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渐大了起来。

    等他们回家时,地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空中鹅绒飞舞,落在玻璃上被暖气融化,将窗户染得湿漉漉。

    更多的雪落了下来。

    暖气充足的卧室里,池清台身上的衣物片片剥落,他被谢疏慵抵在玻璃窗前,胸链上细碎的钻石随着身体的颠簸闪动,仿佛一场大雪簌簌飘落。

    过了很久很久,这场风雪终于停歇,池清台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仿佛一滩融化的水躺在谢疏慵怀里。

    “叮铃”一声响,他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金属链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脚腕突然一凉。

    池清台有些茫然地睁眼,发现自己右脚踝被扣上了一个银色的脚环。

    脚环纤细,只有一指宽,但硬度却很高,不像银那么软,似乎是混合了其他金属的铂金。也不知道谢疏慵怎么扣上去的,池清台试了一下,普通手法无法解开。

    一根纤细的银色链条连接脚环,另一端被谢疏慵握在手里。轻轻一动,银链就发出一阵悦耳的碰撞声。

    “这是什么?”池清台动了动脚,有些好奇。

    谢疏慵目光落在他脚踝处,缓缓道:“讨厌吗?”

    池清台想了想,说:“还行。”

    脚环不松不紧,除了最初接触时有些冰凉,戴上去没有任何不适。而且做工精美,看着还挺好看的。

    谢疏慵凝视着掌心里的脚踝,眸色一点点被欲念侵染。然后他低下头,吻上了那一片白皙脆弱的皮肤。

    池清台下意识想收回脚腕,却被谢疏慵牢牢握住。下一刻他被谢疏慵正面抱起,身体失去所有支撑,不得不抱紧了面前的谢疏慵。

    壁炉里的篝火再次燃了起来,紧紧地裹着谢疏慵,发出几乎足以灼伤人的热度。

    谢疏慵抱着池清台走向大床,每一步走动都让池清台身体一紧,声音如洪水泛滥般溢出。

    脚腕上的银链随之晃动,发出阵阵悦耳的叮铃声,回荡在温暖的房间里,久久不曾停歇。

    ……

    昨夜失水太多,池清台半夜被渴醒了。喉咙也有些疼,应该是叫太多嗓子哑了。

    后遗症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但池清台倒也没有太埋怨谢疏慵,毕竟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自己也觉得很舒服。只是谢疏慵实在是体力怪物,他最后几乎失去了所有意识。

    池清台掀开被子下床喝水,腿刚从被窝里出来,突然听到了一阵“叮铃”声,然后脚腕被扯了一下。

    脚环竟然还系在他腿上,细细的链子蜿蜒在黑色的床单上,另一端被谢疏慵牵着。

    池清台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红,低头想解开脚上的脚环。

    他刚碰到锁扣,床上的男人就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不带一丝情愫地问:“你要去哪里?”

    池清台张嘴,声音有些干:“我想喝水。”

    谢疏慵看了他好几秒,终于恢复到平日里正常的语气,说:“我帮你拿。”

    谢疏慵解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又“咔哒”一下扣在了床柱子上。

    池清台:“……”

    他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谢疏慵卧室里有个小冰箱,放着一些常备的饮料。但池清台胃不好喝不了这些,他又下楼倒了一杯温水上来。

    池清台坐在床上喝完水,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想上厕所。”

    他本以为谢疏慵会帮他解开脚环,然而谢疏慵却把手环扣在手上,平静道:“我陪你去。”

    池清台:“?”

    总不可能他上厕所谢疏慵也跟着吧?

    池清台动了动脚踝,感觉有些不方便:“这个不能解开吗?”

    谢疏慵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不喜欢吗?”

    池清台:“也谈不上不喜欢,就是不太方便。”

    谢疏慵沉默片刻,抬头问道:“明天解开可以吗?”

    谢疏慵很少求他做什么,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池清台想了想点头:“也行吧。”

    紧接着他又补充:“但是我要自己上厕所。”

    谢疏慵:“我可以不看你。”

    池清台:“……”

    最后他还是在谢疏慵的陪同下嘘嘘完毕,就是过程有些艰难,实在令人难以启齿。池清台洗完手,红着脸回到了被窝。

    再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池清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个会,他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到了上午9点,距离会议只剩下半小时了。

    池清台大惊:“谢疏慵,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昨晚太累,我想让你多睡会儿。”男人解开他脚腕的脚环,轻轻拍了下他后背,“不会迟到的,你先去洗漱。”

    池清台莫名被他安抚了情绪,他急忙洗漱换好衣服,下楼时,谢疏慵拿起了桌上的一份二明治:“走吧,我送你。”

    池清台在车上吃完早餐,谢疏慵刚好把车停在公司楼下,距离九点半还有五分钟。

    池清台下车,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谢疏慵。他顿了顿,主动问道:“你今天有别的事吗?”

    谢疏慵:“没有。”

    池清台试探着建议:“不然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会议最多两个小时,结束后我们直接去我家。”

    放在之前,他肯定会不这么安排,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谢疏慵也没有必要特意等他。但是现在,他学会了适当的麻烦他人,以此拉近彼此的关系。

    果不其然,谢疏慵明显高兴起来,点了点头说:“你先上去吧,我停好车就上来。”

    “可以,”池清台看了眼时间,大步往电梯走去,“我公司前台认识你,你直接去我办公室。”

    等谢疏慵停好车上来,池清台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杉盛讲究扁平化管理,会议室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房,会议长桌旁边围了一圈人,池清台坐在尽头的主位上。

    他不

    是个话多的领导,大多时候是聆听,只是偶尔会追问,发现对方不足,再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但池清台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思考时习惯摩擦水杯,白皙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摩擦着杯口,同事间很正常的动作,但在谢疏慵看来,却仿佛情人间的爱.抚,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挑逗。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池清台隔着玻璃冲他点了点头,无声地用口型说“等我”。

    谢疏慵不止一次见过工作场合的池清台,然而无论过去了多少次,依旧会被这样的池清台吸引。

    他是毋庸置疑的优秀者,自信,高效,眼光独到。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晚上却愿意乖巧地戴上胸链、脚环,任由他放肆自己的占有欲。

    心中的阴暗再次疯狂滋长,谢疏慵身体渐渐紧绷。

    他不该来池清台公司,看到他如此专业可靠的模样。否则他会越想欺负他,让他在自己面前狠狠哭出来。

    谢疏慵闭眼离开,按奈下心中疯长的占有欲。

    ……

    池清台回来时,看到谢疏慵站在书柜前,正在打量他摆在书柜里面的奖杯。大部分都是工作后行业和媒体给他颁发的奖杯。

    谢疏慵目光却落在了角落里的商科竞赛奖牌上,那是他大学时拿下的第一个奖项,有一定纪念意义,于是池清台把它摆在了这里。

    看着奖杯下方的学校名称,谢疏慵抬头问道:“这是你的母校?”

    池清台说是。

    谢疏慵:“这也是我的母校。”

    池清台愣了愣:“你哪一届的?”

    谢疏慵说了个数字,比他高了二届。

    池清台笑了一下,张嘴喊他:“学长。”

    学长。

    谢疏慵被无数人叫过学长,却从来没有哪一句有这么动听。

    那种渴望把人玷污的念头又涌了上来,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

    谢疏慵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主动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回去搬家。”

    池清台说好,和谢疏慵一起回了家。

    谢氏家政服务团队已经在楼下等候,不到半天时间就帮他完成了打包、搬运、归置等工作,搬家过程迅速高效,全程没让他们二人动手。只有一些私人物品池清台不让人收拾,打算自己搬到谢疏慵的房间。

    他本以为自己东西不多,没想到在这边住了一年,也断断续续添置了许多物件。

    突然间,池清台在角落里翻出了一个造型奇怪的东西。

    大约有婴儿小臂那么长,握着沉甸甸的,形状仿了兽形,中间有一个明显的结。

    看着手里的东西,池清台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衣柜里?

    下一刻谢疏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要搬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池清台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了,当初谢彦在他们房间里塞了一大堆小玩具。他

    条件反射地把东西藏在身后,却还是慢了一步。()

    池清台抬眸看他,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你想玩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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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池清台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在衣柜角落找到的,应该是之前谢彦放着忘了拿走。”

    谢疏慵:“他倒是做了件好事。”

    池清台:?

    谢疏慵又问:“你想试试吗?”

    池清台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摇头:“不想,我只想和你做。”

    和谢疏慵比起来,这种冷冰冰的玩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谢疏慵一怔,微笑出声:“这是我的荣幸。”

    池清台本来只是陈述事实,被谢疏慵这么一说,后知后觉有些脸红。他放下东西起身,把最后的一些零碎物件也搬到了谢疏慵房间。

    谢疏慵有专门的书房,占了两层楼,做了满满一墙顶天立地的书柜,仿佛一个家庭图书馆。

    相应的他卧室就只有一个小书柜,放着当下正在的书籍。池清台塞了几个笔记本进去。其中有个太大放不进去,他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准备明天放到书房里。

    谢疏慵看到了那个笔记本,牛皮封面已经被磨得褪色,能看出用了好多年,但被主人保护得很好。他有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相册。”

    “我可以看吗?”

    “可以,我也很久没看了。”

    这次搬家是相册混在工作笔记里,这才被一起带了过来。

    于是洗完澡后,他们一起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老旧的相册。

    前面有几张池清台小时候的照片,小娃娃奶呼呼的,可爱得不得了。二岁后,他和池清浅剪了同款的妹妹头,走出去都没人能分辨他们俩谁是谁。

    池清台指着他和妹妹的合照,问谢疏慵:“你知道哪个是我吗?”

    这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

    谢疏慵:“这个。”

    池清台有些震惊:“你怎么能认出来?”

    “为什么认不出?”谢疏慵说得很随意,“你们长得又不一样。”

    他们可是双胞胎,长大后才因为性别有了分化,但小时候他们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大部分人都分辨不出,偶尔甚至连他们父母都会弄错。

    池清台觉得谢疏慵只是运气好,他又往后翻了翻:“那这里呢?”

    谢疏慵:“左边这个。”

    池清台不信他一直这么好运,又指着另一张问:“这里哪个是我?”

    这是他六一儿童节表演留下的照片,他和池清浅化了妆,衣服、发型、身高、连表情都一样,甚至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

    谢疏慵却一眼认出:“左边这个。”

    池清台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次你认错了,右边的这个才是我。”

    谢疏慵坚持:“左边的是你。”

    他们二人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

    ()

    。

    池清台把照片拍下来发给池清浅,请求第二人支援:【这里面哪个是我?】

    池清浅:【左边啊。】

    池清台:【?】

    池清浅:【你果然又搞错了,这张照片你每次都认错。】

    池清台:【怎么不是你记错了?】

    池清浅:【[图片]没想到吧,我在照片背后写了名字嘿嘿嘿。】

    池清台:【……】

    池清台彻底服输了,他不想再玩这个游戏自取其辱,继续往后翻动相册。

    后面的照片池清台上了小学,穿着一所私立小学的校服,活脱脱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少爷。

    看着这一幕,谢疏慵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池清台:“怎么了?”

    谢疏慵:“我小时候也念的这所学校。”

    池清台倒是没想到,他和谢疏慵竟然还有这种巧合。

    这所学校一年学费几十万,在那个年代几乎称得上奢侈,就算对他们家庭来说也有些负担。池仁强却勒紧裤腰带也要把他塞进去,甚至还安排司机接送他上下学,说什么能扩展人脉。

    当然,现在看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谢疏慵往后翻,找到池清台参加体育活动的照片,指了指犄角旮旯的一个脑袋:“这个人是我。”

    谢疏慵说的那个男孩儿只露出半张脸,一脸拽拽酷酷的表情。当时拍照还不讲究构图,也没有什么二次裁剪,就直接把半个脑袋放了进来。

    池清台看了眼那个男孩儿,又看了眼谢疏慵,有些怀疑:“你没骗我?”

    “真是我。”谢疏慵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次运动会你是不是摔到膝盖,还哭了一路?”

    池清台:“……”

    摔膝盖确有其事,因为这件事他腿瘸了一个月,还被池仁强狠狠骂了一顿。但哭没哭他真不记得了,毕竟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他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哭了一路?”

    谢疏慵:“那你一定也不记得,是我把你背到医务室了。”

    池清台隐隐想了起来,当时本来是路念东背的他,但路念东太小了,反而又让他摔了一跤。

    最终还是求助于一旁的路人,这才终于到了医务室。

    池清台难以置信:“你是那个背我的男孩儿?”

    谢疏慵点头,又说:“那次我校服上都是血,回家后还被家人怀疑在学校打架。”

    想起谢疏慵在家里的情况,池清台有些愧疚起来:“抱歉,我当时不知道……”

    他脑袋突然被人揉了一把,谢疏慵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没怪你,更何况当时我还深受家族宠爱。”

    池清台“嗯”了一声,又翻过相册看了一眼,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他们那么早之前就遇见过,但后来却一直没有产生交集。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在一起,又凑巧搬家看到这张照片,他可

    能永远也想不起这件事了。

    想了解池清台之后的生活情况,谢疏慵继续往后翻阅相册。小一小二池清台都还很正常,能看出他很爱笑,拍摄的大部分照片都很生动活泼。

    直到某个时候,相册里的照片突然少了起来,间隔时间越来越长。此后整整二年,池清台不再拍摄单人照片,也没有人再记录他的日常,他只出现在每年学校的集体合照中,再也没有笑过。

    谢疏慵知道,这时的池清台已经开始改变自己,迎合父亲对他的期待。

    直到他十一岁那年意外发生,这种迎合才终于结束。但他早已性情大变,再也不像之前那么爱笑了。

    再后来是他初中毕业的大合照,此时池清台已经14岁,他挤在一堆高大的欧美白人里,神情隐隐有了如今的冷峻。

    17岁时,池清台申请上了北美名校。而谢疏慵已经越级在这里学习了二年,现在刚进入医学院学习。

    此后四年中,他们都在同一所高校里。

    “你是在商学院?”谢疏慵问他,“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池清台摇头:“我也没见过你。”

    他也很疑惑,学校就那么大,华人圈子也很小,他们学校虽然能人辈出,但谢疏慵这种天才放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竟然完全没有交集。

    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情有可原。

    欧美顶尖名校热衷培养社交人才,塑造所谓的领导者,但他们都只专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学生会、社团都不感兴趣,几乎不进行社交。

    或许也有擦肩而过的时候,可能是在学校食堂中、图书馆里、亦或是某场热闹的运动会。但他们依旧没有交集,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隔开,让他们变成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直到去年冬天在欧洲机场,池清台意外摸到了谢疏慵行李里的颅骨,又拿错了双方的手机。在无数次的错过后,命运的齿轮终于扣紧,开始了缓慢的转动……

    再然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他们终于有机会坐在这里,细数之前发生的一切。

    谢疏慵心有余悸:“还好我当时后悔了。”

    “嗯?”池清台好奇地仰起头。

    “相亲时,”谢疏慵说,“知道相亲对象是你我就后悔了。”

    池清台这才反应过来:“我还奇怪,那天我和人家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冲出来一个前任。原来是你早有图谋?”

    谢疏慵:“是他自己不检点,才让我有机可乘。”

    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是池清台的本科毕业照,他穿着学士服站在校门前,身姿挺拔,神情严肃冷清,和现在的模样几乎已经没有区别。

    谢疏慵前后翻了翻,基本都是大合照:“没有了?”

    整整十张大合照,揭示了他那乏陈可善、贫瘠无趣的青春期。

    池清台有些尴尬:“我那时候没怎么拍照。”

    谢疏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翻身下床,说有事要出去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拿了几张刚打印的照片,逐一填进了相册的空白页面里。

    “这是……”池清台凑近一看,发现是他们之前冰岛旅行时拍的合照,他和谢疏慵有些生疏地站在冰川上,隔了一米远,看起来还不太熟,但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真诚。

    “清台,”谢疏慵握着他的手,目光沉沉,“我们把这个相册填满吧。”

    池清台抬眸看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谢疏慵说:“去不同的地方旅行,记录发生的一切。”

    随着他们的人生不断往前,总有一天,未来的生活会超过之前的比重。再回过头看,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也将变得渺小起来。

    池清台眼眶隐隐有些发热,他握住谢疏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