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上算是安静的。
之所以说是基本,是因为在太宰治泡温泉期间,兰堂和魏尔伦跟他隔着一段距离,就连交谈都放小了声音。
若是其他人,在这种只有太宰治在的情况下,恐怕早就故意抬高声音的了,但兰堂和魏尔伦必不可能做这种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出乎意料的贴心。
太宰治又泡了一会儿,在他快要泡过头,即将因为温泉的温度而晕过去前,翠花眼疾手快的将崽从池子里捞了上来。
可以说,自从分别在兰堂和魏尔伦面前暴露了能力后,翠花猫猫在他们面前就毫不掩饰了。
就像现在,在两个法国人的注视下,念力将晕晕乎乎的太宰治捞出后,又分出一股拿来了浴巾,然后把太宰治像是以前在洗过猫后那样用浴巾包裹起来,擦擦擦擦干净。
然后又给太宰治递来了浴衣。
总之,就是丝毫不在意还留在温泉里的两人复杂的眼神。
毕竟,那么厉害的能力,平时遇见大事时都能尽量藏着噎着,现在却为了生活中的琐事用得频繁。
就、就有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橘色猫咪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它只知道太宰治在离开了温泉池,又穿上了浴衣后就清醒了很多。
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太宰治看都没看池子里的两人一眼,拿着洗澡用具,带着翠花就走了出去。
他带着猫,走的很快,但再快也没快过兰堂的嘴。
“太宰君,你浴衣穿错了。”
“没穿错。”太宰治驻足,却没回头。
面对魏尔伦投来的疑惑目光,兰堂面不改色:“就是穿错了。”
“即使我不是霓虹人也知道,浴衣的领子不能右边压上左边,因为那是给往生者穿的。”
往生者。
猫猫目光凝滞。
[吾辈好像听过这种称呼,往生者,难道是死掉的,要去地府的人类吗?]
[那给死掉的人类穿的,岂不就是寿衣?!]
[哪有平常把寿衣穿在活人身上的,快换回来,不吉利!]
猫猫严肃。
猫猫朝太宰治投去死亡凝视。
太宰治:。
“哎。”少年叹了口气,一边把领子换回来一边嘀咕,“知道了知道了,花子你不要这么严厉嘛。”
[不严厉不行啊!不要给猫在这种方面闹啊!]
崽,坏,欺负猫不懂这些。
太宰治听不到猫咪的埋怨,太宰治在将领子换回来,猫咪重新恢复正常后,深觉此地的确不宜久留,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这家旅馆的温泉池外自带了一个小型贩卖机,款式有些老了,里面贩卖的就是各种饮料,想必就是为了给泡完温泉的客人补充水分。
太宰治在贩卖机前驻足,将硬币投了进去,然后选了一盒凉牛奶。
按下按键后,贩卖机里牛奶的那一栏开始运动,下一秒,只听砰噔一声,盒装的牛奶就掉了出来。
拿出牛奶,插上吸管,吸了一口后,太宰治才带着翠花走回了房间。
旧的绷带变脏变湿了,因此,太宰治需要重新给自己缠上绷带。
此时,少年原本被绷带缠住的地方裸露了出来,手臂,脖子,胸膛上,有几处已经浅到快要看不到的痕迹。
那是在遇到翠花之前,少年自杀时留下的印记,若是没有猫猫,到成年后,这种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但是,在遇到翠花后,身上的伤痕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增加了。
不过,他缠绷带也不完全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伤疤就是了。
房间内都有配备座机电话,其中有前台的号码,打了电话叫人将食物送到房间里来后,太宰治搁下电话,开始为自己缠绷带。
这种事一向不需要翠花帮忙,都是少年自己来的。
不过,主要还是怕猫咪不知分寸,直接把他缠成木乃伊。
在太宰治缠绷带期间,翠花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将爪爪揣到肚子下,闭着眼睛假寐。
等太宰治缠完绷带,房间的门也正好敲响,将浴衣再次穿好的太宰治看了翠花一眼,然后就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端回来一个长方形的餐盘。
餐盘中都是一些分量少,但是种类多到能够填饱肚子的料理。
炙烤过的,上面还打了一颗生鸡蛋的三文鱼,没剥去壳,放在冰上的蟹腿,厚蛋烧,寿司,米饭,酱料,一碗味增汤,还有最后的饭后小甜点——布丁。
嗯,总的来说,全部都是很传统的霓虹料理。
太宰治将餐盘放到桌子上,抻头看向沙发那边,喊了一句:“花子——”
“喵嗷嗷!”
这个称呼一出,马上得到回应。
在餐盘被端进来后马上就闻到味道的翠花跳下沙发,一溜烟儿跑了过来,跳上了桌子。
太宰治将那一盘特地吩咐过的三文鱼推到翠花面前,猫咪凑上去闻了闻,鼻尖不小心碰到了鸡蛋。
黏黏的,沾到了鼻子上,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子后,翠花就正式开动了。
是猫咪吃饭一向斯斯文文,十分优雅,舌头一点一点舔舐着,将原本还是一整个的蛋黄搅打开,发出“淅沥淅沥”的声音。
总之,就是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尝试给翠花吃生鸡蛋,看见猫咪适应得很好,他就放心的自己开动了。
你还别说,这声音还让人挺有食欲的。
就因为听着这个声音,原本只能吃完四分之三的太宰治直接把东西都吃完了。
当然,少年在最后也理所应当的,吃撑了。
翠花:……
翠花看着瘫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捂着肚子,并向它投来控诉目光的太宰治,缓缓扣了一个问号。
[关猫什么事啊!]
-
因为这家温泉旅馆没有配备床铺,而是直接提供了被褥,因此,在夜晚降临后,太宰治理所应当地睡到了地上。
而翠花,则同样和他睡到了一起。
猫咪在睡死了后,就不像平时那样警惕了,不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会被惊醒。
可在半夜时,翠花还是醒了,因为它睡着睡着,突然感觉到了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后,就睁开了眼睛。
奇怪,不应该这么冷啊,明明它和太宰治都锁在了被窝里来着,而且少年还是抱着它睡的,它也滚不出被窝。
猫咪迷迷蒙蒙地向着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它的热源——太宰治睡觉的地方空荡荡的,人没了。
而它,也在没有了太宰治的束缚后,顺理成章地离开了被窝。
猫咪一下子清醒过来,它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太宰治的身影。
周围很黑,但猫咪还是能看清黑暗中的场景。
而在太宰治并不在这个房间中。
猫咪有些焦急,但是突然,“咔哒”一声,似是东西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
猫咪的动作一顿,顺着声音,看向了那个拉着窗帘的推拉门。
窗帘拉得并不严实,外面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了屋内,在地上行程里一条放射性的痕迹。
猫咪向着那边走去,它钻过窗帘,到达推拉门跟前。
透过推拉门的玻璃,猫咪才终于看见了它刚才在找的人的身影。
——或者说背影。
此刻,太宰治正背对着猫咪,坐在外面的缘侧上。
他并不是盘腿坐着的,而是十分随意,一只腿支着,一只腿弯曲,倒在了缘侧上。
他的手也分别做着不同的动作,一只手持着小巧的杯盏,一只手则放松的放在靠在缘侧的腿上。
少年仰头,视线正对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会大晚上突然犯黑泥了吧?]
猫猫警觉。
推拉门被猫咪拉开,原本有些模糊的水流声一下子变得清晰,风吹动了树木,叶子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些都一起传入了翠花的耳朵里。
猫咪也同样走出了房间,爪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缘侧的木板上。
但太宰治还是被门开的声音惊动了,少年好似才从思绪中回神,他转头,看见了猫咪的身影。
对上少年的视线,猫咪的动作一顿,随即“喵呜”了一声。
[咋啦,咋不睡觉?]
一边这么说着,猫咪一边看了看放在少年旁边的小酒瓶,还有少年手中的杯盏,没有说话,但一切皆在不言中。
[酒是哪里来的?]
“是那个房间自带的小冰箱里有的哦。”太宰治打了个哈欠,说道,“估计是考虑到不同客人的需求,什么样的饮品都放了一点呢。”
他这么说着,没拿东西的手抬起来,轻抚翠花的脑袋。
“果咩内花子,是我吵醒你了吗?”
“……喵。”
[嘛,一半一半吧,不过吾辈主要还是被冻醒的啦。]
“今晚睡得太早了,到后半夜就突然惊醒了,然后就突然想喝点酒。”太宰治用面对别人时前所未有的耐心向猫咪解释道。
“喵。”
[没关系没关系,吾辈没有介意你喝酒啦,都说了成年前偶尔喝也是可以的。]
猫咪抬起爪爪,拍了拍少年的手背。
翠花坐在了太宰治旁边,仰头去看少年。
这么久过去,太宰治已经基本褪去了婴儿肥,变成了一个纤细的少年人。
与成年后的他不同,现在的他并不常笑,更多时候总是平淡着眉眼。
但是,声音却一直都很温柔,就像此时他们所感受到的,属于春天的风。
此刻,月光打在他身上,使他在这一瞬像是不可触及的神明少年。
然而这只是对别人而言。
此间安静无比,一时间,只能听见周围来自自然的声音,就连太宰治和猫咪的呼吸声都轻到听不清楚。
一抹很淡的笑容出现在少年人的眉眼间,他轻声道:“秋天的时候,再来这里吧?”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