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看着李春昼那掺杂着恨意与迷茫意味的眼神,轻轻笑了下,他动作不熟练地帮李春昼清理身体,像是抱小孩一样把她搂着。
李春昼抽噎着,犹豫片刻,还是用他胸前的衣裳擦了眼泪,然后睁着眼睛愣神,没一会儿就朦朦胧胧地陷进了睡眠。
二皇子垂眸看了片刻她熟睡的脸,解下自己腰间的令牌放到李春昼半合拢着的手掌中。
第二天,李春昼醒过来的时候二皇子依旧不见了身影,她脸颊被一个硬硬的东西硌着
,把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是一块玄金色的令牌。
李春昼不知道他干嘛要把这东西留给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对着阳光看了看,感觉应该值不少钱,便往自己腰上挂好。
两名侍女进来照顾她洗漱,李春昼抱着丽丽,没精打采地坐在床上。
原本以为今天也不会有什么逃出去的机会,然而中午送来的午膳却只有几道菜,而且都是凉的。
前几天送来的午膳跟今天完全不是一个规格,不仅都是热气腾腾的,而且各种烤得金黄酥脆的肉类香气扑鼻,清香四溢的炖汤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各式点心也在精湛的瓷器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今天中午这一顿的菜品简直称得上是“兵荒马乱”了。
李春昼意识到不对劲,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支支吾吾没有说出理由,李春昼便一溜烟跑出门,一直闯到二皇子府大门后,扒着门缝往外看,街上已经一片闹哄哄的场景。
突厥人进京了。
大梁的都城盛京一片混乱,城中百姓纷纷四散逃离,妇女老幼慌乱无措,惊恐的呼喊声充斥在空气中,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贵族大户人家纷纷紧闭大门,哪怕是二皇子府中的管事也不敢轻易出门,以防有不测发生。整个盛京瞬间从繁华热闹的都城变成了一片死寂,空荡荡的街巷上只有狂风呼啸,再也没有了喧哗与热闹,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脸上莫名的恐惧和焦虑。
恐慌填满了街道,为这座朝不保夕的都城蒙上一层沉重的铅灰色。然而这份平静也是假的,不知何时就会被现实打破。城中华丽的宫殿和富丽的宅第在此刻都失去了往日的庄严和肃穆,静静地见证着这个国家陷入的混乱和不安。
齐乐远立马就意识到这是个逃出去的好机会,啄着李春昼的头发拽了拽,李春昼也立刻反应过来,掉头往后跑,两名侍女不敢动手拉扯她,但是却也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李春昼把丽丽往上一抛,看他飞到了树上,然后自己动作笨拙地往树上爬,两名侍女在树下紧张地接着她。
这是一棵枝节庞杂的矮树,李春昼盯上它许久了,第一天在二皇子府里乱逛的时候她就觉得从这里没准能爬出去。
李春昼爬到一半,回头对树下两人大喊:“都这时候了,你们就别管我了!”
两个侍
女欲哭无泪:“姑娘要是真走了,殿下回来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李春昼动作一顿,想想也是,于是骑在树上问:有笔墨吗??”
“有,”两名侍女以为她是改主意了,所以一人连忙回屋里拿笔墨,另一人留在原地看着她。
齐乐远飞下去把炭笔和纸叼上来,李春昼趴在树干上写字:“二爷,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府里了,突厥人打进来了,为了给你减轻负担,我跟人跑了,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不要怪……”
她写到这里时,顿了顿,又低头问树下两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仰头回答道:“千山、卉雪。”
李春昼问清楚了四个字具体是哪个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来,然后把写好的东西扔给她们,要她们把这个交给二皇子。
她从树枝上跳到墙上,齐乐远呼扇着翅膀用爪子提着她的衣领,生怕李春昼掉下去,虽然它的作用聊胜于无就是了。
李春昼坐在墙头上,看了看离地面的高度,有些头晕目眩,以她的身体素质,从这个距离跳下去,多半是要断胳膊断腿的,李春昼为难地骑在墙上,问:“有没有梯子什么的……?”
一道清冽里夹杂着些血腥气的男声遥遥传过来:“跳下来,我接着你。”
李春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诧异地向声音来源处看过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顾简西。
李春昼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顾简西手持利刃,身着轻盔甲,微风吹拂下,他的长发在风中飘扬。英俊的面庞上布满战斗的痕迹,似乎是一路厮杀过来的,高挑挺拔的身躯沾满鲜血,身上的甲胄在午后的日光下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他身后跟着几张熟悉的脸,因为之前见过一面,李春昼对几人还算有点印象。
“正好路过不行吗?”顾简西屹立在墙下一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墙上的李春昼,街上一片寂静,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坚定。
李春昼心一横,从墙上大胆地往下跳,她身着轻纱般的衣裳,肌肤如白玉,被阳光映照得通透剔透,顾简西眼疾手快,迅速张开双臂,紧紧托住少女的腰肢。
李春昼飞扬的乌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出金色的光芒,顾简西面容俊朗中透露着从容不迫的沉稳,此刻身上还弥漫着敌人的鲜血,挑起唇角笑了笑,说:“这次可真是天降美人了。”
李春昼抬头用一双乌黑的眼睛望着他,又伸手接住飞下来的丽丽,好奇地问:“顾将军真是路过吗?怎么会这么巧?”
顾简西没有把她从怀里放下来,而是用一只胳膊托着她,轻巧地像是大人在抱一个小孩,很快又收敛了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严肃地说:“不是,皇上和诸位皇子都被突厥人困在皇宫里了,现在金吾卫兵力不够,宫里派人传来消息,说二皇子有一支私兵可供差遣,我是来找调兵信物的。”
他抱着李春昼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了二皇子府,李春昼脸上的神
()
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有些无语地问:“你能直接进来,刚刚干嘛还要我跳下去?”
顾简西摸摸下巴,“不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因为我是二皇子的人,所以你才想要占我便宜吧。”李春昼洞若观火地说,“顾小将军,按理说你们算是一起长大,难道你跟二爷关系很不好吗?”
“这叫什么话?一起长大……”顾简西故意把李春昼往上颠了颠,看她吓得抱住自己脖子,面色不变地说:“我可没他年纪大。”
李春昼说了一通,结果他在乎的居然只有年纪,未免让李春昼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刚刚他们聊天的时候,顾简西顺便把宫里拼死传出来的信交给了府中的管事,向他索要调兵的信物。
李春昼注意到管事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了,然而她却没有选择跟顾简西拉开距离撇清关系,因为李春昼还需要他把自己从二皇子府中带出去。
几个管事绞尽脑汁,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可是怎么想也不记得自家主子说过什么信物的事,李春昼却在电光火石间猛地意识到,他们说的信物不会是自己早上从床上发现的令牌吧……?
她解下腰间的令牌,犹犹豫豫问顾简西:“顾将军,你要找的东西,是这个吗?”
顾简西把东西接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略显惊讶地说:“没错,就是这个令牌……幸好刚才是我接到你,不然你要是真带着令牌跑出去了,可就麻烦大了。”
“我把令牌给你,能不能跟你交换一件事?”李春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心里其实很紧张,于情于理,李春昼都会把令牌交给他,如果顾简西愿意帮个忙当做报酬的话再好不过,但是他要是直接拒绝,李春昼现在确实也没有任何办法。
“春娘,你别忘了……你可是还欠我一个要求呢。”顾简西故意停顿了片刻时间,看到李春昼那张色如春花的小脸上神情微微变化以后,这才笑了下,道:“当然可以,你说吧,什么事?”
李春昼松了一口气,“劳烦顾将军派人送我去摘星阁吧,我要去见一个人。”
顾简西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沉默片刻,把令牌交给自己身边的亲卫,让他按照信中提到的地方去调兵,又点了一个年级小些的武侯,叫他跟着自己一起把李春昼送过去。
李春昼没想要他会亲自护送自己,不过顾简西的决定也确实让李春昼心里更安心了一些,她没办法轻易信任别人,更别说是顾简西派来的,完全陌生的士兵。
齐乐远亲眼看过简候把李折旋关在哪里,于是打着字给李春昼导航。
“现在困在宫里的人多么?”为了缓解路上的尴尬,李春昼顶着风声问与自己同乘在同一匹马上的顾简西。
“我父亲还有朝廷中大半的官员也被困在宫里了。”顾简西声音里多了几分冷肃。
李春昼想到什么,又问:“那么简候在不在?”
“你跟他有仇?”顾简西诧异地低头看着她,“他当然也在。”
齐乐远忙里偷闲地庆幸道:【他不在,咱们麻烦少一半啊。】
李春昼点点头,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还不知道李折旋究竟怎么样了。
等他们赶到了摘星阁,李春昼根本没多花多少时间,就顺利找到了关押李折旋的水银池子。
为了防止他逃跑,简候把水银池安排在了摘星阁前面最显眼的空地上。
李春昼跑过去的时候,池中漆黑沉重的锁链之下,已经只剩下一具皑皑白骨。!
沈中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