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尘房间的门是双开镂空雕花红木样式的,看起来低调奢华。
此时他正倚在门旁,等着苏秘书把笼子运过来,眼神中偶尔闪过的狡黠,有一种想要看好戏的感觉。
可惜,苏秘书并没有如同想象的那样狼狈不堪。反而悠闲地走在推车后面,旁边有两个穿着简便的花匠推着车,金色的笼子坐落在推车上。
这车许是在外面印上了水迹,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压在大理石地板上一道道印子。
司尘的计谋没有得逞,撇了撇嘴回了房间。指挥着花匠,让他们把笼子放在床的旁边。
等花匠走了之后,他沿着笼子边缘坐下,皱着眉头,眼神挑剔地说:“你为什么要找别人帮你?”
苏扬洲能屈能伸:“司总,小的我只是一个秘书,您大人有大量还是放过我吧!”
司尘没想到苏扬洲会讨饶,一时之间愣了一下。细细看了苏扬洲一眼,然后摆摆手说道:“好了,那你走吧。”
苏扬洲同样没想到司尘会这么快松口,抿了抿唇,又说道:“司总,您是怎么发现的?”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疑问。
司尘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他知道苏秘书并不像表面那样衷心听话,他藏了很多的小心思。那日他开宴会走剧情点的时候,苏秘书就已经回来了,只是躲在暗处没有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羞辱林萧,又喝醉之后,才出来的。
这次也是,他明明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偶遇林萧,看着他耳朵突然听不见,也没有上前为他解围,而是等他回了病房,装作无事发生。
他从小就清楚,没有任何人有责任对另外一个人好,包括父母。
所以,他并不气愤苏秘书没有帮他。
司尘脸上闪过几分不满。
但是,苏秘书是他的秘书,他是给了钱的,所以苏秘书应该帮助他!
此时司尘紧紧盯着苏秘书说道:“知道什么?”苏秘书这个人不诚心,他不会那么傻,什么都说的。
苏秘书轻笑一声,这次倒显得真诚了一些:“既然司总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又看了看笼子里的地毯,问道:“笼子里的毯子需要换吗?”
司尘摸了摸手下柔软的触感:“不用。”
苏扬洲的眸中闪过几分暗芒,又问道:“您对林萧到底是什么态度?需要我提醒下面的人多关照关照他吗?”这个第二人格有很明显的洁癖,第一人格曾经睡过的床,他都不会坐一下,却能够忍受林萧触碰过的地毯。
司尘直直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倏地一笑:“我喜欢他。”
苏扬洲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双手握紧。
司尘没有注意到苏扬洲的异样,继续说着:“我喜欢他的体温,热热的,他浑身上下的血好像是沸腾的。”
苏扬洲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松了一口气。面前的司尘眼中没有任何情愫旖旎,有的只是向往与渴望。
“不过,你不用让其他人给林萧优待,一切按照我之前的吩咐来就行。”司尘斟酌地说。
司氏集团是一家综合性公司,旗下有多家子公司。观星娱乐就是司氏旗下的子公司之一,是娱乐公司的翘楚。
原主是个反派,之前就隐隐放出过消息封杀林萧。其他公司忌惮观星,更忌惮观星后面的司氏集团。林萧又只是个没有背景、没有人气的小演员,自然逃不过被封杀的命运。
算算时间,现在的林萧应该已经半个月没有接到工作了。
司尘盘腿坐在笼子里,修长的手指圈住栏杆,透过栏杆看着苏扬洲,嘴角微微上扬,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林萧的事情,不是我交代给苏秘书亲自去做的吗,怎么现在还要问我?”
苏扬洲的心脏就像是过山车一样,忽的升起,又忽然落下,又猛地起来。他的姿势只能低下头看着司尘,为了更方便一些,他蹲了下来,与司尘平视着。仔细观察着司尘每一个面部表情,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有意试探,还是无意提起的。
可惜的是,司尘的眸中清澈又简单,浓密纤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一把精巧的小刷子。那一瞬间,就像是扫到了苏扬洲的心里,但他屏住心神,抑制住突如其来的情绪。
“好了,你可以走了,”司尘似乎没有想知道苏扬洲的答案:“对了,走之前,你把地板收拾干净。”
又补充一句:“你自己来!”
苏扬洲默默地把地板收拾干净,贴心地把门给司尘关好。
司尘见外面没有人走动的声音后,特意观察了几分钟,知道苏扬洲是真的走了后,眼神瞬间就亮了。
双脚直接踩到地面上,跑到新买的大衣柜前,翻找着之前新买的衣服。
“宿主,你为什么又不穿鞋?”系统很疑惑。
司尘手中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各种花样都有。他拿着一件红色带着黑色碎花的衬衫点点头,一边换一边回答:“这样才能够吸收大地灵气。”
?!
系统疑惑,他实在是理解不了自己宿主的脑回路。
换上衣服后,司尘又搭了一件黑色丝绸质地的八分裤,白皙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
他特别喜欢光着脚踩在地上的感觉,那样舒服又踏实。曾经的他就好像是飘在云端一样,只要接触到大地,无论是冰冷还是温暖,都会让他有一种着陆的安全感。
曾经的他只能呆在病房里,没有娱乐设施,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盯着外面盘旋的麻雀。感受着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温度,耳边听着麻雀叽喳声,树叶被风吹的窸窣声。
还记得八岁那年,他第一次听到一首钢琴曲。当时他很好奇,这样轻快又洒脱的声音他是第一次听见,就在他好奇地想要探出头,看看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时候。
门就关上了,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
隐约间他听见护士熟悉的声音:“小鹤,不要放音乐,会吵到里面的小哥哥。”
回应她的是奶声奶气地回答:“知道了。”
小鹤?
音乐声停止后,司尘忍住心中骤然产生的失落感。暗暗地想,原来这个声音是一个叫小鹤的弟弟放的。
之后的时间里,他每天都期盼着那个叫小鹤的弟弟能再一次来到他的门口。但他也只是在心中想想,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护士和医生们都把他当成瓷娃娃一样对待,生怕一点动静就让他的心脏病发作。
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着想,但他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时隔半个月,清脆的钢琴声又响了起来。他眼神一亮,这次的音乐比上次那首更加欢快清亮,他的心情也不由得明媚起来。
手指随着音符的跳动敲打着雪白的病床,一首结束后,他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他想要下床看看小鹤是什么样子的小朋友,刚想要起身,护士又进来了。
“小尘,你别起来啊,快坐下,你要做什么我帮你拿。”护士的语气中有隐隐的责怪,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司尘这么不听话。
刚刚还欢快的心情瞬间就没了波动,眼神黯淡了下来,人也沉默了不少,轻轻地说:“对不起啊,护士姐姐,我不应该乱动的。”
许是察觉到了司尘的低落,护士放轻声音又说道:“小尘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生病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医院里每个月都给你安排了完善的锻炼计划,在计划外的运动,完全不可以做的。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护士姐姐和医院科室要有麻烦的。”
那个时候,他以为护士姐姐是真的关心他。所以,他很听话的完全按照医院的计划来。
之后的几年里,小鹤都会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放音乐。有钢琴曲、小提琴曲、古筝、琵琶,各种各样的音乐,无论是欢快的、激昂的、哀伤的,他都喜欢。
他从未和小鹤说过一句话,但在心里,小鹤是他唯一的朋友,是他苍白人生中的一束鲜活的光亮。
小鹤来的时间不定,有的时候连着来几天,有的时候半个月才来一次。时间长了,一个月、两个月来一次也是正常的。
他曾经在脑海中幻想,小鹤是什么样子的。可能是精致的小王子,也可能是软乎乎的奶团子。小鹤应该也是这个医院的病人,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他想,等他做完这个疗程的治疗,一定要见一见小鹤。
可是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他想,可能是小鹤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也许和他一样,被护士医生限制了。
直到第三个月,小鹤还没有来,他忍不住问了值班的护士:“姐姐,我们医院有叫小鹤的人吗?他最近怎么了?”
护士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小鹤的,但还是说了:“小鹤前些日子去世了。”
刹那间,一股酸涩的感觉从他的鼻腔爆发出来,但眼神中满是迷茫。
一开始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半年后,阳光依旧明媚,窗外的麻雀也如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叫唤。
他忽然发现,他再也听不到悠扬的音乐声。
他躺在病床上,呼吸急促,眼中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双手狠狠揪着自己的衣领,苍白的面容胀得赤红,浅粉色的嘴唇呈现出紫色,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更加疼痛了。
他很能忍痛的,这次却疼得受不了,他嘴唇微微张开,眼神一阵模糊,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小鹤。”
脑海中响起的是八年前,那奶声奶气的一句:“知道了。”
那年,他十六岁,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也明白了死亡的真正意义。
他再次清醒过来后,不想要睁开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逃避小鹤已经去世的事实。
“唉,这人天天这样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自己难受,别人还为难。”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从出生就待在这,过得有什么意思呢。父母亲人就当是忘了他这个人似的,虽然每天都花费大量的医药费,支撑他活下去,但这样没有温度的人生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司尘听得出来,说这话的是从小照顾他的护士。他本应该伤心的,但他却哭不出来。这一刻,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去对另一个人好。
他父母都不在意他,更不要说别人。
几年前的影像仍然深深地存刻在司尘的脑海中,他甩了甩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看着镜子中穿的鲜艳的衣服,嘴角大大的上扬。
他最讨厌白色了,他喜欢红色,喜欢蓝色,喜欢粉色,各种各样鲜艳的颜色他都喜欢。
系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暗自吐槽着:“宿主这是什么恶俗审美?”但是目光看着司尘那张被红色衬托的艳丽无比的脸,由不得不承认,宿主非常适合红色。
司尘脚步轻松地向往走去,没有去车库取车,而是叫了哒哒快车。
司机来的时候,他立刻就上了车,说道:“去魅色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