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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7

    事实就是,现在还没有任何实据证明暗算姜林升的是被王世川的人,但姜林升的三个儿女却带人暴揍了王世川的手下。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有人付出代价。

    事情发展到现在,受到影响的已经不只是姜林升,还有公司,圈子里其他人的观感,以及包括以“兄弟”相称,一同建立事业王国的老“兄弟”,李从达和方南生。

    说是兄弟,其实是邻村一起玩大的发小,后来一起出来闯荡,一起建立事业王国。

    他们都是泥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身上都背着一些事儿,如今一个个回归正途,心态上也得有所转变。

    虽然关起门来,几人都表示不屑,站在姜林升的角度,也可以把事情压下来,说是包庇也好,护短也罢,他都玩得起。

    但这样一来,肇事司机就不好再追究,这次群殴就是一报还一报,而且他们一连伤了王世川好几个人,算是扯平了。

    反之,如果姜林升的人不服,还要步步紧逼,以后倘若再生事端,那就是得理不饶人,故意挑衅,那王世川就有了反击的名目。

    呵,这件事原本是姜林升站理,现在倒好,成理亏的了。

    于是,姜林升跟方南生和李从达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推出一个人给个交代,顺便借此考验康尧三人的危机处理能力。

    而眼下第一项测验,就是看谁能把事扛下来,还得扛得聪明,别落下一个“鲁莽行事”的罪名。

    一旦这口黑锅背上身,跟“掌门人”的位子可就无缘了。

    第一个被叫到跟前的就是康尧,毕竟“局”是他攒的。

    康尧抽了半支郁闷烟,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被王世川摆了一道,管家便来通知他去书房。

    他按掉烟,进去一看,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坐在中间的是姜林升,左右两边就是李从达、方南生。

    康尧被收养的那一年差不多七岁,当时姜林升还不住在这栋大房子里。

    他第一次跟两位叔伯照面,他们三人也是这样的排位,手里拿着自制卷烟,谈笑风生时带着一点张狂,一点神秘。

    后来康尧再大一点,看了《教父》,他感觉姜林升三人就有点那个味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效仿。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康尧开始惦记姜林升的位置。

    他不止一次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他。

    所有人都尊称他一声“康先生”。

    谁曾想这些年姜林升摇身一变,成了正派人士。

    康尧在三人面前站定,双手自然垂落,表情很严肃,一上来便说:“是我没有处理好。我愿意听从处置,去给王世川倒茶认错。”

    “靠!”左边的李从达不乐意了,“你是什么牌面,姓王的配吗!你去认错,丢的还不是你爸的脸面吗!”

    右边的方南生用手抹了把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叹道:“王世川就是喜欢小题大做。但由你去倒茶也不是事儿啊。你要是王世川,你咽的下去吗?”

    他们一边觉得是康尧丢份儿,另一边觉得是用一杯茶抵消几人挨的拳头,王世川肯定不会罢休。

    事实上,康尧说要去给王世川端茶认错,已经是“扛事”的表现,但他的出发点却和姜林升三人考虑的不同。

    他可以为了底下人担事儿,也不认为一时的低头就意味着失败,谁的人生不是起起伏伏?

    他相信失去的都能拿回来,何况这一波还赚足了人心。

    姜林升忽然问:“听说那天你不是第一个动手的,你手下有个人下手非常重,他叫什么名字?”

    康尧抬眼,却没什么表情,也不接姜林升递过来的梯子:“我不知道您指的是谁,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接话的是李从达:“行了,你把人交出来,事情就解决了。但他是你的人,得由你亲自交给王世川。”

    康尧面无表情道:“既然他是我的人,事就应该由我来扛。王世川那里,我一个人去也能处理好,绝不给姜爸丢人。”

    康尧是块硬骨头,他始终认为,钱要站着挣,打也可以站着挨。

    就是群殴,他也不会吭一声。

    姜林升和康尧对视片刻,康尧始终不为所动。

    姜林升终于放弃了,给他指了条路:“大洪一定要交出去,你不去,别人也会去。你先在家休息两天,药厂也不用去了,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康尧没有为自己说一句话,很快走出书房。

    他知道自己保不住大洪,却不相信有谁愿意担这种差事——任务是完成了,也别想在这里混了。

    说义气是有点老土,但小人也不会有人待见。

    很快,贺铭远和罗珺分别去见了姜林升三人。

    和康尧预料的一样,他二人也是统一口径,开始并不赞成交出大洪,知道一定要交出后,也都表态说不会做这个“刽子手”。

    姜林升没费力气说服两人。

    利害关系都摆在面前,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固然会得罪康尧,但也是立功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功劳,他们二人并不屑,也不屑于在这件事情上玩脑筋。

    这一点他们仨都一样,骨子里是骄傲的。

    姜林升丝毫不感意外。

    李从达和方南生对视一眼,正商量着强行推出一个,干脆抽签决定。

    这时,姜林升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哦,对了,那天小清也去了,让她也表个态。”

    就这样,原本在楼上听章赫讲《刑法》的徐海清,也被叫到跟前。

    ……

    李从达和方南生并不指望徐海清能扛起重担,更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微词大义。

    他们都有些重男轻女,瞧不上女人的见识,何况还是个小姑娘——只要徐海清能果断表示不出卖自己人,就已经让人高看一眼了。

    徐海清坐下后,姜林升的态度却是一视同仁,将一模一样的话摆在桌上。

    姜林升还说可以给她几分钟时间考虑,想清楚再说。

    谁知徐海清听了,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便问:“那个大洪是一定要交出去,是吗?”

    姜林升:“已经决定了。”

    徐海清点了下头,算是明白了,随即在三人的注视下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下手最狠,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很公平。”

    这话倒是让人意外,起码李从达和方南生都没想到。

    姜林升反倒笑了:“但他们三个都不同意把人送过去。”

    哦,也就是说事情卡在怎么办,由谁来办这一环上。

    徐海清想了下三人不同意的理由和动机,而这些顾虑她是没有的:“讲义气的确很热血,但动手的人也应该敢作敢当。如果今天我们包庇大洪,这和包庇肇事司机的人有什么区别,将来还有什么脸去追究他的责任?”

    这话落地,就连原本还有些惊讶的李从达、方南生,眼神也不由得微妙起来。

    姜林升面上有光,和两人分别交换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徐海清的思路并不清奇,却很清晰,而且她“不合群”,不报团,没有受到上上下下这些人的影响,没有被那些观念洗脑,更不会因为要盲从、迎合,就玩人云亦云那套。

    顺着大家的话茬儿说,自然不会得罪人,但也不差她一个。

    当老大的不能总顺着下面人的意思,一味顾忌情义情分,连原则都不顾了。

    姜林升又一次跟徐海清对上目光。

    他很少这样看她。

    方南生开口:“这件事一定要有人做。”

    徐海清点头道:“不仅要做,还要‘大张旗鼓’的做,决不能遮掩。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公司也要讲规章制度,大洪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而且敢作敢当,我们非但不包庇,还会送他去自首,该坐牢坐牢,该赔偿赔偿。”

    方南生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徐海清却不慌不忙:“这么做,无非是给王世川打个样儿,将来那个肇事司机被抓到,他也不好意思把人藏起来,得按照同样的‘礼数’办。否则事情传开了,丢人的可是他。”

    这一手,就等于把王世川架在中间不上不下,姜林升也算从被动变为主动。

    李从达摇头笑了:“自首,有点意思……真有你的。”

    所有招儿大家都想了,唯独这条路没有人提。

    虽说大家现在都是正经人,但思维和思路还没转换过来,这种事一向是私了,也就只有她敢这么搞。

    徐海清却还有下文:“尧哥护短,咱们自己人能理解,但说出去不好听,也很难服众。如果次次都是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打人情牌,讲义气就可以糊弄过去的老板,人人都来搞这套,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所以这次也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明白错在哪里,也让下面人看到后果。”

    这番话倒并非徐海清一个人想出来的,而是临来之前,章赫给她出了一招——要自保,就要先分化。

    一旦让康尧和贺铭远知道,徐海清将会是他俩的竞争对手,分分钟都会翻脸。

    而她根本没有底牌跟他们玩。

    所以康尧和贺铭远绝对不能合。

    徐海清继续道:“既然尧哥要受罚,也不要逼他送大洪去警局了,这等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但这件事总要有人做——我们这些小辈,也就远哥分量相当。由他出面,应该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