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要伤害自己……哥你先别在这站着,咱进来说,哥你喘口气啊,哥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傅明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伸手,整理了下自己耷拉的额发,昂首阔步地走进病房。
他本来今天要签一个大单子,已经进行了好几轮的谈判,无数次缜密而又针锋相对的较量,终于成功拿下,可还没落笔,秘书就拿着手机冲走来,神情紧张。
傅明灼心生不妙。
这种严肃的场合,他向来是不接电话的,下属也明白这个习惯,从来不会打扰他。
除了有关弟弟的事。
那纵使天塌下来,他也要接这个电话。
“是小傅总……”
椅子擦着地面,向后倒去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响。
以及那外放出来的,属于弟弟的声音——
“只要在医院做手术,一定瞒不过他。”
“星星,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捐……”
傅明灼如遭雷劈。
手机页面上,明晃晃地显示着陆厝的名字。
他没有插话,没有进行任何评价,只是把电话打给了自己,让他能够听见弟弟的想法。
疯了。
傅明灼死死地抓着椅背,声嘶力竭地吼着:“不就是红灯吗,闯啊!”
司机满头大汗:“傅总,您冷静点……”
他冷静不了!
弟弟被坏人蒙蔽,居然要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他要是去得晚一点……傅明灼不敢想,他只是狂怒地进行着催促,在车辆尚未停稳的瞬间,一把拉开车门——
众目睽睽之下,滚落了一身的泥水。
“……哥,”
傅明寒小心翼翼地端了杯热水:“你先冷静下,喝点水吧。”
怕啥来啥,他就担心让哥哥知道自己的想法!
“没事,”傅明灼微笑着坐在椅子上,神情和刚刚在谈判场厮杀时一样,充满寸土不让的狠戾,“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顾裕生唰地一下,抬起了头。
出现了吗?
最经典的拿钱砸到对方脸上,说离开我儿子的桥段!
虽然这是兄弟,但也差不多嘛!
傅明寒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扯了下对方的衣襟:“哥……”
“别怕。”
傅明灼温柔地看着他,就像从小到大,为他处理无数的事件一样,无论是和同学闹了矛盾,还是给朋友出气惹到不该惹的人,都是他出来擦的屁股,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了,容易被欺负。
但是没关系,有哥哥在呢,他愿意站在弟弟的面前,为他挡住世间所有的黑暗,毕竟人一辈子就短短几十年,无赖也好,败家子也罢,就让弟弟在这锦绣堆里滚一遭,做个太平小纨绔。
毕竟,当年他的姐姐们,也是这样待他的。
“或者说,需要傅
家付出什么,”傅明灼目光阴冷,从那几人的脸上,一个个扫过,≈ldo;你们才能放过小寒?▓▓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还是个孩子啊!
白梦星受不了了,站起来就要离开,傅明寒也不顾旁边的哥哥了,跟着追上去,声音急切。
“星星,你别走,等等我啊!”
说着,还要上手扯对方的胳膊。
白梦星一把甩开:“滚!”
“啪——”
陆厝沉着脸,把手从顾裕生面前拿开。
傅明灼摔了杯子。
地上是四分五裂的碎片,被灯光照出炫目的璀璨,热水和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
“你对我弟弟说什么?”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来,道歉。”
白梦星气得浑身直抖,他知道可能会遇见傅明灼,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会被恶心到。
死一般的寂静中,陆厝声音很轻。
“傅总,别给人惹急了。”
而就在这个瞬间,白梦星冷笑着上前,毫不顾忌脚下的玻璃片,直直地冲到了傅明寒的眼前。
“好啊,我原谅你。”
少年的眼神像是有火焰在燃烧:“那你就去做捐献吧。”
傅明寒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狂喜道:“真的?”
“没错,证明给我看——”
傅明灼踉跄着扑过来:“不、不行,小寒,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哥,”傅明寒扶住对方,满不在乎道,“没事,我问过医生了,以后生活中注意点,对身体没太大害处的。”
傅明灼连着吸了几口凉气。
“都怪我,”他恨不得给弟弟一个耳光,“都怪我给你惯成这样,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幼稚!”
手都举起来了,又哆嗦着放下。
“哥,可是我真的喜欢他,没有他的话,我活不了!”
“你、你都说的是什么屁话!”
“我不管,我失去的只是一个肾,可是却能拥有爱情!哥……哥你怎么晕了,别吓我啊哥!”
这俩人在这儿拉拉扯扯,顾裕生趁机拽着白梦星走了,陆厝在后面跟着,一叠声地提醒,要注意脚下的玻璃渣,同时体贴地从外面关上了门。
舒坦了。
好喜欢这种兄弟俩对着破防的画面哦!
“别走了,晚上一块吃个饭吧?”
白梦星提了下自己的书包:“唉,都被弄得没胃口了。”
“是我给他哥哥叫过来的,”陆厝笑了笑,“影响到你心情了,抱歉。”
“没事,”
白梦星表情有些丧气:“我知道,他哥哥要是不来的话,咱们也没法儿顺利脱身,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是你的错,”顾裕生看着他的眼睛,“别有心理负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那……顾医生,你会帮他做手术吗?”
“不会。”
白梦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生着闷气,少年的脸颊鼓囊囊的8_[]8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太像只不开心的小仓鼠了,顾裕生没忍住,伸手给那歪了的毛线帽整理了下,认真安慰:
“别有压力,他是个成年人了,无论什么选择都跟你无关。”
话是这样说,但白梦星毕竟年轻,一直到了火锅店,都有些坐立难安的,怕自己最后的那句气话,真的会让傅明寒发疯,以至于去偷摸着做手术。
愁得小仓鼠都吃不下饭了。
就托着腮,看对面那俩人大快朵颐。
……简直没心没肺。
顾裕生和陆厝配合得当,调好自己的酱料,精准无误地等着每样食材最好吃的时机,要的是鸳鸯锅,一半辣一半番茄底,春笋煮得差不多了,胖嘟嘟的虾滑也浮了起来,陆厝用勺子捞出来,给大家分,额上已经出了点薄汗。
白梦星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吃得好开心啊。
以及——
“你们真的很般配。”
没有要酒,喝的都是酸梅汤,白梦星举起杯子:“祝你们长长久久,记得办酒席的时候给我喜糖哦。”
顾裕生差点呛到。
陆厝一边帮人拍背,一边回以赞许的眼神,同时悄悄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
这顿火锅吃到最后,出来的时候,都十点多钟了。
白梦星搓了搓手:“那我回去啦,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嗯,”顾裕生笑着点头,“你那边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联系我们。”
深夜里,少年雀跃的背影逐渐变小,消失在学校的大门。
顾裕生这才收回目光,脸上的微笑还没结束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旁边。
……陆厝亲了个空。
“我就知道,”他抱着胳膊,气定神闲地看着对方,“回家再说,吃完火锅一身的味。”
坏了。
陆厝又成委屈猫猫头了。
“我只是想碰碰你,”他拉过顾裕生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真抠门。”
“就抠门!”
“小玉,”陆厝慢悠悠地开口,“你嘴硬的时候,很可爱。”
顾裕生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拳头硬的时候,也特别可爱。”
“嗯嗯,你哪里都可爱。”
“你好敷衍,重新夸我。”
“我们家小玉,天下第一可爱!”
他俩不放心,还是给白梦星送回学校才离开,这会儿离站台还有段距离,就这样拉着手,顺着人行道往前走,在如水的月色下,等待着夜班公交的到来。
想到白梦星的那句话,说他们般配,陆厝就心情好。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小玉,真的有惊人的默契。
当时饭吃到最后,白梦星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如果傅明寒真的捐献了,该怎么办。
顾裕生没掀眼皮,仔
细地吃着一块蘸满汤汁的冻豆腐,咽下去后才开口。
“那不正好吗?”
陆厝拿起纸巾给他擦嘴巴,很认真:“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白梦星怔住片刻,低头笑了起来。
“你们俩真的太般配了——”
但是,都快到家了,这对天造地设的人还在斗嘴。
陆厝语气笃定:“三天之内。”
“不可能,”顾裕生摇头,“起码一个星期。”
门开了,客厅里的窗帘微动,垂丝茉莉簌簌地抖着枝桠。
顾裕生把换好的鞋子放下,敏捷地伸手挡住脸颊:“我说了洗完澡再亲!”
陆厝眼巴巴地看着他,嘟囔了会,也就乖乖地把外衣脱了,拿去脏衣篓里放着。
“能一起洗吗?”
顾裕生毫不犹豫:“不行。”
“为什么啊,”陆厝已经脱掉了衬衫,“我又不会怎么……”
话说一半,就噤了声。
顾裕生垂着睫毛,很安静的样子,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想起上次在浴室里的荒唐,他给人折腾成那样,浑身都是伤。
“小玉,对不起,”陆厝满含歉意,“是不是让你有什么阴影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
“没有啊,”
顾裕生略作思索:“我只是怕你动手动脚,然后洗的时间太长……不过两人一起洗的话,是不是省水省电啊?”
陆厝闭了闭眼。
捡到宝了。
原来这一毛不拔的小貔貅在想这个!
他真的好喜欢自家宝贝的脑回路。
几秒钟后,陆厝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脸正气凛然。
“没错,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
浴室里雾气氤氲。
主卧这间带有浴缸,这也是顾裕生买下这所房子的原因之一,下班回来,结束一天的疲惫,泡个澡的话别提有多惬意了。
只是对于两个成年男人来说,还是有些拥挤。
哪怕他背对着陆厝,坐在人家怀里。
“唔……你别乱动,不然水都要溢出去了。”
陆厝一点点地啄吻着那光滑的肩颈,声音微哑:“好喜欢你。”
顾裕生的脸,被热气熏得发红。
这种无时无刻不在表白的男朋友,也真是够了。
他偏头看向对方,躲过那逐渐靠近的吻:“行了,说正经的,为什么你觉得傅明寒三天内就会有动作?”
再这样亲下去,真的怕出事。
“长不大的巨婴,不会有什么耐心。”
陆厝姿态松弛:“所以我赌三天,他坐不住的。”
顾裕生抿住了嘴。
他们知道傅明寒被惯坏了,对生命没有什么敬畏心,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连自己都没那么在意。
像是沉迷于不正规的暴力游戏
中的网瘾少年,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傅明寒想得到什么,也太过轻易。
其实就这点来看,他和陆厝,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不同的是——
顾裕生抬眸,对上了陆厝的眼睛。
正很温柔地看着自己。
双手规规矩矩地揽着他的腰,没有半分逾越。
尽管他们已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大概从本能地选择为对方遮挡车灯,而不是贪婪地吻下去时,事情的走向,就截然不同。
顾裕生转过身子,攀住陆厝的肩。
把自己凑近。
直到气喘吁吁才分开。
“要不要试一下……在水里?”
顾裕生眼前有些模糊:“别、别了吧。”
“也是,水好像比较涩,效果不一定好。”
“不是,”顾裕生断断续续地回应,“我总觉得你像个海妖,或者是那种有尖牙的人鱼……在水里的话,感觉自己再也上不去了。”
会永远迷失在那梦幻般的歌声里。
陆厝温柔地摩挲他的脸颊:“不会的,没有那种可怕的生物。”
“有,”
顾裕生喘着气:“童话里不也写了吗,什么灵魂变成泡沫,巫师,还有天堂地狱的……”
真好,在喜欢的人面前,再幼稚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那么小的浴缸,却仿佛置身深海,白色的泡沫反复冲刷堤岸,留下碎钻似的闪。
海是热的。
汇聚了无数颗发光的星星,在年复一年的洄游中,找到了家的方向。
陆厝伸手,盖住了顾裕生的眼睛,好让那逐渐涣散的眼眸,不再无意识地盯着头顶的暖灯。
“不会有地狱的,我保证。”
心跳声怦然,顾裕生在黑暗中窥见一丝光,迷迷糊糊地听见陆厝这句话,很莫名有些想哭,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脸埋在那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迎接一次次的颤抖。
“即使有也没关系。”
陆厝紧紧地抱着他,叹息着去吻爱人的脸颊。
“无论是地狱还是什么地方,我都会从下面托着你。”
你将永远珍贵。
永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