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众所周知,人体可以导电

    ◎一朝被电十年怕,绷带怪人成双对◎

    弟子甲嗅嗅鼻子:“等等, 啥玩意烧焦了?”

    弟子乙瞪大双眼:“我去,堂师兄头上怎么冒烟了!”

    弟子丙陷入沉思:“这样的画面……我总感觉好像看过一次了呢……”

    “……”

    战局在一瞬间逆转,产生的戏剧性效果让台下的所有弟子一时躁动起来, 人群中一时爆发出巨大的交谈声。

    纷杂与混乱之中,只有未先雪一动不动, 仍旧站在原地。

    众所周知,人体可以导电。

    关于这一点,未先雪深有体会。

    虽早有预料, 但眼睁睁地看着堂映东抽搐倒下时,未先雪还是忍不住眉心一跳。

    一段久远且并不愿意再度想起的回忆浮现在脑海里。

    这种感觉叫什么……颂声师弟常说的那个……

    透心凉,心飞扬。

    想必经过这一遭,堂映东也该收收那轻视对手的性子了。

    不再多想, 他唤来两个弟子, 让其去医庐叫人。

    得到命令的弟子有些茫然, 犹犹豫豫地重复问道:“师兄你是说……带担架和……两根长棍?”

    未先雪强调:“一定要木头的。”

    否则到时候地上躺着的可不止俩人了.

    论战庭上。

    继堂映东被电倒之后, 过度透支身体的陈颂声腿一软, 险些跟着倒下。

    好在模模糊糊中, 他凭本能撑住了手中的若水逍, 这才不至于倒头就晕。

    肾虚,往往在过度劳累之后。

    不等他多想,熟悉的钟声便随后响起。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

    短短十道钟声,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随着宣布对决结束的最后一道钟声总算落下,陈颂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松开若水逍, 摇摇晃晃地栽倒。

    意识消散前, 他看见两个抬着担架的弟子火速冲上台, 抄着棍子就要往他身下塞。

    下边的未先雪高声喊着:“错了!错了!是另一个!”

    于是两个弟子连忙抽出长棍, 又朝堂映东的方向冲过去。

    “……”

    临闭眼前,陈颂声有些庆幸地想到。

    太好了,这个宗门还是一样的癫。

    看来他真的还活着.

    练武场的这一战,无疑让陈颂声名声大噪。

    即使对方如今正躺在医庐的床上昏迷不醒。

    有些弟子虽然因为种种不可抗力没能来到现场观摩,却也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这场对决的结果。

    曾以一己之力险些打败未先雪的体院最强弟子与掌门预备首徒相约论战庭的生死之战,可谓是给足了观众看点。

    更有甚者还特意用投影石录制了对战画面,在弟子间广为流传。

    这绝对是一场精彩的对战。

    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结局的反转效果,画面的抓眼程度……每一个元素都恰到好处,让看过的弟子无一不拍手叫绝。

    尤其是陈颂声,本身的容貌就足够惊艳,战时又被堂映东打得死去活来,薄唇因为疼痛而微微抿起,双眸盈满了朦胧水汽,额前的冷汗不断渗下,有的甚至挂在纤长的睫毛上,引得无数女弟子心生怜惜。

    一夜之间,陈颂声在宗门内的人气直线攀升,甚至直逼莫惊桃。

    为此,某不知名弟子甚至推出了系列投影石售卖,具体有:陈颂声单人颜值特辑、陈颂声战损特写短片、陈颂声超绝脸部线条分析……卖得那是一个火热。

    对此,昏迷着的陈颂声一概不知。

    当他醒来时,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叫他不由得一愣。

    竹舍、纱幔、烛台灯。

    确认完毕,熟悉的医庐熟悉的床。

    再度回到这个地方,某些不太妙的回忆涌上心头。

    仔细一看病床位置,还是在右边。

    “……”

    不太妙的记忆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往左边看。

    正欲抬手,小臂处却传来痛感,陈颂声后知后觉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差不多全身都缠满了绷带。

    雪白的绷带从小臂捆到肩膀,浑身除了条裤子外就什么也没穿,清凉得让人不忍直视。

    就在发愣的同时,屋外传来谈话声。

    “这几日躲在房顶上偷看的弟子越来越多了……”

    “甭提了,今早我刚在后院抓着一个,还是个体修呢。”

    “人红是非多啊……”

    随着那声音渐渐靠近,竹舍的大门被人应声打开。

    两个绿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自从外头走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颂声还处于懵逼状态中,茫然地看着那两个男弟子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沏茶。

    聊得正兴起,二人不约而同小酌一口茶水,惬意之余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

    扭头一看,斜对面的大床上,一个缠得结实的绷带人正睁着大眼看他们。

    “……”

    “啊——!!!”

    “啊啊啊——!!!”

    两个男弟子打翻了手中瓷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陈颂声被吼得一愣一愣,内心除了麻木便只剩麻木。

    他二人还好是医学院的弟子,否则必然成为音乐院的一员猛将。

    总算等这高亢又刺耳的尖叫声结束,陈颂声本想开口询问,却见他俩马不停蹄地起身,仓促夺门而出。

    伴随两人动作的,还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师姐!他醒了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另一道绿色的身影夺门而入,双眼炯炯有神地扫视屋内,“谁?谁醒了?”

    视线猝不及防与陈颂声对上,杨齐茗顿时换了副表情,有些惊喜道,“师弟,你可算是醒了。”

    再度看见熟人,陈颂声放松了不少,闻言有些窘迫,“师姐,又见面了哈……”

    捡起地上的瓷杯放回原位,杨齐茗顺便伸手为他探了探脉搏,确认无误后则坐回了床沿。

    “你说说你。”她叹了口气,“跟那个肌肉男犟什么犟……”

    心知她口中的肌肉男指的是堂映东,陈颂声不好说明原委,便打着哈哈模糊了大致起因,“就……也想试试自己的实力什么的……”

    “还好是打赢了。”杨齐茗无奈摇头,“看看你这一身伤,前日抬到医庐时都把我吓了一跳……”

    闻言,陈颂声瞪大了双眼,看向窗外,难以置信道:“前日?我在这睡两天了?”

    杨齐茗抱臂环胸,“不然呢,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想当天就下床跑步啊?”

    “倒也不是……”陈颂声用没被绷带裹住的右手摸了摸后脑,“就是有点惊讶。”

    聊到此处,杨齐茗忽然想起什么,噢了一声,“对了,金子他们就在隔壁,我去叫他们过来。”

    不等陈颂声答话,杨齐茗光速起身,直奔屋外,一身绿衣活像螳螂成精,一蹦一跳着离开了竹舍。

    “……”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系统感慨:[果然还是绿色护眼。]

    陈颂声满头黑线,“你一个电子设备在这儿谈啥护眼呢。”

    不等系统答复,门口再度传来脚步声,大门复又被人推开,两道熟悉的身影窜入室内。

    臧金子抹着泪,眼也不眨的扑到屏风左侧,放声哭嚎道:“我可怜的师弟呀!躺了这么些天,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呜呜……”

    林钦凡紧跟其后,扯着嗓子嗷嗷叫:“我可怜的师弟噢……”

    “……”

    陈颂声默默出声打断,“我在这边……”

    “……”

    喊得昏天暗地的两人瞬间收住声音,极为默契地扭头走过来。

    “看来杨师姐不久前给你们换了换床位,哈哈……”臧金子干笑两声,试图掩盖方才的尴尬。

    林钦凡则是来回打量他全身,心疼地啧啧道:“瞧瞧这绷带缠的,我都认不出来了……”

    “诶?”听二人这话,陈颂声猜出隔壁床位也有个缠着绷带的人,“照这么说,胳膊那就是……”

    臧金子与林钦凡对视一眼,沉痛点头。

    “……”

    “为什么我和他在一个竹舍里?”陈颂声不自觉压低声音,“我一想到这点,感觉全身都隐隐作痛……”

    “好像是因为床位紧张。”臧金子凑近,小小声道,“这两日有好多弟子因为腹痛或者头痛住进来,据说还没检查出是什么原因……”

    陈颂声轻啊了一声:“真的假的?是不是食物中毒?”

    “不是啦。”林钦凡摇了摇头,声如弱蚊,“大部分弟子都辟谷了,很少吃东西……”

    臧金子:“而且大部分都是大一弟子,听说还是集中区域发生呢……”

    陈颂声:“天,长老们也束手无策吗?”

    林钦凡:“对,而且正好碰上木延院长外出交流,听说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聊到此处,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陈颂声:“搞不懂诶……”

    臧金子:“真是难说……”

    林钦凡:“我很赞同……”

    堂映东:“好可怜哦……”

    “……”

    三人同时惊叫一声,自原地齐齐弹起,一瞬间跳到不远处的窗前。

    陈颂声不忘抓着被子挡住身体,一边面露惊恐,一边颤抖着指向面前稳稳站着的堂映东,“你、你、你……”

    臧金子吓得花容失色,扒着林钦凡的脖子死活不放,“救、救命……”

    被勒住的林钦凡的脸涨得通红,活像猪肝,一口气死活喘不上来,“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与三人状态相反,堂映东倒是怡然自得,顺手拆掉身上裹着的绷带,将其丢到一边。

    见到如此画面,陈颂声微眯了眯眼,心生警惕:“大家小心,他准备揍我的时候就是这幅表情。”

    堂映东:“……”

    他张了张口,正欲解释什么,发觉语言苍白无力,遂上前一步。

    三人退后一步。

    堂映东往前一步。

    三人又后退一步。

    堂映东往前一步。

    砰——

    只听一声闷响,陈颂声从窗边摔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还好赶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年特别没有年味,但是非常忙(沉思)

    不管怎么样,还是亲亲宝宝们么么么(飞吻)(旋转)(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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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他真的要碎了

    ◎擂台一眼见真情,仙门大比证实力◎

    为了防止走光, 裹着被子的陈颂声连只扶住窗框的手都腾不出,像一条溜直的春卷那样倒下,姿势是那么地绝决果断。

    三个罪魁祸首手忙脚乱地从门口冲出去, 发现走反了方向,又马不停蹄地冲到另一侧扶起他来。

    最终, 陈颂声喜提颈椎扭伤。

    忙忙碌碌半天,好不容易安稳坐下,陈颂声沉默闭眼, 语气悲怆,“我要碎了。”

    “……”

    三人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臧金子先开了口。

    “这位肌……堂师兄。”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 “请问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虽有了些接触, 但几人之间毕竟不太熟, 加上印象分着实不行, 她的语气不敢太重, 神色也十分警惕。

    对面的堂映东闻言挠了挠后脑, 忽地起身, 大声道:“陈颂声是吧?我,堂映东……”

    瞧见三人明显一个大后退的动作,他明显有些愣住。

    看见堂映东这副神情,陈颂声微微蹙眉,内心莫名升起一丝不忍。

    如此想来, 对方似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战斗中不留情面也是应该的, 自己也犯不着如此。

    就在他即将动摇之际, 身前的臧金子却是突然伸手, 拦住他动作,“别动。”

    她面露警惕,“他前两天要跟你决斗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

    发觉面前人似是将自己误会了,堂映东忙正了正神色,对着陈颂声伸出一只左手,将剩下的话补全,“我,堂映东!“”认可你了!”

    “……”

    不光是臧金子和林钦凡,这回连系统也沉默了。

    系统思索:[……你很需要这个认可吗?]

    陈颂声不太确定,“我……需要吗?”

    “虽然在格斗方面,你还是略逊我一筹。”堂映东分析道,“但你的毅力和坚持,实在让我也为之敬佩,尤其是最后那一招……”

    堂映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你完全够格当我的兄弟!”

    “……”

    系统继续思索:[……还是那句话,你真的很需要这个兄弟吗?]

    陈颂声没有搭话,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不等思考完毕,那边的堂映东像是已经默认了这一点,张开了他那宽厚有力的庞大臂膀,带着满脸热切,直直望着陈颂声。

    “来吧!兄弟!”他的眼里闪烁着炽热的火焰,狠狠灼烧着在场所有人,“我非常认可你,这一定就是缘分,老天让我们在此相逢……”

    说罢,他敞着怀抱,像一只壮硕的黑熊,朝陈颂声径直冲来,势必要给他一个窒息的拥抱,“哦,让我们来彻夜长谈,聊聊对决上你那道打败了我的独门绝技……”

    说罢,他将视线挪到边上那两人,同样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当然,既然是兄弟的兄弟,我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瞧见对方那如山般的身子即将压下,床前几人脸上的惊恐之色愈放愈大。

    砰——

    甚至来不及逃离,三人已经被堂映东如愿揽在了怀里。

    后者发出一道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还真是幸运,本以为再找不到能打败我的弟子,想上仙门大比去碰碰运气……”

    他乐不可支,下意识收紧手臂,“颂声兄弟!以你我的实力,定能横扫各大宗门!一雪前耻!在仙门大比上一举夺……”

    咔擦。

    有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

    “……”

    于是,陈颂声仅剩的那只好手也终于打上了绷带.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认领的好兄弟上药,堂映东难得有些愧疚之情,一扫方才的欣喜之色,脸上带了些懊恼,“诶,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力气……”

    陈颂声现在听他讲话都哆嗦,忙摆手:“不怪师兄你,可能是我最近有点骨质疏松……”

    仔细想想,堂映东不再纠结,对着陈颂声浑身上下的伤看了又看,啧啧称奇,“我怎么记得当时明明没下太重的手啊,怎么给伤成这副模样的。”

    系统呵呵两声:[是,没下多大的手,差点给你二姥姨太五舅舅三叔的堂哥都打出来求救了。]

    “不行。”沉思片刻,堂映东又莫名道,“你这体质也太差了,要是一直只满足于现在,还怎么和我一起上仙门大比横扫千军?”

    他话还没说话,陈颂声心中就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在他准备开口打断的前一秒,面前人斩钉截铁道:“从你伤好后开始,每日都来体院找我特训吧。”

    “……”

    陈颂声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

    他在进行最后的挣扎,“不要了吧,多浪费你的时间啊。”

    堂映东哈哈一笑,眼里充满了对陈颂声的欣赏,赞扬道,“好兄弟,我就说我没看错人!”

    他顺手拍上陈颂声肩头,一双大掌极为有力,边拍边夸:“为了我最挚爱的兄弟,这点时间我还是挤得出来的!”

    拍着拍着,忽然又是一道咔擦声。

    “……”

    臧金子熟练将头伸出窗外叫人:“师姐,这边另一只手可能也需要你重新包扎一下——”.

    终于,在杨齐茗三令五申、且在门前郑重竖起“堂映东与狗不可进入此间竹舍”的警示牌后,某不知名体院人士总算是灰溜溜离去。

    凝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臧金子有一种今后生活怕是不会太好过了的直觉。

    而且他当时被自家师弟的雷劈个半死,不过区区几日,行动竟也完全恢复了,可知是怎样恐怖的身体素质。

    直到此时此刻,陈颂声这才想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对了,方才他说的那个仙门大比又是什么?和宗门大比一样吗?”

    闻言,臧金子忽地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仙门大比?师弟你不知道仙门大比是什么吗?”

    “对哦。”林钦凡若有所思,“我记得中学时有授课的师姐就说过了。”

    陈颂声心下一咯噔,他平时轻易不会去回忆原主的平生,若非特别着重的部分,他都不会去细看,哪知会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你们知道的,我在一个小村庄长大,自小没有爹也没有娘……”

    “等等等等!”一听他说起这些臧金子就眉心抽抽,连忙解释,“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东西,仙门大比……就是各门派之间的大比试啦……”

    据她二人言语中提及的内容,陈颂声也推断出了个大概。

    不同于宗门大比,各学院的弟子之间相互较量切磋,输赢胜败只有自家人计较,仙门大比可就重要多了,说是修真界最重要的赛事也不为过。

    仙门大比起源很早,那时候甚至还没有五宗,是战时为活跃人心才举办的比赛,以此来激励弟子对抗鬼族的决心。

    虽说起源如此,但固定举办仙门大比似乎已经成为了传统,次次都是由当时的掌权宗门一手包办。就连如今的仙门大比,也是由五宗轮流筹备。

    无论是老牌宗门还是新晋家族,只要你符合一定条件,就能收到主办宗门发来的邀请函,前来参与本次的仙门大比。

    当然,如果足够有钱,也是可以动动钞能力,买上那么一两个名额。

    比赛期间并不禁止弟子使用投影石录像,因此赛时的完整录像都会在赛后公布保存,这不仅是各宗弟子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也是主办宗门展示自身实力的最好机会。

    就拿落雪山庄而言,作为五宗之中最弱势的门派,不仅招生率一向远远低于其他四宗,就连实力也是垫底,如此循环往复下来,落雪山庄就有段时日常常陷入即将退出五宗的谣言风波中心。

    就在诸如此类的猜想层出不穷时,落雪山庄却反过来利用了当时正好轮到他们举办的仙门大比上,出乎意料地将那届比赛举办得格外精彩,整场比赛高潮迭起,宗门实力可见一斑,让流传出去的投影石为其打了一道活广告。

    投影石流出后的那一年,落雪山庄的招生率飞速上升,直逼为首的朝鹤宗,一次性解决了所有问题。

    从那时起,五个宗门像是较上劲了,势必要将仙门大比玩出花来,就怕被说不如上下哪一届。

    不光是宗门主办方的较量,弟子们之间的比试也同样严峻。

    整场仙门大比持续数日,从灵根到实力,从阅历到临场反应,比试会从方方面面考验弟子们的综合实力,最终评出优胜者。

    最终获胜的前三名不仅能得到主办方精心置办的厚礼,名望也会迅速提升,也在一定程度上为自己的宗门扩大招生。

    毕竟这是一场全修真界都在观看的比赛。

    不过像他们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宗门,往往能在大比中捞个第八第九名已是极限了。

    据臧金子所说,上一次仙门大比举办时,所有参与比赛的望微门弟子几乎全部输在百名开外,唯二进入前五十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蔺尘想,一个是未先雪。

    前者排第三十五,后者则堪堪擦过前十,正好排在第九。

    “说起来,当时因为他们,我们宗门的招生率也小幅度地上升过嘞。”作为望微门外宗入门的臧金子对此如数家珍,“好一批弟子是冲着未会长才来的望微门。”

    想起堂映东与未先雪是同级,陈颂声略有些疑惑,“诶?那堂……师兄呢?他也和未师兄同一届的吧?”

    “哦,你说他啊。”臧金子仔细回忆道。

    她趁着陈颂声昏迷期间调查过堂映东的资料,自然知道那一届比赛的具体情况。

    “因为力气太大,在一百进五十的比赛中不慎打烂了三个擂台。”臧金子面无表情,“于是被主办宗门的弟子礼貌请走了。”

    “……”

    “结果因为不服气……”臧金子缓缓接道,“在场外要与其他弟子单挑,又打坏三个擂台……”

    “……”

    陈颂声觉得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痛。

    83 你有什么头绪吗

    ◎忽晓竹林鬼夜啼,天机初露显主线◎

    在医庐住院的美好时光总是格外短暂。

    出院后, 陈颂声就鬼鬼祟祟地搬回了自己宿舍。

    至于为什么要用鬼鬼祟祟来形容……

    “颂声兄弟——你在吗——”堂映东扯着嗓子,将脸贴上竹窗,虽看不清里面情形, 但还是努力瞪大双眼,“我感觉自己近日又有大突破, 特来寻你探讨一番——”

    屋内,陈颂声弯腰躲在床边,瑟瑟发抖地抱紧了自己。

    今天, 是他离开医庐后的第三日。

    系统不解:[你说他每天都用这个借口来找你切磋,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颂声大气也不敢出,对此同样百思不得其解,“我咋知道……总不能是对我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所以情不自禁情难自已吧?”

    系统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照你这么说……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陈颂声:“……”

    屋外, 堂映东仍在不停叫唤, 意有人不出来就死不罢休的倾向。

    “颂声兄弟——”他喊了几嗓子, 见里头实在是无声无息, 不免也有些怀疑, 摸了摸后脑, “难道是人不在家……”

    话音未落,他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男声,“诶?你找陈颂声吗?”

    闻言,堂映东当即回头,正对上一名灰衣男子的视线。

    “对。”他忙不迭点头, “我是来找他的。”

    灰衣男子轻啊了一声, “那可来得不巧了, 一炷香前我就见他匆匆走了, 似乎是往……学堂那去了。”

    得了新消息, 堂映东激动道了声谢,马不停蹄地便往灰衣男子所指的方向赶去。

    躲在屋里的一人一统自然是将这些对话听了进去,还在疑惑此人是谁之时,堂映东的脚步声便匆匆远去,叫他们总算是放下了一颗高高悬起的心。

    确认后者是真的已经走远了,陈颂声这才敢悄咪咪地探出脑袋,正欲松口气,却不曾想就这么与窗外朝内张望的一人对上眼。

    “你……”瞥见对方熟悉的眉眼,陈颂声方才瞪大眼,惊讶地叫出声,“荆、荆山玉?”.

    一刻钟后。

    荆山玉与陈颂声齐齐坐在木桌前。

    “还好我赌对了,就猜你应该在家里才是。”荆山玉拍了拍胸口,腕间的绿玉珠串跟着来回碰撞,与一身浅灰色衣袍极为相配。

    他心有余悸道:“不过宗门弟子间的门风还真是彪悍,爱慕你的人都堵到了家门前……”

    闻言,陈颂声为其倒水的手动作一顿,嘴角狠狠一抽,“哈哈,其实他不是……”

    不等他继续,荆山玉顺气的手停住,又瞥了他一眼,满眼怜惜道:“你也别逞强了,我都听见了。”

    陈颂声将未说完的话往下一咽,“……听到什么了?”

    “前两天你院里那动静啊。”荆山玉啧啧称奇,“我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你……”

    他用一副感动又惭愧、纠结又惋惜的神情盯着陈颂声,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被迫的。”

    “……”

    陈颂声陷入沉思,“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系统:[壮硕猛男夜闯竹屋,妙龄少年日日惨叫!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毁灭?]

    系统:[欲知后事如何?请听八十四话:回宗的诱惑——]

    “……”

    “不过那家伙瞧着面相也太凶了……”,荆山玉接着说道,可他似是想到什么,打了个哆嗦:还有那肌肉,瞧着能一拳抡我上西天。”

    “我真是心疼你了,那些激进派弟子做的太过分了,还有……”

    自军训一别,陈颂声已有些时日没再见过这位兄台,竟不知他是个如此话痨的性子。

    哪怕他一句也不应答,荆山玉也能一个人自顾自地唠上大半天。

    “也怪我。”荆山玉忽然低下头,搓了搓衣角,有些不大好意思道,“若我那日有拦着他们私自进你屋子,你也不会这么快被找到吧……”

    触发到关键信息,陈颂声眸色一暗,状若不经意地反问道:“进我院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就…这么五六天前的功夫吧?”荆山玉努力回想,“当时他们进得太自然了,我都没发现不对,后知后觉的时候才……”

    他也是那时才发现陈颂声就住在自己附近。

    “原来如此。”陈颂声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那一伙人肯定是有备而来,他的竹屋外并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物,连他自己刚来时都要绕个两三圈,何况是一群临时起意的弟子。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不光是宿舍地址的泄露,甚至还有意在散播关于掌门首徒的消息。

    他陈颂声一向有仇必报,在这一点上,他与系统达到了惊人的意见统一。

    难得面前有个知情人,在后者的暗示下,陈颂声连忙追问,“那群弟子身上可有什么特点吗?”

    聊到特点,荆山玉的表情微不可察地一愣,“这个嘛……”

    他像是陷入了沉思,末了才缓缓道:“贼眉鼠眼!”

    “尖酸刻薄!”

    “歪瓜裂枣!”

    “目中无人!”

    “……”

    待他说完,陈颂声同样开始思索,“看来至少是有四个人……”

    “……”

    荆山玉:“我说的都是同一个人。”

    “……”

    讲着讲着,他又开始思索:“这么说来,为首的那人我总觉得格外眼熟,有点似曾相识的错觉……”

    对于这种认人环节,陈颂声一向不是很熟练,决定将此交给臧金子几人去苦恼个中奥义。

    再度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好好看了看荆山玉,他不由得有些感慨,“早知道你离得不远,我合该早些前去问候才是。”

    毕竟军训那会两人也有段成功合作的经历,临走时也没有打招呼。

    荆山玉有些腼腆地摆摆手,“我来找过你几回,但你都不在竹屋,想来是太忙了。”

    “哪里……可能只是有些赶巧了……”陈颂声心虚地碰了下鼻尖,忙接话道:“要不这样,今晚你有空不?我……”

    话音未落,身旁的荆山玉忽然紧张地拉过他手臂,神色慌乱地看了看左右,示意陈颂声将头凑过去。

    后者虽有些莫名,却也照做。

    “你听我说……”荆山玉压低了声音,“咱们宿舍这片竹林山啊……不干净!”

    “啊?”乍听此言,陈颂声有些震惊,随即反问道,“真的假的?就这儿?”

    瞧他像是不信,荆山玉轻啧了一声,“当然是真的了!你听我说啊……”

    陈颂声连忙往后坐了坐,摆出听八卦最经典的姿势以表诚意。

    “你知道我刚进宗门的时候……”

    “……”

    “你是说……”

    陈颂声迟疑片刻,“进宗门的第一日、宗训的前一日,还有……的那天,你都听见了鬼的尖叫声?”

    荆山玉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没错!那叫声凄惨又尖利,哀怨又刺耳,我敢说没有百年的冤屈绝对成不了!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要保守秘密……”

    越听越觉得不对,陈颂声莫名有些心虚,悄声问系统,“我怎么感觉……”

    留给他的是系统无情的回应:[不要怀疑,就是你。].

    接下来的日子,堂映东仍未放弃寻找陈颂声的远大志向,坚持每日都来竹林小屋寻他。

    后者则四处躲避,为了避免自己刚出院又要进去,被迫感受了一把被高利贷壮汉追债的体验。

    当然,也并不是全无好消息。

    [任务五:赢得与堂映东的对决。]

    [任务完成奖励:一百万灵石(已完成)]

    打赢堂映东的奖励顺利入账,陈颂声一夜暴富,走进望微门商业街时的底气足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下一秒就被闻讯赶来的堂映东逼得打道回府。

    就在他沉浸于夜夜躺在灵石堆里数钱的美梦时,系统忽然告知他,新的任务来了。

    [任务六:推进宗门弟子全方面发展,解决当前困境]

    [任务奖励:神秘大礼包]

    对此,陈颂声陷入沉思。

    无言良久,他终于开口:“系统,你有什么头绪吗?”

    系统同样沉思:[我应该有什么头绪吗?]

    诚然,就算是作为发布任务的那一方,伟大的二百五号系统同志依旧没能完全掌握到自家任务面板发布任务的规律。

    就像上一个任务,他们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面板执意要他与一个看着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弟子互相打架。

    难道只是为了给他送钱?

    陈颂声想了想平日连一包瓜子都要与自己计较的系统,默默将这个想法画上了红叉。

    不过任务标题虽然写得模糊不清,但好在如今随着系统能量恢复,当前执行任务的下方已经出现进度条了。

    [当前进度:百分之零]

    陈颂声好说歹说地安慰了自己一番,有总比没有好。

    系统缄默片刻,却忽然出声:[我感受到了。]

    它有些严肃,[我,感受到了。]

    回归的力量逐渐强大,即使是被视作天机的任务,它如今竟也能从中窥见一点线索。

    闻言,陈颂声紧张蹙眉,“你……真的感受到了?”

    系统郑重道:[当然,我感受到了。]

    有关任务的部分在不断放大,它或许能从中窥见一些线索,以此来屏蔽一些风险……

    “该死的!”陈颂声忽然暗骂一声,“你怎么发现我偷你一袋螺蛳粉味瓜子的事了?”

    他有些懊悔,“靠,我明明藏得很好。”

    系统的声量陡然拔高:[什么?你偷了我一袋瓜子?]

    “……”

    言归正传。

    互骂九九八十一句之后,话题总算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上。

    系统轻咳两声,正色道:[我感受到了。]

    系统:[下一次的任务……大概和仙门大比有关。]

    【作者有话说】

    写过渡章的时候老觉得怪怪的……以后找个时间修一修呜呜呜(瑟缩)

    我昨晚扒门缝听爹妈吵架吵了半小时,今天他俩闹离婚,整个家阴云密布,搞得我心乱乱剧情乱乱,都不知道怎么写了(碎)

    84 欢迎光临

    ◎练武场边建小屋,裤衩开洞也能穿◎

    身为剑修, 莫砚琮从小就明白自己未来会走上怎样的一条路。

    淮乌莫氏算是小有名气的修仙大族,族内有些资历的长辈以往大多都是从五宗毕业,适龄弟子中能考进一本大学的更是不算少数, 无论是血脉还是天赋,莫氏子弟都占尽了先机。

    尽管莫砚琮这一脉只是个偏远到不能再偏远的旁支, 他也深深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豪。

    每一个莫氏弟子满六周岁时都会被送到主宅□□养六年,无论嫡系旁支,长辈们会寻出具有天赋的孩子留下, 其余人则送回各家。

    再偏远的旁支也终究流着莫氏的血,莫砚琮自然不例外。

    被主家接走前,母亲曾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大到修行难易, 小到衣食住行, 直到母子二人最后都红了眼眶,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为止。

    直到如今, 他还记得自己坐在渐渐远行的马车上时, 爹娘和妹妹三人奋力挥舞的双手。

    从那时起, 他就立志要出人头地,至少为自己的爹娘和妹妹挣一口气!

    至于现在……

    莫砚琮看一眼手中略微有些生锈的铁剑,无声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他想成为剑修的契机,也是在来到主宅时定下的。

    在参观莫家内部书阁时, 他就碰巧在其中收藏的诸多诛邪志异里窥见了无数仙人事迹。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洲。

    行走天涯的无名侠客、打抱不平的蒙面仙修、锄奸扶弱的剑者……繁华风尘的万千世界从他眼中一晃而过, 最终只留下了那把一气可平千万难的宝剑。

    于是日后, 在实践课上挑选武器之时, 莫砚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剑。

    他也要像话本里的那些仙人一样仗剑天涯洒脱随意,快意恩仇弹指之间!

    自然,作为莫家旁支中考上五宗的最强有力的候选人,莫砚琮无疑是有这个天赋的。

    虽说主宅的生活他仍不太适应,时不时还会被嫡系的顽劣子弟恶意刁难,冬日因被泼水而结冰的被子、衣领里时不时会翻出来的绣花针、吃饭时会无意从菜里翻出的虫子……当然,这一点在他辟谷后就好了不少。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拦他坚定成为剑修、考上五宗的决心!

    彼时的莫砚琮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最重要的高考来临。

    自诩前面一切环节都完美发挥的他,却在最重要的剑法考核上出了大错,因此以一分之差无缘朝鹤宗,退而求其次来到了……

    莫砚琮定定站在山门前,望着匾额上大气而潦草的望微门三字出神。

    成为朝鹤宗弟子是他的夙愿,当分数结果到手之际,他才发现一直以来撑着自己的那口气……散了。

    心灰意冷之下,他连志愿都是随便填的。

    以至于他一直稀里糊涂地上到了大二,也一直不敢归家去见父母妹妹一面。

    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一直把他视作全家骄傲的爹娘又怎么能接受呢……

    莫砚琮不再多想,微微垂下眼睫,一步步往台阶上走去。

    许是自卑心作祟,考上大学之后,他就和从前要好的那些族中弟子断了联系,也没在宗门里再找新的朋友。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同班的剑修弟子经常在背后偷偷看着他小声议论……大概也是在嘲笑他一事无成吧。

    他也不是没想过复读重考,时间成本倒不是令他担忧的原因,实在是家中经济状况每日愈下,母亲寄来的家书才说到父亲生了大病,如今也不能出去捉妖维持生计,妹妹上学也需要灵石,一家子就靠他那点弟子俸禄撑着……

    莫砚琮捏紧了腰间挂着的钱袋,盘算着这个月还能再寄回去多少钱。

    身边路过几个法修女弟子,其中两人的嬉笑声正传入他耳中。

    “听说桃源堂过两天又要上新了,咱们再去尝尝呀?”

    “他们家的新品就没有难喝的啦,对哦,这就叫什么来着……”

    “是不踩雷!不踩雷啦……”

    “……”

    余光瞥见那几人手里都各自拿着一个掏空的竹筒,莫砚琮却也不甚在意,他远离社交已经许久,对这些时兴的玩意也提不起兴趣,反正也没钱买……

    就这样一路走到练剑场,莫砚琮环顾四下,发觉周围格外冷清,平日打得如火如荼的剑修们不知都去哪儿了,一时不免有些疑惑。

    待他走到机关假人前,更是不免嘀咕两句。

    总觉得近日练剑场的陪练假人少了不少……

    正欲抽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铁剑,莫砚琮目光不经意一转,这才终于发现那些弟子们的去向。

    练剑场后头,竟不知何时建了个三层小木屋。

    莫砚琮手上动作一顿,内心纠结片刻,还是缓缓收了剑,决定上前看看。

    待他走得近些了,这才认真打量起这幢还算温暖的建筑。

    这屋子似是仿照竹林宿舍建的,最顶上采用了斜式棚顶遮盖,纹理分明的木门上方挂了牌匾,上头端端正正刻着“神奇妙妙屋”五个大字。

    全屋的材质用的都是上好的黄梁树顶干,四根长木贯穿上下,左侧有道侧板镂空的旋转楼梯直达二层露台,房棚顶上还盖着大片用来散热的常青叶,瞧着绿意盎然又不乏美观精致。

    再往下仔细一瞧,原来正门边上还竖了块木板,上头不知使的什么材料涂黑了,改用白墨水写下了几行娟秀工整的小字。

    “寻找内心的平静与疗愈,开解所有复杂心事,倾听您的诉求与烦闷,欢迎走进神奇妙妙屋咨询。”

    正疑惑这行告示的意义,莫砚琮忽然听见身边的几个弟子也在讨论。

    弟子甲:“我昨天也来练习了,咋没看见这屋子,不会是一晚上建起来的吧?”

    弟子乙:“奇了怪了,这玩意到底是干啥的?也不像是在卖什么东西……”

    弟子丙:“哎,你们那是来得晚了,我半个时辰前就到这儿了,可亲眼看见其他弟子哭着从里头跑出来!”

    弟子甲大惊失色:“哭着跑出来?里面竟是有人在的?”

    弟子丙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还未可知,我好友去问了,据说每个哭着跑出来的弟子都只是一味摇着头,什么都不愿多说。”

    弟子乙若有所思:“听你们这一说……我还真有些感兴趣了……”

    “……”

    莫砚琮蹙眉,只觉荒唐。

    每个进去的弟子都会哭着跑出来?

    世间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目光再度停在那告示木牌上半晌,莫砚琮移开视线,并不信旁人口中所言。

    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正欲回去专心练剑,耳中却敏锐听见身后传来开合门扇的声音。

    心下顿时有些好奇,稍一转头,就看见一个足有八尺之高的肌肉猛男夺门而出,一瞬间穿过人群,捂着双眼决绝跑开,只留给后人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跑出数米,莫砚琮还能听见他呜咽的哭声:“呜呜呜……呜呜呜……”

    跑到最后,在众人的余光中,八尺壮汉猝然跪地,仰天悲戚长啸:“爹!娘!”

    全场沉默。

    一秒钟后,所有围观的弟子顿时爆发出巨大的讨论声。

    “怎么回事?你们听见他在喊什么了吗?”

    “好像是爹娘?他喊爹娘做什么?”

    “天哪好恐怖……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

    诸如此类的讨论声经久不息。

    莫砚琮一时竟也歇下了回头练剑的心思,反而庄重地转回来,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木牌上。

    寻找内心的平静与疗愈,开解所有复杂心事,倾听您的诉求与烦闷……

    真的假的。

    握着铁剑的手微微颤抖,莫砚琮内心有些许动摇,竟是心动了。

    他的确有些烦闷,若这神奇妙妙屋真那么神奇……

    可是一想到方才哭着跑走的八尺大汉,莫砚琮又再度犹豫了起来。

    他从不穿开裆裤开始就再也没哭过了……要是一会也哭着出来岂不是很掉面……

    等等,他又不一定会哭。

    也许是出于安慰自己的角度,也许是出于内心尚存的一丝侥幸,莫砚琮此时真是动了心思,脚下不自觉往前方迈了一步。

    某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在拼命寻找存在感,莫砚琮一步一步往木屋走去,很快就挤到了人群最里圈。

    正打算一鼓作气往前冲,身边弟子随口的几句闲聊倒惊醒了他。

    “收不收费啊这个妙妙屋……”

    “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是肯定要收灵石的吧?毕竟这屋子的用料不便宜啊。”

    “感觉会很贵,不过要是真有效果,贵也值了。”

    “……”

    兜头一盆冷水往莫砚琮头上浇来。

    他是穷得连秋裤都要打补丁的人,还有什么余钱去这种地方消费。

    摩挲着手下铁剑上的点点锈迹,莫砚琮苦笑一声,转身便走。

    只是此时的步伐却不如方才有劲。

    慢吞吞地走到一半,莫砚琮忽然想起什么,一双暗沉的眸子忽地亮起。

    对了!他上个月特意留了一袋子买秋裤的钱!

    虽然不多,但说不定咬咬牙还真能付得起。

    大不了他问清价钱,太贵了转身就走,事到如今,也谈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了。

    莫砚琮抿了抿唇,转身就毅然决然地往木屋走去。

    旧秋裤……也不是不能穿,再打两个补丁也不影响质量。

    ……漏风也没关系,反正外面还有裤子盖着。

    快步走到神奇妙妙屋前,莫砚琮深吸一口气,无视身后那些围观弟子或惊讶或疑惑的声音,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是坑是洞,他都跳了!

    还透着草木香气的崭新木门在眼前缓缓推开,莫砚琮快步从缝隙中溜进去,将身后着急探来的视线一一隔绝。

    “欢迎光临。”

    一道甜美的女声缓缓在他耳边响起。

    【作者有话说】

    莫砚(yan)琮(cong)

    砚是砚台的砚,琮是第三声的c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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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天使与你同在

    ◎各类问卷齐登场,扣心门得一人助◎

    率先映入眼帘的, 是明亮且整洁的大堂。

    暖黄色的墙面一览无遗,为了不显孤单,还挂了不少富有色彩的布画, 星星点点的五角装饰从天花板一路挂下来,散发着莹润的光。

    脚下零零散散放着三四张米色小圆桌, 无数大大小小的椭圆形绵软毛绒物体依次放在眼前,让莫砚琮不免有些迷茫。

    有桌子不放椅子,放这些大大小小、看着瘪瘪的东西做什么?

    屋子角落里则摆着不少一人高的树木, 倒是中和了室内的颜色,让人不由得下意识放松心情。

    “欢迎光临。”

    那道甜美的女声再度响起,莫砚琮这才恍然回过神,意识到声音原是来自身前。

    只见前方一道米黄色的弧形长台牢牢地分出一块区域, 将屋内隔成一大一小两块。而方才说话的那名女子此时就在里头站着, 正面带笑容地望着莫砚琮。

    这女子一身鹅黄色长裙, 杏眼翘鼻柳叶眉, 巴掌大的小脸生得柔美, 颇具温婉气息。

    弧形长台的桌面上也竖着一块木牌, 上头标着“前台”二字。

    毕竟长这么也没正经与几个女弟子接触, 被她这样盯着,莫砚琮不免有些许紧张,手指不自觉绞紧衣角。

    那黄衣女子面带笑容,从台下摸出一张厚纸递给莫砚琮,“您好, 这边可以看看需要什么服务呢?”

    莫砚琮犹豫片刻, 出于礼貌, 还是上前接过了那张纸。还未来得及告知对方自己如今囊中羞涩, 想问问价钱的意图, 就先瞥见了手中厚纸上所写的内容。

    项目一:诉说烦恼,标价五灵石

    项目二:开解心事,标价十灵石

    项目三:学业解闷,标价五灵石

    项目四:星座答疑,标价五灵石

    ……

    一共就四项服务,莫砚琮简直都惊呆了。

    这么便宜?

    二十五块灵石,才够他给秋裤打一个豪华补丁的钱!

    话不多说,莫砚琮登时就准备下单。

    思索片刻,他谨慎地下单了项目一。

    从芥子中摸出五灵石付了帐,前台那位满面笑容的黄衣女子便将菜单收了回去,转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交予莫砚琮。

    “好的,已收到付款信息,请您先填写一些相关问卷,我们好为您安排专业的陪聊师。”

    莫砚琮越听越有些心惊,五灵石竟然就能买到如此细致的服务,还有专人的陪聊师……

    不等他下笔,那前台女子又道:“还请您如实填写问卷,另外,那边的懒人沙发与小圆桌是可以坐的。”

    闻言,莫砚琮轻啊了一声,道了声谢谢,随即带着问卷来到圆桌边。

    懒人沙发……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指这个瘪气的球?

    正欲开口询问,莫砚琮抬头一瞧,这才发现方才前台的那名女弟子早已不知不觉消失。

    收了开口的心思,莫砚琮试探着朝那软绵绵的圆球坐下。

    轻柔的绒毛在一瞬间包裹住大半个身子,瘪下去的部分竟正好贴合身体线条,完美地承托住了体重。

    这种被牢牢包围的感觉,竟叫莫砚琮无法控制地放松下来,感觉就像置身云层。

    好容易才挣扎着坐起来,他一时有些庆幸,还好这里没有其他弟子,没叫这失态的一幕被人撞见。

    连日的疲累被有效舒缓,莫砚琮打起了精神,认真执笔写起了问卷。

    人格测试问卷。

    “第一问:你是否经常交新朋友?”

    “第二问:你会花很多空闲时间来探索各种能激起你兴趣的东西吗?”

    “第三问:看到别人哭,是否容易让你也跟着哭?”

    “……”

    心理测试问卷。

    “第一问:你与自己的父母关系如何?”

    “第二问:你当初填报本宗门志愿的主要原因是?”

    “第三问:你认为目前生活中最大的困境是什么?”

    “……”

    “这都是什么鬼题目……”

    莫砚琮填得头痛。

    不知过了多久,他烦躁捏了捏山根,将填完的问卷拢到一处,随即长呼了一口气。

    该死的,终于写完了!

    复核了一遍问卷上的内容,莫砚琮自己都有些哑然失笑。

    最近烦恼的事……穷,没钱换剑,排插火灾隐患的弟子整日吵得他无法专心修炼。

    最想如何改变现状……变有钱,治好父亲的病……当然,如果能复读也是极好的。

    虽觉得这个想法在望微门内谈起有些格外不要脸,但对方要求实话实说,莫砚琮思忖片刻,还是决定随心填。

    就在他望着问卷愣神之际,头顶忽地有道声音响起,“您好,填好问卷后可以交给我哦。”

    莫砚琮诧异抬头,直面上前台女子那张姣好的面容,张了张嘴,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匆匆抖了抖问卷交给对方,“啊……在这!”

    女子扬起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一如方才,接过东西后就再度回到了前台。

    莫砚琮的指背蹭了蹭鼻尖,心下诧异,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对方走来的动静。

    难不成这女子……是什么隐居已久的师姐前辈?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黄衣女子已将问卷收好,再度走到他身边。

    “问卷整理好了,请您走楼梯上到二层。”她将这沓纸交还给莫砚琮,“左转第一个房间,是我们为你安排的心理倾听师。”

    在对方一贯热切的目光下,后者脚步微顿,随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临到二层前,莫砚琮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下方,那黄衣女子已经背过身往前台走去。

    以他绝对的经验来看,这女子走起路来一轻一重,腿上应当是曾受过重伤。

    ……估计已经装上假肢了。

    不在多想,莫砚琮收回视线,径直走上二楼,寻找起黄衣女子方才所说的房间来。

    ……

    此时此刻,二层。

    身为唯一的倾听烦恼师兼心理医生兼星座神棍,陈颂声正捧着从楼下传上来的具体资料揣摩。

    看着看着,他忽地啧了一声。

    “剑修都这么穷吗?”陈颂声指着上头调查修炼现况的问题道:“你看看这……因为没钱换剑,现在还在用入学第一节剑道课上用来训练的铁剑。”

    “虽然来的剑修十有十都是这样,不过这位穷得实在有点太超过了。”

    系统对此无感:[所以才叫你来解决问题嘛……总之剑道院的人数最多,相比其他院系,到时候进度条肯定有一个巨大的飞升。]

    轻轻咬上曲起的指节半晌,陈颂声纠结道:“一定要用这么累人的法子吗?为了整这个计划,我还拜托未师兄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堂师兄安排了必须要离宗的任务……”

    系统信誓旦旦:[听我的准没错!难道我哪次让你失败了吗?]

    陈颂声:“……”

    陈颂声:“你哪次让我成功过了吗?”

    “……”

    一场愉快的谈话戛然而止。

    就在此时,面前的木门被人缓缓推开。

    陈颂声微微挺直了脊背,稍微收起了一些懒散之意,将手上的资料放下,朝对方释放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您好,莫道友。”

    随着他的问好声落地,对方也从黑暗阴影中缓缓走出,略带警惕地望了眼四周,“您好……”

    粗略打量过房屋装饰,这位自己即将问诊的客人终于将视线放在陈颂声身上。看清后者容颜的一刻,他的眼里也自然地闪过一丝惊艳。

    “请坐。”陈颂声示意对方坐到与自己一桌之隔的柔软座椅前,“鄙人姓陈。”

    注意到莫砚琮并没有在看见自己长相的第一瞬间就脱口而出他的名字,陈颂声心下了然,默默记下对方貌似不太合群、不常与人来往、不爱凑热闹、鲜少出门、甚至还有些漠视宗门的几点。

    毕竟他和堂映东的那场对决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商业街现在还有挂着他巨大海报的店铺存在。

    而面前之人对自己这张脸毫无印象……

    陈颂声轻咳两声,瞧见对方已经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坐下,于是开口道:“莫道友近日应当不怎么出门吧?”

    闻言莫砚琮确实是有些讶异,随即点了点头,“是的,我最近都在忙着修炼。”

    还有练习给秋裤补丁的技巧与针法。

    开局这一问无疑给了莫砚琮很大的信任,他渐渐开始放下防备心,将心中积攒多日的苦水一洒而出。

    陈颂声当即摆正姿态认真倾听。

    ……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莫砚琮坐在软椅上犹豫片刻,还是站起了身,轻轻摇了摇面前正香甜酣睡的陈颂声,“陈道友……陈道友?”

    后者猛然惊醒,迷迷糊糊地抬眼看向对方,随即伸手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啊……说到哪儿了?”

    他似是怕对方误会,还特意解释道:“其实……这是我的特殊能力,可以在睡梦中与你共情,更好的倾听你的过去。”

    说罢,陈颂声眼角竟真的滑落一滴泪珠。

    莫砚琮几乎是瞬间就相信了这个说辞,甚至还有些感动。

    二人相谈到现在,莫砚琮早已彻底放下心里的那点防线,他好久没和人讲过这么大段的话了,一时竟有些没收住。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他在独自说,陈道友在微笑鼓励。

    当然,只有系统默默盯着那滴明显是因为睡醒打哈欠才流下的眼泪出神。

    “感觉自己和同系弟子间有隔阂……”莫砚琮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随即又有些沮丧,“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我这种又穷又没骨气面对自己的人……真是活该啊……”

    “不,不是你的错。”陈颂声上前挽起他的手,眼里充斥着情真意切,“我能感受到你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相信我,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莫砚琮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一事无成,家中父母还指望着……”

    闻言,陈颂声面色一凛,严肃了几分,“莫道友,我问你,你对于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一定要家财万贯吗?一定要世界第一吗?”

    “我们只是普通人,或许不美不帅资质平平,难道所有这样的人都是失败者吗?”

    莫砚琮怔愣一瞬,伸手指了指陈颂声的脸,“可是你很好看……”

    后者绽开笑脸,“真是的,瞎说什么大实话……”

    系统:[咳咳!]

    陈颂声连忙收敛表情,再度坚定地望向他,“听我说。”

    “你是个勇敢的男孩。”

    “小小的挫折不会影响你的志气。”

    “你可以对世间的一切不平说不,去捍卫你的权利。”

    “记住,天使……道与你同在……”

    陈颂声的身边忽然亮起了圣光。

    莫砚琮呆若木鸡。

    下一刻,他忽然站起身,将腰间所有的灵石袋全部摆在了陈颂声面前。

    末了,莫砚琮霸气一挥手,“项目二到项目四!我全定了!”

    系统大跌眼镜:[啊?]

    陈颂声则悄悄松了口气。

    随即,他将手里的《吕小布励志师教学指南》丢到桌底藏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陈颂声:想看我其他的教学指南?

    陈颂声:对不起,这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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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夺门而出丢大脸,剑道课上得肯定◎

    项目二的内容是开解心事, 在这一点上,莫砚琮可是有许多苦水要倒。

    不等二人正式开始谈话,房间的木门忽地被人敲响, 熟悉的女声自后头传来,“主人, 分析报告出来了。”

    “噢。”陈颂声转了转椅背,自然应声,“进来吧。”

    下一刻, 黄衣女子推开门,迎着二人视线淡定走进,将一册书简放在陈颂声手边。

    听见对方用到了主人一词,莫砚琮有些惊讶, 目送她离开后也顾不得继续话题, 转头询问陈颂声, “这……她是……”

    捧着书简仔细钻研的陈颂声闻言抬起头, 见其指着门口, 随即回道:“啊, 你说小黄?”

    “这是我最新研发的智能木偶。”他似是想起什么, 怕对方不好理解,又道,“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傀儡宗,不过小黄就是类似傀儡,但是比傀儡更聪明点的……智能木偶?”

    说起来, 光研究出小黄这事, 他也废了极大的心力。

    为此, 他甚至趁着月黑风高, 偷摸去搬了剑道院的数十个陪练假人回去。

    虽然险些被巡夜的长老抓到, 但好在成果是斐然的。

    在原来冷冰冰只会被动回击的假人身上加入了其他零件,调整了四肢灵活度,还加入了语音包程序,如今也能代替真人,做些普通的事情了。

    为此,他花高价聘请来的七个法修累倒了六个。

    剩下的那个,如今还在研究如何让套在假人身上的人皮面具更加贴合,达到与真人无异的程度。

    这东西要是琢磨出来,也不失为一件防刺杀利器。

    思绪逐渐偏离,陈颂声摩挲着扶手,盘算着今晚是不是要再雇佣几个体修帮自己将那堆偷来的陪练假人搬回去。

    “……”

    “陈道友。”莫砚琮的语气忽然变得沮丧,“现在我可能又多了一个情感问题。”

    “……”

    “没关系!”陈颂声闻言立刻坐直,从桌底翻出一本厚厚的书册,“我有法宝!”

    这可是他从系统那里花大价钱买下的心理解问大全,精准打击,从无败绩!

    陈颂声翻开第一页,煞有介事地轻咳两声,随即看向莫砚琮,“你……”

    后者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一时有些慌忙。

    “你……”陈颂声望着他的目光愈加严峻。

    “我……”莫砚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怎么了吗……”

    “你……等一下。”陈颂声迅速起身,“拿错书了,让我去换一本。”

    “……”

    莫砚琮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难道刚才在这位陈道友身上感受到的安心全是假的?

    可他却能研发出那么以假乱真的……小黄,怎么瞧也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的陈颂声已经准备完毕,再度与莫砚琮面对面,准备进入深刻交流。

    “放松。”陈颂声面带微笑,温柔道:“很快就结束了。”

    一刻钟后。

    神奇妙妙屋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周边旁观的弟子均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齐齐朝其那方向看去。

    莫砚琮捂着脸仓惶跑出,一边穿过人群一边嚎啕大哭。

    “爹!娘!”跑出人群后,他惭愧跪地,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喊完后,他停顿一秒,似是察觉到什么,又哭号道:“妹妹!”

    “……”

    陈颂声靠在窗边,嘴里含着小黄方才送上来的棒棒糖。

    这是桃源堂近日推出的新品,李文杰寄来先给他尝了尝。

    为了扩大市场,桃源村将所有系列商品都冠上了桃源堂的名头,开始光明正大地在外界售卖。

    新奇有趣的事物一经出卖,可谓是真正打响了名头。

    盯着楼下磕磕绊绊、越跑越远的身影,陈颂声唏嘘非常,自顾自道:“重病的爹,柔弱的娘,上学的妹和破碎的他。”

    系统默默计数:[这是你今天聊哭的第八个。]

    它甚至有些感慨:[我都有些好奇你这天赋究竟是哪儿来的了。]

    “唉。”陈颂声叹息一声,将棒棒糖的棍儿叼到正中,“全是感情,毫无技巧。”

    窗外,一批御剑飞行的弟子注意到他,看见其嘴里含着的不明棍状物体后,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为首的那人顿时刹住车,不知大吼了一声什么,几人一窝蜂朝这边冲来。

    陈颂声全然没注意到这些,还望着莫砚琮离去的方向失神,“这小子的速度也蛮快的嘛……”

    话没说完,一道冰凉的水柱扑面而来,滋哇着浇了陈颂声满身。

    “……”

    透心凉,心飞扬。

    头顶,手持水魔法的执法队弟子板着脸靠近,严肃道:“木屋内抽烟草,罚款二百。”

    “……”

    陈颂声从身到心都凉飕飕的.

    回去以后,莫砚琮的心情平复不少。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下定决心改变,就像陈道友所说的那般。

    愚者向外寻求力量,智者向内寻求力量。

    改变自己第一步,外出社交。

    今日恰好有剑道课。

    临跨过门槛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日夺门而出狂喊爹娘的场面过于雷人,顿时有些羞赧。

    万一有同门认出自己……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想着自己入学以来一向低调,应当也没多少弟子认识,底气上来不少,就这么昂首挺胸地出了屋子。

    迎着途中其他弟子或多或少的注视,莫砚琮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硬着头皮往前走。

    没关系,就是陈道友说的那样,这些都是他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其实根本没人看着他!

    就这么一路走向练剑场,莫砚琮只觉得越来越紧张。

    他怎么感觉……看他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直到一个同门女弟子从莫砚琮面前路过,似是认出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莫砚琮?”

    后者身体一紧。

    来了来了!最重要的一点!

    一定要神态自若地跟别人搭话!

    于是莫砚琮不留痕迹地清了清嗓子,“啊,是我没错。”

    见对方没有搭话,他紧接着又道,“真巧啊,在这儿居然遇到你了,你现在准备去哪呢?”

    搭话技巧第一条,要将话题适度抛给别人。

    “当对方发起问话时,你要不留痕迹地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陈颂声躺在转椅上晃了晃,把玩着手里团成卷筒的书,“最好是那种……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或者上次碰见的什么什么事怎么样了这样的话题。”

    “去……练剑场啊。”那女弟子轻啊了一声,“今日有剑道课不是吗?”

    “哈哈……对,那我们一起过去吧。”莫砚琮干笑两声。

    搭话技巧第二条,要将选择权交给他人,不能处于被动。

    “如果你不知道要如何决定一件事情,那就趁着对方开口之前问回去。”陈颂声沉着冷静地分析,“被拒绝反而是次要的,陷入两难的境地才真正致命。”

    “毕竟思考对方是否对自己的回答不满,也是一个极其耗费脑细胞的过程。”

    思及此,莫砚琮更加庆幸自己把握住了时机。

    对面的那位同门女弟子倒没有多想,干脆道:“行呗,一起走啊。”

    得到肯定的答复,莫砚琮悬着的心放下不少,随即迫不及待地与其同往练剑场去。

    二人走出三四步,那女弟子却忽然停下,转头打量着莫砚琮,神色间尽是迟疑之色。

    莫砚琮以为她要后悔,一时间连呼吸都停顿了几分,紧张却要故作自然地问道:“怎么了吗?”

    “那个……”那女弟子表情纠结,张了张嘴,犹犹豫豫道:“我从刚才就想问你了……”

    “你一直这样看着天走路,不累吗?”

    莫砚琮:“……”

    他收回了自己骄傲的脖颈,随即尬笑着揉了揉肩颈,“哈哈……好像是有点哈……”

    女弟子并没有多想,以为只是他的奇怪爱好,耸了耸肩,半开玩笑道:“没想到约你这么容易,我还以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会一言不发地走掉呢?”

    “哈哈,人都是会变的嘛……”莫砚琮摸摸后脑,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回复。

    他现在不讲哈哈好像就不会说话了。

    聊到此,二人已经抵达了练剑场。

    看见同门,那女弟子朝莫砚琮拜别,连忙往那处狂奔而去。

    莫砚琮则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踱步走到多数同门身边时,授课的师兄正要开始训练。

    他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崭新的陪练假人,顺手拂去其身上沾染的落叶,转头对着众弟子道:“这是学院最新研究出的木偶,较先前更灵活了不少,攻击方面也采纳了更多招式,可谓是全面升级。”

    “今日这堂课,就由你们和它对战。”

    授课师兄说罢,就指挥其他弟子搬出更多假人,嘱咐其一人一个相互对战。

    莫砚琮跟在人群后头,同样领到了个新版假人,默默站到人群外围,磨磨蹭蹭地与其对招。

    一边打,他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剑道课一般都是如此各打各的,除了偶尔的对战课能让弟子之间痛快地打上一场,其他时间都是重复着学习、跟连、打假人这种步骤。

    要怎么再与别人交流呢……

    仔细想想,其实他也算是有进步了……

    要不今日就这么算了?

    下次再更近一步吧?

    如此心安理得地安慰完自己,莫砚琮决定下课后就回房继续宅着,干劲一下子被提上来,手下速度都快了不少。

    生锈的剑重复回挡假人的的攻击,莫砚琮看准时机,反手一砍,顺利将假人手中的剑打飞。

    边上时刻注意着内场情况的授课师兄注意到这一点,随即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其可以提前离开了。

    正欲转身,场内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师兄!这……这木人!停不下来了!”

    闻言,莫砚琮与那授课师兄几乎是同时看过去。

    声音来源场内的一个男弟子,他手中原先拿着的长剑早已落地,可身前假人的动作却丝毫未停,反而速度越来越快。

    那男弟子只能狼狈抵挡,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已经多了数道因为劈砍而产生的血痕。

    不仅如此,假人的力度反而加大,这男弟子几次险些被它砍到脖颈,恐怕再撑不了多久。

    事态紧急,莫砚琮顾不得多想,急速穿过人群,瞅准假人抬手的时机,一个滑铲将那男弟子踹开,持剑迎上假人。

    巨大的力道震得莫砚琮手腕一抖,他心下有些讶异,却也提起了精神应对。

    锈剑一收,他当即一个侧身,趁着假人劈下的功夫,莫砚琮一脚踩住眼下长剑,顺势翻身,随即一记狠击,将假人手中的剑打飞数米。

    下一秒,假人攻击的动作一滞,当即无力地垂下手。

    缓缓直起身,莫砚琮长呼了一口气,讪讪摸了摸额头微微渗出的冷汗。

    幸好,假人还未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实力,否则可不是区区一个飞挑能解决的事情了。

    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刻,方才还因为紧张而鸦雀无声的周围,竟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莫砚琮被吓了一跳,正呆楞着不知所措,身边忽然有人窜上来,一把揽住了他。

    抱他的人正是方才困于假人之手的男弟子,他此时激动非常,脸憋得通红,牢牢钳住莫砚琮的脖子不松手,“呜呜呜……你居然救了我一命……”

    闻言,莫砚琮才回了神,喃喃反问道:“我?我救了你?”

    “对!”身上的男弟子更加大了力度,鼻涕眼泪一起流下,“你救了我!”

    身边,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传入莫砚琮耳中。

    “天哪!刚才那个滑铲也太帅了吧!”

    “想不到莫道友平日里看着低调,剑道实力竟这么厉害!”

    “开玩笑,人家当时也是第一的成绩进来的,平时课上也是第一个走……”

    “……”

    铺天盖地的夸赞淹没了莫砚琮。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授课师兄也破天荒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干得不错。

    他难得有些自豪,被夸得小脸通红,感受着身上传来的力度,随即用力地回抱住身上人。

    此时此刻,他眼里闪着光。

    陈道友,不负你的期望,他现在……终于有勇气和同门们认真相处了!

    身前的男弟子还在抽抽噎噎,“呜呜呜……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冷漠人渣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以貌取人了……”

    莫砚琮:“……”

    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他开心的话。

    正沉浸在快乐中,身后忽然有几个女弟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砚琮带着笑意回头。

    “其实我从之前就注意到你了。”为首的女弟子有些扭捏,含羞带怯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我、我们也是!”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几人也连忙道。

    以为她们是想问些剑道上的问题,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莫砚琮仍旧爽快应答,“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示意他靠近。

    从未与女孩子有过这么近的接触,莫砚琮一时不由得屏住呼吸。

    直到那人薄唇轻启,语气柔缓:“……前些天,你从妙妙屋中出来,都看见了什么呀?”

    莫砚琮脸上笑容一凝。

    他没有先去回答几人问题,反而慢慢直起身,带着僵硬的表情反问道:“……那日的……你们都看见了?”

    几位女弟子面面相觑,随即异口同声道:“看见了啊。”

    莫砚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

    一盏茶后。

    莫砚琮站在妙妙屋前,生无可恋地敲响了木门。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死寂,“……陈道友在吗?我忽然有点心理问题想找你解决一下……”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笑容不会消失,但它会转移

    四舍五入,人家今天也是肥了一回吧QAQ

    87 三个剑修

    ◎探符箓背后真相,唤八仙共开大会◎

    窥玉殿。

    砚青仙君端坐在藤木靠椅上, 手指一点一点地敲击着手中茶杯的盖碗。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也搞不定这东西?”他微微皱眉,面无表情道。

    闻言,瑞龙仙君翻了个白眼,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有三个人。”

    堂下的陈颂声从假人身后探出半个身子, 冲着砚青仙君嘿嘿一笑。

    “真是稀奇。”砚青仙君弯了弯唇角,意外地生起了些许兴趣,“我倒是不知道, 究竟是什么级别的符箓,居然值得你们特意叫我来解决。”

    棠春休撇撇嘴,耸肩,“谁让这里待着的都是剑修呢。”

    随手放下茶盏, 砚青仙君抖了抖衣袖, 当即起身往陈颂声的方向走去。

    后者连忙撤退一步, 将假人身边的空间全数留给他。

    “这假人……是剑道院与法学院联合搞出的那个?”绕着木人转了半圈, 砚青仙君捏着其身后贴着的黄色符箓蹙眉道。

    见无人应答, 他将视线投向身后。

    瑞龙仙君见状, 难得颔首, 怕他看得不清楚,甚至亲自走下来,指着假人后脑一处并不显眼的位置,“喏,你们法学院的防伪标志。”

    “昨日弟子来报, 说是在剑道课上有一假人不受控制袭击了一名大二剑修。”棠春休直起身子,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玉椅扶手, “这事原先交给了道友会处理, 但在研究过程中突然发生了意外, 几经转折,这才到了我手里。”

    望着对方身下那瞧着就极硬的座椅,陈颂声一时思绪飘忽,朝系统感慨道:“天天坐在这石头椅子上,屁股不多层茧也得脱层皮吧……”

    不等系统回答,棠春休忽然朝他投来视线,似是心有所感,指了指身下,懒洋洋道:“好徒儿,为师有加坐垫。”

    “……”

    虽然正式的拜师仪式还未举办,但棠春休在私下早就默认了二人的关系,整日一口一个为师地与陈颂声说话,为此甚至被瑞龙仙君嘲笑了许久为老不尊。

    陈颂声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自己内心所想的,此时也不敢再与系统聊天,安安分分地站在一边看砚青仙君检查陪练假人。

    沉寂片刻,系统忍不住开口。

    它压低声音:[你说……你这好师尊是怎么知道……]

    眼看棠春休的视线就要再度扫来,陈颂声连忙嘘了一声,“师尊要看过来了!”

    “……”

    又过了一会,系统再度道:[诶,那……]

    陈颂声急急打断:“看过来了!”

    “……”

    不知想到什么,系统忽然有些羞涩,语气扭扭捏捏地:[我们这样……好像在偷|情哦……]

    陈颂声脸色一变。

    棠春休注意到他变化,顺口问了一句。

    “禀告掌门,没什么。”陈颂声眉心直抽抽,“昨夜受了凉,现在有点想吐。”

    “说了多少次。”棠春休闻言有些不满,“要叫师尊。”

    瑞龙仙君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前者似有所觉,坐直了身子警惕道:“杨锐龙,你在心里偷偷骂我是不是!”

    被叫到原名的瑞龙仙君陡然一惊,恼怒转身,“你又喊我俗名做什么!”

    眼见二人要掐起来,陈颂声慌得不行,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开,尴尬得想把头塞进□□里。

    另一边,砚青仙君却像是发现了什么,轻啧一声,“这符箓的纹路有些奇怪。”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其其停住动作,不约而同往这边看来。

    “你们瞧这。”砚青仙君指了指复杂花纹中心一道毫不起眼的重叠墨痕,“正常而言,勾画这道符箓的顺序是完全固定的,有任何明显不同都会失效。”

    他随手摸出一面宝镜,将其垫在黄符之下,“可是这张符……”

    众人注视之下,那面宝镜忽地开始散发光亮,直到完全穿透符箓。

    “这是……”瑞龙仙君有些惊讶地瞪大双眼,指着符箓道,“这些咒法……”

    在宝镜透出来的光芒之下,一排一排密密麻麻的墨色小字竟顺着原先肉眼便可见到的花纹逐一显现。

    若非砚青仙君细致,否则其中奥妙便是他三人再想数日都钻研不出来。

    这些墨色小字藏得极其隐蔽,其与外表作为伪装所画的咒法颜色一致,要不是因为假人被闲置过一段时间,外表的墨迹稍淡了些,否则内里这些真正发动术法的咒语也不会如此轻易显现。

    “就这?”砚青仙君面无表情地冲着几人扬了扬手中符箓,无情奚落道,“照道光就能找到的事情,你们也要叫我?”

    “……”

    棠春休无辜耸肩,“三个剑修。”.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砚青仙君留下继续分析这张符箓。

    他只瞟了后者一眼,便直接挥笔将整张符箓完完整整地描绘下来,从头到尾一气呵成。陈颂声好奇地拿着原版与砚青仙君临摹的比对,惊讶发现二者竟然一模一样。

    见他这副惊叹不已的表情,砚青仙君竟也破天荒地解释道,“这只是符修入门的基本功。”

    瞧陈颂声的魂儿都要被勾走了,棠春休笑嘻嘻地揪住他后领,温温柔柔道:“其实为师我也略通一点符道呢。”

    “……”

    陈颂声的表情忽然变得坚毅:“我的梦想一直是当个剑修。”

    “这才对嘛。”棠春休应声松手,笑容和煦道:“这才是为师的好大徒。”

    恰逢二人唠完,砚青仙君的眉心忽然一皱,随即一手拍在临摹出来的墨色小字上。

    下一刻,一缕黑气从他手心缓缓飘出。

    见到此景的同时,除了陈颂声外的三人均露出了震惊之色。

    前者虽有些茫然,但是一看这黑不溜秋的颜色便知其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也跟着凝重起来。

    “鬼气……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砚青仙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喃喃自语道。

    瑞龙仙君也少有地严肃起来,“莫非是巩固北疆封印时……”

    不等说完,他便自己否决了自己,“不应该,当时五宗都轮流检查过了,鬼族绝不会再从那里出来。”

    “与其思考鬼气是如何出来的,不如去琢磨一下它是如何进的望微门。”

    棠春休是三人中最为镇定的那个,只是神情仍然凝重。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赤红色的玉珠,毫不犹豫地将其捏碎。

    下一刻,除瑞龙仙君与砚青仙君的其余六位仙君同时出现在大殿中。

    体院的恒山仙君似乎正要入眠,外袍脱了一半,此时看见眼前乌泱泱地一大片人影,下意识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拢好了衣袍。

    方才还躺在美人的怀里张嘴吃葡萄的锦堇仙君迟迟等不到投喂,一时有些不耐烦地掀开眼里。没成想见到的不是美人倾国倾城的脸蛋,而是恒山院长香肩半露的画面,顿时哀嚎一声,急忙捂住自己的双眼,“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医学院的木延仙君被传送过来时手里还捏着半管灰绿色试剂,被二人的尖叫声吓得手一抖,没拿住瓶子,叫其猝然落地,又炸开了一朵小小的绿色蘑菇云。

    小爆炸惊到了灵兽院意萌仙君带来的小小幼崽龙,应激之下,它滋哇两声,瞪大双眼,竟吐出了一口烈火。

    真龙之火温度极高,燎到了漆蕴仙君本就因为炼器而焦躁导致数量不多的头发,烫得她嗷叫一声,不慎将手中重达数千斤的大铁锅抛开。

    正盘腿钻研占卜的幽眸仙君猝然睁开双眼,幽幽道:“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刻,大铁锅径直朝幽眸仙君的方向飞来,随即哐当落下,将后者砸得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

    混乱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陈颂声默默自黑暗中走出,大声鼓起了掌。

    “好!”他高声一喝,“好一个安塞腰鼓!”.

    一刻钟后,九人收拾整齐,依次入座。

    坐在最中央的棠春休轻咳两声,“数月前……”

    意识到什么,他忽然沉默。

    “……”

    不过数秒,棠春休再度清了清嗓子,“数月前,五宗……”

    话音未落,他再度卡壳。

    “……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瞪着我了……”

    接收到六人幽怨的目光,棠春休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数月前,五宗曾朝修真界部分宗门发送一封急令……”

    事态紧急,棠春休总算将此事与几人磕磕绊绊道来。

    数月前,五宗中曾有弟子潜伏鬼族,得到几个关键消息。

    一、四鬼王之中的山魑与木魅已经来到九州。

    二、失踪数百年已久的司祈魔君并未死去,而是投靠了山魑。

    三、司祈魔君曾在修真界的某个宗门中潜伏,在那个宗门中留下了暗线。

    四、司祈魔君在那个宗门中发现了某样令山魑极为心动的东西。

    听完棠春休所言,恒山仙君不动神色地拉紧了外袍,有些不解,“只是……这样而已?”

    “听着并没有非常值得我们紧急集合的必要。”木延仙君抽了抽嘴角,想起自己逝去的药剂,顿时有些肉痛,“我的实验……”

    锦堇软绵绵地瘫在靠椅上扭来扭曲,嘴里不断碎碎念,“我的美人呢?我的美人呢?我的美人在哪里?”

    幽眸仙君捂着脑袋,不断哀嚎:“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

    一一听完众人抱怨,棠春休面无表情道:“哈,如果我说……”

    “这位司祈魔君所说的宗门,正是望微门呢?”

    “……”

    恒山仙君瞪大双眼。

    木延仙君缓缓起身。

    锦堇仙君惊讶张嘴。

    幽眸仙君的头忽然更痛了。

    【作者有话说】

    我是卡点大王!(自豪)

    88 御剑飞行资格证

    ◎内鬼竟是自己人,御剑载人先考证◎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呆愣过后, 恒山仙君第一个不可置信地站起身,失声惊讶道:“怎么可能?!”

    因为幅度过大,没系好的内袍再度散到两边, 这一幕再度落到锦堇仙君眼里,又是一个脸色大变。

    眼瞧后者的表情开始逐渐狰狞, 砚青仙君眉心微蹙,趁其还未开始尖叫,当下眼疾手快地从袖子里摸出个馒头, 顺势塞进她嘴里。

    众仙君中为数不多在听棠春休讲话的漆蕴仙君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真的假的,我们宗门……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吧?”

    话里话外,就差把“他们这种级别的门派也会被鬼族盯上吗?”这一行字写在脸上。

    “嗯……怎么说呢。”棠春休若有所思, 歪着头思索片刻, “可能也得赖我们宗门不够出名的原因吧……”

    恒山仙君听得云里雾里, 急躁得抓耳挠腮,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闻言, 棠春休没急着解答, 反倒先清了清嗓子, 望向不远处的长柱朗声道,“乖徒儿。”

    其余几人顺着他视线看去,正正将角落里背对众人、蹲在地面无言自闭的陈颂声收入眼底。

    后者手里握着根不知从何处摸来的小木棍,一点一点地在地面画圆。他周身气氛阴沉沉,仿佛头顶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

    陈颂声的动作缓慢, 眼神无光, 语气哀怨:“……真的很尴尬吗……哈哈……画个圈圈诅咒你……”

    “……”

    瑞龙仙君下意识后退一步, 显然是想起什么, 警惕道:“这小子又要疯了?”

    捕捉到其中不同寻常的字眼, 棠春休敏锐转头,“又?”

    想起上次宗训时他还在闭关,显然不清楚当日问道殿中发生的事情,瑞龙仙君张了张嘴,还是隐晦地答了句没什么。

    那边的陈颂声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人在唤自己,于是抛弃木棍,站起来应声,“掌门我在!”

    “你来跟他们说。”棠春休并未计较太多,转手指了指几位仙君,“就那个什么蛋的事,一五一十地和他们讲明白了。”

    末了,他发觉陈颂声方才对自己的称呼仍旧是掌门,有些无奈又无可奈何,“我说过,你在我这儿大可以完全放松,不必讲究外头那些虚礼。”

    陈颂声纠结片刻,犹犹豫豫发问:“……真的可以完全放松吗?”

    棠春休投以慈祥和蔼的目光,坚定不移地点点头,“真的。”

    虽然明白对方年纪肯定不小,但对着一个长相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岁的男人喊师尊,陈颂声仍觉得有些羞耻,却也颔首应道:“遵命,师尊。”

    他走到几位仙君身边,随即深吸一口气,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缓缓举起了双手。

    啪!

    只见陈颂声双手相击,沉闷的掌声回响在大殿中央,下一刻,整座窥玉殿陷入黑暗。

    此情此景,就连棠春休都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从袖中缓缓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将其珍重地捧在掌心。

    微弱的荧光打在胸前,只勉强照亮了其小半张脸。

    陈颂声的双眸隐没在阴影里,声音幽幽浅浅,莫名染上一股戚戚哀怨之意,“我独自走在后山的一条小道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八位仙君好生体验了一把来自现代影院的所谓5D超高沉浸式互动交流。

    讲到山间小路初遇异样时,陈颂声为烘托气氛,硬是在每个仙君身边飘过一圈,时不时往几人裸露在外的部分皮肤扇去凉气,做足了阴风阵阵的效果。

    轮到魔蛋诱骗自己签下契约时,陈颂声则随机挑选了两位幸运院长,亲自凑近对方的耳边幽幽复诵,主打的就是一个身临其境。

    最后说到他一脚将魔蛋踹飞的细节时,陈颂声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疯狂地不断摇晃着八位仙君的靠椅,想让在座的诸位身临其境,感受一番魔蛋的心情。

    漆蕴仙君牢牢把着扶手,面露惊恐,时刻提防着不知何时会来的座椅地震;她身边,锦堇仙君死死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道:“救命……救命……”

    二人对面,幽眸仙君好不容易挨过一波人为地动,此时死死抱着木延仙君的手臂,双唇哆哆嗦嗦道:“他这未免有点……太放松了……”

    “……”

    故事逐渐进行到尾声,这场惨绝人寰的折磨也总算要结束了。

    随着窥玉殿内的光线重新回归,场内除了棠春休与陈颂声以外的其余八人明显有些意识涣散。

    不过陈颂声的全方面沉浸式讲述倒是真起了作用,自今日起,他的这段神奇经历将牢牢刻印进在场的所有人心里。

    简直是深入骨髓。

    还算清醒的木延仙君摇了摇脑袋,努力将话题引回正轨,“既然如此,五宗所通报的暗线便极有可能已经潜入望微门了。”

    “照这样看来,那符箓也是内鬼做的?”瑞龙仙君面色凝重道,“但他为何又偏偏要对我剑道院的弟子下手?”

    静静听着二人谈论的恒山仙君有些疑惑,“符箓?什么符箓?”

    守在一边候着的陈颂声见状,匆匆将方才收起的东西摊开到众人面前,欲热心讲解:“这就是……”

    话刚开了个头,面前八人均是眼皮一跳,前所未有地默契同心,异口同声道:“不要你来讲!”

    陈颂声:“……”

    他默默缩进角落画圈圈.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张符是一个法修贴上的。”说清由来后,砚青仙君继续展开讨论,“虽说画符之人是个高手,可贴符的那人对于灵力的掌握明显不熟练。”

    他将从陈颂声手中接过的符箓递给其余六人轮流传阅,若有所思道:“换成任何一个称职的法修来做这件事,就断不是只伤了一个弟子这样的后果了。”

    话音落下,众人均陷入沉默。

    “总而言之。”棠春休难得有如此严肃的时刻,“你们要做好准备。”

    “这位偷偷给假人贴上符箓的内鬼,极大概率是我们宗门内的弟子叛变。”他的视线逐一扫过面前众人,“从今日起,各院都要加强警戒,秘密排查,不要打草惊蛇,争取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事关重大,只要传出鬼族已经入侵的消息,修真界就必定会引起一场大乱。”瑞龙仙君微微抿唇,“另外,仙门大比在即,难保此事不会有所影响。”

    掌管望微门内大多数安防的法学院院长砚青仙君对此具有发言权,“根据底下弟子呈上来的报告显示,目前门内的阵法防御并不算薄弱,若有突发事件,应当能挡住大部分外来攻击。”

    闻言,恒山仙君插话道:“防御虽暂时没有问题,但门内弟子的普遍实力并不高,外门弟子占了多数,若是守山大阵被破,弟子们只怕无法守住太久……”

    “的确。”木延仙君沉吟片刻,“这些都是问题。”

    “我院一向是为后勤,缺少战斗力。”御宝院的漆蕴仙君思索片刻,“锦堇的音乐院也是,大多数弟子主清心治疗,最多不过催眠,极少具有杀伤力的招式。”

    恒山仙君对此并不担忧,摆摆手道:“实在不行,接下来就让各院弟子开个交流会,若是修为实在无法突破,那便主要培养一□□能,到时候鬼族打上来了也好逃跑。”

    作为全院最没有存在感、同样也是弟子数量最少的学院,幽眸仙君似有所感,默默提醒道:“天机院下面有避难所……”

    “御兽院里有一部分小兽并不具有攻击能力。”意萌仙君摸着腿上因为困倦已经昏昏欲睡的小龙崽叹息,“到时候真打上来,转移它们也是一大难题。”

    瑞龙仙君突发奇想,“让剑修御剑去抗回来?”

    锦堇仙君翻了个白眼,“你这还不如让法修直接一个传送阵全部带走呢。”

    说到御剑,棠春休像是被激活了某段记忆,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顺手施了个法诀,将角落里蹲着画圈圈的陈颂声提溜过来。

    待人到了跟前,他便迫不及待地催促后者,“乖徒儿,快把你昨日给我看过的那个什么策划书拿出来。”

    莫名凌空的陈颂声先是一惊,意识到棠春休在说什么后,随即立刻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摸出一册书简。

    棠春休一抬指尖,那册书简便缓缓摊开,呈现在下方几人眼前。

    只见书简正中央写着工整的一行大字:御剑飞行资格证。

    一瞬间,堂内八人的头顶上均冒出一排问号。

    “这是我徒儿昨日交给我看的。”棠春休说到这,神情颇有些自得,“别看他修为不咋样,可头脑却灵光得很呢。”

    陈颂声:“……”

    他应该高兴吗……

    瑞龙仙君一目十行地将其看完,随即深深皱起了眉,“考到御剑飞行资格证的弟子,才能有御剑载人的资格?”

    “嗯?”闻言,并没有认真看过书简的锦堇仙君顿时来了兴趣,“照这样说,那若是有弟子不愿考怎么办?算不算剥夺了部分弟子御剑自由的权利?”

    “不不不不!”策划当事人陈颂声连忙摆手,解释到其中用意,“并非如此!”

    他将书简中的某一段指给众仙君看,“经过我们团队多方了解,目前剑道院弟子的主要问题有两个。”

    “一是经济问题导致的生活拮据,这使得部分弟子无法购买到合适的修炼道具,因此导致修为停滞不前。”

    “二是恋爱问题……这一点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了。”

    陈颂声有模有样地将这份策划书的细节剖析,“根据这一点,我们结合剑修特点,初步推出了第一个方案。”

    “让具有一定实力却因为贫穷而无法负担开销的剑修,通过正规渠道考取相关证书,以此来取得御剑载客的合法权益。”

    “这种赚钱方法安全且没有极大风险,既能避免外出打怪赚灵石时会因为受伤而产生不必要的开销,也进一步解决了门中其余弟子的出行问题。”

    说到这,陈颂声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将这个项目命名为……滴滴飞剑!”

    【作者有话说】

    有点没搞清楚那个段评,不过我还是开起来了,宝宝们可以试试看><

    呜呜呜晋江什么时候解决滚动无法复制和段评的问题呜呜呜呜

    89 他是一个好老师

    ◎抵不过灵石诱惑,师兄弟齐齐上阵◎

    有关滴滴飞剑的探讨仍在继续。

    “可有的弟子若是以载好友的名义偷偷接单, 那该如何?”意萌仙君听了个大概,有些疑虑。

    陈颂声摇了摇头,“御剑飞行资格证并不是为了约束弟子, 相反,我们希望这个项目的推出是为了提供一个缓解经济压力的渠道。”

    然后顺便推进任务。

    “当然。”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们会建议有需求的弟子寻找具有御剑飞行资格证的剑修,毕竟这样更安全不是吗?”

    众仙君面面相觑。

    这毕竟是独属于剑修的相关条例,决策权仍属于瑞龙仙君。

    在陈颂声满怀期待地看向后者时, 他正在头脑风暴。

    这简直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难题。

    处于院长的角度,这个方案看起来确实不错,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剑道院的经济问题。

    而且八个院长中,就他最穷。

    毕竟剑修的大开销一向是有目共睹的。

    如果能适当缓解学院内的压力, 那他的小金库……

    瑞龙仙君有些意动。

    但出于他本人对陈颂声的理解, 很难能放心地把剑道院交到他手上……

    万般纠结之下, 瑞龙仙君的脑子终于烧爆了。

    意萌仙君有些犹豫地伸手摇了摇他肩膀, 试探地问道:“师兄?你还好吧?头顶怎么冒烟了……”.

    好不容易整理完思绪, 瑞龙仙君故作镇定地将头顶微微炸起的发丝按下, 轻咳一声:“此事……我允了。”

    “不过……”不等陈颂声应声, 他便再度补充道:“现在仍算测试阶段,我要你们与道友会一并合作,何时正式颁布由我来决定。”

    最终,瑞龙仙君还算没能抵过灵石的诱惑。

    见他同意,陈颂声很是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和道友会合作算什么?未先雪是道友会会长, 他是道友会会长的好师弟, 四舍五入, 他陈颂声就是道友会会长。

    一想到这点, 陈颂声的底气都足了不少, 再次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会议开到尾声,众仙君商量得差不多了,就要各自回峰。

    漆蕴仙君捡起方才那口砸到幽眸仙君的大铁锅,抖去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反手背在身上。

    人一向对好看的事物报以足够的耐心与一定程度的欢喜,虽说御器宗内的面容姣好的弟子并不如音乐宗多,却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漆蕴仙君亲选的入室弟子与亲传弟子。

    论颜控,她是半分不输锦堇的。

    因此,在路过殿门口乖巧站着准备欢送几人的陈颂声时,漆蕴仙君心下也不由得对其生出几分喜爱。

    看见后者就要离开,陈颂声忽地想起什么,连忙在袖中翻翻找找,摸出个黢黑的玩意,随即上前拦住她。

    “漆蕴仙君留步!”陈颂声将手中东西拿出,“这是铁锅方才掉下时脱落的,不知您还有没有用。”

    见他递来一个模样熟悉的锅柄,漆蕴仙君有些惊讶,却很快对其展颜一笑,温声道了句谢谢。

    又瞧见他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顿时心痒难耐,不由得回头朝棠春休调侃了两句:“师兄,你这徒儿倒是机灵。”

    棠春休挑了挑眉,“那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子。”

    “我们那儿就缺个头脑灵活的。”漆蕴笑了笑,玩笑道:“你这弟子要不是剑修,可得被我抓回御器宗了。”

    说罢,她回头望向陈颂声,顺手拍了拍他肩膀,“有空你便多上御器院坐坐,什么时候也给你师姑想些新奇点子……”

    闻言陈颂声眼睛一亮,恭恭敬敬应了声好。

    难得有个视自己不似洪水猛兽的院长,他心中有些感动,默默将漆蕴仙君方才说的话记下。

    目送所有人离去,陈颂声也正要转身朝棠春休辞行,后者却忽然叫住他。

    “我记得……新的假人是你与法学院的弟子一同研究的?”棠春休显然是想到这点,面上有些许疑问之色,“就是袭击弟子的这一批假人?”

    有些不解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陈颂声疑惑一瞬,还是点点头,“禀师尊,确实如此。”

    话音落下,棠春休的脸色蓦地难看不少,沉吟良久,“倘若按最坏的情况打算,你也需得小心,若是这事闹大,难保有心怀不轨之意的人恶意甩锅到你头上。”

    “仙门大比在即,又遇上宗门内鬼。”他难得有些严肃,“你这个即将拜师的新生正好撞上这关头,万事都务必小心。”.

    得了自家师尊嘱咐,陈颂声在回程途中一直心神不宁地思考着此事。

    结合几位仙君所言,这位内鬼极有可能是剑道院的弟子。

    而且特意选中平日最不容易被防备的假人下手,到底是想制造恐慌还是……

    苦思不得其解,陈颂声想得大脑几近爆炸。

    系统对此并不是多么上心,还反过来安慰他别多心。

    [既来之则安之。]它非常淡定,[你现在这么有钱,商城里的道具又不是买不起,大不了多买些防身的道具备着呗。]

    系统打了个哈欠,[当务之急的当然还是任务啦。]

    被这一提醒,陈颂声方才回过味来,匆忙下单了几个昂贵的防身道具,一想到自己的滴滴飞剑项目还未正式实施,当下又马不停蹄往后山跑去.

    林间空地。

    莫砚琮哆嗦着腿,颤颤巍巍地站在凌空不到两米的铁剑之上。

    望着脚下场景,他不由得小腿一软,险些从上头掉下来。

    “颂、颂声师弟……”他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两股战战,表情也极尽委屈,“这也太、太高了吧……”

    见他一副怯懦模样,陈颂声恨铁不成钢,激情开麦鼓励。“相信你自己!你是最棒的!克服你的恐惧!勇敢起飞!”

    望着对方真诚的双眼,莫砚琮吸一口气,心中默念不怕不怕,而后顽强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催动灵力。

    铁剑顺着他意念动了动,缓缓升高。

    即将要到达树顶之时,莫砚琮视线往脚下一瞥,头脑当即一阵眩晕,不由得扶着前额,高声喊道:“啊!我要掉下去了!”

    紧接着,他左脚绊住右脚,啪唧一声从剑上摔下来。

    砰!

    宛如陨石一样的存在轰然入怀,砸得正下方的陈颂声一同栽地,眼冒金星。

    前来旁观学习的刘钰辉连忙上前拉开二人,随手将盖在上面的莫砚琮丢到一边,搀着下头摔得迷瞪的陈颂声起身。

    目睹全程的未先雪沉默着一言不发。

    或许是太过无语,他连话都不想说两句。

    无人关照的莫砚琮默默爬起。

    这已经是他今日因为恐高而从剑上摔下去的第六次了。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达到方才的高度!

    不过……

    莫砚琮可怜兮兮地望向陈颂声,还示意他看向自己已经摔红了的左脸,委屈巴巴道:“师弟……我觉得今日已经练得够久了……能不能明日再继续嘛……”

    陈颂声虽被砸得意识空白,但乍一听他这话,还是果断拒绝,“不行!”

    “距离下次发放弟子俸禄还有好长一段时日。”他义正言辞道,“你难不成又要如此痛苦地过日子?”

    “这倒也不是灵石不灵石的问题。”莫砚琮一脸苦相,小小声念叨,“实在是太难了……”

    他也知道陈颂声是好心相助,只是……御剑飞行对他而言实在有些困难。

    这对一个恐高的人来说,这无疑就是赤裸裸的酷刑.

    “你……”陈颂声长叹一口气,感觉头痛加重不少,不知该说什么,摆了摆手,“师兄你上。”

    未先雪早就忍不了他这做一步夸三句的行为了,对方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娃娃,哪里值得如此费心。

    三两步上前,将死死按着太阳穴的陈颂声换下,他便面无表情地与瑟瑟发抖的莫砚琮对上视线。

    如此良久,未先雪那张自方才起便毫无任何情绪波动的脸蓦然勾起唇角。

    莫砚琮就这样眼睁睁瞧着他低头,然后唤出自己的剑。

    他心中忽然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来不及喊救命,面前之人手上的长剑猛地一抖,竟腾空而起,狠狠抽在了他屁股上。

    这一下又重又狠,打在全身肉最多的部分,激起一阵肉浪,更让莫砚琮惨叫出声。

    “嗷——”

    来不及多加思考,莫砚琮被抽得嗷嗷乱跑,慌不择路之下,一个箭步迈上脚下的铁剑。

    见他踩住了剑身,未先雪这才停住攻击,懒懒道:“我数五个数。”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他缓缓张口:“你若是不能在这期间飞起来,我便叫它继续抽你。”

    这个它指的是空中蓄势待发的剑。

    “五。”

    未先雪的表情不变。

    “四。”

    那把剑跃跃欲试。

    “三。”

    刘钰辉朝他投来同情的视线。

    “二。”

    陈颂声躺在角落眼冒金星。

    “一。”

    随着催命般的倒数声结束,莫砚琮这才真正意识到如今的处境。

    下一刻,未先雪面无表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紧接着,那把等待已久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冲来,对准他屁股就是猛地一击。

    “嗷!!!”

    惨叫声响彻天际。

    比刚才更响。

    “别打了!别嗷——了!我嗷——我飞!我这就嗷——飞!我现嗷——”莫砚琮痛哭流涕,一边叫唤一边全力催动灵力。

    在求生欲的催动下,莫砚琮脚下的铁剑终于摇摇晃晃地飞起,一路直线上升,颇有要与太阳肩并肩的趋势。

    眼见身后那剑还没有停下的趋势,莫砚琮异常惶恐,只得催动脚下长剑躲避。

    一人两剑在空中来回追逐。

    下方的未先雪饶有兴趣地看着头顶已经无师自通学会驾驶的莫砚琮,就这么放任自己的剑去追他。

    人还是要有点压迫才能成事。

    未先雪非常赞同这句话.

    然而此时此刻,陈颂声无力地望着天边飞来飞去的两抹黑影。

    他脑海里就只剩一句话。

    如果未先雪去当老师,上班第一天应该就会被家长举报下岗。

    90 洞中密谈

    ◎御剑比试拼输赢,山洞密语谁先知◎

    在未先雪持之以恒的压迫下, 莫砚琮总算是学会如何了如何御剑。

    捂着抽痛的屁股,他面色难免扭曲,却还要分心操控灵力, 实在是有些许艰难。

    不过,这种情绪在莫砚琮望见远处高高风景后, 便在一瞬转变为欣喜。

    “师弟!”他高声呼道,“我居然看见练剑场了!”

    他身下,陈颂声踩着若水逍摇摇晃晃地飘上来, 磕磕绊绊道:“呃……我也看到了……”

    御剑飞行是剑修们的选修课,只要想学,无论你是大一新生还是入室弟子,都可以从头开始。

    陈颂声原先本想让莫砚琮报名选修课, 可惜后者实在等不了太久, 要真等报班那会儿再学, 恐怕莫砚琮的裤衩都要烂光了。

    二人身后, 未先雪一手拎着刘钰辉, 神态自然地御剑飞起。

    陈颂声起步虽有些迟缓摇晃, 此时却也稳住了身形;莫砚琮毕竟刚学没多久, 操控得不大稳当,实在很有掉下来的风险。

    至于未先雪,踩在剑上来去自如,能上能下,简直如履平地。

    刘钰辉左看看右看看, 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未先雪竟然压了自家圣子一头的事实。

    三人之间的实力高下立判。

    未先雪看了看头顶, 大致估算着时间, 随即神色淡淡道:“一刻钟时间。”

    其余几人闻言不解, 纷纷将视线投来。

    未先雪神色不变, 语气平静,“从这里到那座山头,一刻钟。”

    他随手指了个距离遥远的小山峰,“谁没能在规定时间里到达,今夜就去枫林小屋前再练一个时辰的起飞降落。”

    话音落下,趁另外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未先雪迅速提气,咻地一声飞远,只给这二人留下一道灵力尾气。

    陈颂声最先反应过来,剑身摇晃两下,干脆利落催动灵力,一溜烟的功夫便窜了出去。

    此时莫砚琮才后知后觉,连忙调整剑尖方向,生怕自己被甩开,连忙大叫着跟上:“师弟!师弟!你别丢下我!”

    碧空之下,三道身影前前后后彼此追逐.

    离截止时间仅剩三分钟的时候,莫砚琮紧赶慢赶,总算是抵达了目标地点。

    气喘吁吁地从剑上下来,他险些因为灵力消耗过大而一头栽倒在地,只堪堪虚扶住身旁粗壮的树干。

    他总算……总算是赶上了……

    前头那两个家伙简直不是人,仗着自身实力,竟没有一点可怜他这个初学者的意思,早早就将他甩开,毫无任何压力地到达终点。

    莫砚琮现在算是明白了,说是三人比试,其实最后考验的还是只有他一个。

    眼瞅着时间快到,他来不及多思考,连忙收起剑来找人。

    万一迟了,未先雪不认账,他岂不是有口难言……

    一想到前者严苛到有些变态的教学作风,再联想到那张明显性冷淡的脸,莫砚琮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颂声师弟倒不一定,但是这个该死的道友会会长一定会。

    亏他早前听同窗的女弟子八卦时还以为未先雪是多么个光风霁月的人……

    他再信八卦他是狗。

    现在想想,对方说不定是在长久的禁欲生活里变态了也说不定。

    咬牙切齿地劈开挡住前路的荆棘枯枝,莫砚琮环顾四四周,凭借直觉,选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路。

    步行数十米,越走阻碍越多,他不得已再次砍去路边延展而来的密集藤蔓,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去。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选错路的时候,手中剑再度一挥,将眼前结实缠绕的枝叶杂草砍断。

    断口之后,竟是一小片空地。

    空地之后便是半片山脊,壁上开了个一人半高的大洞,往里看去,竟只见得黑漆漆一片。

    莫砚琮从未来过此处,心下好奇多过找人的急迫,抬脚便要往洞内走去。

    踏出去两三步,他似是想到什么,犹豫着转身,顺手将方才被自己砍开的入口掩住。

    做完这些,他方才放下了心,小心翼翼地往山洞里走去。

    虽说莫砚琮常年不与人交谈,瞧着孤僻怯弱了些,但他的内心一直都有一个闯荡冒险的梦。

    生怕这洞里会有些什么未知生物存在,莫砚琮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唯恐惊动了什么东西。

    往里走了不过数十步,身后来自洞外的光线便尽数消失,眼前仅剩一片漆黑。

    莫砚琮见状,连呼吸都降缓了不少,不由得停下脚步,待双眼适应黑暗后才打算再次前行。

    也就是这一停,叫他一向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什么动静。

    莫砚琮屏住呼吸,全身贯注地去捕捉声音的来源。

    “……我……一定……”

    “相信你……会……”

    “这……就是……可恶!”

    “……”

    断断续续的话语叫人听不真切,唯有最后两字可恶算是明了。莫砚琮不由得往前迈了两步,直至走到前方拐角才停下。

    到了这儿,方才他所听见的声音才清晰了不少。

    谈话的似乎有两人。

    其中一个似是在埋怨对方方才说话的声音太大,“叫你小声点,万一被人注意听了去,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的声音极闷,大抵是刻意做了伪装,听着含糊,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这几张是新的符箓,你和之前一样,全部贴上去。”

    纸张相互摩擦的声音接着响起。

    莫砚琮不由得眉心一紧。

    实在不是他要怀疑,只是这二人所谈论的内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自己身为当事人所了解到的假人攻击案。

    不等他进一步多想,另一道更为清晰的声音接着响起,“知道了,我会收好的。”

    那沓纸似乎被另一人接过,塞进了怀中。

    一个呼吸间,那人轻笑一声,再度开口,言语间溢满了恶意,“呵……上回纯粹是个意外……这一次,我必然要让陈颂声那小子生不如死!”

    熟悉的名字宛若一道惊雷在莫砚琮耳边炸响。

    一瞬间,他的思维顿住不前,在同名同姓还是同样读音这两个可能性中转了两圈。

    直到声音含糊的那人颇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听说你们宗主要收他为徒了?”

    前者则颇为不屑地冷哼道,“他那种人……拜师仪式还未举行,我就不信咱们的计划不能将此事搅黄。”

    莫砚琮脑中的弦猛地断开。

    名叫陈颂声且即将拜师掌门的弟子……只有一个。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被发现的风险,慎之又慎地朝拐角处探出一双眼睛。

    谈话的两人就站在石道尽头。

    莫砚琮眯起眼仔细观察。

    好在那二人均是侧身,余光并不容易发现他的存在,这才叫他大着胆子去偷窥。

    左边那位大抵就是给符箓的那人,身量极高,漆黑如墨的长袍牢牢将全身裹住,就连脸部也毫不例外,这应当也是他声音发闷的缘故。

    莫砚琮猜测,这人应当是非常不想被看出身份的。

    至于他对面,则是一个稍矮了些的男人。

    以莫砚琮的角度,虽看不清其侧脸,却是能将他身上所穿的衣物尽数收入眼底。

    只这一眼,险些就让前者惊讶出声。

    黑袍男人也注意到这一点,有些不满,“你怎么穿着剑修弟子的校服?万一有人看见……”

    “相信我,此处荒凉,平日压根没有人来。”剑修弟子并不在乎,无所谓地摆摆手,还颇有闲心地调侃着对方,“没想到你们常年呆在那什劳子北疆,居然也对望微门的弟子校服如此了解……嗷嗷嗷!!”

    话音未落,一股黑气竟从那黑袍人身上冒出,径直缠上那剑修弟子的一只手,就这样顺着肩膀正正掰了过去。

    他的语气不如先前温和,隐隐透着些不快,“是不是我今日的态度过好了些,才叫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见他如此阴沉的语气,剑修弟子甚至顾不及手上疼痛,连忙嗷嗷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前者方才冷哼一声,撤了黑气。

    因着惯性,剑修弟子啪唧一声摔倒,只得扶着手臂嘶嘶抽气。

    “这种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黑袍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剑修弟子连忙应和:“是是是!黑袍大人,我一定谨遵王上旨意!只要能让陈颂声那家伙不痛快!你叫我做什么都行!”

    语闭,他又讨好道:“大人,这次我一定会按照您要求的那样做,我保证!这一回的假人定不会再出错了!”

    “哼。”黑袍男人冷冷道:“你最好是。”

    不等剑修弟子应和,他再度开口,此时语气里已带了点威胁,“既然选择为我们做事,那就仔细掂量着你自己。”

    “若是让我知道你敢有二心……”

    黑袍男子手中的黑气忽地勒住剑修弟子的脖颈,将其一把从地上捞起,缓缓举至半空,“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剑修弟子被掐得喘不过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几近欲翻白眼,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他唇齿间漏出,“遵……遵命……”

    随他话音落下,黑气骤然消失,剑修弟子猛地落地,登时捂着脖子咳嗽不止。

    警告过眼前人一番,黑袍男子甩甩袖子,正欲离开,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拐角,神情迅速一变,“谁?”

    他眯了眯眼,心生疑窦,手中黑气宛若毒蛇般从他袖中蜿蜒爬下,迅速朝着那个方向探去。

    与此同时。

    莫砚琮躲在岩石壁后方,一双手死死捂着嘴巴。

    该死的,明明没有出声,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察觉到那股黑气越逼越近,他额上的冷汗不断冒出,心下越来越沉。

    本想趁机离开,但以现在的情景来看,只怕走不出几步就会被黑气发现。

    可若是加快速度跑起来,引起的动静……

    莫砚琮强迫自己冷静。

    深吸一口气后,他缓缓握紧了腰间佩剑。

    拐角后方。

    黑袍人驱使着黑气,同样迈步往前走去。

    他左手凝聚出一个墨色法球,右手则召出一个复杂的防御阵法。

    “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胆子……”黑袍人的声音阴沉,带着强大且无法让人所忽略的威压,“竟敢在此处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