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网约车开了出去, 车上放着广播,是晚间新闻。
沈南柯的手陷在热源当中,渐渐升起了汗意, 粘稠的潮热的密密麻麻的热从他的掌心传导到她的手背上。她左手握着手机发客户名单给孟庭深, 垂着眼表情平静, 手上奋力地在孟庭深的掌心下挣扎。
他用手掌镇压着她的手背,勾起指尖有些重地抵在沈南柯的婚戒上。
他想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站到她的身后,上车握住她的手。
被周赫阳刺激到了?真吃醋了?沈南柯仔细回想这一天,孟庭深非常反常。
“孟总,我把客户名单发给您,还是我给您介绍?”沈南柯感觉到手指上的松动,终于是抽回了手, 借着拿包拽回了压在他大腿底下的大衣衣角。
“微信发给我。”孟庭深往后倚靠, 声音很低, 尾调里残留着一点哑。
“佳明的那位李总很能喝,建议不要跟他拼酒——”沈南柯意识到孟庭深过去不一定喝酒, 他以前是完全不接受酒精, 最近在家宴上喝了几次, 可表现的都很冷淡,“您有不喝酒的自由, 不想喝直接拒绝。”
“嗯。”孟庭深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沈南柯把客户资料发给孟庭深,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沈锦兰。她瞬间后颈都绷紧了, 敛起了所有的情绪, 抿了下唇挂断。
往旁边挪去, 挪到与孟庭深足够远的位置才拿起手机微信上回复沈锦兰。
沈南柯:“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有事吗?”
沈锦兰的消息几乎是秒到, “热搜上是什么东西?你疯了吗?怎么又跟他扯在一起?对外提那些很体面吗?”
一瞬间,沈南柯有种被海水吞没的窒息感。她再次沉入深海之中,看着那些水漫过她的头顶,遮住她的口鼻与眼睛,她失去了视觉听觉与呼吸的能力。
当年她被周赫阳逼到走投无路,她侥幸地想,也许回家,能得到一片礁石。打开门,迎接她的是沈锦兰砸过来的杯子。杯子擦着她的耳朵重重砸在她身后的墙上,瓷片碎末刺进了她的脖颈皮肤,有细碎的血珠顺着她的脖子往衣领里滚。
“你怎么有脸回来?办这么丢人的事,闹的满城风雨!怎么有脸来见我?”沈锦兰在客厅勃然大怒,“你知道别人怎么评价你的吗?怎么评价我的吗?”
沈南柯退出了那栋别墅,离开了那里。
不要对任何人抱有期待,永远不要期待。有时候你以为是救命绳,抓到手,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南柯无力回复沈锦兰的质问,也不想回复。她把手机握到手心里,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繁华世界。极具浪漫色彩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璀璨的灯火流光溢彩,具有着迷人的浪漫气息。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等量交换。
感情是虚无,感情依附在利益之上。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
性也是人生的锦上添花,漫长无聊里的点缀。高|潮时的闪耀绚烂像是烟花,绽放在漆黑的海面,短暂地照亮。
孟庭深不会一辈子长在她的身体里,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激烈疯狂的汹涌,随着抽离的那一刻,也会落入虚空。
轿车开上了高架桥,隐隐可见遥远处高楼之间的江景,夜幕深重,沈南柯从玻璃倒影中看到了孟庭深的视线。
他在注视她。
沈南柯在模糊的车玻璃倒影中,移开了眼。
开荤处男的凝视,从昨晚到现在,他有机会就这么看她。
餐厅是一家粤菜馆,一共六个人,三家合作方。沈南柯到达时其他人已经到了,因为带着孟庭深,倒是没上演什么自罚一杯的老套路。
孟庭深是业内新贵,众星捧月,他不仅仅是讯达智家的投资人之一,他们还涉及不少产业的投资。未来也许都有机会合作,谁敢灌他的酒?
他的面前只有一杯茶水一碗饭,一副来干饭的样子,让酒局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哪有酒局上来就要主食?
孟庭深丝毫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给每个人点了主食,“吃饭耽误聊事吗?我想大家忙了一天,应该都饿了。先吃东西,身体要紧。”
没人拒绝孟庭深的好意,他表现的非常平易近人带着谦逊,跟传闻中不一样。没那么高冷,很接地气的一个年轻人。
一下子把关系拉近了。
“本来就是吃吃饭聊聊天,都不是外人。”佳明的李总坐在主座上,他五十六岁了,年纪大,哪怕孟庭深如今位高权重,太年轻了,他也没怎么看在眼里,顺手一拍孟庭深的肩,“挺好的,先吃饭,孟总的安排没有问题。”
沈南柯在观察孟庭深的反应,他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借着服务员上菜的间隙给这位李总端了一份例汤,‘顺手’地给沈南柯也拿了一份,摆到她面前。干净的指尖一点她前面的桌布,示意她赶紧吃。
沈南柯中午在高铁上没怎么吃东西,一下午都在忙。这会儿确实饿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孟庭深在照顾她。
来之前说好她带他参加饭局,进门后他就调转了角色。
“孟总在互联网新媒体的势头很好啊。”李总主动把话题引到孟庭深身上,开始打探TO-D的未来规划,“怎么突然转制造业了?”
孟庭深穿着黑色毛衣,袖子挽起一截露出流畅修长的手臂,手肘微微撑着桌子,带着他特有的谦逊有礼,“娱乐家庭一体,在这方面,李总比我们还先行一步。”
沈南柯闻到了熟悉的挖坑味道。
李总果然得意起来,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他们的产品优势以及他对市场的把控,高瞻远瞩。
孟庭深转头深邃黑眸悠然落到了沈南柯身上,二十多年的默契,沈南柯四岁坐到他面前下棋,自然知道他下一个子要落到哪里。
孟庭深这个意思,要她接管话题,掌控主动权。
他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酒桌文化’是一种博弈,上位者用酒压制控制,用酒掌控话语权,训练服从性。可孟庭深从一进门就在布局了,他用一种低姿态引导所有人放松警惕落进他的局,他不喝酒,从所有人陪他吃饭开始,他便拿住了主动权。
他把李总的话题引到他想要的方向上,完全掌控了这场饭局的节奏。
孟庭深这货根本就是饭局高手,居然在她面前装‘小白’。不对,他没装,他没说他不擅长饭局,他只说了他不会记客户的喜好刻意讨好。
那位李总一旦开始极力展示,便陷入了被动。
沈南柯为什么会认为孟庭深是个‘小白兔’呢?
大概酒吧那次太刻骨铭心,沈南柯对他产生了刻板印象。以为他在酒桌上会很被动,是会被引导的。程垚负责对外交际,他们TO-D内部传闻,孟庭深很少参加饭局,不抽烟不喝酒不擅长对外交际。
孟庭深能走到今天,绝不可能是‘小白兔’!
酒吧那晚,他是被动入局还是主动入局?
他上车时竟说来‘见识见识’饭局,沈南柯想给他一榔头!让他长长见识!
李总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成功,展示着他们公司的优越。
沈南柯端起茶杯喝了一杯水,放下了跟孟庭深之间的竞争关系与胜负欲的斗争。正事要紧,恰好地在李总出现漏洞的时候,话题强势地加了进去。反守为攻,暗指佳明产品的市场取代性,而讯达智家的系统是无可替代。
危机感一旦转嫁,供需关系逆转,沈南柯掌控了话语权。
五年前沈南柯就明白一个道理,过于在乎胜负欲做不出正确的决定。可她不能扭转对孟庭深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胜负欲,她必须要赢他,今天是被逼到悬崖上了,他们暂时握手言和。
孟庭深清风朗月地坐在一边吃饭喝茶,身上的强势感渐渐显露出来。沈南柯要进攻,他就是她强有力的后盾。
没有提前沟通,他们甚至都没有交流,只是眼神对上,认识二十六年养成的默契让他们清楚对方想干什么,下一句话想说什么。
他们从小一起下棋,对方什么棋路一清二楚。上一个子落下,必然知道对方下一个子会落到哪里。
他们是对手的时候旗鼓相当,他们合作,那就是锐不可当。
没有人提喝酒,一场饭局在晚上十一点意犹未尽地落幕。酒只喝了三分之一,沈南柯从头到尾喝了一杯白酒,还是尾声时跟这几位‘称兄道弟’,建立了牢不可催的坚固友谊后,举杯欢庆。
孟庭深在外面不喝酒不抽烟,碰杯也只是茶水,他人设立得很稳。
安排车送走那几位,沈南柯站在寒凉的风中渐渐冷静下来。她竟然和孟庭深合作了,酣畅淋漓的合作。
这让她别扭又难受,浑身藏了一只扭动的猫,从上到下挠她。
“沈总,车到了。”林清上前提醒着沈南柯,往旁边的孟庭深身上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孟庭深依旧是那副姿态,穿着黑色大衣,插着兜,冷静沉稳。
觉得孟庭深跟想象的不一样,又好像是一致的,他私底下的温和是附在锋芒上,他上班时敛起了温和,只剩下冷冰冰的刀锋。
沈南柯站在寒风里,抚了下被风吹乱的柔软乌发,沉默了一会儿,才绕到另一边后排拉开车门坐进去。
沈南柯私底下并不是话多的人,她只有在有目的性的时候才会谈笑风生。
若是孟庭深不是孟庭深,今晚沈南柯应该会很兴奋。这样的合作太过瘾了,这样的‘人才’,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为己用。
可他是孟庭深。
酒局前,她那几句交代简直是有些蠢了。他什么都懂,他明明什么都明白。
沈南柯以为她是猎手,借着酒把孟庭深给睡了。
现在看来,她可能才是池子里的鱼。
孟庭深太狗了!
一路上沈南柯都没有说话,她在思考。
她和孟庭深住在酒店的不同楼层,先到了孟庭深所在的楼层。她和林清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孟庭深,孟庭深下电梯时回头看她一眼,黑眸暗深,沈南柯假装没看见,直接关电梯门。
“我终于知道TO-D那些人,那么被孟庭深虐都不换工作的原因了。”林清松一口气,说道,“他对外那种安全感太强了!今天我以为会是一场硬仗,没想到这么轻松的结束了。”
沈南柯把包背到了肩上,看着电梯里的自己,“那是TO-D的待遇业内第一,经济基础决定抗压的下限。”
“也是,他们公司的待遇真好。”林清对TO-D的待遇还是很羡慕的,随即想到沈南柯是她的顶头上司,这么艳羡不好,“我们公司也很好。”
下电梯时,林清感慨,“孟总对外的魅力要是能放到公司内部展示,估计他能在公司建立个强大的女友后援团。”
沈南柯拿着房卡停在房门前,随口搭话,“是吗?”
“您GET不到吗?”林清的房间在沈南柯的隔壁,滴的一声刷开房门,她笑着回头八卦,“在公司我也感受不到,只有可怕,看到孟总就头皮发麻。今晚这个饭局,我GET到了他这款的苏感。强有力的男友力,满满的安全感,天塌下来他都能扛,慕强的天堂。”
沈南柯望着走廊上的一处光点,男友力?点点头,“晚安,早点睡,明天还有工作。”
“晚安。”林清挥挥手。
沈南柯迈进了房门,插上卡反锁上门。撂下巨大的背包,径直走进了浴室。摘隐形眼镜,洗澡。
所以,他今晚在展示他的‘男友力’?
听起来很离谱!
刚脱掉衣服,手机便响了起来,沈南柯把最后一件衣服脱掉,挂断电话拨视频过去,把镜头对准天花板放到洗手台上,赤身走到了淋浴喷头下面,等那边接通后说道,“孟总,有事?”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沙哑,“浴室?”
“当然,洗澡。”沈南柯仰起头让水从头顶淋下去,在水声中说,“孟总很擅长饭局?经常参加?”
是她低估了孟庭深,她判断严重失误。她对孟庭深的判断夹杂了太多少年时的滤镜,以至于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我是很少参加饭局,我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并不是没有社交能力。”孟庭深那边顿了下,嗓音里蕴含着克制的欲望,“我上去?”
沈南柯压下翘起的唇角,她挤了一些沐浴露往身上抹,“孟总请自重,你只是我的老板。”
“今晚不高兴?”孟庭深问。
“没有。”沈南柯若有所思,“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那边静了许久,沈南柯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开口道,“我们不是竞争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沈南柯往身上搓沐浴露的泡泡,白色泡沫堆满她全身。
“我今晚过去没有干涉你事业的意思,你不喜欢喝这种酒,便有不喝酒的自由。南柯,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丈夫。”
浴室里除了水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片刻后,沈南柯开口,“孟总——”
“洗完澡早点睡,我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你醒来时我应该走了。”他顿了下,道,“一个人在这边注意安全,我知道你很强,你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给你的东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作为你的丈夫,是我自作主张的不放心,怕你在酒局被人欺负。”
沈南柯要挑衅他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有任何需要随时跟我打电话。”孟庭深道,“我不在,两个妈那边你最好不要去接触。找理由逃出去,等我回家再一起回。”
“我有那么弱吗?”沈南柯吐槽。
“亲情的羁绊,再强的人也扛不住。”孟庭深沉默了一会儿,叫她的名字,“南柯。”
“嗯?”
“你的头发很多,需要吹很久,多点耐心,吹干再睡。”
昨晚孟庭深对她的发量是不是有了清晰的认知?他给她吹头发的时候沈南柯还有意识,还没吹干她就睡着了。
“你是我爸吗?孟daddy,再见。”沈南柯挤了大量的洗发水到手心抹到头发上。
沈南柯又要实现大部分人的终极梦想了,老公有钱不回家。
“嗯,再见,沈Baby。”
孟庭深挂断了视频,手机滴的一声视频返回主页面。
空荡荡的浴室里除了水声只剩下他叫的那句Baby,低醇尾音微拖,带着缱绻缠绵的勾人意味。
让沈南柯的耳朵酥麻,恍恍惚惚的。
这狗,他叫她什么?
跟谁学的?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孟庭深占她便宜!
第四十二章
沈南柯又做梦了, 梦里男人从后面抱着她,覆在她身上。完整地罩着她,他亲吻着他的脖颈, 在一片潮热中, 他缱绻温柔的叫她Baby。
睁开眼时, 她还陷在那片潮热中的恍惚中,耳朵的灼烧清晰可闻,似乎真的发生过。遮光帘拉到一半,大片白光涌进房间,纱帘影影绰绰,隐约可见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
她抬手挡住眼睛,闹钟在耳边狂响。
不想管, 随后是电话铃声。
沈南柯摸到枕边的手机拿到眼前, 来电是沈锦兰, 她丢下手机,整个人沉进被子里, 想溺死过去。
她想靠近孟庭深, 可又不敢。
她陷入了一种矛盾中, 昨天她挺高兴的,可她不敢高兴。她对着孟庭深有种别扭感, 仿佛,承认就是输了。
她家的欢迎声是宝贝, 她自己设的。
孟庭深叫她宝贝。
非常羞耻的想拖着他再叫一声, 对着她耳朵叫。
身体潮湿, 很想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的手指, 指甲剪的整整齐齐,边缘很圆润。指腹有力量, 骨关节清晰,指骨很长,可以进的很深。
她嗓间干涸,渴望含在其中,灼烧着她的神经。
铃声响到第二遍,沈南柯拿起手机接通,没有放到耳边,而是打开了外放。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在你身边吗?”沈锦兰问。
“没有。”沈南柯感觉到疲惫,沈锦兰让她压力很大,让她恐惧,让她无所适从,亲缘关系让她痛苦。
她的自卑恐惧无法跟人建立亲密关系,全都来源于沈锦兰。她以为五年的远离,她已经能正常生活了。
可还是不行,沈锦兰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
“你跟那个人为什么还会上同一个新闻?就不能避开吗?我知道你不想听。可这种事,我不管你谁管你?不能让他永远消失吗?”
“勇敢面对不好吗?”沈南柯疲惫道,“为什么要逃避呢?希望对方消失。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杀了他吗?我不会去犯罪,更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去毁掉自己的人生。摔一个跟头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而不是把路给断了,监控剪了,掩耳盗铃。否认过去是否定掉自己的整个过去,过去都不存在,那现在的我为什么会存在?”
说出口的那瞬间,沈南柯胸口仿佛豁出一个大洞。无数风灌进来,她有种痛快但极疼的生理反应。
“逃避失败是懦弱行为,我从不懦弱。”沈南柯想骂沈锦兰懦弱,到底没说出口。
“不逃避就是把自己的生活过的一塌糊涂?直面是跟你那个糟糕的失败品一起上热搜?继续这么高调下去,早晚你和那个渣男的过去会被扒出来。你有那么糟糕的一个前科,你的现任丈夫会怎么看你?即便他能忍受,别人怎么看他?他那个位置,他不要面子吗?”
沈南柯感觉到无数水草缠绕着她,密不透风,她喘不过气。她极力仰着脖子去追寻新鲜的空气,她仰起头,深呼吸,挣脱了被子她暴露在清凉的空气中,才终于是发出声音,“那离婚好了,他是自由的。从我放弃得到您的认可开始,我不再需要任何人认可我。我就是我,怎么评价是别人的课题,不是我,与我无关。嫌我名声不好,可以永远远离我,自然有不嫌我的人。哦对了,您的五亿我还给您了,在门口玄关柜子上,卡的密码是您的生日,不要再给我买什么基金了,别给我花钱。您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就这样吧,我要开始工作了。”
这次是沈南柯主动挂断了电话,她撂下手机,彻底脱离被子。
南方没有地暖,中央空调的暖风不够热。有些冷,她离开被窝片刻便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南柯直奔浴室,打开热水冲洗,洗到一半湿淋淋的回来拿起手机。重新站到温暖的淋浴下,找到孟庭深的微信。
早上六点,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一张照片,他干净好看的手指握着机票,上面有全部的航班信息。
现在六点半,他应该在飞机上。
沈南柯给他拨了个视频,特意露出自己,大方展示。
“老公,你在吗?”
很好,不在。
沈南柯看到镜头里的自己眼睛泛红,她把手机撂到洗手台上,用手背使劲擦了擦眼,彻底擦干净。手机滴的一声,视频无法接通,自动返回微信聊天页面。
沈南柯开会时,孟庭深视频打了过来,她挂断斜着手机回消息,“在开会。”
孟庭深:“有事?”
沈南柯:“孟总还有微信小号吗?”
两边都坐着讯达智家的工作人员,沈南柯往哪边斜都容易被看到屏幕,孟庭深的头像实在是太瞩目了。
沈南柯:“你换个头像,换个普通点的,混在人群中不容易被发现的。”
再刷新,孟庭深的头像换成了一只黑灰色长相非常威武的猫。
孟庭深:“可以吗?”
沈南柯放大他的头像,保存图片去搜索。
缅因猫,美国最古老体型最大的猫。
沈南柯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了阿拉斯加。
“到地方了吗?”
孟庭深:“刚落地,在机场。”
孟庭深:“没发生什么事?”
沈南柯瞬间不想跟他聊了,那点喜悦烟消云散。没事就不能跟孟庭深聊天了吗?非要有点什么事才可以跟他聊?
沈南柯:“你很忙?”
孟庭深:“没忙到处理不了事的程度。”
到底多想她出事?
微信上方跳出平安夜的推送,今天平安夜。
沈南柯不喜欢过这种节日,她恐所有节日。
“给我个你今天能收到货的地址。”沈南柯给自己这次找他聊天找了个正当的理由。
孟庭深的地址几乎是秒过来,一家全球连锁酒店。
孟庭深:“?”
沈南柯抿了下唇,打字:“今天平安夜,我妈让我给你送一份礼物,维持下夫妻感情。”
孟庭深:“!”
孟庭深:“不用!”
迅速撤回,他那边一直在输入,半分钟后。
孟庭深:“方便吗?”
他不发这句,沈南柯就顺理成章地收回这个借口,她根本不想给他送。沈南柯从没有送过平辈人礼物,更不会送情人礼物,她可是沈铁公鸡。
沈南柯:“你忙吧,我也要忙了。”
孟庭深:“好,记得按时吃饭。”
孟庭深:“那位,今天有骚扰你吗?”
周赫阳啊?早被他的公关给强行拖走了,怕再留下来被沈南柯薅羊毛薅死。
沈南柯按着手机回复:“我送你一坛醋吧,您慢慢喝。”
孟庭深:“我没有吃醋,只是不喜欢他骚扰你,损害你的名誉。”
送你一坨狗屎!
这辈子你都别想要礼物了!
沈南柯放下手机认真工作,女人就应该往死里搞事业。
早上开会顺便见客户,中午沈南柯是跟客户一起吃了午饭。返程经过外滩,林清望着窗外试探着跟沈南柯申请,“我们下午没有工作,晚上有个饭局,可以下午逛逛吗?老大,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逛逛?”
沈南柯往外看去,繁华的街道两旁挂着平安夜元素,街上还有很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节日气氛拉满,略一思索道,“靠边停车吧,可以逛两个小时。”
“谢谢老大,你真好!”林清雀跃着扑过来抱了她一下,“我等会儿还想去逛商场,您去吗?今天平安夜要不要给您老公买礼物?”
买啊,都答应了。
沈南柯把包背到单薄的肩膀上,点头,“你买什么?要给你男朋友买吗?”
“还不是男朋友,暧昧阶段。”林清跟上沈南柯,“我想送个具有当地特色的小礼物试探下,如果对方对我没意思,那也不尴尬,没什么压力。退一步,还是朋友。”
有道理!
沈南柯环视四周,“打算买什么?”
“打火机或者车吊坠之类。”
这些都不适合孟庭深,他的车恨不得连他自己都清理出去,干净一尘不染。打火机那种东西,他抽烟不多。
沈南柯的目光停留在路边的一家手表品牌上,“手表可以送吗?”
“太直接了吧,手表是定情阶段。戴上手表,那就是确定了对方愿意跟你共度余生。”林清拒绝了手表的提议,“如果被拒绝就没余地了。”
“这要什么余地?拒绝了就拜拜下一个。”沈南柯大步走进了店铺大门,干脆利落,“不喜欢何必浪费时间?你会跟拒绝你的人做朋友?”
林清醍醐灌顶,“对哦,一次性死心。”
仰头一看,立刻拉住了沈南柯,“沈总,这个我买不起。而且暧昧期送这个压力也太大了吧,太贵了。”
“我买。”沈南柯确定了孟庭深的礼物,“他愿意戴,那就是成。不愿意戴,下一个。贵,才能长久地停留在他的手腕上。便宜的东西,随便就换掉了。”
贵也不一定会长久地停留在孟庭深的手腕上,他不缺钱。
沈南柯是要试探,孟庭深是个从不戴手表的人,他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奇葩’,成功人士大多都戴手表,他们的时间宝贵。手表也代表一定的身份和品味,只有孟庭深至今是用手机看时间,他不喜欢戴手表,沈南柯猜测,他不戴手表的原因是不喜欢被束缚。
沈南柯不喜欢被束缚,所以从不在手腕上戴东西。
贵的手表太适合试探孟庭深了,首先他不喜欢贵的,其次不喜欢被束缚,他愿意戴那就很明确了。不愿意戴,退一步沈南柯可以推到沈锦兰身上。沈锦兰喜欢这种贵的东西,那也不是沈南柯要买给他的,不算输。
“你要给你老公买?”林清反应过来了,“哇!你老公真幸福!”
便宜他了。
沈南柯进去看了没多久,便定下了她想要的手表。黑皮表带,白金表盘透着清冷,表盘上的有严谨的万年历与计时码。非常符合孟庭深的气质,她看到这款表就想到了孟庭深。
那个黑色皮质表带,太适合孟庭深冷肃清冷的腕骨了,她都可以想象皮革卡在上面有多性感。
手表总价一百八十万,沈南柯签单刷卡,刷了她自己的存款。
她找了个借口支开林清,要求了寄送服务,把地址给了工作人员。
“需要写卡片吗?”
沈南柯略一思索,“不用。”
什么都没有,自己悟去吧。
林清最终选了个打火机,她还是保守派,怕对方万一拒绝连朋友都没得做。
她们一同返回酒店。
“您给您老公准备了这么大的礼物,您老公给您准备了什么?”林清压不住的兴奋,“是不是也超大惊喜?”
孟庭深会给她送礼物?世界末日了吗?
沈南柯面子上挂不住,不好说什么都没有,“他比较含蓄,古板老古董直男程序员,不喜欢在外面送。”
她们原计划直接回酒店放东西,半路上沈南柯接到个电话,说她有一束花送到了展厅会场。
沈南柯对外面送的花有很大阴影,立马拒签。
“我再跟您确认一遍信息,收件人是沈baby,送花人是M,大写的。”
沈南柯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我马上过去,花留在原地。”
吩咐司机先去会场。
孟庭深给她送花?这么高调!
沈baby是什么东西?
到达会场的时候,沈南柯又接到个电话。
“您好,您是沈baby本人吗?”
沈南柯耳朵滚烫,这个称呼被外人读出来实在是——羞耻,脚趾扣地,“对,是我。”
对方自报家门是珠宝品牌的工作人员,说道,“我这里有您一份礼物,赠送人M先生,我在展会中心吗?我在东边入口。 ”
“能去北入口吗?跟那个送玫瑰的放一起就行。”沈南柯下车迎着寒风快速往展会中心北入口走。
“礼物比较贵重,需要交到您本人手里,我在北入口等你。”
沈南柯十分钟后到北入口,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了一大束鲜红的玫瑰。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热烈鲜艳招摇的红玫瑰在天光下含苞待放。
“哇!你家的——程序员老古板,好像也不是很古板!”林清跟沈南柯一起过来了,看到那束红玫瑰笑着道,“沈总,你家属给你制造惊喜,刻意没告诉你。”
沈南柯踩着心跳走过去签收了玫瑰。
“您是沈baby本人?”两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护着一个红丝绒盒子走过来,说道,“这个需要您出示身份证件才能签收,有些重,小心点。”
沈南柯把那片娇艳如火的红玫瑰放到地上,埋着头拿出证件签收了珠宝。
好奇,这么大的盒子里装的什么?
“检查下物品,是个一千三百一十四克的金苹果。”工作人员打开盖子,给沈南柯检查,“核对无误,我们就先离开了。”
沈南柯眨眨眼,什么玩意?
孟庭深平安夜送她金苹果?这是什么神奇操作?他不知道平安夜是什么意思吗?
红丝绒盖子打开,一片艳红中摆着一颗金灿灿的金苹果,下面有一张同样红色的卡片,机打的一行字。
Baby, happy holiday!
落款:M先生。
第四十三章
“金苹果?”林清震惊出声, “两斤六两的金苹果?两斤六两的金子!”
沈南柯面无表情盖上了盖子,接过盒子,“谢谢。”
红玫瑰盛放在一片白纱中, 审美很直男。沈南柯取出里面的卡片塞进了背包, 抱起了颇有重量的玫瑰, 实在没手拿金子。
“我帮您拎。”林清抱起装着黄金的红丝绒盒子,脸上堆满了看热闹的笑意,“沈总,您老公送的是1314金苹果,五十二枝玫瑰。”
好土。
被直接点出来更土。
“他是土著,土的很。”沈南柯抱起那束花,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仰起头的那瞬间, 本来是清冷面容, 笑容忽然就绽放开了。
林清刚要继续吹彩虹屁,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单知道沈南柯很美, 不知道她毫不掩饰的笑可以美的这么惊心动魄。
午后骄阳落在她身上, 她的皮肤皙白, 她整个人都很明亮。她穿着很松弛的米色西装,配同色系的裤子, 踩着高跟鞋。身形高挑清瘦,小腿长而直。风吹着她的米色西装外套一角, 她转过头去, 及腰蓬松柔软的黑色卷发落在空中, 荡回她瘦薄利落的肩上。
她抬起白净的下颌, 迎着风往外走,“先回酒店。”
林清按着砰砰跳的心脏, 半晌才回神,她的美男女通杀。
四周不少人停下来拍照。
北入口人流量最大,到处都是人。
沈南柯望着前方长长的台阶,再远处绿化带绿意盎然,高大的椰子树伫立在碧蓝的天空之下。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她顺着长台阶一路往下,风掀起了长发,吹拂着她的面庞。
有人喊了一声沈总,她回头,笑意明媚灿烂。
有人拍照,沈南柯听到了快门的声音,心脏颤了一下,本能的恐惧,随即被她镇压。她笑的更得体大方了,光明正大地让人拍,甚至朝对方点点头打了招呼。
沈南柯到达酒店时夏宁打电话过来。
“啊!祖宗,你什么时候美成这样了!”
沈南柯把玫瑰摆到桌子上,单手抠开装着金苹果的盒子,取出沉甸甸的苹果放到玫瑰上,“我本来就很美,你在哪里看到的?”
“整个圈子都传疯了,你可能很快就上热搜了,我的媒体朋友们非常喜欢你这一组照片,都在跟我打探你的联系方式,要不要给?”
“马上我把助理的电话给你,最近工作太多了,宣传方面有专人负责。”沈南柯退后两步端详着那颗金苹果,唇角压不下去。
在土上,孟庭深赢了。
红玫瑰?金苹果。
“行。”夏宁八卦兮兮的声音传过来,“你不是不喜欢玫瑰吗?对玫瑰嗤之以鼻,居然抱那么大一束花在外面走。老实交代,谁送的?让你笑成那样,我认识你五年都没见你这么笑过。”
沈南柯清了清嗓子,压下全部的情绪,走回去坐到靠窗的沙发上,正色道,“孟庭深。”
“谁?”夏宁很震惊,“你那个小辣椒古板无趣死人脸老公?”
沈南柯满脸窘迫,立刻辩解,“上次我们两个在闹别扭开玩笑,他很正常,我们夫妻生活……目前很和谐。他确实古板无趣,跟老爹似的。不知道今天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当众送玫瑰。”
“我就知道!宿敌的最终归宿就是宿一个被窝!”夏宁笑声震耳欲聋,一边笑一边说,“沈南柯,我认识你五年,你提他提了五年,你提他的次数比你妈还多。我劝你跟他试试,你还抗拒!这不就好上了,你可真别扭!”
回旋镖扎到了沈南柯身上,曾经的吐槽变成了巴掌,非常打脸。
什么死都不嫁给孟庭深,嘴上不要,身体比谁都诚实。
“没好上,我们凑合着过,反正他人傻活好钱多经常不回家,人品也不错,搭伙过日子。人生不就是生下来活下去,没到那一步。”
“你别沉溺在自己架构的安全世界里无法自拔。”夏宁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酒吧那次,你们发生意外那晚,我敢拿我的脑袋打赌,孟庭深,绝!对!不!是!意!外!”
沈南柯嗓子一紧,“是吗?”
“他全程目光都在你身上,方程碰你肩膀一下,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而且只跟你一个人喝酒,对别人都有防备。你要走,你一伸手,他就接住了你的手,自然的仿佛长在你手上。”夏宁笑的声音都不稳,“我得跟你承认一件事,我撒谎了。我确实看出来你喝多了,可那是孟庭深,我想让你试试,你太压抑了,你需要打破一扇窗。”
沈南柯:“……”
沈南柯:“你也太狗了!你就不怕真出事?你不怕孟庭深是坏人?对我图谋不轨?”
“我们跟程垚打听过,他私生活非常干净。”夏宁敛起了笑,难得认真道,“你们青梅竹马,谁伤害你,我相信他都不会伤害你。”
“是吗?”那次酒吧一夜后,夏宁和方程对孟庭深的态度非常微妙。对于沈南柯跟他结婚,他们好像也不意外。沈南柯一直很好奇,他们是发现了什么,“你为什么笃定他不会伤害我?”
夏宁沉默。
沉默很诡异,让沈南柯心跳的有些快,“他私底下跟你们说什么了?还是他的朋友跟你们说什么了?我想知道真相。”
夏宁的语气认真起来, “你得跟我保证,不管多生气,都不准拉黑绝交。不管我和方程有多狗,你原谅我们一次好吗?”
这么夸张?沈南柯警惕起来,“什么事?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你们偷偷收了孟庭深的钱?”
夏宁这个反应让沈南柯生出不好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往来,他们难道还会害她?
“我和方程遇到你都不是意外。”夏宁清了清嗓子,字句清晰道,“算收钱吧,当时程垚发动了很多人有偿找你。我和方程也收了他的红包,我们是拿着你的照片,根据附近人提供的线索,才找到你的。”
刹那,沈南柯的大脑一片空白,“啊?”
“对不起,我们的遇见不是偶然。南柯,我们原本打算带你回家,缓过来便送你回去。接触后,我们莫名其妙成了朋友,你性格很好,跟传闻中截然不同,你善良又热情,还很会规划人生,帮了我和方程很多。起初是程垚不让我们提,怕你再受刺激。后来是我们无法开口,认识的越久,越开不了口。”
沈南柯陷入茫然,许久之后才找到声音,“什么?”
“我们原以为程垚暗恋你,在暗中偷偷保护你。那晚上,我们特意制造了机会,介绍你跟程垚认识。意外知道孟庭深是你的发小,恍然大悟。”夏宁再次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和方程错了,不该瞒着你。”
难怪会在喝酒第二天,方程说是他误会了沈南柯和程垚的关系。
沈南柯有过一次自杀未遂,从沈锦兰的房子里走出来,她走了很长的路,走到了那个偏僻的公园。站到了桥上,准备跳的时候看到了牵着狗的方程。
方程长得很无害,满脸仓皇,看起来比她还想死。
沈南柯不想让他为难,从桥上走了下来。
原来,方程是来找她的。果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她运气没那么好,上帝没有救她。
程垚不认识沈南柯,没必要花钱雇人来找她,花钱的只会是孟庭深,孟庭深把她打捞起来了?
沈锦兰说五年前孟庭深回国了,回来住了一周才离开。
“知道你们结婚,我和方程一直在商量是不是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那么骄傲,你可能会拉黑我们所有人,可能会因此陷入自我怀疑。今天这个决定,我不知道对错。南柯,我想,我们都应该清醒地面对自己的人生,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沈南柯往后仰靠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湛蓝的天空,下午的太阳把世界切割成了两部分,一半炽白一半昏暗,她抿了抿干涩的唇,“我没那么脆弱,我有那么不识好歹吗?他——花了多少钱?找我这件事。”
“应该有百万,事后程垚给我和方程一人转了五十万,让我们照顾你。我拿我的性命保证,我们没收,退回去了。”夏宁极力解释,“那天找你的人很多,每个人都给钱了。他对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我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简直是稀有物种你知道吧!稀有到我只想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会有这么纯粹的人?不求回报对你好。他真心实意对你,不夹杂一点利益。他没有拿来邀功,没有对你提出任何要求。”
沈南柯的嗓子发硬,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混乱情绪,她漂浮在水上,随波逐流,“是……吗?”
什么是爱?
“如果他是图色的人,五年前,他就会趁虚而入。他没有,这件事,他甚至都没有出面。如果不是多年后我们自己发现,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孟庭深有多在乎你。他很了解你,你要自杀的事连你妈都不知道,他知道,他一直在关注你。”夏宁难得这么认真慎重,“我想,他应该很爱很爱你,比你的父母爱你。他在,你至少不会再走上绝路一次,他会护住你。”
“当然,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没有人会是永恒,感情也不会是。可你抱着玫瑰走在阳光下的样子很美,那就享受此刻的快乐。人,只活一次,生活方式是你自己选的。”
“嗯。”沈南柯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她不知道孟庭深五年前大张旗鼓地找过她,“我会调整好心态,谢谢。”
沈南柯这五年埋着头往前走,不抬头不张望,也就忽略了很多目光。
“会生我和方程的气吗?”夏宁试探着问道。
“你们早告诉我,我一开始就不用那么试探你们了。”沈南柯笑了一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们对我有什么图谋,无缘无故对我好,我那段时间晚上睡觉都是睁着眼。”
孟庭深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没有人知道他五年前怎么想的,知道她的消息,从国外飞回来,请求朋友发动身边人去找她。
很蠢,万一她不是真的要自杀呢?万一被她撞到,揭穿,那他不就丢人丢大了?
孟庭深是同样怕输的人,他胜负欲也很强,很要面子。
他说不想再经历一次,一眨眼,他的妻子就被别的男人骗走了。
他到底惦记了她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当年说厌恶的那些话,真的是厌恶她吗?真的只是拿来敷衍林韵的挡箭牌吗?
在她官宣那一夜,发了文档给她。
他二十二岁那年学抽烟,沈南柯二十二岁官宣。
“你没有直接骂我,我松一口气。”夏宁也笑了起来,“我忐忑死了,生怕你会破口大骂我和方程卑鄙小人。”
“我脾气有那么差吗?”沈南柯开始反思自己了,“我骂过你们?我一直以为我是温柔大美女。”
沈南柯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
“不是脾气差,是你太在乎输赢了。到了那种极端的地步,为了赢,你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安全。你不能接受一点输,哪怕是善意的。”
沈南柯:“……”
“你需要通过获胜来证明自己的力量,你靠着这个力量活。这很危险,你就像一把极薄极锋利的刀,看起来无坚不摧,可能轻轻一碰就断了,内核很脆。这五年我看着你,你表面放松了,实际上你还是紧绷的。我经常让你放下,体会人生的快乐,也是觉得你活的太辛苦太累了。”
“我大概明白了,知道了,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我也很高兴能拥有你这个朋友,让我的人生多了很多可能。”获胜心理是沈南柯小时候的生存法则,只有被认可才能生存,“不管因为什么,我都感谢你和方程那时候救过我。”
“不用这样郑重,我们是朋友。”夏宁又找补,“而且你和孟庭深,你也不算输。他若是五年前就惦记你,那他可是你的裙下臣。在这方面,你拥有绝对主动权,随意把玩他。”
“行,我去品鉴品鉴,这盘——上好的法式焗蜗牛。”
“你也是只蜗牛。”夏宁吐槽了一句,“压力不要那么大,别被你妈影响那么深。你有幸福的权利,别太害怕失败,失败又怎么样?我都失败八百回了,照样活的多姿多彩。”
“行,向你学习。”沈南柯声音里含着笑,“真的,我会好好学。”
挂断电话,沈南柯把手机磕在手心里,脊背挺的直直的,眺望被太阳照的反光的高楼塔顶。看久了,眼睛酸涩,她抬手遮住眼笑了出来。
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沈南柯起身抬手一抚长发,擦擦脸,扬起白皙薄瘦的下巴。拿起化妆品补妆,补了个极其美艳的妆容,抱起了那束娇艳的红玫瑰,靠着落地玻璃,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人生第一次,她反复地调整角度,自拍。拍了上百张,仍然不满意。光线不太好,她下载了美颜软件,精修了好几层,加了滤镜,把自己拍的飘飘欲仙才发了朋友圈。
点赞的人很多,却没有孟庭深。
晚上饭局结束,沈南柯坐高铁往下一个城市赶,孟庭深才打电话过来。
“脸色怎么那么白?不舒服吗?”孟庭深沉稳嗓音落过来,“下午在忙,刚看到你朋友圈的照片。”
沈南柯:“……”
我加了八百层滤镜能不白吗?
沈南柯坐在靠窗的位置握着手机尽可能侧着身不让旁边的林清看到自己的来电。
“嗯,感冒了。”沈南柯声音很低,那种羞耻感让她无力发言。
“吃药了吗?还在上海吗?”
沈南柯紧贴着座位靠背,听着他温沉的嗓音从手机里落过来,撞到她的耳朵里,明明是心动时刻,可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雷点蹦迪,“我现在能吃一锅你,一口一个。”
那边静了下来。
“马上到杭州。”沈南柯把手机往脸上又贴了一些,明知道没开外放别人听不见,还是忍不住怕被人听见他的声音,“你一个人在酒店?”
“嗯。”他的声音更低了,“记得吃药,按时吃饭,让你助理去给你买吃的。照片里下巴尖了,太瘦了。”
沈南柯:“……”
“你很瘦,不用减肥。”
“我打算再瘦点,下次见面拿下巴扎死你。”沈南柯忍无可忍,“孟——你打电话过来没有其他要说的?”
沈南柯及时停住叫他的名字,助理就在旁边,不合适。
“我原本打算买二十四支玫瑰,店员建议买五十二枝。”孟庭深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璀璨的灯塔,抬手解开了一粒衬衣扣子,喉结很轻地滚了滚,“抱着重吗?”
这束玫瑰对于沈南柯来说还是太大了,可五十二这个寓意很好,吾爱。
“重,下次别送了。”沈南柯不太客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是狗!”
电话戛然而止,刚接电话时的柔软绵软的语调仿佛幻觉。
又生气了?因为什么?
孟庭深握着手机看着返回主页面背景里沈南柯的照片,她抱着玫瑰走在阳光里,回头满脸灿烂笑意。
她比骄阳明亮,比怀里的红玫瑰更明艳。
想罢工回家。
她感冒了?她身边那个助理不是很靠谱的样子,能不能照顾她?
孟庭深划着手机屏幕,打开和BABY的聊天框,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注意休息。别喝酒,吃了药早点睡。
她没回。
孟庭深垂着眼,睫毛在眼底下拓出一片浓重的阴翳,这种远距离的感觉很不爽。无法直接判断她的情绪,她不回消息,他无计可施,无从窥探她的情绪。
指尖划着手机屏幕翻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早上她说要送他礼物。
快零点了,礼物呢?
不送了?
连面子工程都不做了?
手机屏幕灭了又亮,他看了五分钟,打开朋友圈,沈南柯最新的朋友圈删了,只留着大片讯达智家的产品宣传。
居然删了!
幸好孟庭深手快,有看到照片立刻保存的习惯。那两张照片他是不喜欢,太苍白了,不像沈南柯,有种陌生感。他的沈南柯应该是张扬明艳的,永远生机勃勃。可毕竟是跟他礼物的合照,还是值得留念。
等到零点,她没有回消息,也没有送礼物给他。
孟庭深洗澡时气的长出一口气,果然不该对沈南柯抱有什么期待!
这混账!
这一夜他睡的不太安稳,做梦了。
梦到少年时的沈南柯。
她站在学校的天台上,迎着风望着远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夹着一直燃烧的香烟。风吹着她乌黑的长发飘荡,她削瘦而单薄,校服空空荡荡被风吹的鼓起,仿佛下一刻她便会随风坠落。
孟庭深握着天台门把手,想开口叫她。
她回头,挑衅似的扬起白皙清瘦的下颌,殷红的唇含上了那支细细的香烟,淡薄的白色烟雾飘荡着,笼着她清冷的眉眼,她忽然笑了,柔柔叫他,“老公。”
手机铃声响在耳边,孟庭深睁开眼的一瞬间便清醒过来,沸腾的身体也冷静了。
来电是秘书,汇报今天的工作,提醒他九点要出门。
挂断电话,孟庭深抬起手搭在额头上,在黑暗里想沈南柯。
他少年的第一次冲动,不是杂志或者影片。他在青天白日里,迎着天光,望着抽烟的沈南柯,毫无征兆地有了反应。
起床洗漱,直奔酒店的健身房。他需要剧烈运动来消耗对沈南柯的渴望,不能太沉溺。
他的健身内容非常固定,有氧运动一个小时,拳击半个小时。
所有的情绪都消耗在健身房,酣畅淋漓出了一场汗,他那股冲动才消停。
冲完澡,收拾好自己,他坐到餐厅时恢复成那个严谨清冷寡欲的孟庭深。
“今天圣诞节要准备送什么?”程垚端着餐盘过来,嘲笑溢于言表,“昨天那么声势浩大,沈总没什么表达吗?怎么大清早去健身房狂练?”
孟庭深结束翻看沈南柯的行程行为,给她发了个早。
手机响了起来,陌生号码,孟庭深中止用餐接通电话,“你好。”
“孟先生是吗?您有一份包裹需要本人带身份证件亲自签收,您可以来一趟酒店大堂吗?”
“什么包裹?”孟庭深不记得自己有购买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寄件人是谁?”
“沈南柯。”
程垚眼前一道黑影一闪,再抬头面前空无一人。
成熟稳重的孟总呢?开了瞬移?
孟庭深凛步走到穿过人来人往的酒店,面无表情走出了大门,迎着南方冬天清晨清冷微潮的空气,走向了约定的签收点。
送件人拿接过孟庭深递过去的证件验证,把贵重的盒子递来,“需要检查货品。”
孟庭深表情冷凝,垂着眼接过盒子,冷静地撕开三道包装,最里面是古朴的木盒,他的指尖在上面短暂停留,掀开盖子。
银白色手表端庄地放置在盒子中间,他克制着,取出了那块手表。线条清冷的手表落在他的掌心中间,他缓慢地翻过来查看,黑色皮质手表带,做工精致严谨。
“核对无误在这里签字。”
孟庭深握着手表,接过单据在上面签字,压着心跳把单据还回去,声线保持着平静,“只有一款手表?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这里只有一款手表,其他的没有,您找找盒子里有没有卡片。”
“谢谢。”孟庭深翻找盒子,没有找到多余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他握着手表拎着盒子返回酒店餐厅。
酒店餐厅在二楼,他踏入电梯。电梯门合上,镜子里倒映着他严肃古板的脸,他抿了下唇角,嗓子一动,笑意便失控地在眼睛里荡开。
电梯停到了二楼,他敛起笑意,迈着长腿大步走向餐厅。
一边走一边往左手腕上扣手表,他走到餐桌前,正好把腕表整整齐齐扣到了手腕上。
餐桌前多了两个秘书和几个项目负责人,他们正在跟程垚汇报工作。
孟庭深若无其事地拉开椅子,大刀阔斧地往椅子上一坐,手表的包装盒放置在脚边,他抬手刻意地拉了下烟灰色衬衣袖子,完完整整露出腕表,淡道,“今天圣诞节,圣诞节快乐。”
一圈人看怪物似的齐齐看向了孟庭深,孟庭深还知道圣诞节?这个工作狂!
“孟总节日快乐!”孟庭深的秘书先反应过来。
“你这是出去收到个什么?”程垚往孟庭深脚底下看,“百达翡丽?你买了个手表?孟总什么时候开始戴手表了?”
“我太太送的,圣诞节礼物。”孟庭深淡然自若地拿起刀叉切盘子里唯一能切的一小块面包,大方地把左手腕上的手表秀在太阳光下,继续吃饭,“刚刚快递送过来。”
第四十四章
程垚缓缓从手表包装盒上移到孟庭深的左手腕上, 那里多了一只崭新的连表针都是初识状态的手表,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戏谑道, “孟总, 你的手表好像没有调时间。”
“新手表。”孟庭深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 单手解掉手表搭在修长的手指上,开始全方位摆弄他的手表,“你们聊到哪里了?继续。”
程垚含着那口咖啡,感觉掉孟庭深的坑里了。这位是故意让他问的,问了就能全方位展示手表。
不应该搭理孟庭深,憋死他!
“这款是限量发行,低调简约的外表下是严谨的内涵, 很适合孟总。”坐在斜对面的是项目总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开始了恭维, “您太太很有品位。”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孟庭深就是想让他们夸夸手表, 跟着附和起来。
“她是很会买东西。”孟庭深给他的新手表调好时间, 重新搭回手腕, 一丝不苟地扣上,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是沈baby。
他一垂黑睫,压下眼底情绪, 冷静地接通电话, “我接个私人电话, 林秘书, 有重要信息帮我记录。”
他戴着崭新的手表,穿着烟灰色衬衣, 西装裤勾勒出修长的腿。他这两天热衷于穿正装,显得更沉稳,走向了酒店的露台出口。
电话接通,沈南柯柔软甜蜜的声音落了过来,“老公。”
孟庭深刚跨出露台大门,脚步停滞。握着手机站的笔直,喉结很轻地一滚,垂眸,“嗯?怎么了?”
“想你了嘛。”沈南柯的声音里夹杂着笑意,“想我了吗?”
孟庭深握着露台门的手刹那绷紧,手背上青筋蓬勃,他微蹙眉,“你身边有人?”
他感觉到西装裤的紧绷,不该穿这条裤子,西装裤有反应很明显。
“要演戏?”他终于是迈开长腿离开了温暖的室内,到达清冷湿潮的空气中,迎着寒风走到露台边缘。
“嗯。”她的声音很低,软软的。
孟庭深无法不去想她窝在他怀里的样子,柔软乌黑的长发顺滑地铺开,她雪白的肌肤细腻柔嫩。细细的手指搭在他腰上,抚摸着他。
她从不会在清醒的时候叫他老公,也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说想他。
她身边有人?要演什么戏?
“他也在杭州?”
那边在沉默,漫长的沉默。
这种沉默好像是一种肯定信号,孟庭深瞬间陷入了烦躁中。他怒意勃发,可这个怒不能对沈南柯发。他敞开长腿仰起头,迎着寒风压制住了脾气,沉黑晦暗的眼看向远方,冷静问,“他想做什么?”
“说句情话。”沈南柯这句有些冷,声音压的也很低,“快点,我要外放。”
孟庭深紧攥着手机,眉毛紧皱。
喉结滚了滚,他打算返回去搜索情话大全。
便听到那边压的很低的命令,“不准搜索,给我想,快一点。”
孟庭深修长的手指因为紧攥手机节骨微微泛白,他望着楼宇之间高大的热带植物随着风飘荡。搜索着他浩瀚大脑里关于情话的内容,他的大脑浩瀚,装载着所有的公式数据,他能精准地记住发生过的所有事,连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情话,严重——枯竭。
他读书时偏理科,幸好沈南柯也偏理科。他们偏科偏的很一致,从不探究文科内容,情话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边沈南柯静了下来,似乎在等待。
不能让她等太久。
“baby。”他缓慢道,“I……want to see you。”
我想见你。
他的嗓音低沉,尾调带着迷人的磁性,仿佛最醇厚的葡萄酒,让沈南柯微醺迷醉。沈南柯倚靠在落地玻璃上,仰起头望着玻璃上细密的水珠,窗外下着缠绵的雨,她把滚烫的脸颊贴上了玻璃,尽力压下沸腾的炽热。
“再说一遍。”沈南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保持着声线冷静,像是在外面的样子,“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那边陷入了寂静。
他说不出口。
沈南柯能放过他吗?他越说不出口沈南柯越兴奋。
她昨晚失眠了,一夜没睡。
夏宁那些话后劲儿很大,越想越觉得孟庭深很狗。而孟庭深昨晚也没有再跟她打电话,评价她那两张照片不好看,便隐身了。她把朋友圈删了,他也没有来询问为什么。
沈南柯憋了一夜,憋出个大的试探。
“算了,要你有什么用——”
“南柯,你那边几号忙完?”他的声音冷静下来了,“忙完后回家还是继续下一个地方?”
沈南柯从那种微醺的迷醉中清醒过来,不荡漾了,心比杀鱼佬还要冷硬,她站直了,“周五忙完,但我不是很想回家。”
“怎么了?”孟庭深问,“你妈还是我妈?”
“我妈。”沈南柯鼓起勇气说出这两个字,说出口那瞬间,她的心脏仿佛被风穿过,她感觉到空旷,急需抓住点什么。
“为什么?能告诉我吵架的原因吗?”
难以启齿,无法跟孟庭深说,可她想尝试着往前走一步。
夏宁对她的评价非常精准,夏宁的猜测也没错。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沈南柯,知道孟庭深是策划后面的一切,她肯定会发疯,拉黑所有人,然后永远永远不会跟孟庭深见面。
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她也无法接受任何欺骗,她很极端。
可她和孟庭深生活了近一个月,他们成了夫妻。沈南柯的心态变了,她确实没之前那么‘脆’。
夫妻和情人不一样,情人除了感情一无所有。夫妻除了感情,还有金钱家庭的羁绊。
“如果不方便——”孟庭深准备收回询问。
“前天的热搜,她认为我让她蒙羞。”沈南柯离开了落地窗,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取了一支薄荷烟含在唇上,垂着头低头点燃,打火机清脆声响响彻房间,她深吸一口烟雾,缓解了一部分焦虑,“不想回去,你妈和我妈对我的目光审判,让我很不舒服。或许,我们——”
“你在抽烟?”孟庭深语气重了一些,“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孟爸爸,你管的真宽。”沈南柯把自己扔到小沙发里,叼着烟看白色烟雾一圈一圈盘旋着往上,妖娆着落入了出风口。她特意选了可抽烟房间,昨晚结束跟孟庭深的聊天后,她就有预感会失眠,果然失眠了。
孟庭深那边静了片刻,突然说,“你身边是不是没人?密闭空间?”
沈南柯后颈一下子就麻了,孟庭深在这方面非常缜密,一个称呼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坐起来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能一直在讨厌的人面前晃吗?换了地方。 ”
想调戏他也太难了。
“有一些话,我忍了很多年,以前不能说,现在我们是夫妻。”孟庭深的声音沉下去,“作为你老公,我想可以跟你交流。”
沈南柯因为老公两个字,耳朵灼热了一下,随即心脏哐当一声跌进悬崖,她抿了抿唇。吸了一下烟,仰起头,决定再往前走一步,说道,“你说。”
“从小到大,周围人和你妈都在给你施加压力,道德绑架你。认为你应该对你妈的人生负责,可你妈的人生凭什么绑架你?他们图一时之欢,不负责任地有了你。你妈在你小时候就犯了遗弃罪,在你长大的过程里,一直对你冷暴力,这涉嫌虐待儿童罪。她有什么资格支配你?她想要荣誉自己去创造,而不是一直对你——‘施暴’。”
沈南柯含着烟怔怔看着炽白的天花板,指尖抵着烟蒂,她呼吸时烟雾冲进了肺部,让她肺部刺痛。她心脏震荡,所有的情绪卡在嗓子处。这是她全部的不堪,这些压的她喘不过气,如今却这么直白地被孟庭深挑明。
“孟庭深……”沈南柯开口听到自己声音里的无力,果断停住。
“你妈有人性的光辉点,她对外爱恨分明,慷慨仗义。可对你,她从来都是残忍的。不用再寄希望于她,你该剥离——”
沈南柯手一抖挂断了电话,烟头烫到了她的手,她慌忙把半截烟丢进了烟灰缸里。放下手机,快速走进洗手间打开水冲着手上的烫伤。
冰凉的水漫过手背,浸湿了她的手指,她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眼睛里有着仓惶。
用深呼吸平复慌张,调整到她平淡如常。彻底掩下一切情绪,她返回去拿起手机,孟庭深没有再打电话过来,他发了微信给她。
孟庭深:“不想接电话先把她们拉黑,不用管任何人,让她们来找我,我会负担她们的赡养义务。外界的声音只是参考,你不开心可以不参考。我还有一套房子,我把密码给你,不想回家住,可以先住到这里,她们不知道这套房子。”
附带着一个小区地址以及房门密码。
沈南柯用手机拍了一张手指,发过去,“刚才烟灰烫到手了,挂断了电话。”
沈南柯:“这是谁的房子?你的?你还有其他的房子?你不是说你没房子吗?”
微信对话框上有着正在输入中,他一直在输入,输了大概一分钟。
孟庭深:“你在酒店房间??”
沈南柯警铃大响,连忙撤回照片,孟庭深反应也太快了。
孟庭深:“你跟他住一个酒店?”
沈南柯高悬的心哐当落回去了,松一口气,孟庭深也没有那么缜密。
孟庭深:“给我地址,买烫伤药给你。”
沈南柯:“不用,这么小一点伤,我马上要出门了。你这个房子是谁的?在你名下?”
沈南柯先发制人,犀利输出。
这个小区出了名的贵,她看婚房时扫到过这个小区的房子,因为平方太大,她没有选择。
孟庭深在那边继续输入,再一次输入了快一分钟。
一张照片过来,是孟庭深的一只手。
男人骨骼分明的手搭在黑色铁栏杆上,半截手臂露出烟灰色衬衣袖子,袖扣扣的整整齐齐,冷肃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腕表,黑色表带贴着他冷白的肌肤,显出一种清冷禁欲的诱人感。
背景是一片浓绿,手表上的时间指着九点整。
孟庭深:“我很喜欢。”
从不戴手表的男人戴上了手表,那支手表如想象的那么配他。
很好看,他说他很喜欢。
沈南柯保存照片,望着聊天框许久,怕自己迷失的太远,打字,“房子是谁的?你还没有回答我。”
孟庭深的回答姗姗来迟,“公司安排的住处,跟程垚的房子一个小区。我也没去住过,刚装修好。”
沈南柯:“?”
孟庭深:“原本以为不会去住,我们很快就有婚房了。如果她们继续骚扰你,你先搬过去。我把管家的联系方式发给你,管家会负责车位绑定那些。”
孟庭深:“我周末到家,关于父母那边,我们见面好好聊聊吧。南柯,别那么抗拒我,我们是夫妻,我也可以跟你聊我的家庭。”
你的家庭有什么好聊的?不都聊完了吗?
沈南柯按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暗下去被她点亮,亮了之后又暗。
反复几次后,沈南柯编辑新的内容,“写了五行关于火的诗,两行烧茶,两行留到冬天取暖。剩下的一行,留给你在停电的晚上读我。”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沈南柯的心脏高悬,她一咬牙发送过去。
世界白茫茫一片,她站在雪后的荒野,闻着空气中清冷的大地味道,静静等待着一片雪花的坠落。
孟庭深:“?”
孟庭深秒撤回。
他在那边疯狂输入,沈南柯心跳的仿佛跑了一万米,她重新打字:“网上搜到的情话。”
发送。
他的输入停止了。
沈南柯:“一句我想见你,磕磕绊绊,孟总,你行不行!”
敲门声响,林清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沈总,要出发了。”
沈南柯起身,终结了这次混乱的聊天,“我去忙了。”
她穿上外套拎起包,打开了门。
手机响了一声,来自孟庭深的短信。
“我昨天想了你三十七次。”
沈南柯脚步停顿,看着手机屏幕。
孟庭深:“今天再想十五次,就凑够五十二次了。”
孟庭深:“祝你圣诞节快乐,没有节日也快乐。去忙吧,我也要忙了。”
第四十五章
什么?什么东西?
刚才闪现过去一个什么?
沈南柯握着手机抬头看到林清, 骤然笑出了声,笑得眼睛整个弯了下去,唇角上扬。
她吐槽孟庭深不会说情话, 他拿了这么土的一个情话来证明他会说。
“沈总。”林清往后退了一步, 也跟着笑道, “有好事?你老公圣诞节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沈南柯这两天的笑特别多,不是之前那种疏离客气的笑,而是恋爱中那种带着光的笑容。
“大——‘惊喜’。”沈南柯笑着拉上酒店的门,从包里取出橘子味的硬糖送到了口中,按着手机回复:五十二是什么意思?是程序数字还是什么?
昨天还有五十二枝玫瑰。
沈南柯走出酒店,撑着雨伞步入水墨画般的烟雨中,心情依旧雀跃。手机响了一声, 她翻过来看到孟庭深的短信。
“你想听什么?”
沈南柯慢慢地敛起了笑, 回复他, “圣诞节快乐!”
孟庭深没有送圣诞节礼物,他让跑腿给沈南柯送了一盒烫伤膏。
沈南柯原计划一号返京, 三十号接到李海峰的电话, 让她一起去韩国谈个专利的合作, 以及新供应商的选择。
TO-D拿下讯达智家后,大刀阔斧改革, 投入大量资金发展扩大规模。程垚把第一个订单拉过来了,需求量非常庞大。供应商原本就不够用, 最近还有两家固定合作公司突然中止了新季度的订单合作, 转身投向了创新科技。
李海峰骂了一路周赫阳的富豪爹, 周赫阳搞事业能力一般, 架不住他爸实在太争气。只要他听话,他爸就能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资源。有创新科技当背板, 哪怕创新新产线没有那么出彩,也有大把供应商去巴结他们。
这个听话是周赫阳又把他的婚姻给卖了。
还非常恶心地选择了一月六号公布订婚消息,当年他是一月六号跟沈南柯表白成功,一月六号也是沈南柯的生日。
蛆不咬人但恶心。
沈南柯一直不愿意对外说太多前任的坏话,可对于周赫阳,她是有一万句的脏话要说。
“一月六号到底是什么特殊日子?”李海峰和沈南柯看了一整天工厂,这会儿终于是闲下来翻看着热搜,忍不住好奇道,“那——玩意为什么那么执着这个日子?”
跟沈南柯表白是那个日子,跟前妻结婚是那个日子,跟现任官宣依旧是那个日子。
“估计他是真喜欢这个日子,跟某明星喜欢送石头一样,单纯喜欢石头。”沈南柯翻着手里的产品数据,这家公司很早前就跟他们接触了,可公司规模不大,名气也不够响。沈南柯一直放在备选里,这次过来见到了工厂,也看了产品,对方合作诚意也很大,比预期的要优秀,“确定下来就能回家了吧?”
沈南柯身份证上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六,除了特别亲近的几个人,没人知道她实际生日是一月六号。
“着急回家见你的小‘娇夫’吗?”李海峰看沈南柯不感兴趣,也就关掉了手机,调侃她的感情,“你的‘小娇夫’工作确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能合作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
前段时间林清说漏嘴,透露出来沈南柯给她老公买了个百万的手表做平安夜礼物。他们便开始调侃,沈总和她的神秘小娇夫。
沈南柯握着材料的手一抖,一米八八的‘娇夫’?
一米八八‘小娇夫’单手能抱她,还能把她扛肩上。
她把整份文件装了回去,掩下那点不自在,“他的研究方向跟我们的工作没关系,合作不了。何况,‘娇夫’自然是要养在家里,我那是生活又不是秀场,秀的越多散的越快,我还不想跟他散。”
花盛开之后,便会面临着衰败。开的越艳,败的越快。
“也是,你工作上这么强势,你们落差太大,他压力也会大。”李海峰拿起手机处理着工作,随口分析沈南柯家的那位‘小娇夫’,“低调点也好。”
“他工作很强,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在他的领域是顶尖中的顶尖,没这方面的顾虑。”沈南柯解释到一半觉得没必要,“晚上有什么安排?饭局我就不去了。”
她想回家跟孟庭深打个电话,早上孟庭深发信息过来问她生日怎么过,她回复不过。
他没有再回消息过来。
沈南柯跟他十几天没见面,电话聊着本来就容易凉,他不说话沈南柯也不想搭理他。
如今周赫阳上热搜,沈南柯开始飘飘然地想,是不是孟庭深又吃醋了?他早知道消息?
沈南柯打开家庭管理APP,孟庭深住进去后,她尊重对方的隐私把家里摄像头关掉了。只留了进门监测提醒,孟庭深早上八点离开家,至今没回去。
出门了?去哪里了?
晚上六点了,天都快黑了,他还没回家。
“没饭局,今晚自由活动。安娜推荐了一个酒吧,挺有名的,去玩吗?”李海峰一边发语音聊工作,一边跟沈南柯聊天,“听说经常会有明星过去。”
“不了,我想早点回去休息。”沈南柯最近又开始频繁失眠,没到晚上,她就有预感今晚也会失眠。
“出去放松放松呗,忙这么久了。”李海峰进来工作电话,他切换语言跟合作方聊天。
沈南柯打开微信,给孟庭深发消息,“吃晚饭了吗?”
给他个破冰的机会。
孟庭深没接招,直到回到酒店,他都没有回消息过来。
沈南柯一咬牙,拨了视频过去。
接了,她就跟他聊聊她为什么不过生日。她不过生日跟周赫阳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不喜欢过生日。
视频被挂断了,不是无人接听,是挂断。
沈南柯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她按着手机快速打字骂他,打到了聊天框的极限,全部文字变成了红色,系统提醒字数超了不能发送。
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随即安娜高喊,“开门啊开门啊,你有本事开门啊!”
沈南柯按着删除键把全部脏话删除,行,孟庭深不搭理她是吧?那她也不会再搭理他了。
收起手机装进裤兜,这十几天她和孟庭深拉锯战。孟庭深除了在杭州那次被她骗着说了一句土味情话,再没有说一句暧昧的话。
他们的聊天记录沈南柯都不怕被外人看到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纯洁的‘同事’。
沈南柯也不知道孟庭深具体怎么想的,纯‘养花’心态?
他对沈南柯有求必应,除了‘爱’什么都能给。
收起手机,沈南柯走过去拉开了房间门,安娜旋风一样卷进来,揽住了沈南柯的肩往外面带,“走走走,去酒吧,出来一次不去玩玩岂不是白来?”
“你这话敢对李总说吗?他跟人在酒桌上拼到死才拿下这几份合同,可是准备大摆庆功宴呢。”沈南柯绕开她的手臂退回房间,双手插兜往桌子上一靠,“你们去玩吧,我今晚——”
“你不会是被老公管的不敢去吧?”安娜挑衅她,“沈南柯,你还怕老公?”
沈南柯:“……”
“你结婚后连帅哥都不看了,这么保守。”安娜持续地挑衅,甚至还呦了一声,“沈总这么潇洒的女人,居然会有一天因为怕老公,而不敢去酒吧玩。”
结婚后不看帅哥是没看到比她老公更帅的男人。
“我换套衣服。”沈南柯抬手把扎头发的皮筋拿掉,乌黑的大波浪长发如瀑倾洒,披在肩上。她抽出行李箱里的化妆包,说道,“出去等我五分钟。”
她能怕老公?
她那个挂名老公有什么可怕的?
沈南柯画了个全妆,V领薄毛衣配短裙底下是长靴。眼尾眼线勾上,正红色口红涂满,穿上大衣拎着包走出了门。
酒吧在当地很有名,台上有艺人表演。场子躁动,灯光昏暗,沈南柯进入酒吧第一件事是靠近舞台边缘,脱掉了大衣搭在一边栏杆上,对跟在后面的安娜说,“帮我拍张照片。”
安娜的目光从她的细腰长腿滑到冷艳红唇上,迷离的灯光下,热辣明艳。
“沈总,你这大衣下面有东西啊!”
保守的原来是她!
沈南柯摆拍完便擦掉了口红,穿好大衣陪安娜在舞台边缘站了一会儿,舞台上跳舞的男人长相都很普通,身材也很一般,她没多大兴趣。安娜很疯狂,一直在尖叫。
又一个年轻男孩过来跟她搭讪,沈南柯的韩语停留在只会听不会说阶段,用英语拒绝了对方,并展示了自己手上的婚戒。
对方意兴阑珊地离开。
沈南柯退到台阶上,打算喊安娜离开,转头猝不及防跟斜对角卡座上孟庭深冰冷的视线对上。他穿黑色衬衣,领口散开一粒扣子,倚靠着卡座边缘松松散散坐着,深邃黑眸凌厉冷若冰霜。
沈南柯刹那心律失常,她呼吸都停止了。
孟庭深怎么在这里?
他们对视了差不多有半分钟,旁边有人叫他,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沈南柯这才找到呼吸,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落入耳朵,她看向孟庭深旁边。程垚坐在他正对面,揽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中间是两个男人。灯光一下子暗下去了,她看不清那两个人是谁。
孟庭深什么时候跑来韩国了?
“沈总,看什么?”安娜热气腾腾地回来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靠近她的耳朵尖叫,“刚才台上脱衣服看到了吗?身材好棒!六块腹肌!”
“看到了,还行吧。”沈南柯压根就没听清安娜说的什么,缓慢收回视线,按下狂跳的心脏。孟庭深不接她的视频,不回她消息,却在这里跟人喝‘花酒’。
行!好的很!
沈南柯刚扣上的大衣扣子又解开了,直接脱掉大衣走回了卡座。他们这边算是小型庆功宴,公司过来的九个人全都在,桌子上堆满了酒,看到沈南柯这样走过来,顿时起哄起来。
“沈总!你好飒!”市场部一个年轻女孩喊道,“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对面孟庭深再次抬眼看来,随即程垚也转头看了过来。
沈南柯迎着他们的目光,挥了挥手,大大方方打了招呼。孟庭深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阴沉沉地注视着她。
“谁啊?卧槽!”安娜也看清了对面的孟庭深,“孟总!”
话音一落,这边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最近被孟庭深安排的工作压的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忙完一个阶段,出来放松一下,结果大老板也在这里,逮个正着。
“我去打个招呼。”李海峰刚解开衬衣扣子,还没开始‘浪’就结束了,连忙把扣子给扣上,整了下头发,“怎么在这里也能遇到?他不是在国内吗?”
谁知道呢!
沈南柯也想知道他怎么在这里!
“我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先在这里玩着。”李海峰临走看了沈南柯一眼,一言难尽道,“沈总,你要不把外套穿上?”
沈南柯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拒绝,“我就不过去了。”
“那行,你们在这边继续玩,好不容易放松一次。”李海峰离开卡座,快步走向对面。
沈南柯坐回去,把大衣搭在腿上,拿起桌子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朗姆酒,跟同事们碰了一杯。
喝了一口,热辣的酒液顺着喉咙落进胃里。压下了一部分心跳,但她的皮肤也变得滚烫起来,从里烧到外。
沈南柯低头看酒瓶上的度数,度数挺高的。
“还有什么比出来玩遇到顶头上司更可怕的事呢!”安娜心有余悸,往沈南柯的杯子里夹了两个冰块,“你什么时候看到他们的?”
“进门没多久,你疯狂尖叫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了。”沈南柯从包里取出口红,重新涂上。思考着刚才那一系列操作应该没有被孟庭深看到吧?她打算拿照片钓他呢,结果‘鱼’在旁边围观。
“我的形象——”安娜的声音突然停止了,靠近沈南柯的耳朵,“他们过来了,今晚这顿放飞酒是不是喝不成了?”
沈南柯抬头,正对上孟庭深的眼。他走在李海峰身后,身形挺拔高大,手臂上搭着烟灰色大衣,黑色衬衣一丝不苟,下摆落入笔挺的西装长裤,严谨冷漠。
再往后,是程垚含着笑的桃花眼,他一向是笑眯眯的。他的风格跟孟庭深截然不同,他穿着浅蓝色西装配同样浅色的衬衣,显的极好接近。
一圈人站了起来,规规矩矩打招呼,沈南柯也站了起来,“孟总,程总。”
“坐坐坐,私底下不必客气。”程垚挥手,笑着道,“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熟悉的“巧合”,熟悉的开场白。
沈南柯让开了旁边的位置,她原以为孟庭深会坐过来,谁知道李海峰刷地坐过来,把对面巨大的场地让给了程垚和孟庭深。
孟庭深的目光从沈南柯的腰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很明显的生气了。沈南柯迎着他的怒,拿起了酒杯,说道,“孟总喝什么?”
“都行。”他开口,嗓音冷淡。
沈南柯给他们倒上了白兰地,把李海峰的酒杯挪了过来。
很显然,他们那边的酒局散场了,要‘扎根’在这边。
一桌子正襟危坐,每个人都板板正正。酒过三巡,气氛依旧很冷。
“你们出来喝酒就这么严肃?”程垚外套脱掉了,笑着说道,“不玩什么游戏吗?”
这么一提,安娜马上兴奋起来了,“程总,您喜欢什么游戏?掷骰子?还是纸牌?”
沈南柯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一口喝完,起身,“我去洗手间。”
大衣放到了沙发上,她离开了座位。
从洗手间出来,洗完手她没有立刻返回座位。而是停在一段昏暗的走廊里,等‘鱼’上钩。
五分钟后,‘鱼’出现在走廊。
他先去了男洗手间,随后擦着手,走了过来。
舞台震耳欲聋的音乐变得遥远,这一块无人区域变得寂静。他停在距离沈南柯两米的地方,从裤兜里取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冷淡地含在唇上,垂着烟,低头点烟。
清脆的打火机声,火光照亮他深邃英俊的脸,他的睫毛被映成了金色。一闪而过,火光熄灭,烟头明灭。
沈南柯抬起下巴开口,“这位先生,来这里抽烟?”
他深吸一口烟,拿下烟松松散散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掀眼沉沉注视着沈南柯。
“借一支烟。”沈南柯伸手到中间,她不往前走,等他过来。
“不借。”孟庭深把烟含回唇上,还停在原地。
烟头亮了下,随即又被他拿下去。他的唇上沾染着白色烟丝,缓缓慢慢地飘荡,他睨着沈南柯,字句缓慢冰冷,“你拒绝我,是为了看台上的那些——玩意儿?”
她看了吗?
她什么时候拒绝他了?
沈南柯环顾四周,走向了孟庭深,一直走到他面前。抬手搭在他的衬衣领口上,指尖触及到他冷肃的脖颈。
十几天没见,竟有种紧张感。
他把手上的烟丢掉,猛然抬手,有力的手指扣到了沈南柯的腰上,一把把她拽进他的怀里,身下紧紧抵着她,嗓音发哑,“干什么?”
“帮你整衣服,孟总。”沈南柯的指尖沿着他的脖颈一寸寸往下,到他的喉结下方,抵着凹进去的那一块软肉,把他的衬衣慢悠悠地拢到了一起,“你衣服没穿好。”
“是吗?”他垂着睫毛,喉结一滚,“我怎么不知道我衣服没穿好?”
“哪家好老公会出门把领口散着?”沈南柯的腰上是他的手指,她还站的笔直,用膝盖抵着孟庭深的腿撑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慢条斯理地把他最后一粒衬衣扣子扣上,无视他冷锐的目光,“孟总,你散领口干什么?露给谁看呢?”
“是吗?”他握住沈南柯的腰,骤然转身把她压到了墙上,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可能会出现的视线。握住她那只乱动的手,按到了墙上,膝盖抵住了她的腿内侧,另一手落到她露出来的腿上,指尖抵着她的裙边,“沈南柯,你这老婆也没做的多到位。”
“比你优秀一点吧,我穿打底袜了,不像你直接露着。”沈南柯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缝,摸到他手指上的婚戒,火气才压下去一些,嘴上还是不甘示弱,“孟总,台上也有美女表演,你没看?”
“我有家室,有底线。”孟庭深低头看着她艳色红唇,红的犹如一团火,烧着他仅剩不多的理智,“我不看。”
“你在吃醋吗?”两个人离的太近了,沈南柯闻到薄荷烟的味道,在他炽热的唇上缠绕着,厮磨着缠绵,“孟总,吃醋的样子——”
最后半截声音淹没在汹涌的吻里,他狠狠吻她,吻的比以往都激烈。沈南柯习惯性地伸手抓他的头发,他这次没让她抓,把她的两只手都按到了墙上。
失去了理智。
一点都不温柔,跟沈南柯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沈南柯反守为攻,用力挣脱他的手,扯住他的衣领反亲回去。
他们在昏暗的角落里疯狂地亲吻着对方,恨不得把对方吞下去,远处音乐震耳欲聋。
一丝不苟的衬衣领口被扯乱,他吃到了很多口红。唇上被她咬了一口,身后有人说话,他叫嚣的渴望戛然而止。
他背对着出口,挡住了光线也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沈南柯陷在他的阴影里,手指勾着他的皮带扣,大脑渐渐清明起来,她听到了熟悉的中文对话。
好像是公司的人,也可能不是,声音很低具体说的什么也听不清。
他挡得住她吗?
挡不住又怎么样?
沈南柯往后靠在墙上,稳住发软的腿,被他亲到腿软也够没出息,她从孟庭深的西装裤兜里摸出烟盒,细支的薄荷烟。她取了一支含在唇上,把他的烟盒塞回去,摸找着打火机。摸到他紧绷的大腿,沈南柯那个劲儿上来了,她隔着裤子布料碰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有点想孟庭深了,身体和心都想。
今晚可以让他去她那里,这种事一直没有就算了,有过一次蚀骨销魂,难免渴望。
“上午。”孟庭深站直了,单手插兜的姿态更彻底地挡住沈南柯,克制着没有往前,嗓音暗哑,“别碰。”
“过来几天?干什么?”沈南柯会听他的不碰吗?指尖描了一下,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更来劲儿。
他不是特意来找她?上午都过来了。
“看个——”孟庭深一开口,嗓子里溢出了声响。他立刻清醒,随即整个人都变得理智坚决起来。他侧身避开沈南柯的手,不让她再碰。
沈南柯被拒绝的一愣,抽出手在他衬衣上狠狠抹了一下,叼着烟往后一靠,按着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随手把打火机扔回了他的裤兜。
不碰就不碰!谁稀罕!
有本事这辈子都别让她碰。
身后彻底没了动静,沈南柯一支烟抽的剩下半支。她拿下烟垂下手,唇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她抬眼。
孟庭深站在面前,长而有力的手指托着她的下巴,温热的拇指细而慢地擦着她的唇角,他逆着光站,棱角分明的五官深刻,他的唇角还沾染着一点凌乱的口红,黑眸里仿佛盛着一座活火山。
沈南柯静静看着他,她心跳的很快,她觉得孟庭深应该会再亲一次。
像刚才那样不顾一切地亲她。
他却冷静地收手了,他从裤兜里抽出一张纸擦掉了拇指上的口红,又擦自己唇上的口红,再抬头整个人恢复清冷一尘不染的严肃模样,平静道,“回去吧,沈总。”
第四十六章
酒吧的音乐从激烈变为和缓。
孟庭深双手插兜往后撤出一步, 让开了路,眉眼冷沉,语调低缓, “你先走。”
沈南柯还看着他, 手上的烟燃烧着, 蓄出的一截烟灰缓缓飘落,飘飘扬扬地坠入黑暗。
最后一丝星火熄灭,她扔掉烟蒂越过孟庭深大步往前走,径直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冲洗着手,把手指上的烟味完全冲洗掉,抽纸擦着手走了出去。
昏暗的空间里,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 隐约可见衬衣下脊背轮廓, 肩线宽阔。他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一支燃烧的烟, 橘色火光闪烁。
他忽然偏头看来。
沈南柯连忙收回视线,毫不留情地往酒吧走去。
她在钓孟庭深, 他咬住鱼线把她拖进水里, 他自己坐到了岸上, 反过来钓她。
能让他钓到,沈南柯也白混了。
台上换了个女人在唱歌, 沈南柯看了一眼,穿的很清凉。
他们那个卡座远离舞台, 灯光偏亮, 能看清程垚跟讯达智家那群人玩成了一片, 酒局热火朝天。
她走回去没有再往中间坐, 而是拿到自己的外套穿上坐到了最边缘。取出手机翻看着消息,桌子上游戏正好玩到一局结束, 有人被惩罚喝酒。
“沈总,玩游戏吗?”安娜看她过来立刻喊道,“来啊,加入进来。”
“不会。”沈南柯拒绝,她对纸牌类游戏不感兴趣。
“非常简单,比大小加真心话大冒险。”安娜拿起桌子上的纸牌,开始重新发牌,“不存在会不会。”
沈南柯缓缓抬头,看一桌子加起来好几百岁的人,最年轻的也接近三十了,大的都四十了,平均年龄三十五以上。
一群大佬在这里玩这么蠢的游戏?他们没事吧?这游戏她小学玩都嫌幼稚!
“来来来,沈总别那么高冷。”程垚脱掉西装外套随手一撂伸手到安娜面前,笑着道,“你是怕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只是这辈子没玩过这么幼稚没有技术含量的游戏!
沈南柯打算找借口溜了,余光看到孟庭深走了过来,她立马放下手机,凑近牌桌,“我没有秘密,真心话大冒险都行。”
孟庭深走到沈南柯身侧,颀长身影横到了沈南柯身上。
沈南柯往旁边坐了一些,程垚往里挪去,给他让了个位置,“孟总,来玩游戏。”
“不玩。”孟庭深回答的比沈南柯还干脆,他坐下拎起自己的酒杯,把剩余的半杯酒喝完。
“你——沈总都玩,你也来试试。”程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挽起袖子发牌,“真心话大冒险,谁拿到最小点数的牌,二选一。”
孟庭深果然蹙眉,一副你们都是弱智么的表情环视四周,转头对上沈南柯笑吟吟的眼。
她穿上了驼色风衣,乌黑柔软的卷发散到了胸前,漂亮清亮的大眼睛眼尾勾着细细的线条,睫毛弯而浓密。唇上涂满了殷红的口红,艳而不媚,她是张扬大方的美。
“可以。”孟庭深干净的指尖在玻璃杯上轻轻一划,慢条斯理地把杯子放回去,“选真心话的都是真话?”
“又不问商业机密,没必要撒谎。”程垚一人给撂了一张牌,半真半假笑道,“大家都不是玩不起的吧?”
“A最小,K最大,点数最大的惩罚点数最小的。”程垚放下了规则,开始扒拉牌。
沈南柯倾身取牌,靴子碰到了一处,她刚要挪开,对方干脆利落地挪开了。
沈南柯转头看向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孟庭深,她身上有毒吗?不能挨着?
孟庭深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牌,直接翻开了,中间数。
他拿了个8,沈南柯拿了个7。
这一局最大的是程垚,拿了个十一,最小的是安娜。
她选了大冒险。
“玩点限制级的,现场随便挑个人亲一下。”
程垚话音刚落,安娜搂住旁边的李海峰往脸上亲了一口,一甩手里的牌,“好了。”
这么限制的吗?沈南柯目瞪口呆。
而且,游戏怎么玩的这么低级?一群成年人,大冒险不应该是让对方解道数学题吗?
如果她拿点数最大,她当场让人解费马大定理。
结束了?
这就结束了?
“这里全都是已婚的,对面程总有女朋友。”安娜解释,拍了拍李海峰的肩膀,“委屈李总了。”
李海峰狠狠擦着脸,丢掉手里的牌,一挥手,“下一局下一局。”
前面五局沈南柯和孟庭深都拿的中间牌,现场话题开始越来越限制级了。
果然,程垚这个投资圈的脏东西,走到哪里污染哪里。
营销部总监刘婧拿到了大牌,兴奋地查看桌子上的牌,一个个翻起来,孟庭深一个小小的2非常瞩目。
面对孟庭深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场面静了一瞬。
“大胆问,私底下的游戏没大小,而且不记仇。平时不敢报的仇,现在赶紧报。”程垚怂恿,“玩大一点。”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孟总。”刘婧结结巴巴。
“真心话吧。”孟庭深把牌放到了桌子上,拿起酒杯。就这一个动作,刘婧往后退了半步。
“那……您跟您太太怎么认识的?”
“青梅竹马。”孟庭深拎着酒杯,抬眼看对面的女孩,一副就这的表情。
“你也太没出息了。”程垚恨铁不成钢地端起酒杯跟桌子上的人碰了一下,“这有什么好问的?这个答案谁感兴趣?是不是喝的不够多?喝两杯胆子大点再继续。”
浪费机会!
沈南柯十分认同程垚这话,跟他碰了下酒杯。
冰块撞上玻璃杯发出清脆声响,沈南柯仰头喝完了酒,她已经知道大概规则了,起身,“我来发一次牌。”
“沈总怎么突然这么积极?是有什么问题想问?”程垚笑眯眯道,“想问谁?”
“我要找个人现场解数学题。”沈南柯站在桌子前,翻过牌面大概看了一遍,开始洗牌,她没玩过牌,洗牌姿势笨拙,“题我来出,解不出来今晚住酒吧。”
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那估计除了孟总,其他人今晚都得住酒吧。”程垚调侃。
沈南柯挨个发了牌,坐回去,握着自己的牌贴在掌心环顾四周。一个个翻开,孟庭深是A,他翻出来后,沈南柯才慢悠悠地翻过了自己的牌。
K。
“你要问什么?”孟庭深把那张A握在手心,转头注视着沈南柯。背景乐变得柔和,灯光变成了淡黄色,他的长睫毛也被映成了黄色。
“你——”沈南柯看着孟庭深的眼,那里仿佛有一片深海,她在沉溺之前反应过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孟庭深骨节分明的长手指缓慢地转着那个A。
“问点劲爆的。”安娜开始起哄。
“你们想问哪方面?”沈南柯作弊了,这个作弊很明显,她太追求输赢了,故意给孟庭深塞了个最小的点数。看到孟庭深清冷的眼睛时,她忽然问不出口了,她觉得孟庭深看出来了,“我帮你们问。”
“孟总,你这么成功的人生,一切都胜券在握,做什么都能成。你有没有经历过无法掌控令你恐慌的事?是什么?”对面采购部的负责人问道,“可以这么问吗?”
沈南柯笑着看向了孟庭深,“孟总,有吗?”
“如果不想回答可以过吗?”孟庭深把那张A扔到了桌子上,抬手漫不经心地解开了袖扣,拉起了衬衣袖子到手肘处,身子往后一倚。
他流畅手臂线条显露出来,左手腕上戴着白金机械手表。黑色皮质表带卡着冷肃的腕骨,表身白金在灯光下显出清冷矜贵的质感。
“三杯酒。”安娜说,“您要过吗?是不是涉及到商业机密了?如果是我们可以换问题。”
“不是,感情。”孟庭深轻描淡写,“我喝酒,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感情?恐慌?无法回答?
沈南柯把手里的K也扔到了桌子上,想直接攻击孟庭深,又怕太尖锐显得她居心不良。
白白策划了一场。
沈南柯给孟庭深倒上酒,快倒溢出来了。
他喝了满满三杯酒,酒杯放回去,他起身收牌,淡道,“我来发牌。”
果然,他看出来她作弊了!
“怎么能劳烦孟总发牌呢?”沈南柯连忙抽走了所有牌,塞给安娜,说道,“安娜,你发牌。”
孟庭深若无其事坐回去,很轻地转了下无名指上的婚戒,靠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的酒。
沈南柯拿到牌看了个角,心灰意冷。不要随便作弊,不然会倒霉。
她拿了A,最小。
最大的是安娜。
安娜进入了兴奋状态,兴致勃勃,“终于轮到你了,沈总,你跟你的小娇夫一周DO几次?”
沈南柯差点呛到。
“什么?”程垚拎着酒杯眼睛里闪过迷茫,“问题是什么?”
“沈总的小娇夫,她老公,她结婚了。”安娜解释道,“她金屋藏娇,偷偷结婚。”
程垚愣了下,迅速看了眼孟庭深,骤然爆笑出声,锤了下沙发扶手,“好称呼。”
“我选择喝酒。”沈南柯脸上滚烫,好在酒吧昏暗,看不出来。
谁能想到这个绰号能舞到正主脸上?
“沈总,你不要那么保守,都是成年人。”
“我们这个工作量,一个月能见一次吗?”沈南柯端起酒杯一边喝一边吐槽,“一个月有一次不错了,还一周几次?这里谁能一周几次?下一局。”
“我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我家仙人掌都枯死了。”李海峰端起酒杯跟沈南柯碰了下,“喝酒吧,这个悲伤的问题赶紧跳过去。”
下一局,沈南柯拿到牌一看,2。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果然不能轻易作弊。
这一局最大的是程垚,沈南柯看到程垚含着笑的桃花眼,觉得是个坑。
“沈总。”程垚先端起酒杯跟沈南柯碰了下,先礼后兵,他喝了一口酒,问道,“你为什么跟你老公结婚——”
“你们没有私人感情之外的话题?”孟庭深开口打断了程垚,“问题怎么越来越无聊了。”
程垚指了指沈南柯,一脸无辜,“沈总还没有说话呢。”
“我选择大冒险。”沈南柯晃着手里的牌,“程总,你没有问我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啊。”程垚弯腰放下酒杯,“选什么呢?你们给个建议,为难为难沈总。”
“现场跟你老公打电话表白三分钟。”安娜嘻嘻哈哈建议完,反应过来孟庭深说他们谈感情无聊,转口说,“要不,你去台上唱首歌?”
“我五音不全,魔音入耳,不想被打出去,建议换个。”沈南柯想选表白三分钟,孟庭深坐在身边,他能接吗?“前面那个也不行,现在打不了电话,今天我们吵架,他把我拉黑了,暂时还没哄好。”
“你老公还有这狗胆!”安娜震惊,“沈总,我以为你是被哄的那个,你这个钢铁直女会哄人?我不信!”
“换成留言表白三百字。”孟庭深端起面前的酒杯,嗓音沉沉,“短信没拉黑吧?”
信不信我用中指戳死你!
你怎么不让我写八百字作文呢?
沈南柯的手在大衣口袋里快速把孟庭深的名字改成了老公,她记得短信是不显示号码。
“确定了,不改了是吗?”沈南柯取出手机打开短信找到老公的对话框,编辑短信,“我们都结婚了,表白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真幼稚!”
“主要是想看看高冷的沈总是怎么爱人的,很好奇,你们两个谁追谁?”是讯达智家的人在发问,他们对沈南柯的婚姻很感兴趣,沈南柯一朵高岭之花,是公司多少男人的向往,不声不响结了婚。关于她老公的信息至今没透露一个字,借着虚假的游戏问真心话。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沈南柯编辑着短信,说道,“等下次我输了,回答你。”
孟庭深坐在她身后,让她发三百字表白,他是什么牌子的狗?
那她就给他来一个大的震撼!
借着游戏,进可攻退可守。
“老公,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当面说不出口,发短信讲了。选择跟你结婚,不是任何人的逼迫,是我自主的选择。我们认识二十六年,我没有想过我们会结婚,可结婚至今,也从未有过后悔。我知道毫不保留相信一个人的下场是什么样,我依旧选择了相信。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妻子,能与你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人生。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在停电的夜晚将我救起。我不知道未来我们会走到哪里,但结婚时的承诺,我会用一生去履行,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万千繁华,终会落为细碎平常,愿我们能在细碎平常里相守一生。”
“够不够三百字?”沈南柯确认发送把手机撂到桌子上,她在空白中,笑得轻松平常,“你们为难我一个理科生。”
“你的表白连一句爱都没有!这真是表白?”安娜凑过去看了一眼,喊道,“表白最起码有句我爱你吧?”
“没结婚才玩爱不爱那套。”沈南柯不敢去端酒,此刻去端了手肯定会抖,太明显了,“结了婚,规格就不一样了。”
孟庭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接通,随后抬起手臂招了招。
沈南柯坐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感知内,她随着他的动静冷静地转头。
一个工作人员提着巨大的黑色盒子快步走来,恭敬地把盒子递给孟庭深。
“蛋糕吗?谁过生日?”安娜出于职业习惯站了起来,过去帮忙提蛋糕。
“沈总。”孟庭深接过蛋糕,跟工作人员道谢,拒绝了安娜的迎接,迈着长腿越过沈南柯往桌子上放。顺势捡起沈南柯的手机,锁屏反手递给她。
“沈总不是十一月十六号生日吗?”安娜和李海峰整齐地疑问,“是今天吗?”
“我参加过她的十八岁生日宴,大学时,是今天。”孟庭深转头看向沈南柯,沉黑的眼注视着她,“沈总,我记错了吗?”
“没记错,我身份证上生日弄错了。但我一直不过生日,只有十八岁那年,我妈给我办了个生日宴。”沈南柯硬着头皮,紧攥着手机,“难得孟总还记得,谢谢。”
顿时酒桌热闹起来,大家也不再玩什么无聊的游戏,开始为沈南柯庆生。
蛋糕是两只优雅的黑天鹅,酒吧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主音乐变成了生日歌。酒吧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但都跟着唱起了生日歌。
沈南柯在迷茫中看到孟庭深点起了蛋糕上的蜡烛,微弱烛光照亮他英挺的脸,他变得温和,他往后退了一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沈总,许愿吗?”
无聊。
沈南柯是会对着蛋糕傻傻许愿的人吗?
沈南柯坐在单独的小沙发上,双手握在一起抵着眉心。
许愿:身价千亿,打败孟庭深。
整个酒吧的人合唱生日快乐歌,声势浩大。沈南柯脸涨的通红,皮肤滚烫。
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酒吧灯光大亮,生日歌变成了欢快的音乐,台上表演艺人载歌载舞。
沈南柯切下第一刀便如同丢烫手山芋一样丢掉了蛋糕刀,坐回自己的位置,让别人分蛋糕。
她喜欢吃蛋糕,不喜欢切这个过程。
林清接替了切蛋糕的工作,沈南柯拿到一份香甜奶油的蛋糕,上面半只黑天鹅。残忍地挖下天鹅脑袋,手机在口袋里轻震,她含着甜蜜的奶油拿出手机,划开手机屏幕。
老公:“生日快乐!”
老公:“嗯,我也喜欢你。”
第四十七章
喜欢吗?
沈南柯觉得今晚她喝多了, 她仿佛飘在云上,脚下是看不到尽头的云雾,延绵至千里。
她咬着蛋糕勺子, 单手按着手机屏幕打字:“请孟总用八百字具体描述你对我的喜欢。”
咻的一声, 发送成功。
沈南柯锁屏把手机攥在手心, 弯着眼睛继续吃蛋糕。
酒精的作用发挥了,从胃部一路如火烧向了大脑,烧的她的脸颊通红,皮肤烫的如同在炽热夏天暴晒在烈阳之下。
台上开始了劲爆的午夜场,灯光深暗,经过几轮酒,每个人都处于飘然状态。安娜第一个走进了群魔乱舞的舞池, 随后几个男人也都下了场。这才是他们来酒吧的目的, 舞台上下都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沈南柯看桌子上还剩着至少三分之一的蛋糕, 她又给自己切了一块,端着盘子继续吃。蛋糕香甜, 奶油入口即化, 她喜欢这种甜。
“沈总怎么不去玩?”
沈南柯含着蛋糕抬头看到程垚, 他手指上夹着烟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衬衣扣子解开两粒, 一副浪荡模样。
“我有家室。”沈南柯没看他旁边看,总怕孟庭深在看她, 她目不斜视, “程总怎么不去玩?”
“我一招手, 他们都能到我身边, 我为什么要走下去玩?”程垚倾身弹了弹烟灰,“我没必要。”
沈南柯转头目光看向了孟庭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遥远处的沙发一角,根本没看她,他谁也没看,甚至都没有抬头。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手机,眉头紧拧在打字,手背上冷白的筋骨清晰。
手机白光映着他英俊的脸,映着他高挺的鼻梁,显得他皮肤白净。
他干净好看,在这漫天浑浊中,不染尘埃,独立其中。
“方程对您滤镜真厚。”沈南柯突然笑了起来,“他一直视您为偶像,无法撼动的神。”
程垚脸上的笑僵住了。
沈南柯端起蛋糕盘子坐到了李海峰那边的长沙发上,李海峰也没有去玩,他望着舞台方向喝酒。
“你怎么还在吃蛋糕?”李海峰终于注意到沈南柯了。
沈南柯坐在跟孟庭深对称的沙发一角,“浪费可耻,还剩这么多,太浪费了。”
她单纯想吃蛋糕,很撑了,还是想把整块蛋糕都吃下去。
“也是,浪费食物太不应该了。”李海峰放下酒杯,也切了一块,看向对面的程垚,“程总不去玩?吃蛋糕吗?”
刚才是一个字没听。
程垚摆摆手拒绝了蛋糕,讯达智家一群‘奇葩’,他算是开眼了。
为了不浪费,两个大老板坐在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酒吧猛炫蛋糕。
沈南柯跟他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她没有传闻中那么高冷,也没有传闻中那么虚荣势利。
角落处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动了,他起身一步跨过来长手一伸,切走了剩余蛋糕的二分之一,淡定地坐到了沈南柯原本坐的那个单独沙发上,旁若无人地吃蛋糕。
舞台上表演艺人疯狂,台下人尖叫。
声色犬马,物欲横流的世界。
他们三个人踏踏实实地分吃完了剩余的蛋糕,把酒吧当成了餐厅。
这真是孟庭深的舒适区,难怪孟庭深会跟沈南柯结婚。他们两个的脑回路,奇妙地能搭上,行为模式非常一致。
沈南柯吃完了蛋糕,先起身扣上大衣扣子,“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玩?”
“我也要走了,我发信息给林清,让她看着安娜。其他人不用管,玩完让他们自个回酒店。”李海峰起身拿衣服,一副要跟沈南柯一起走的样子。
孟庭深也站了起来,抬手穿上大衣,一丝不苟地扣上扣子,“程总走吗?”
“走吧。”程垚起身潇洒地穿上衣服,扣上扣子恢复衣冠楚楚,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
李海峰叫了两辆车,他们不住在同一个酒店,也要前往不同的方向。孟庭深拉车门时,回头看了沈南柯一眼,才坐了进去。
他们的车先走,沈南柯跟李海峰坐到了同一辆车上。
“我之前以为孟庭深难接触,程垚能好点。”李海峰猛吐一口槽,“孟庭深直来直去都在明面上,程垚反而——麻烦。”
沈南柯点点头,深有同感。
孟庭深说之前程垚大学时联系过她,沈南柯还幻想当时搭上线,成功的会不会是她?
根本不可能!即便联系上了,他们也不会合作,目的截然不同,三观相差太远。
孟庭深竟然能跟他合作十几年,孟庭深有没有被同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投资圈很乱,男女关系非常开放,孟庭深在这个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干净’?
他看到程垚搂着个年轻小姑娘时怎么想?他就坐在对面。
“真跟你老公吵架了?因为今天的热搜还是最近工作太忙?”李海峰把话题转到了沈南柯身上。
李海峰像大哥,他人品很好,做事很有‘人性’,这也是沈南柯能跟他搭档五年的原因。
“各种事堆在一起。”沈南柯往后靠在座位里,“刚刚那条短信哄好了,没事,别担心。”
李海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孟庭深结婚了是吗?”
沈南柯后颈一下子就麻了,警惕起来,今晚透露了太多隐私,“啊,是啊。”
“他看你眼神不太对劲,今晚还特意给你订蛋糕,这个牌子的蛋糕得提前订。做工很复杂,两三个小时做不出来,他特意来给你过生日。”李海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注意点,这种事翻车了,他位高权重不会受一点影响,只能你吃亏。”
沈南柯张了张嘴,抬手遮了下脸,尴尬到了极致原来是会笑出声。
“笑什么?”
“对不起,我跟您先道个歉。”沈南柯放下手,转头看向李海峰,目光郑重起来,“李总,有一件事,我得跟您坦白。”
“什么?这么严肃。”
“我跟他结婚了。”沈南柯说出口那一刻,世界寂静,她艰难但还是把剩余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两个很奇怪地结了婚,不是很稳定的婚姻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解释,我怕离婚太尴尬也太麻烦,我有过一次失败的感情,丢了很多年的脸。我跟他是发小,但之前很多年没联系。他收购我们公司的时候,我原本打算辞职。后面发生了一系列的意外,形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什么?”李海峰瞪大眼,直直看着沈南柯,“什么东西?”
“我结婚的对象是他,他今晚,应该是特意过来送蛋糕。他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沈南柯诚恳地跟李海峰解释,李海峰对她很好,亲哥也不过如此,瞒着李海峰她一直很愧疚,“早知道,我绝不去酒吧,我在那里如坐针毡。您知道的,我不擅长撒谎。”
李海峰处于持续的震惊中。
沈南柯闪婚了!沈南柯闪婚的对象是孟庭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感情很缥缈,今天爱了明天不爱,谁也说不好后天会怎么发展。只有工作金钱地位才是永恒,我们如今这个尴尬的处境,哪天离婚,肯定是我被踢出局。”沈南柯如今跟李海峰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是合伙人,这些事隐瞒不如直接告知,再瞒下去就是她的道德瑕疵了,“我不会对外公开我跟他的关系,您能理解吧?我不想因为私人感情影响我的工作。”
“啊……理解。”李海峰被冲击的头晕,今晚可能喝多了,他整个人都很迷茫,茫然了好一会儿才说,“孟庭深条件挺好,人品看起来也不错,很有前途。你之前说你找了个普通男人结婚,我总觉得怪怪的,你怎么会找普通男人结婚?你找这种才合理。”
“我希望我能有个普通的婚姻,但人生有很多不尽人意,谁也不能精确地计算自己的人生。”沈南柯确实很想找个普通的男人,过普通的日子,她要的只是一日三餐,普普通通地过小日子,“遇到他了,我也没有办法。”
李海峰抬手抹了一把脸,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清醒过来看清周围环境,重新把烟盒装回去,认真帮沈南柯分析,“你的顾虑也有道理,未来不出意外,他会是我们永远的顶头上司。公开之后,你的每一步都会被人质疑,你是不是靠他,这样会抹去你的成就。”
沈南柯点点头,“所以我希望李总能为我保密,我会尽可能把工作生活分开,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他愿意?”李海峰不敢想孟庭深那种独断的性格,强势的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安排了,愿意做沈南柯的“小娇夫”,“今晚程垚一直在试探你,程垚知道的对吧?”
原来,都看得出来啊!
“我会跟他好好谈,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程总应该是站在他的立场,想试探我的想法。”
夫妻那种熟稔,是捂着嘴巴也会从各方各面展现出来,捂不住。
“你这边什么想法?”李海峰今晚看到个大概,不过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结婚?”
“一夫一妻一生一世,别人我不信,他——我想试试。”沈南柯坐直,认真道,“他不离不出轨,我这辈子就只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结婚?
想看一看奇迹长什么样。
沈南柯回到酒店,刚踏进门,孟庭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精准的让她怀疑孟庭深是不是监视她,她握着手机探头出去往走廊看了一眼,才转身回去反锁上门。
“我去找你。”
孟庭深微沉嗓音离的很紧,灼烧着沈南柯的耳朵。她把手机拿远一些,丢下背包,脱掉让她难受的高跟靴子,丢掉大衣,趿拉着拖鞋走向酒店房间中间唯一的大床,“回家再见吧,今晚太明显了,他们以为我们在搞婚外情。”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沈南柯遥控关闭窗帘,看着头顶炽白的灯光,“李总说你那个蛋糕只接受提前订,我们‘偶然’遇见只有一两个小时,您怎么知道我们会‘偶遇’?”
那边依旧寂静,强大如孟庭深也卡住了。
“算无遗策的孟总,也会有这样大的纰漏?”沈南柯扬起了唇角,仰躺在柔软的床上如同飘在云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她有了困意,今晚不会再失眠了吧?
“我原本的理由很合理。”孟庭深沉稳低缓的嗓音落过来,“你突然对我——告白,我没有准备。”
谁对你告白了?
盯着逼写三百字吗?
“那是游戏,你紧张了?”沈南柯试探道,“孟总。”
“只是游戏?”孟庭深的问句变得锋锐。
沈南柯一慌拖着枕头靠到了床头柜上,“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孟总,你的八百字喜欢写完了吗?”
他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让沈南柯生出紧张,她等了半分钟没等到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否认?她匆忙转移了话题,“所以,今晚这个局是你策划的?你来给我过生日?你身边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只有程垚知道,结婚意味着财产共享,我占据公司三分之一股份,婚姻关系需要一定程度的公开。”孟庭深回答了沈南柯的问题,他的声音沉到严肃,“我是想来给你过生日,我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过去,他对你——影响真那么大?”
“我不想过生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沈南柯的慌乱骤然消散,她整个人都冷了下去,纠正道,“我本来就不过生日,从小到大,你见过我过生日吗?我妈给我过的那个十八岁生日,真的是为了给我过生日?”
沈南柯出生后连户口都没上就被沈家人给丢了,从小到大,没人给她过生日。她期待的生日直到十八岁,才知道连日期都是错的。她的身份证上日期是奶奶填的,她真正的生日是一月六号。
太可笑了。
“因为你有了十八岁生日,我妈才给我过。”沈南柯轻笑了一声,“孟总,谁愿意跟在你后面过生日?这么算,我不想过生日跟你还有一部分原因。你非要把周赫阳跟我扯上关系,那我能不能说,我不过生日是因为你孟庭深?我沉溺于你。”
房间里很静,只有加湿器无声地喷着白色雾气,融进干燥闷热的空气中。
孟庭深依旧沉默,沉默的仿佛是要堆个金子山。
“今晚的蛋糕很好吃,还是很感谢你能给我送这个蛋糕,无论什么原因。”沈南柯缓了语气,她不想跟孟庭深吵架,她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差,“谢谢孟总。”
“你的告白是假的,我的喜欢是真的。”他开口,声音沉哑,却字句清晰,“我第一次意识到对你的关注超过我的预期,是高二。后来出国留学,确实是因为你。我无法平静地接受你谈恋爱这件事,我每次看到——你跟周赫阳走在一起,我都想揍他。我以为物理距离可以隔绝我对你的关注,显然,这非常荒谬。”
世界寂静,沈南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到她快听不清孟庭深的声音了,“啊?”
孟庭深继续道,“你没出现之前,我能掌控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能缜密地布局,游刃有余地决定着输赢,再复杂的程序我也做的出来,我能让一切按照我的预期去运行。你一出现,全乱了。这就是我今晚无法在人前回答的问题,你是我井然有序人生中的意外,我修复不了你这个BUG,无法解决只能逃避。避到现在,避无可避。沈南柯,你赢了。”
第四十八章
沈南柯缓慢抬手捂住滚烫的脸, 她仿佛陷入沸腾的岩浆之中,大脑停滞不前,茫然道, “还——有吗?”
她隐约觉得孟庭深喜欢她, 她准备了很多套路, 打算一一用在孟庭深身上。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孟庭深先一步把她砸晕了。
他出手迅捷,干脆利落。
孟庭深静了下来,他没有再说话。
沈南柯似乎听到了他有些重的呼吸,她挪了下手机位置,从混沌中找到一丝清明,快速打开了手机录音。温热的手机重新贴回滚烫的脸,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 “孟总, 我刚才好像没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尾音落到了沈南柯失控的笑中, 她爆笑出声。她掐着自己的大腿, 想让自己笑的别那么猖獗, 根本压不住。
“我——”
电话戛然而止,孟庭深挂断了。
沈南柯愣住, 捧住滚烫的脸,让自己冷静。手动按下上翘的唇角, 重新给他拨回去。
无人接听。
居然不接她的电话!
沈南柯翻身趴在床上认真打字, “你住哪家酒店?地址给我。”
等了两分钟, 沈南柯脸上的热意都消散了, 他还没回消息过来。
沈南柯拨视频过去,她抿紧嘴唇, 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酒店天花板。
视频在挂断的前一刻接通,孟庭深冷淡的声音落过来,“很晚了,早点睡。我在这边要再待几天,忙完会回家。”
他没出镜,他开的后置摄像头,拍摄的是酒店电视柜。
沈南柯点击他那边的画面,放大看细节,“你刚才话是不是没说完?”
“说完了。”孟庭深的声音更冷,“你还想听什么?”
“你跟谁一起住?周围还有其他的同事吗?”
沈南柯把他那边的画面放大到了极致,查看细节。
“有什么事?”孟庭深不想跟沈南柯多说一个字,这混账没有心,这混账只想赢他。
“查岗。”沈南柯理直气壮,“程垚抱着的那个姑娘不是他的女朋友吧?你跟他朝夕相处,没动什么心思?”
“他用不负责任的性|爱寄放不安,是他的人格缺陷。”孟庭深敞着长腿,面无表情仰靠在单独的小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抵着沈南柯给他扣的那颗扣子,那颗扣子他再没有解开,“我人格非常健全,以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做那种事,你还有什么事?”
他不该对沈南柯抱有任何期待!
笑的那么猖狂!
“这次出差来干什么?”沈南柯的声音软了下去,“老公。”
孟庭深蹙眉握着手机,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垂下稠密的睫毛,“周赫阳要抢东陵,我让给他,过来看另一家。”
大概她那篇告白写的太真情实感,让他生出向往。什么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什么她的一心一意,她花言巧语,骗他入局。
呵。
电话那头沈南柯在沉默。
这沉默让孟庭深更不爽了,“换项目需要重新做评估,不出意外,我要在这边待半个月,过年前回去。”
不想见沈南柯。
“你带了团队过来?”沈南柯语调恢复正常。
没有。
孟庭深一个人过来了,他和程垚也是到韩国才联系上。他国内一堆事,忙的不可开交,抽空过来给沈南柯过生日。
逮住这混账看艳舞!
非常不怕死!
“我韩语不太好,等会儿我到你酒店楼下,你来接我一下。”沈南柯说,“见面再说,我现在要见你。”
“你干什么?”孟庭深霍然起身,“沈南柯——”
视频戛然而止。
混球把他的视频给挂断了。
孟庭深站在房间中间,打电话过去,漫长的铃声,她不接。
一遍遍打过去,她全不接。
她要来找他?找他干什么?当面嘲笑?
她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孟庭深没有跟程垚住一家酒店,他和程垚虽然上了同一辆车,中途便分开了。连他的秘书都不知道他住哪里,沈南柯哪来的自信能找到他?
孟庭深发微信过去,“知道地址吗?”
沈BUG发来了酒店名字和具体地址,附带笑脸,“对吧?”
孟庭深把输到一半的地址删除,注视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精准无误。
沈BUG:“我不知道具体楼层和房间号,你下来接我。我出门了,半个小时后见。”
一月份的首尔温度很低,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飘荡在黑夜之中。
深夜酒店门前寂静,偶尔有一辆车驶入。孟庭深双手插兜站在风里,注视着入口处。
又一辆车开了过来,黑色现代,车灯一闪而过,车缓慢地停了下来。
后排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宽大兜帽衫的年轻女孩,兜帽拉的很低,把脸遮的严严实实。孟庭深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摸出手机拨号给沈南柯。
这混球再不接电话,今晚,他得让她在床上哭。
电话铃声响彻黑暗,兜帽女孩旋风一样冲了过来。孟庭深推人的手停在半空中,熟悉的香甜气息扑了满怀,他呼吸停滞。
沈南柯细软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脖子,仰头,黑色兜帽滑落,如瀑长发倾洒,在风中铺开,她美丽的脸落到了夜色之下。漂亮的杏眸弯着,含着笑,勾魂摄魄,“孟庭深,抱我。”
“穿的什么东西?”孟庭深嗓音暗哑,手落下去揽住了她的细腰,用力把她抱进怀里,指尖抵着她的侧腰软肉,“你的裙子怎么不短到腰上?”
沈南柯抬手拉上兜帽,遮住自己的脸,一只手还挂在孟庭深的脖子上,埋在黑暗里说,“孟总,从这里把我抱到房间,我想……挂在你身上。”
他在沉默。
很荒唐!
沈南柯今晚也是疯了,挂断电话,换衣服卸妆又化妆,打电话直奔他的酒店。
他的视频露出了电视柜,沈南柯从电视柜的颜色风格判断酒店的名字,首尔只有这一家,很容易查地址。
飞奔向他。
又一次尝试。
二十二岁那年,她尝试着往前走。结果从一个阴影走到了另一个阴影,分手后,被恶狠狠地中伤。
沈南柯告诉了周赫阳生日的意义,对方便不断地用这个日子刺激她。
把自己剖开暴露给另一个人非常危险,谁也不知道转过身那一刻,对方会不会拿出刀。
孟庭深没动,他停在原地,他的抗拒非常明显。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么荒唐的事?
他衣着端正严谨,衬衣扣子扣到最后一颗。沈南柯却穿的不伦不类,像个不良少女。
她并不稚嫩,她是明艳的成熟女人。但孟庭深却想到了少年时,她站在楼顶抽烟的样子。
叛逆张扬。
沈南柯在漫长的等待中打算放弃了,她穿成这样已经够丢脸了,还被孟庭深拒绝。
孟庭深突然垂下手,开始一粒一粒解大衣扣子,他们两个离的很紧,他的一举一动沈南柯都知道,她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慢而沉地动作着。他彻底地解开了大衣,敞开抬手一搂,有力的手臂托着沈南柯的大腿,把她托到了身上,随后带着他体温的大衣遮住了沈南柯的背,挡住了寒风。
她落入安稳的温暖中,她把脸埋在他的毛衣上,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他宽阔肌理分明的脊背。
他一手托着沈南柯,另一手接走了她手里的袋子,环着她,抱着她大步往回走。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计算好宽度,精准地抬起又落下,利落不拖泥带水。
沈南柯感觉到睫毛的湿意,她低声说,“我的笑不是嘲笑,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是吗?”孟庭深带着沈南柯步入电梯。
可能沈南柯那条短信太真情实感,看起来很像真的。沈南柯的一生一世,沈南柯的一心一意。
他是渴望的。
以至于失去了理智。
酒店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这样走来,连忙帮他按了电梯,用中文询问,“几层?”
“十一。”孟庭深的手上挂着沈南柯的手提袋,拉了下大衣,完整地罩住她,不让人窥视,“谢谢。”
对方帮他按了电梯,收起好奇心走了出去。
沈南柯听到电梯门关上,她才继续开口,声音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你来给我过生日,我很高兴。你对我说那些话,我也很高兴。”
“嗯?”孟庭深从嗓子里溢出很低的声音,“是吗?”
赢他很高兴吧!
不应该让沈南柯太容易得到,太容易得到的都不会被珍惜。
程垚换女友的标准是对方爱上他,马上换新人,换个不爱的。不爱才有挑战才刺激,爱了就是麻烦。
沈南柯换游戏的标准是玩过最难的关卡,打满级后,再不会碰一下。
这群渣渣,都应该扔进锅炉,回炉重造。
“你是不是话没说完?”沈南柯的脸埋在他胸口,说话时带起呼吸的热气炙烤着他的皮肤,“老公。”
孟庭深感觉到身体的渴望在叫嚣,看到她从夜色里奔向他,他便想进入她的身体了。
“说完了。”他拒绝再提这个话题,“只有那么多。”
沈南柯感觉到身体的下滑,她往上攀了一些,仰头看到孟庭深落在光影下的冷肃喉结,性感勾人。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孟庭深迈开腿往外走。
到了楼层,沈南柯把手移到他的脖子上,仰起头很轻地含住了他的喉结,她认真地亲吻着。
孟庭深依旧没动,他冷峻的脸保持着面无表情,冷静地拿出房卡开门。有条不紊地反手关上门,打开房间灯的同时,窗帘也徐徐地拉上了。
一室静谧,房间里亮着暖光灯。
沈南柯含住他的喉结轻轻吮吸,她继续往上亲,“老公。”
他猛然把沈南柯压到了墙上,低头重重地吻住了她殷红的唇。
沈南柯从他的大衣里挣脱出来,迎接他有些强势的吻。新鲜的空气一寸寸离开自己,她渴望着他的吻。
这个吻从门口亲到了床上,大衣丢在门口,宽大的兜帽衫也脱掉了。他的吻渐渐温和,他把她放在床上,细而温柔地吻她。
沈南柯不太满足这种温柔,手指勾上了他的皮带扣。
咔哒,金属弹开的声音响彻寂静的房间。
他按住了沈南柯的手,把她两只手按在头顶,不让她主动。依旧低头温柔地亲她,从她的睫毛亲到红润带着水泽的唇,没有再深入,轻轻掠过亲到她的脖子,继续往下。
沈南柯深陷炽热,她扭动着腰,想要他。
可他不紧不慢,非要亲遍她全身。
这个狗男人!
他一只手按住她,腾出一只手开始折腾她。十几天前的蚀骨销魂,再一次来了。
上一次关灯,这一次没有,他清晰地看着她。
这让沈南柯生出些羞耻,她并不是一个很能放开的人。可她不能开口让他关灯,让他别这么看她。
对于孟庭深,胜负欲始终是占据高地,不能在他面前怂,不能表现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硬着头皮,转头隔着衬衣布料亲他的手臂。他穿着黑色衬衣,袖扣一丝不苟地扣着,板正的像是在上班,透着严苛的禁欲感。
沈南柯晚上在酒吧看他这么穿,便想让他穿着这件衬衣跟她上床。
她亲他,他也亲她。不过方向与目的地不同,这一局,孟庭深大获全胜。
沈南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她失控地咬住了他结实的手臂,这种满足后,她应该进入贤者时间的,可她却感觉到空虚,她渴望他。
想要更多,想要整个填满。想要那种严丝合缝的贴合,有点疼的感觉,那样更有真实感。
他俯身把微凉湿漉的手指贴上了她滚烫的脸颊,正过她的脸,继续轻柔地吻她,如同春风一样,细慢温柔地吹拂每一个角落,把她完全地包纳进春风里,似乎要把她融化。
沈南柯在完全融化之前,使劲地挣扎,终于是挣脱一只手,扯他的衬衣,“你不想要?”
他衣服还穿的整整齐齐,一副不跟她一起堕落的冷清样子。
“想。”他再次把她的手按住,沉黑的眼冷静地盯着她,“沈南柯,你想要我还是想要——我的身体?”
他在这个时候审问她!
沈南柯看着他。
他身后是炽白的灯光,他在逆光下五官深刻,鼻梁高挺。冷淡的唇因为接吻太久,有了水光。
他们无声地对峙,他想要沈南柯一个准确的答案。
不是插科打诨,不是只为了快乐的性。
“我之前不喝酒不抽烟不自渎,我认为人就应该清醒地活着,清醒地做任何选择。借助任何外在刺激去做决定,都是一种懦弱的逃避行为。”孟庭深注视着沈南柯的眼,她很美,她迷乱时更美。她是盛放的红玫瑰,刚刚完成了一次绽放,身上还带着浓烈的玫瑰香气,勾着他心底最深的欲念,他克制着,压抑着,他的欲念悬在理智之上,“我确实很想要,我对你没有抵抗力。但我更想知道,这一次性代表着什么?我们都是清醒着在进行吗?没有逃避没有懦弱,清醒地选择并且能负担起相应的责任,对吗?”
沈南柯长久地注视着他,他很认真也很郑重,她能看懂他的此刻,“第一次时,你清醒吗?”
“清醒。”孟庭深松开了她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睫毛,干净的指尖停在她的眼睛上方,“我对你,逃避过,可那一刻我非常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对你——渴望已久。”
他的手掌很热,抚摸着沈南柯的脸颊。
这让她沉溺。
“我此刻并不算太清醒。”沈南柯终于是把话说出口,“孟庭深,我清醒的时候,不会对你心动。”
窗外的风呼啸而过,重重地撞击在落地玻璃上,发出了声响。
沈南柯拉着孟庭深的手臂,想让他躺下去,不想做了,“陪我躺一会儿。”
孟庭深没动,依旧撑在她的上方,静静看着她。
“快点,躺下来。”沈南柯这回有些强势地拽他,把他拉到床上,躺到他的手臂上,“我只跟你一个人做过,我不是对所有人都有这种迷茫的,不要把我想的那么糟糕,可以吗?”
孟庭深喉结狠狠一滚,随即他躺下去,圈住她单薄的肩膀,重重地搂进怀里,紧抱着她。
沈南柯转身把脸埋在孟庭深的怀里,抱着他,“我没有什么退路,我的容错率很低很低。别人错一次,依旧有选择,可我——没有。”
孟庭深感受到衬衣的潮湿,他把手上移到她柔软的头发上,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感觉到比性更让他安心的触感。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聊过天,奇异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我需要借助酒精,才——敢碰你。我需要很多外界助力,才能走近你。”沈南柯觉得她今晚喝多了,酒精的威力很大,很久了,她还能感觉到酒精的后劲儿,烧的她理智全无,“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很讨厌你们那个世界,仗着有钱,肆意玩弄着别人,践踏别人的尊严。我是想跟你们划清界限,永远不要再往来。因为你,我又被迫绑回这个世界。”
沈南柯把脸整个埋进他的怀里,手穿过他的衬衣下摆,落到他紧实的腰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跟你说这些,我压力很大,清醒的时候我说不出口。”
孟庭深带着她起身关掉了房间里的灯,世界陷入安全的黑暗,他躺回去抱着沈南柯,拉起被子盖住两个人。
沈南柯喜欢这种黑暗,安全多了,“对于你说的喜欢,我其实不太敢信。我们差距太大了,你随时可以抽身而走,而我,对这种离开——只能接受。那年,你离开,用了那么糟糕一个理由。你妈开始PUA我,认为你的远走高飞,我要负一定的责任,借此来让我照顾她。我知道你妈的全部想法,可我自虐一样,没有远离。这种自虐,能让我清醒,认清自己的处境,不要做过多的幻想。”
“我们从来都没有站在同一天平上,我一直都是输家。所以,我不想见你,我躲了很多年。”沈南柯摸着他的腰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狠狠掐了下,才松开,“这就是你想要的清醒,满意吗?孟庭深。”
第四十九章
他翻身把沈南柯压到身下, 在黑暗里找到她的唇,激烈地吻着她。吻的很凶,纠缠着, 占有她的每一寸。
“不想做。”沈南柯挣脱出来, 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推开了他,“睡觉,累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沉重炽热。许久之后,他躺下去,修长有力的手臂环抱着她,把她困在怀里。
沈南柯不讨厌拥抱, 这个姿势让她感觉到安全, 她的困倦涌了上来, 垂下睫毛闭上眼,“你说的很多观点我都认同, 比如你对我的评价, ‘不谈恋爱, 必然不会失败’。不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也不会输的那么难看。”
最后一个音落下, 她便被拽进了深度睡眠。
沈南柯醒来在电话声中,男人的嗓音压的很低, 沉稳冷静, “晚一会儿, 我有急事, 脱不开身。”
恍惚着睁开眼,窗帘拉开了遮光层, 房间明亮。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在床的另一头讲电话,他没有穿上衣,被子横在他的腰间。宽阔的脊背肌理分明,蕴含着一种张力。手臂修长,线条流畅。
沈南柯的视线渐渐清晰。
昨晚怎么睡着的?她好像跟他聊着天,歪头便睡着了。
她失眠了好几天,一直睡不着,她换了床换了枕头,甚至想带一件孟庭深的睡衣。他们一起睡时,她从不失眠,她把跟他一起睡时的踏实归咎于环境、气味、他衣服的质感。
他挂断了电话,转头跟沈南柯对上视线。世界静了下来,他棱角分明的脸在逆光下,显出锋锐。
通风系统启动,发出了很轻的声响,静静地盘旋在寂静的房间。
他稠密纤长的睫毛一动,深褐色瞳仁漫上了温和,开口嗓音低沉带着磁含着温柔,“醒了?”
怎么这么温柔?温柔的沈南柯后颈酥麻,只觉得你声音缠绕着她的耳朵,到达了耳蜗深处,挠的她心脏发痒。
“啊?”沈南柯望着他,恍惚着想去摸摸他有没有发烧,声音干涩,“几点?”
“七点半,你早上有工作吗?”
有!
沈南柯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连忙拖被子遮住自己,“帮我把衣服拿来,我九点有个视频会议。”
眼睛磨的难受,沈南柯掀开眼皮摘隐形眼镜了。居然一夜没摘,昨晚都在干什么?
荒唐至极,受了他的告白刺激,飞奔而来找他。两个人亲了半天什么都没做,自我剖析到半夜,非常离谱。
怎么跟孟庭深剖析开来了?这是大忌。
永远不要拿另一半来‘治病’,那样只会病的更严重。假如将来两个人分开了,还会造成二次伤害。
她的自卑她的恐慌,都会成为对方攻击的武器。
孟庭深掀开被子下床,他还穿着昨晚那条西装裤,皮带抽掉了,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迈着长腿走到床尾弯腰捡她的衣服,打底袜子破了,短裙短的不能看,他转头看沈南柯,目光停住。
沈南柯穿上了纯白色的内衣,皮肤莹白所以纤瘦,乌黑长发慵懒散着。她摘掉隐形眼镜后浅褐色瞳仁清冷而朦胧,睫毛因为摆弄隐形眼镜沾了眼泪,湿漉漉的。
“南柯。”孟庭深嗓音沙哑。
“嗯?”沈南柯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隐隐看到他手里拎着东西,“衣服拿来。”
“袜子破了,不能穿。”孟庭深克制着,冷静地把手里打底袜揉成团扔进垃圾桶,“你先穿我的衣服,出去买。”
“你的衣服我怎么穿?那么大。”沈南柯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意识到这个行为有些怂,他们‘老夫老妻’怕什么?松开了被子。
“我出去买?”念头一闪而过,然后稳固地停在孟庭深的大脑里,非常可行,他大步走回床头柜捡起手机,查找附近的商场,“你穿多大码的衣服?要什么款式?什么牌子?”
沈南柯转头看着孟庭深近在咫尺的侧腰,肌□□壑深而暗,性感的人鱼线一路延进了西装裤,留下遐想的空间。
他做的时候,腹部肌肉线条应该会更好看,蕴含着力量,带着张力。可惜,沈南柯没看到过。
第一次混乱可以完全忽略不记,第二次的第一回 在黑暗中进行,第二回沈南柯没看清,两个人只顾着斗了。做起来后特别激烈她很快就神志不清,只能伏在他肩上随其颠簸。
昨晚他压根没脱衣服。
孟庭深谨慎的能去做地下工作者了。
“M码,随便买,越简单越好。”沈南柯倒是没想到孟庭深会给她买衣服,感觉很奇妙,“你帮我买?”
“不该给你买吗?”孟庭深握着手机抬眼,注视着她,“冒犯吗?”
啊!
这有什么好冒犯的?
应该不冒犯吧!
虽然沈南柯没让男人买过衣服,可他是她老公,她偶尔也会听办公室的已婚人士聊婚后生活,买东西似乎很平常。
孟庭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不要买很奇怪的颜色,黑白灰。”沈南柯及时提醒他,孟庭深的直男审美,谁知道会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嗯。”他拿到手机转身凛步往外走,走到一半回头,“早餐吃什么?”
“都行,我不挑食。”沈南柯只看到他的皮肤在光下是冷白色,他高大地站在通往衣帽间的过道里,目光在他的腹肌位置停留,“还有,如果买得到,帮我买一条一次性的内裤。”
他的拖鞋在地板上滞留,片刻,才利落地迈起,“嗯。”
沈南柯听到他踏入衣帽间的声音,他换上衣服后没有回来,直接离开。
沈南柯听到关门声,长出一口气。
赤脚跳下床,快速往浴室走去。
昨晚真的很疯,她的脑子很不清醒,她拎来的袋子里装着护肤品化妆品以及隐形眼镜,却没装一件衣服。
怎么看都不是清醒的状态,清醒时她不会莽撞到这种程度。
洗完澡,孟庭深依旧没有回来。她找一件他的卫衣套上,真空状态吹头发,复盘昨晚的一切。
孟庭深的反应很真诚,他没有攻击她的脆弱,没有嘲讽她。沈南柯感觉到他有反应了,可他也没有做,他只是抱着她。
头发又厚又重,她艰难的吹干头发戴上了隐形眼镜,电话响了起来。她走回房间捡起手机,来电是她的秘书。
沈南柯接通电话。
“沈总,你不在房间吗?”
这么快就发现了?
“我在外面,出来买点东西,有事吗?”沈南柯让自己的声线平静。
门口滴的一声,沈南柯听到开门声,立马往窗户边走,提高声音说道,“工作?”
“机票预订问题。”林清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要跟李总他们一起走?还是单独订?李总他们要订明天下午的机票。”
“我明天早上走,我有事。”沈南柯说,“订明天最早的航班。”
“好,今天九点有会议,我先把资料整理好。”
“辛苦。”沈南柯把工作内容交代下去,挂断了电话。
先闻到食物的香气。
沈南柯握着电话回头,撞上孟庭深沉邃的目光。他穿着牛仔裤黑色休闲外套,一手拎着服装手提袋,另一手拎着牛皮纸袋。
“商场没开门,衣服不是很好买。”孟庭深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到床上,拎着另一个袋子往餐厅走,“先凑合穿。”
“你几号回国?”沈南柯走过去捡起袋子翻看,衣服确实很难看!这个时间点,他能找到衣服也不容易。
“十号。”孟庭深拉开餐厅的椅子,“你先吃东西,我洗漱。”
沈南柯走进衣帽间换上衣服,尺码倒是合适,白色毛衣搭直筒牛仔裤,还有一件灰不拉几的羽绒服,她把直筒裤裤脚调整了一下,没那么土才走出衣帽间。
孟庭深在洗手间洗漱,水声哗哗。
沈南柯拉开椅子打开袋子,一杯热巧克力一杯牛奶。袋子里两个一模一样的三明治,沈南柯取了热巧克力出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热意落入胃中。
睡好吃饱让她情绪稳定。
很快孟庭深便走了过来,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说道,“你平常衣服都穿什么品牌?”
他身上带着洗漱过后的清冷味道,可能是剃须水,干净好闻。
沈南柯往他白而净的下颌上看了看,笑道,“你要给我买衣服?”
孟庭深喝了一口牛奶才看向沈南柯,衣服穿她身上不难看,她漂亮,穿什么衣服都好,可他不满意,他的沈南柯应该穿最好的,不能委屈,“我的秘书每次出国都会给他太太带护肤品衣服之类,我可以跟他一起去看看。”
沈南柯压下唇角的笑意,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她也在这里,用孟庭深帮她买衣服吗?“你秘书的太太多大年纪?能参考上吗?”
“跟他同龄,三十五左右,听说是高中同学。恋爱长跑十年,结婚生子。”孟庭深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视线始终停在沈南柯身上,“不用完全参考,我会挑适合你的品牌。”
“你身边还有这种纯爱?”沈南柯慢悠悠地喝着热巧克力,底下很粘稠,空气里弥漫着巧克力的香甜,“也不全是渣。”
“圈子很大,什么人都有。”他停止了吃东西,下颌一点沈南柯的嘴角,抽纸给她,“嘴角有东西。”
“什么?”沈南柯仰头看他,装傻。
他们目光黏在一起,空气静谧,温度骤然升高。
孟庭深倾身靠近沈南柯,干净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巾轻柔地擦了下她的唇角,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我撞见过几次他跟他太太打视频电话,很恩爱。”
沈南柯的脸滚烫,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脸颊。
他们好像在谈恋爱。
“你羡慕他?”沈南柯吃着剩余的三明治,压着心跳看他。
窗外的光落到他英俊的脸上,他睫毛下沉黑的眼郑重。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稳重踏实起来,他平稳地坐在那里,淡然地吃着东西,声音沉稳,“不是羡慕,论起羡慕,他们都该羡慕我。我太太漂亮聪慧,读书时成绩优异,工作业内顶尖。”
沈南柯缓缓抬头,看向孟庭深。
他被人夺舍了?
他怎么开始夸她了?这还是那个高冷的孟庭深吗?说一句情话都要他的命,居然夸她!
“生活工作,都能独当一面。我们三观一致,灵魂默契。这样优秀的另一半,谁有?”孟庭深把最后那角三明治吃完,抽纸擦干净手指,他往后靠着,注视着沈南柯,“我只是从他的婚姻里,得到了启发,婚姻不是只有一种模式。世界这么大,我们的父母放到整个世界里,只是很小很小的一粒尘。一粒尘把我们压的不敢往前,那太软弱。南柯,我们联手,难道走不出一条崭新、漂亮的康庄大道?”
沈南柯拿起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扭头看窗外,想缓解下喜悦。唇角一扬绽放出灿烂的笑,她含着笑看回孟庭深,“孟总有什么计划?”
孟庭深敛起了所有情绪,他把纸巾放下,手放到了腿上,他坐端正后,开口,“夫妻沟通是第一课,先从学会道歉开始吧。对不起,南柯,我以前——不该说那些反话伤害你。”
沈南柯的笑停在脸上。
高傲如孟庭深竟然会道歉?他在道歉!为遥远的十年前的一句话道歉。
“我昨晚一夜没睡,我在反思。”孟庭深昨晚没睡也没有做其他的事去转移注意力,他只是抱着沈南柯,在黑暗里静静看着她,听着她的呼吸。思考着他们的过去未来,细枝末叶都想了一遍,“我性格有缺陷,我很自负,我从不听任何人的建议,独断掌控欲很强,不容许人生有偏差。我意识到对你的感情失控,立刻选择逃避,自以为是地做出决断。你不信我,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我会尝试着去做改变,我们都往前走一步,可以吗?南柯。”
第五十章
骤然的电话铃声, 打断了一室静谧。
沈南柯简直是有些慌乱地接起了手机,“你好。”
“你出去了?”李海峰的声音落过来,“今天要确认合同, 你的产品数据还没发给我, 敲门没人应。”
“我在外面, 出来吃早餐。”沈南柯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她甚至都没敢看孟庭深的眼,她抠了下餐桌边缘,“我邮箱发给您,马上。”
李海峰笑着调侃,“你怎么还出去吃独食?吃早餐不喊我们?”
“我看你们都习惯了酒店的早餐,我想出来吃点不一样的。”沈南柯反应也极快, 她说, “需要带什么吗?”
“不用了, 都吃完了。”
沈南柯又跟李海峰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紧张的情绪因为这通电话缓解, 她再看向对面孟庭深时情绪平缓多了, “你今天有工作吗?”
出太阳了, 冬日澄净的阳光越过落地窗直接地铺洒进了餐厅,落到了孟庭深身上。他穿着严谨的黑色高领毛衣, 修长的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左手腕上露出手表的一角, 银色光芒清冷。他的睫毛是金色, 瞳仁也被映成了浅褐色, 他眼睛里仿佛盛着一片海。
往前一步, 便会溺死在其中。
他那样温柔,梦一样。
“有。”孟庭深垂下眼睫, 有条不紊地收拾着餐桌,“你觉得我刚才我提议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聊聊。”
沈南柯快一步起身把两个人吃剩下的咖啡杯连带三明治包装纸一起装进了牛皮纸袋里,她利落地收拾着一切,“工作多吗?还有休息的时间吗?能不能先去睡一觉?”
沈南柯收拾完了餐桌,把餐桌恢复最初的洁净一尘不染。她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望着孟庭深,“你是跟我在一起压力大睡不着?还是我睡姿问题。”
他们在温泉酒店住的那一夜,孟庭深被她挤到了床沿上,他提过她睡姿很差。
“不是。”孟庭深往后靠在椅子上,松开了手,“昨晚是意外,我正常情况下不失眠,我会找时间去补觉——”
眼前光影一闪,柔软的木质香调随之而来,那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垂落的顺滑长发碰触到他的肌肤,带起了痒意,随即脸上多了一片温热。
她绕过餐桌过来,一手按在他身后的椅子上,另一手落在餐桌上,唇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不是激烈的接吻,不是那种报复一样地啃噬。非要把他的唇咬破,她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
世界静止,空气停止了流动。
她的呼吸轻柔犹如春风,掠过了湖面,留下了一圈圈的涟漪,缓缓慢慢地荡开,无声无息。
只有湖水知道,一共泛起了多少涟漪。
心动与呼吸同时到达他的世界。
“孟庭深。”她离开了他的脸颊,退后站在桌子的另一端,清凌的眼望着他,“我先走了。”
“嗯?”他掀起眼。
沈南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退到了酒店房间中间,她穿上了羽绒服外套,拎起袋子,快步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她又回头。
孟庭深还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动一下,他坐在光下直直看着她。
“再见。”沈南柯绽放出灿烂的笑,说道,“我明天早上的航班,我先回去了。”
“再见。”孟庭深开口,声音微哑。
沈南柯松开手走出门,寒风扑来,扑到她炽热的脸颊上。
她稍稍冷静下来。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生产部那边的电话,沈南柯彻底地恢复冷静,跟对方沟通着,一直到出门坐上了出租车才结束这个电话。
太阳出来了,昨晚那场雪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打开了车窗,让冷风灌进来,吹在她的脸上。
早晨的孟庭深美好的不可思议,梦境一样。温柔的像是一颗柔软的棉花糖,扑面而来的香甜。
毫无保留地相信一个人,要么成为童话,要么成为笑话。沈南柯曾经成为了笑话,此刻,她再迈出去,会怎么样?
手机响了一声,她深呼吸,翻过手机看到上面的短信。
老公:“回程路上注意安全。”
不尖锐对立,不歇斯底里。不去攻击对方,他温柔地包容她。
昨晚玩游戏时改的称呼还没有改回去,沈南柯一时间也不是很想改。
先这样。
又一条消息进来,老公:“你的旧衣服还要吗?”
当然不要了,那么羞耻的衣服穿一次就行了,哪能次次穿?
沈南柯:“扔掉!”
一分钟后,孟庭深的消息再次过来:“刚才那个吻,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
沈南柯压下了唇角的笑,她看着这条短信。
老公:“我们可以和平地沟通,我希望我们的婚姻能够长久。”
沈南柯确实不擅长跟亲密的人沟通,大概受沈锦兰影响。没有爱人的能力,逃避亲密,不会沟通,只会用吵架这种方式来尖锐地输出自己。仿佛好好沟通,承认爱意便是输了。
当年孟庭深不走他们会在一起吗?答案是不会,她太尖锐了,严重缺乏安全感。是她亲自把孟庭深给推开,她也惶恐不安,弄不明白对孟庭深具体是什么感情。邻居哥哥?死对头?发小?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唯一会关心她死活的安全感。她对他有占有欲,看到他身边出现女生会很烦躁。她不知道那种烦躁的源头是什么,她隐隐觉得他早晚会离开。
她不断地试探他的底线,不想他离开的方式不是挽留,而是推开。
她的心理非常不健康,很糟糕。
他们需要改变,其实是她需要改变。孟庭深给了她台阶,他包容了她的自尊。只说他自己的问题,他比她成熟太多了。沈南柯以为主动的是自己,实际上这条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他在走。
沈南柯咬了下手指关节,她很久没有这么做了,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咬手,压力大就咬手,把手咬的血淋淋。后来沈锦兰发现了,严厉禁止她再咬手,咬一次打一次,她不敢再碰了。
很多年后,她再次咬手了,她反应过来后立刻把手挪开,坐直脊背靠在出租车的座位上,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认真而郑重地打字:“你想过谈恋爱吗?”
沈南柯敲下这一个字简直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发送成功那一刻,她心跳的很快。
老公:“?”
老公:“我们结婚了。”
老公:“我不会谈恋爱。”
沈南柯心动停止了,恢复如初。
结婚就不配谈恋爱了吗?他们之间就不配有一段健康的恋爱关系吗?结婚不能提爱?
他说他不相信爱情那种东西的存在,所以,他对沈南柯好上天,也不会说爱她。
反思中止,沈南柯升上车窗,隔绝外面的冷空气。
孟庭深确实需要改变!他只想要婚姻的想法也不是很健康!
没有人会不期待爱情,沈南柯也期待。她想跟孟庭深再进一步,必然不能只停留在他构架的“稳定婚姻”关系里。
沈南柯:“你有过恋爱的幻想吗?”
嗖的一声,发送成功。
沈南柯再次咬手,不行就算了,她也不是很期待跟孟庭深去谈什么鬼恋爱!
孟庭深的电话打了过来,沈南柯没接,挂断后继续打字:“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谈恋爱是什么样?你梦想中的女朋友是什么样?你会拥有一段什么样的恋爱?你们的相处模式?具体构架?你们会做什么样的事?和平交流,你可以拒绝回答,。”
漫长的等待,快到她的酒店时,孟庭深的微信过来了。
孟庭深:“我没有过恋爱幻想,我的人生规划里没有恋爱这一项。但我对你有过幻想,我刚出国那段时间,频繁地梦到你。你穿着白裙子,手上带着一支红玫瑰,笑着穿过人群中走向我,牵住我的手。”
孟庭深:“你呢?”
果然是做梦。
沈南柯不会给人送玫瑰,也不会穿白裙子。
沈南柯想了想,回复:“陪我去坐一趟公交车,一个人戴一个耳机。耳机里或许有歌,或许只是英语听力。”
孟庭深:“只有这个?”
沈南柯下了出租车,迎着寒风往酒店里走。从入口到酒店电梯,一共三百米距离,沈南柯在心里骂了孟庭深八百个字。
这不够吗?初恋的幻想,多么美好的画面!
踏入电梯,沈南柯冷静回复,“再加个,陪我去之前那个游乐场蹦极。”
孟庭深:“前一个可以,后一个不行。想都别想,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让你去蹦极。以前不同意,现在不同意,以后更不会同意,不准去。”
早晨的美好烟消云散。
为了打消沈南柯去蹦极这个念头,孟庭深一整天给她分享了二十七个链接,全是蹦极的危害,可能会发生的危险,总而言之,不能去!
沈南柯自然不会真去蹦极,她少年时一无所有,才会去蹦极。如今她身家几十亿,要钱有钱要老公有老公,要体面有体面。
为什么要去做那种极端的事?
沈南柯怕他再发下去,今晚也会失眠,及时回复,“我不会去蹦极,可以了吗?你几号回国?具体航班信息发给我。”
很快孟庭深便把航班信息发来了。
十号下午六点。
可以,她会穿白色裙子带着玫瑰去接他。
沈南柯第二天一早飞回了国,她工作很忙。公司在开新的产线,也要推新的产品上线。
十号当天她把全部工作压缩到了上班时间,特意早下班了一会儿,提前回去化好妆,换了条白色长裙,套上白色长款长款大衣,开车赶往了机场。
人生第一次,为一个男人搞浪漫。
她查过那个航班,一直在看落地消息。没有延迟,准点降落。
她等在出口,把玫瑰背在身后,隔着栏杆看着每一个走出来的旅客。
孟庭深很高,应该一眼就能看到。
沈南柯不是没谈过恋爱,第一次这么忐忑,她站了很久,也没有平复心跳。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跳的越来越快。
时间到了六点半,取行李的人也陆续走向了出口。
沈南柯手指攥的很紧,玫瑰花光裸的枝条刺的手指微微有些疼,手心里有了汗意,依旧没有看到孟庭深。
七点。
沈南柯松开了手,拿出手机淡定地发信息给孟庭深,“你落地了吗?”
孟庭深没有回复,她仰起头看着机场天花板上炽白的灯,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她不死心,又等了半个小时。
七点半,沈南柯打电话过去。
“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这个狗!
去死吧!
沈南柯打了十六次,全是无法接通,她把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返回了停车场,开车回家。
什么垃圾男人!
她搬到了孟庭深的房子里,她的房子现在是个空房。孟庭深回家独守空房吧,她原本还想给他个惊喜,他就不配有惊喜。
沈南柯坐电梯上楼,他的房子是顶层。
推开门,玄关灯应声而亮。
灯光一路从玄关亮到了客厅,整个房子便陷入了柔和的炽白色。
沈南柯把包扔到了玄关柜子上,换上拖鞋往里走。
六百平的大平层,装修风格以白色为主,简约有格调。很符合他的性格,应该是他挑的装修。空旷而寂静,沈南柯忽然很想自己的小窝,不如搬回去算了!
她最近忙死了,还要抽空搬家,搬到他的世界里。
房子装了全屋的智能系统,他说的他家用了大量的讯达智家产品,竟然是真的。
这算是他的房子。
他避开他妈,自己搞了一个家。
也是狗中狗。
沈南柯返回主卧,洗了个澡,出来时已经九点半了。孟庭深没有发信息给她,也没有回电话。
沈南柯把白色裙子扔进了垃圾桶,回到主卧的大床上,思索着怎么搬回去。看看这屋子里到处的东西,放弃了折腾。
搬家太累了,她搬到这里,虽然请了家政。雇了很多人,她自己还是整理了一夜。
也太折腾了。
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没有一点睡意,只想杀孟庭深,沈南柯再次拨打孟庭深的电话。
依旧是无法接通。
他干什么去了?
沈南柯又打给了孟庭深的秘书,同样的无法接通。
飞机上?换航班了?怎么没告诉她?
沈南柯不放心,找方程要了程垚的电话,在纠结着要不要打过去,孟庭深的电话打了过来。
铃声响彻寂静的房间,沈南柯的心跳和怒火一起冲上了心头。
她深呼吸,接通电话。
“我没回国,洛杉矶那边有点事,我要过去处理。”孟庭深沉稳的声音落过来,“刚落地,怎么打这么多电话?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家里有事?”
“没事,什么都没有发生。”沈南柯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只是通知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办个离婚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