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七十年代契约夫妻 > 139. 第 139 章 二更(修)
    在场的大夫们马上把目光投向黎东方、李大夫和陈凝身上。因为黎大夫和李大夫是中医科公认医术最好的大夫,陈凝则是中医科的后起之秀,并隐隐有与黎大夫和李大夫比肩的趋势。而这个议题也是他们三个人发起的,那发言人自然得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苏副院长的眼神也落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最后他的眼神又在陈凝脸上扫过,很快便又收了回去。

    黎东方吸了口气,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苏副院长又说:“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是来做个倾听者。如果有不解的地方,我也会提出一些疑问。但我不是业内的资深专家,只是略通皮毛,因此我并不会对你们的计划指手划脚。外行领导内行是大忌,具体的技术工作,还是要由你们自己来完成的。”

    “我主要就是要了解情况,评估可行性,并将进展情况进行汇总,在必要的情况下向上级汇报。”

    “如果你们这一实验能取得不错的效果,那我同样要把这些事汇报上去的。”

    “说白了,我在这里面就是起了个上传下达的作用,算是个传递者。当然我也有要求,我希望你们在实验中不要太激进,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人的身体,这个容错量很小,对吧?”

    听他说了这些话,在场的中医大夫们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略感惊讶。

    这位苏副院长看上去像是个务实的人,对中医科的工作似乎也挺重视的。当然这也只是初次印象,暂时还说明不了什么。人到底怎么样,还得往长远了看。

    但黎东方心里的疑虑也确实减少了许多,只要这个苏副院长自己明白外行领导内行的弊端,那他们的工作也就好做些。

    于是他开口说道:“我来说几句吧,这件事说起来跟小陈大夫关系很大,如果没有她,也不会有这个实验计划。”

    苏副院长诧异地看了眼陈凝,没说什么,示意黎东方继续说下去。

    黎东方就把关于度量衡换算的疑点说了出来:“我六十年代被下放到农村做赤脚医生,在村里待了六七年,那些年我有很多次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按着经方的药方给患者开药,效果却不明显呢?明明辩证是准的,可就是没效果。偶然的机会,我加大了药量,结果患者居然好了。”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琢磨着这药量和效果的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根据来,其他大夫也有这种感受吧?”

    李大夫点头:“对,我也有过很多次这种经历。后来我会在必要时加大药量,有时候也会把作用相似的几味药都加进去,间接加强药效。结果证明,这么做很多时候是有效的,也确实治好了不少大病重病。不过这么做的话,药性略杂,不够精纯,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听到他们这么说,又有好几个大夫也点头,有个大夫说:“确实,感觉按经方治病,有时候效果真不行,尤其碰上复杂的大病,那药吃了跟没吃一样。为了应对这种问题,我们有时候也会开大方子,把作用相似的几味药全塞到一个药方里,这样开出来的一个药方动不动就十几味药,甚至更多。”

    见这些大夫们都这么说,苏副院长便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这些常年做临床之人的说法。

    之后他问黎东方:“据小陈大夫所说,仲景医书中一两应为15克,你们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

    这回在场的中医们就不说话了,这个说法对他们来说毕竟是颠覆性的,谁也不敢在没有大量实例的情况下就认可这个结论,结论可是要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

    见众人不说话,苏副院长自己说道:“看来还需要实践来验证这个说法是否成立。现在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小陈大夫,可以吗?”

    副院长要问自己话,陈凝当然不可能说不可以。

    在众人注目下,她点了下头,说:“当然可以,您有什么尽管问。”

    苏副院长手里的笔尖对着笔记本,一边开会一边记,这时他停下笔来,抬头看了眼陈凝。看到她那张嫩生生的脸蛋时,心里又生起一股魔幻的感觉来。

    现场有这么多行医多年的老中医,这些人竟然对这小姑娘挺尊重。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收回念头,原本温和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小陈大夫,这个说法我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但我也有自己的忧虑。我们都知道,中医所使用的药物大都有偏性,很多时候我们治病就是以偏纠偏。热者寒之、寒者热之就是这个道理。那我会担心,如果一味加大药量、那在给病人做治疗的时候,会不会用药过量,导致坏病?”

    “比如病人原本有热证,用凉药来清热或许是对的。但用药量过大了,导致病人热证退去之后复感寒凉,从而又成了凉证,这样病情不就变复杂了吗?”

    他说话语速虽然不快,但却隐隐给人以一种压力感,而这时候,压力就给到了陈凝。

    在场的中医大夫都挺惊讶的,因为苏副院长刚才对他们说话时一直都挺和气。这时他对着陈凝,却改变了态度,竟有一丝咄咄逼人之感,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凝还算沉得住气,苏副院长的态度虽有些凛冽,她也能稳稳当当地坐着。

    这时,苏副院长竟又说道:“我们都知道,在医圣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一书中,记载的很多病都是因为医者医治不当而产生的坏病。尤其是太阳病篇,大部分篇幅讲的都是坏病。这就可以知道,因为医者误治导致病人病情加重的情况绝非个例。所以我想问问小陈大夫,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他话音落下,如同一颗石子抛进了众人心里,泛起阵阵浪涛。

    一时间,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黎东方皱眉看了眼苏副院长,随后又看了眼陈凝,心里也有点没底了,陈凝能撑得住吗?

    这时,他发现陈凝的眼皮往上掀了掀,随即将视线不闪不避地投到苏副院长身上。

    众人便意识到,小陈大夫估计并没有被苏副院长刚才说的那些话吓到,看样子,她是要说话了。

    在众人期待下,陈凝终于说道:“苏副院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你可能是怕我以后走偏了,钻牛角尖,一味用大剂量的药给患者治病,对患者造成不利影响。”

    “但我想说,这件事并不会发生。药量具体该用多少,是需要按照病人的实际病情来判断的,并不会一味偏重。对于一些危重证患者,很多时候确实要大剂药才能立起沉疴,这个事实我们没法避免。如果剂量不够,那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但这不表示我什么时候都会用大剂量的药给患者治病。”

    “如果您想听得具体一些,我可以给您举个腺病毒肺炎患儿的例子。”

    苏副院长偏着头打量着陈凝,只觉得她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即使是在据理力争,也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他心中暗暗纳罕,感觉这个小姑娘的行事跟她的年龄相比,是真的有点违和。明明该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年纪,怎么会把事情做得处处妥帖?

    他忽略这些杂念,点了点头,说:“当然想听,你说吧。”

    陈凝这才说:“这个患儿是我独自跟呼吸科合作会诊的一个案例,患儿属于典型的麻杏石甘汤证,我给他开的也是这味药。至于药量,我是按照一两等于15克来换算的。但那患儿还不到两周岁,所以我只给了他成人五分之一的药量。同时在下医嘱的时候,一再叮嘱患儿家属只给患儿服用一半,剩余的是否还要服用,需要等我次日看过再说。”

    “这副药有明显的退热效果,全在于药方里的石膏。我就是担心药量过多、会导致患儿退热后反生寒证导致坏病,所以才会下这样的医嘱。”

    “后来患儿体温趋向平稳,喘咳等症也有好转,我就让家属把剩下的一半汤药倒了。我觉得这件事就足以说明我不是一味在用重药。”

    说到这里,她不再说话,身子往后一靠,靠到了椅背上,看着苏副院长,像是在等他的答复。

    众人还在惊疑之中,就见苏副院长表情很快就变得温和下来,好象刚才的严肃根本不存在一样。

    黎东方心想,这个姓苏的还会变脸呢。

    就在这时,苏副院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朝着徐主任说道:“徐主任,之前你跟我说这个项目的主导人是黎大夫、李大夫和小陈大夫的时候,我还觉得这事让人实在难以接受。”

    “现在听了小陈大夫这一席话,我觉得或许我该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年轻一代的医生了。”

    众人只觉虚惊一场,在靠墙处旁听的周扬和另外两个学生却在缩着膀子,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周扬很想跟苏副院长说:不,您只要用新的眼光来看待小陈大夫就行了,不用这么看他们这几只菜鸡。

    他们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苏副院长这时候却又说:“我想问的基本都问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手头有没有现成的病例,适合做这样的实验?”

    “我希望你们在给这类病例做治疗的时候,能做出详细的记录,后期还要进行跟踪记录,这些资料我需要汇总起来。”

    不用他提醒,黎东方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但苏副院长也跟他们要资料来做汇总,黎东方就有些迟疑了,因为他不太清楚苏副院长想干什么。

    似乎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苏副院长居然说:“不是我跟你们吹牛,论临床经验和医术,我不如你们。可要论整理资料,归纳汇总,那你们可能就不如我了。”

    黎东方:……

    李大夫:……

    众人和陈凝也都沉默地看着苏副院长,心想这不就是在吹牛吗?原来你是这样的副院长。

    这时他们又听到苏副院长说:“有些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如果你们出了成果,我要让上级通过这些资料,知道你们曾经做出的努力。也要向上级证明,你们的结论不是空中楼阁,不是臆造和幻想出来的,而是在经过数以百计、千计,甚至更多案例的基础上总结出来的事实。”

    众人竟都被他这理由给说服了,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黎东方想着资料给他一份也不是不行,他便点头,说:“可以,我们每处理一个相关病例,都会有详细记录和后期反馈。资料我们会给你一份。”

    苏副院长轻轻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有没有适合的病例?如果咱们院里就有,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这时候黎东方他们还能多说什么,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

    黎东方便说:“现在就有一个,这位患者按我们的初步判断应为四逆汤证,之前梁大夫给他看过病,开的也是四逆汤,但没收效。这次我们打算按一两15克来开药,附子开到30克,以炙甘草来制约其毒性。”

    苏副院长当然知道四逆汤,这确实是一副经典的经方,但附子用到30还是挺让他吃惊的,但他没反对,就说:“患者现在在哪儿?”

    他确实是想亲自看看患者的情况,黎东方却说:“已经跟他联系过了,明天上午他过来。”

    “另外其他大夫也提供了几个可用病例,不过我们打算一个个来验证,前边的收效了。再开始下一个,这样更稳妥。”

    苏副院长也很赞成他们这样的做法,便点了点头。

    这时徐主任看了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散会了?”

    苏副院长便说:“暂时没什么事了,让大家都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黎东方、李大夫和陈凝凑到一起,几个人似乎在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他们就一起往外走,隐约间听到他们好象要一起去看一个病人。

    苏副院长竟产生了几分兴趣,他伸手叫住黎东方:“黎大夫,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黎东方:…这位副院长这么闲吗?

    但他也只好说:“内分泌科病房有一位糖尿病足患者。我们几个应患者家属邀请,这几天在给他做治疗,下班前我们打算再过去看看患者的情况。苏副院长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苏副院长却说:“我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我随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黎东方看了眼陈凝,多少有点无奈。也不知道是这副院长是对中医临床感兴趣,还是对他们的实验很感兴趣?

    看他这样子,最近应该是不会少来中医科了。

    于是一行人很快出了门诊楼,脚步匆匆地向着住院部走去。

    正是下班时间,不少医护人员都经过一楼大堂往外走。因此,很多人都看到陈凝他们几个中医科的人跟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走在一起,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有人以为那中年男人是患者家属。但有消息灵通的人却认了出来,那个中年人竟然是新来的副院长苏诚。

    这个消息一传开,大堂里很多人都在惊讶,他们有点不明白,这个副院长刚上任第一天,他怎么就和中医科的人搅合到一起了?

    百思不解之中,有个人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又有什么疑难病例,想找中医科的人会诊啊?然后苏副院长正好碰上了,就想跟着过去看看?”

    众人竟觉得,这个解释似乎挺合理的啊?

    有个人却忽然跟身边的人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出来,自从小陈大夫去了中医科。各个科室找他们会诊的次数都多了。”

    周围的人一想,好象真是这样啊。那是不是说明。那个小陈大夫治病是真有本事?

    他们都清楚,如果中医科的大夫没本事,他们自己科室的人想找中医会诊,是不会找这种人的。

    阵阵议论声中,黎东方等人已经到了内分泌科病房410室。

    这时候肖林不在,闻少波的徒弟也不在,只有闻少波父子俩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的坐着,看上去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快。

    看到陈凝等人进来,父子两个连忙都收起剑拔弩张的架势,请他们进来。

    闻老爷子礼节性地朝众人点了下头,没说什么。闻少波则客气地跟陈凝和黎东方他们说;“真是麻烦你们了,都下班时间了,还劳动你们走这一趟。”

    黎东方笑着说:“不麻烦,小陈的事还多亏了你帮忙,不然真凶就很难落网。”

    “要说麻烦,还是小陈最辛苦,她得天天过来给老爷子针灸。这可是很考究功力的,换个水平不行的,你就是让他按着小陈留下的针眼下针,他也扎不出那样的效果啊。”

    黎东方说到这里,一向沉默寡言的闻老爷子竟然罕见地点了下头,看了眼陈凝说:“小陈大夫针灸扎得确实不错,不管能不能治好我这老骨头的病,她都厉害。”

    闻少波听了,有点不耐烦,说:“爸,你又乱说什么?人家大夫都没说治不好,就你乱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要积极些……”

    苏副院长看着他们父子俩说话,隐约觉得他们俩的相处方式很熟悉。

    想了下,他忽然问闻老爷子:“老爷子,你还认得我吗?我姓苏。”

    陈凝和黎东方他们都怔了一下,心想敢情苏副院长跟闻家人还认识?

    这可真是挺巧的。

    闻老爷子盯着苏诚的脸瞅了一会儿,感觉这张脸跟另一张中年人的脸挺像的。

    他迟疑着说:“你是不是老苏家那个二小子,叫苏诚吧?小时候老调皮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

    苏诚:…他只想认认熟人,这怎么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呢?

    好在闻少波这时也认出了苏诚,他忙说:“你是苏二哥吧?我记着我十岁的时候,你都上班了。后来你家搬走,就再没见过你了。”

    苏副院长感慨地看着闻少波的大体格子,叹道:“你长大了,看这模样,一定挺抗造的。”

    闻少波笑了下,说:“确实抗造。”

    然后他又奇怪地说:“苏二哥,你怎么会来这儿?你也是中医科的?”

    黎东方和李大夫都不大爱说话,陈凝就在旁边笑着介绍道:“闻大哥,这位是我们医院新来的副院长。”

    “今天是他第一天来我们医院上班,正好就碰上你们爷俩了,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闻少波听了也不禁感慨,心想这的确是太巧了。

    略作寒暄之后。苏副院长便掀起被子,看向闻老爷子的腿。这一看,他即使有心理准备,还是倒抽一口凉气,露出震惊之色。

    闻老爷子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低下头,把被子重新盖上。

    曾经的他,在大院中所有孩子的心中,是个令人敬仰的警/察。而现在,他却不得不以这副年迈的残躯,面对着当年那个孩子王的审视,这种感觉,其实真的不太好。

    陈凝心思机敏,看到闻老爷子的表情,就猜测着,像他这样要强一生的人,其实并不想让故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这时闻少波看了她一眼,跟她说:“小陈大夫,你那个案子有了一点新进展。高慧交代,林副院长在事发后给她传了纸条,许诺安排好她家人和她以后的生活,以此作为让她封口的筹码。经我们调查,六院的林副院长确实曾派人给高慧家人送过钱。所以林副院长也是涉案人之一。”

    陈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