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别太快冰释前嫌 > 11、第 11 章
    晚八点,刚查完房,沈时序习惯性摸出手机。

    整整六天,一万块的手机响都不响?

    点开与taffy的聊天对话框,s:不联系就删了。

    消息刚发出,对方秒回。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

    很好,好得很!!

    长痛和短痛,选择了剧痛是吧?

    沈时序平时开车挺平稳,今天连超几辆,仅用十分钟车子便已停稳在地库。

    一抬头,正对面车位上停着一辆崭新纯黑的同款a6,车头挂着临时牌照,流畅硬朗的金属轮廓在昏暗不明的光线里非常漂亮。

    两车对立而停,一模一样的配置,除颜色不同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看了两秒,沈时序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用手机一角,笃笃敲击着方向盘。

    那日清晨所说,买了车过几天到。

    沈时序嗤笑一声,干脆利索下了车,径直朝对面走去。

    光可鉴人的车身不染灰尘,漆面泛着泠泠幽光。

    啧啧,学人精。

    嗡嗡,手机来电——吴律师。

    “喂?”

    “沈先生,你现在方便讲话吗?”吴律师很焦急,“我有点事情需要向你求证。”

    绕车身的脚步停下,沈时序站定在a6主驾驶边,“你说。”

    “当年陈先生离开后您托我调查他父母,我查到陈先生16岁的时候他父母离婚,这件事您还记得吗?”

    陈嘉之在树德国际部读书时从未提过自己是离异家庭,那时学校常常举办活动,都是他姥姥陈舒鹤来参加。

    “记得,怎么了?”

    吴律师懊悔不已,恨自己的粗心,“您有没有听陈先生提过被虐待一事?”

    “没有,从没有。”沈时序拧起眉头,“什么意思说清楚。”

    “陈先生父母是在国内提起的离婚诉讼,因涉及隐私并未公开审理,只依法进行了公开宣判,陈先生判给其父亲harvey先生。”吴律师说,“刚刚我在瑞士宣判案件中搜了下,竟然发现早在陈先生父母离婚之前,也就是陈先生9岁时,他父亲harvey先生曾起诉过陈霓女士!”

    “起诉理由是什么。”

    接下里的话简直如石破天惊,吴律师说,“harvey先生指控陈霓女士涉嫌构成虐待儿童罪!”

    “也就是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陈嘉之先生。”

    死寂,停车场一片死寂。

    “法官披露的案件显示,陈先生自幼在瑞士生活,在他9岁那年,harvey先生提供了相当多的视听资料作为虐待证据,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法官做出了虐待儿童罪的宣判,陈女士提起上诉。”

    吴律师稍稍迟疑,“奇怪的是,二审陈先生亲口否认了母亲对自己的虐待,然后harvey先生撤了诉。”

    “后来这段婚姻继续维持了7年,在陈先生16岁那年他们在国内办理了离婚手续。”吴律师说,“还有x先生,这个人好像并不存在于世上,根据自传里提供的片段信息,无论如何都查不到,可能需要去瑞士现场调查才行。”

    电话那头像是被挂断了,吴律师等会儿,“沈先生,您在听吗?”

    听筒里的嗓音异常喑哑,沈时序说:“视听资料能不能找到。”

    “不能,国外证据保护和未成年保护方面非常严格。”吴律师说,“不过在陈先生的证词中,能看出他认为其母亲陈霓对他并非虐待,而是由中西文化造成的一种名为教导的严苛。”

    车库有车驶回,大灯由远及近。

    “我知道了。”沈时序转身朝电梯入口走去,“把案件信息发我邮箱。”

    挂断电话后,资料很快发了过来。

    沈时序一边划动着手机一边开门,刚进屋,他立刻抬眼望了眼楼上。

    屋里很温暖,猫猫躺在地板上。

    所以,26层的人在家。

    换好鞋沈时序径直走到书房,看完所有文件已经是凌晨两点。

    关于虐待,实在难以接受,若不是黑纸白字,就是陈嘉之亲口说沈时序也不信。

    从性格来讲,陈嘉之非常开朗爱笑,至于身上,除了一身细腻白皙的皮肉外,没有任何伤痕。

    但是虐待儿童罪定罪范围非常广泛,身体到心理都囊括其中。

    可是,以当年陈嘉之的精神状态和面貌,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任何幼年被虐待的迹象。

    他有很丰富的表达欲,这种丰富不仅体现在很喜欢讲话,还体现在书写上。

    随身带着小札,看到什么就记录什么,用眼睛和手指描绘这个世界。

    沈时序和陈嘉之第一次见面并非学校,而是一场音乐会。

    那是高一暑假天,爱乐团全国巡演,一票难求,大剧院座无虚席。

    临近开场只剩几分钟,音乐厅光线昏暗,一名白到抓眼的男孩出现在排座尽头,顶着亚麻色微卷,弓背弯腰在一个个不好意思,带着暑气和好闻的椰子沐浴露的味道,在沈时序身边坐下。

    开场后,别人要么认真聆听,要么偷偷拍照。

    陈嘉之不同,拿着小札,在腿背上唰唰写的很快。

    后来沈时序才知道,原来三次上台致谢,掌声经久不衰的首提是陈嘉之小姨陈萌,原来陈嘉之唰唰地写的不是观感听感,而是写“自己”。

    音乐会结束后,陈嘉之只顾着拿小札,忘记拿钱包。

    幸好这傻子知道回来找,那时候沈时序没有如此冷漠,带着应对陌生人的疏离和礼貌等在原地。

    鬼使神差的是,没有拒绝陈嘉之请坐地铁的感谢,他默默给司机发消息让先回去。

    两人在爽朗凉风的地下通道并肩走,角落有流浪汉刷吉他琴弦唱歌。

    陈嘉之拿着冰淇凌,站定,沈时序以为他要掏钱,没想到他掏出小札,又开始唰唰地写。

    没有窥探人的癖好,等陈嘉之写好了他才问,写什么。

    一双灰蓝色的清澈眼眸望来,陈嘉之甚是忧愁,“你看路过的行人,他们听到歌声好像很想停下来听一听,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着他们走。”

    宽阔干净的通道,陌生人群来来往往。

    不得不承认,陈嘉之有一双漂亮且敏锐的眼睛,还有一颗善于探索世界的心。

    可惜,也有丢三落四的坏毛病。

    地铁上,钱包好好装在兜里,提前到站走后,小札又忘了拿......

    沈时序无语半晌,又回到乘坐的原站,交给地铁工作人员。

    本来只当一场夏日邂逅,后来开学那天,陈嘉之穿着校服出现在树德国际,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小札应该拿回来。

    而且是偷偷拿回来。

    所以他独自去了那个地铁站,在工作人员再三确认是否认识遗失者,成功取回小札。

    开学两人当了同桌,陈嘉之第一句话便是问小札,沈时序嘴上反问什么小札,深夜却在书房逐页翻看。

    没人知道,探索欲望早已夜夜高涨。

    小偷般的行径亦如多年后的此刻。

    猫猫睡醒了,踮着脚尖进了书房,一跃到沈时序怀中,浅浅地叫了声“喵~”

    小札牛皮外壳皮润透亮,除了页边的自然氧化变黄,跟当年没有任何区别。

    第一页,烂熟于心的字迹映入眼帘。

    很秀气的正楷——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大掌盖住猫猫脑袋,修长的手指翻开下一页。

    ——c市好热,不过我却喜欢夏天,因为夏天人们会熟的快一点?

    ——姥姥说得补数学,可是我更想补脑子。

    ——下雨了,落在屋檐混着风,像铃铛叮咚。

    ——妈妈打电话了,又检查我的口语了,很好!过关!

    视线停留此处,从前看这句不觉得奇怪,现在方觉突兀。

    口语?

    瑞士有四种官方语言: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罗曼语。

    口语要求哪一种?

    ——我用冰淇淋把冰箱装满了,可是没一个人在家。

    ——人类的可爱和爱总归离不开吃,怎么没人请我吃饭,因为我不可爱嘛?

    ——新学校听说很不错,希望能碰到好朋友。

    ——看了一段小河的视频: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喜欢猫猫!!猫猫教永存!!

    嘴角无意识勾了勾,沈时序垂眸,把猫猫搂在胸口,然后仰躺进宽大的座椅里。

    ——小区里有只瘸腿流浪狗,我每天都投喂,但是昨天保洁阿姨告诉我,它瘸腿是装的,我不信跟在后面看,果然!!它吃完狗粮风驰电掣地跑了,好可怜的......狗东西!!

    这里无论再看多少遍,还是会笑出声。

    ——今天的风,有我卧室的门钥匙。

    ——坐久了,腿乱七八糟的。

    ——下午我一个人在家,听见了落叶簇拥时的窸窸窣窣。

    ——又碰见了一只流浪狗,它在追车,很危险,我想带它回家,但转眼一回头,十字路口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买了它们又不养,天杀的,支付宝小鸡我都天天喂!

    ——原来就是不想要了啊,我还以为是它们跑的不够快。

    ——嗯,我也是小狗。

    ——要跑快一点,一直跑。

    ——唉,好像怎么也追不上。

    怀里的猫猫睡得很香,沈时序久久没有眨眼,手指却焦躁的翻页,急需翻到音乐会那天,企图抚平一些莫名的躁动。

    ——这个男生真好看,是我回国见到最好看的人。

    ——哇,好想抓着他的手研究,偷偷拍照构成猥亵吗!

    ——喂,捡我钱包的男生,请我吃冰淇凌的男生,你在哪个学校,可以当我好朋友吗?

    ——好想交换联系方式,可恶!!!!快到站了!!!

    ——算了,他虽然很帅,但很冷漠。

    ——有缘再见叭。

    ——祝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夏天。

    小札到此结束。

    沈时序慢慢收回手,将小札盖在自己脸上,轻嗅着上面残余的笔墨气息。

    直到天光大亮,他关上台灯,洗漱完后提着猫猫后颈子,开门,走到楼梯口,指着楼上。

    “回你老家去。”

    猫猫熟门熟路地往上。

    第一化疗阶段结束后陈嘉之继续在爱佑住了两天,这是回家休息的第一天,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这一周漫长得像一年。

    周维忙工作室装修去了,吃住都在西门上。

    小姨打来很多电话,问距离过年还剩20天,今年想在哪里过。

    陈嘉之用工作室装修当幌子,实则秃头李让回来等通知,关于第二阶段的化疗时间。

    正在厨房喝水,客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挠门声,起初以为听错了,没想到断断续续没停歇。

    走到视控器一看,嗯?!

    陈嘉之立刻开了门。

    大门口,一身亚麻色的卷毛猫猫,正乖巧地揣着小手手蹲在地上,眨着灰蓝色的大眼睛。

    张嘴轻叫:“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