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上午约好喝茶见面的客人到来,就听到外面敲锣打鼓,一阵喧喧嚷嚷的动静,李春昼在雅间里单手撑着脑袋向外看过去。
齐乐远也在探头探脑,问:【外面怎么了?】
李春昼百无聊赖地说:“皇上又找到他的好大儿了,不过这次进度好像比其他几次都快,是因为简候吗……?”
齐乐远瞪大眼睛,满脑袋问号地问:【什么意思?!】
李春昼拨弄着自己腰上的流苏,说:“皇上有三个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现在找到了,自然要认祖归宗……不过他们三个都是玩家。”
齐乐远一瞬间理解了,【好家伙,真是抽到隐藏角色了。】
李春昼稀奇地看着他,问:“丽丽你很羡慕他们吗?”
齐乐远想到自己用了一张s级技能卡变成了一只鸡,他们却一下子从平民变成皇子,倔强地说:【不,我只是痛恨阶级差距对群体的分化和人格的扭曲!】
李春昼慢悠悠补充道:“更痛恨为什么突然变身皇子的不是自己,对吧?”
【……】齐乐远破罐子破摔道:【爽,好爽!这种被拆穿的感觉太奇妙了!惊讶、兴奋、恼怒,我维持许久的痛苦表演竟然被你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我的情绪现在被你玩弄,太爽了姐,再多说点!】
李春昼噗嗤笑出来,久违的笑容让齐乐远也难免多看了两眼。
她在春华楼里的生活倒也不是不快乐,平时总是被迷恋自己美色的男人巴结讨好,李春昼其实挺快乐的,她吃的用的玩的,都算得上是整个盛京城里最好的,但是这些都不是真正让她感受到快乐的东西,李春昼在春华楼里,能替梁长风做很多事,帮他连接关系,传话,敲打心思浮动的墙头草……因为重复过太多次,李春昼做得越来越完美,越是天衣无缝,反而觉得更加疲惫。
【不过你说‘这次进度比其他几次都快’是什么意思?】
李春昼收拢笑意,伸手算了算,“今天是副本开始后的第五天,之前找回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发生在第七天的事,这件事提前了。”
【肯定是简候干了什么,】齐乐远沉思起来,【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李春昼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不急不慢地说:“既然他知道接下来每个阶段会发生什么,以及每个子副本的触发节点,看来确实对这个副本有管理权限,提前触发第二个子副本大概是为了让你们更早通关这个子副本,方便他检查。”
【没错,虽然他是管理员,但是找bug的方法也无非就那几种,先检查部件(子副本),再检查他们整体组装在一起后的运转状况——看看四个子副本都完成后能否顺利通关副本世界。】
“嗯,”李春昼点点头,“红豆的副本已经过了,所以他才会主动联系你,我觉得他应该也会亲自去现场再检查一遍。”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剧透给我们,让我们直接速通副本呢?】
“丽
丽,虽然你平时看上去拽拽的,原来是个很单纯的人啊。”李春昼轻轻笑了,继而说:“我觉得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一是因为他们那个主神系统可能有什么不允许员工帮助玩家通关的规定,再者,万一副本没有任何bug,只是前面一百二十批玩家能力不行,他帮你们直接通关了,肯定会受上级责怪吧。”
李春昼顿了顿,低下头,在齐乐远面前叹了一口气,“至于死在子副本里的那两个玩家,简候应该根本不在乎。”
物伤其类,齐乐远的神情也沉重起来,忿忿地骂了两句主神系统。
就在这时,李春昼温柔地摸上齐乐远背部的羽毛,神色真挚地说:“但是没关系,我会帮丽丽你们的,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通关四个子副本。”
齐乐远心里有点不动声色的感动,同时也想到了更远的地方,【如果四个子副本都完成了,我们却依旧不能离开这个副本世界怎么办?】
李春昼与齐乐远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两个字:“重启。”
李春昼今天要见的客人是四大家族里王家的人,虽然只是个旁支的庶子,身份不算显贵,但是野心却不小,来见她的目的不是为了一睹真容,更多的是为了旁敲侧击地打听二皇子的消息,李春昼正笑眯眯地应和他,恰巧徐雁曲来了。
徐雁曲穿一身深绿色罗衣,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像是刚卸了妆过来的,那张脸依旧妖艳如桃杏,唇上像是闪着一层水光,嫣红的唇色因此显得色泽更艳,耳边一对金环还因为走动时的动作微微晃着。
徐雁曲自小唱戏,武生和青衣都扮得很好,但是更受欢迎的还是他的青衣扮相,梨香院唱十场霸王别姬,里面少说七场的虞姬是他扮的。
李春昼见到他来,兴奋地挥挥手,让侍女过去请徐雁曲来坐。
徐雁曲背着手,姿态优雅地缓步走过来。
王公子约好的时间还没到,李春昼也不能提前离场,所以只能委屈徐雁曲跟她一起陪王公子闲聊。
李春昼托着下巴,远远眺望着正门的方向,无聊道:“好想吃徐家的杏仁酥啊。”
对面王家的公子听到她这句话,立刻忙不迭地说:“我来的路上正好经过他们家店门前,明日我就给姑娘带来。”
李春昼咧着嘴,乐呵呵地笑道:“不用麻烦王公子,我就是说说而已,没准明天就不想吃了。”
徐雁曲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把一直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拿了上来,连带着手里勾着的那袋糕点一起摆到了桌上。
李春昼喜出望外,一下子瞪大眼睛,眼睛亮晶晶地站起来,两只小手撑着桌子问:“哇!你哪来的?刚买回来的吗?雁哥儿你真好!”
徐雁曲递给她一个温和里带着几分纵容的眼神,李春昼绕到桌子这边,兴高采烈地抱着他晃了晃。
王公子略显讪讪,看了一眼徐雁曲,不好意思说什么,谁不知道徐雁曲现在是三皇子眼前的红人,再者说,跟一个戏子计
较,王公子丢不起这个人。
徐雁曲不用抬头都能猜到旁边的男人在想什么,他笑吟吟地把手搭在李春昼腰上,眼看王公子脸都绿了,又善解人意地说:“春娘,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打扰了你和王公子……王公子不会生气吧?”
李春昼跟徐雁曲有十来年的交情了,李春昼一生中第一次刻出来的木雕就是送给徐雁曲的,他收到的时候只是温和而平淡地点评道:“有点丑……不过看得出来春娘已经很认真了。”
李春昼当时以为他不喜欢,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他用绳子把木雕挂在自己腰间了。
这几年下来,李春昼不是没有给他送过新的、手艺更精湛的木雕,但是徐雁曲依然固执地把她第一次刻出来的飞鸟带在身边。
李春昼看了都嫌丑,但是心里又有点微微的开心,她其实很喜欢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
后来李春昼又给其他人送过木雕,徐雁曲也不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她亲手雕刻的木雕的人,但是他依然随身挂着那只怪模怪样的小鸟。
徐雁曲在李春昼心中的地位不同于她与之逢场作戏的那些男人,在李春昼与谷夌凡闹掰之后,徐雁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牢牢占据着最好的朋友的位置,因此尽管听出徐雁曲对王公子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李春昼依然装作没听到一样,没替王公子说话,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即使李春昼打了圆场,王公子依旧不太开心地走了,李春昼也没心思像平时一样演戏,稍微挽留一下。
徐雁曲看出来她今天心情不佳,他用两只葱白的手指捏住李春昼手腕,李春昼疑惑地看着他,想要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用了劲儿却发现根本甩不开,李春昼气哼哼地说:“快放开我……”
徐雁曲假装没听见,闭上眼掐指一算,睁开一只眼睛神神叨叨地问:“春娘,你最近是不是比较焦虑?压力很大?”
李春昼不闹了,掰着徐雁曲手指头的手也老老实实放下了,搂住他的胳膊感慨地说:“真是大师啊,算得真准!”
“跟我讲讲?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帮上点忙。”徐雁曲笑眯眯地问。
他像个老妈子一样,总替李春昼操心很多事,恨不得把她照顾得事事周全,但是他的照顾与梁长风不同,徐雁曲总是给人柔软和体贴的感觉,他从来不会直接干预李春昼的人生,只是在旁边温柔地陪着她。
要说的话太多了,可是李春昼找不着头,便只是含糊地叫了一声,把头歪在徐雁曲肩上,跟徐雁曲乱七八糟地抱怨着烦心事。
她说二皇子不愿意让她去见那个最近名气很大的那个方士,便眨巴着眼睛问徐雁曲有没有办法。
三皇子年纪轻,爱看戏,也喜欢捧角,徐雁曲算是三皇子身边的红人,想要打听消息总是不难的。
徐雁曲被她磨了没一会儿就松口答应了,说会想办法给李春昼牵线,让她能够见到那名方士。
李春昼这才露出了点平时的笑模样,徐雁曲无奈地看着李春昼,苦笑了一下。
鼻腔里闻着风里的熟悉的胭脂香粉味道,徐雁曲不由自主地偏开了视线。
尽管面上掩饰得很好,但是徐雁曲无法否认,当李春昼搂着他胳膊的时候,他的心也在怦怦跳。
望着李春昼笑魇如花的脸,徐雁曲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你喜欢一个人就是忍不住为她一推再推,退到没有了自我,重要的是她会利用你吗,重要的是你想要她开心。
当徐雁曲面对着李春昼,他总是会克制不住地感到他们的关系不止如此,从五岁到十五岁,十年的光阴,相识的日子早就比不相识的日子多了,偏偏也是因为这十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只能这样。
叫你不甘心,又叫你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