闭的医务室大门。

    “为什么?”

    “因为啊……”太宰治笑了一声,拖长了语气,别有深意地说,“没用的东西,是会被扔掉的。”

    国木田独步愣住。随即脑中灵光一闪,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不知是求证还是自言自语:“所以你刚提到转学的时候,他会是那个反应……”

    太宰治笑笑没说话,不肯定也不否定。

    国木田独步就当他默认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医务室的门,叹了口气。

    “只是……”想到即将前往东京上学的社恐少年,国木田独步忧心忡忡,“这样的性格会不会吃亏?虽说跟着你这样的家伙,那孩子已经够吃亏了。”

    “我怎么啦?”太宰治哼笑一声,“他是笨了点,可还不至于傻。常年接触诅咒的人,对‘人性之恶’的了解和熟悉,怕是连自诩大人的国木田君都拍马赶不上,你就别操这些心啦。”

    “……”硬了,拳头硬了。

    这个小孩身上都发生过什么,至今没有人能探明。他的许多秘密都藏在尚未找回的十一岁之前。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能推敲出来的。就比如,他会被织田作之助捡到,这件事本身就能说明,他已经被扔掉过一次了,至少一次。

    *

    本来,完成任务后乙骨忧太他们就该回东京的。不过伊地知洁高说要办理一些手续,所以就多留了一晚。

    乙骨忧太根本没想到,伊地知洁高办下来的,竟然是栗山真司的转学手续!

    “……您是说,栗山同学要跟我们一起回学校?”

    伊地知洁高推了下眼镜,给了肯定的答复:“是的,这也是我们来横滨的第二个任务。”

    乙骨忧太:“……”

    伊地知洁高说完就推门下车,与国木田独步做最后的任务交接。

    乙骨忧太倒是想回头瞅一眼坐在后排的栗山真司,但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刚刚上车的栗山真司就坐在他正后方,动作幅度不大的话,他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衣角。更重要的是,栗山真司讨厌别人的注视。这一点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故意冒犯,惹对方生气。

    当然,这些都不妨碍他感到高兴。

    “看来我们又要成为同班同学了。请多指教啊,栗山同学。”

    身后才传来一声堪比蚊子嗡嗡的“嗯”。

    果然,非战斗状态的栗山同学依旧是他熟悉的样子……

    这么想着,乙骨忧太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细小动静。

    “?”

    他转头一看,顿时愣住。

    后座的人伸臂越过椅背,手就停在他眼前。

    那手像极了精致脆弱的艺术品,似乎稍微用力就会坏掉。皮肤细腻苍白,隔了薄薄一层,能清晰地看到其下蜿蜒的血管,带着种病态的美感。

    这样一只手里躺着颗水果糖,瞧那糖纸包装,和昨天太宰治给栗山真司的糖应该是同一款。

    “这是……”乙骨忧太犹豫了下,没有急着去接,脸上难掩惊讶,“给我的?”

    “嗯,昨天的事……还没跟你道谢……”栗山真司依旧细声细气地回。

    “诶?”乙骨忧太眨眨眼,稀里糊涂接过水果糖后,他恍然想起,栗山真司指的应该是昨天他背他离开实验室的事情。

    反应过来,他挠挠微热的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瞧着有些羞赧。

    “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对我来说,乙骨同学帮了大忙。”栗山真司很是认真地说。随即他想到什么,拧了下眉,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懊恼地补充:“出来得匆忙……只带了这个。之后我会另备谢礼补上的。”

    “诶?另备谢礼?”乙骨忧太被老同学的郑重其事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其实不必这样,我们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而且就算不是同学,在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帮一把手的……”

    “太宰先生就没有!”

    乙骨忧太:“……”

    “必须要道谢的!”

    乙骨忧太:“……”看、看不出来栗山同学还挺较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