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
破晓小队办公室。
徐蒙手里举着田七的手机,盯着那张“蒋生机场送人”的照片看了许久。
照片中,阳光正好,透过机场候机室侧面的玻璃窗将画面照的暖洋洋的。
画面中央,谭玄年正推着蒋生的轮椅。谭玄年没有穿白大褂,穿了一身很宽松的浅灰色华夫格运动服,看上去就像个大学生一样。蒋生也没有穿病号服,穿着白t配复古牛仔裤,最外层还披了件黑色休闲外套。
谭玄年看着轮椅上的人,好像眼睛中只有蒋生一样;轮椅上的蒋生则是浑然不觉,抬起手,微笑着冲着远处的人挥手告别。
徐蒙朝着蒋生挥手的方向望去,不知道拍照的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远处马上要登机的人是虚焦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虚影。
不过从虚影也在挥手的动作来看,应该是传说中的段连溪。
徐蒙摸着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越是从照片上看出了“结婚6年的小两口送孩子上幼儿园”的温馨感。
徐蒙甩了甩脑袋,看向旁边还在吃早饭的两个人。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蒋哥只是把段连溪当小孩看,所以护着一些?”
“当小孩看?”田七叼着吸管和徐蒙对视了几秒,“不得不说,你这个想法就很直男。”
徐蒙一愣,“啊?很直男吗。”
“这样吧,”田七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从徐蒙手里拿回手机,“我换个直男能带入的说法,你再来感受一下。”
说着田七指尖在屏幕上一指,“注意看,这个男人是小蒋,他是一位儒雅随和的27岁成熟男性,因为一场车祸意外住院。”
接着田七指尖位置一挪,“这个模糊的身影是小溪,是一个22岁的靓丽女大学生,她听说小蒋住院之后前来照顾,但因为之前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让小蒋伤上加伤,过得更难受了。”
“对于这种情况,小蒋从不抱怨。当小溪被医生和护士的指责,小蒋还主动站出来为小溪说话。”
“然而,小溪并不想再照顾小蒋了,她决定抛下小蒋自己出国去玩。小蒋得知小溪的安排也不生气,甚至还要拖着病躯——”
“好了好了!”徐蒙摆手打断田七,“你不用往下说了。”
“看吧,”田七耸肩,“现在再看,蒋哥是啥心思是不是就一目了然。”
徐蒙眯眼思索片刻,“……也不一定。”
“哦?”田七挑眉,“怎么说?”
“这么说吧,如果蒋哥是弯的,我承认他铁定对段连溪有想法。”徐蒙眼睛滴溜溜一转,“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蒋哥是直的呢?直男的话——”
“打住打住,这话可不兴说,”祝若凡赶忙打断徐蒙,“你最好盼着蒋哥不是直男,不然你让谭队怎么办?”
“啊……”徐蒙抱头,“你说得对。”
办公室陷入安静。
“你光听我们两个说多,得到的信息未必准确。”田七神神秘秘地凑近徐蒙,恶魔耳语,“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现在蒋哥应该正和段连溪待在一块,要不要过去看看?”
徐蒙喉结上下动了一下,“这……这不好吧。”
“嗨呀,有什么不好的。”田七晃晃徐蒙,“反正段连溪现在也是咱们骨科的病人,咱们有什么不能看的。”
说着田七一扭头,“祝若凡,你要去么?”
“不去,”祝若凡在笔记本上指尖翻飞地打着字,“我才没有这么闲。”
*
十分钟后。
田七,祝若凡,徐蒙,三个脑袋呈叠罗汉状从墙后狗狗祟祟地探出来,偷偷看向段连溪病房的方向。
“我绝对是脑子抽了才会跟你们过来。”祝若凡被两个人夹在中央无奈叹气。
三个人猫在墙边,正好看见蒋生进入病房。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不过门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窗,人在外面可以通过玻璃窗看到病房里的情况。
蒋生刚进去没一会儿,病床上的段连溪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着蒋生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蒋生则是一点也不生气,很有耐心地削着苹果,削完后递到段连溪跟前。
墙边三人组幽幽叹了一声气。
接着,段连溪一伸胳膊,蒋生配合着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戴在段连溪胳膊上。
徐蒙:“这是要干啥。”
田七:“不知道。”
祝若凡:“嘘……咱们看就完事了。”
在三个人的注视之下,段连溪摆弄了好一会儿的手表。
然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段连溪突然就是一个弹跳起身,对着蒋生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原本蒋生正坐在边上安安稳稳地吃苹果,被打了也不躲闪,只是笑着任由段连溪拳打脚踢。
段连溪打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是蒋生完全不躲没意思,停下了拳打脚踢的动作,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蒋生却完全没有被段连溪的表情刺到,眉眼弯弯,低头看着段连溪。
徐蒙愣愣地看着蒋生的神情。
蒋生本就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当他微微垂眸,又带着一点笑意看人的时候……简直是含情脉脉的代名词。
田七:“蒋哥……真的超爱啊。”
徐蒙:“唉……段连溪一点都不喜欢蒋哥吗?”
祝若凡:“段连溪好像是钢铁直男,我之前听到过他打电话,说是要给老婆买小裙子来着。”
三个人一阵沉默。
田七暗自摇头:“突然觉得蒋哥也怪可怜的。”
祝若凡微微叹气:“谭队更可怜。”
“我觉得我才是最可怜的,”徐蒙活动了一下因为叠罗汉姿势被上面两个人四只手按得剧痛的肩膀,“你们别再往下压了,我感觉我锁骨已经断了——”
徐蒙突然感觉有第五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锁骨怎么断了?让我看看。”
田七&祝若凡&徐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病房里。
段连溪十分后悔。
他刚刚居然没控制住自己,当着蒋生的面破防了。
他破防了不要紧,要紧的是让蒋生意识到那个app的检测结果是准的了!
段连溪看着蒋生从“眼里带着笑意”一路升级到“嘴角带着笑意”,现在很明显连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啊啊啊啊!”段连溪爆发了一阵拳打脚踢,“你不许得意!不许!”
“你平日里不是很爱你的老婆吗,”蒋生完全不躲,在段连溪跟前晃了晃手表,“那怎么连一个超级无敌大心动都测不出来?”
“你说……如果我现在戴上然后想着谭玄年,”蒋生慢悠悠按下了手表的卡扣,“会测出什么来?”
“你你你!”段连溪指着蒋生,指尖颤抖,“行,你测,有本事你就也测出一个超级无敌大心动。”
说着段连溪重新解锁手机,“我这还有好几个老婆,我还就不信了,我对她们的爱还能输给现充不成!”
10分钟后。
蒋生心率检测结果:超级无敌大心动x1。
段连溪心率检测结果:些许心动x2,微微心动x1,略微心动x3,不动如山x1。
蒋生看着段连溪最后的测试结果:“……为什么还会有一个不动如山。”
“嘘嘘嘘,你不要乱说,哪有什么不动如山,”段连溪表情严肃地捂住手机上纸片人的耳朵,“小姑娘听了要伤心的——嘶……疼疼疼疼。”
做捂耳朵的动作时,段连溪下意识用了两只手,结果不小心牵动了伤处,一阵的龇牙咧嘴。
蒋生把对方的手机抽走,退回到桌面,“好了,你老婆回相册了。”
段连溪手疼了一下之后人蔫了不少,他盯着自己的左手幽幽叹气,“蒋生,你说到时候我这手要是恢复不好怎么办。”
“我之前在网上搜到了好多,手指骨折恢复的不好最后不能打弯的。”段连溪做了个虚空敲键盘的动作,“别人不能打弯影响生活,我这可是影响饭碗啊。”
“就算真恢复不好也不要紧,”蒋生开了一罐牛奶给段连溪递过去,“我最近掌握了一个类似于治疗术的技能,到时候肯定帮你治好。”
段连溪看着牛奶下意识皱眉,不过看了一眼带着夹板的手指头,还是老老实实接过嘬了起来。
他嘬了半罐出去,忽然脑内金光一闪,“等会儿,治疗术?”
“你们那个体系,敢让你一个烧血流掌握奶妈技能?那你以后一边烧自己一边奶自己,这不得左脚踩右脚上天?”
“哪有那么好的事,”蒋生失笑,“我这个治疗术,烧100点血,只能治疗10点血,上不了天的。”
“那这也就有点鸡肋了,”段连溪思索片刻,“等会儿,这么鸡肋的技能,你之前用过吗?”
蒋生沉默了。
段连溪一口奶差点咽错地方,又要伸jio去踹蒋生,“靠,敢情你想把我当小白鼠!”
*
病房外。
“谭队,您和您队员的关系可真好。”
看着谭玄年轰走在墙边叠罗汉看热闹的三个下属,一个满脸写着人情世故的中年男人,在谭玄年的旁边殷勤地笑着:“要我说,张队队里的氛围,和您队里就比不了。”
谭玄年不接话,中年男人也丝毫不感到尴尬:“昨天我们的人一听说是您朋友,立马就安排的单人病房。您看这病房怎么样,还可以吧?”
谭玄年偏过头看了眼中年男人,点了下头,又重新看向病房,“有劳你们了。”
“害,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中年男人搓着手,和谭玄年一起看向病房里的情况。
病房里,段连溪举着手表上蹿下跳,时不时还要打蒋生一下。
蒋生却是完全不恼,笑得很开心。
“哎呀,您室友和他朋友的关系可真好,这年头即便是年轻人也很少见到这么热热闹闹的了。”
中年人由衷称赞着,“您看尤其是个高的那一个,笑得多开心呐。”
“是啊,”谭玄年淡淡道,“他在我跟前,可没笑得这么开心过。”
“哎呀,跟您肯定和跟别人不一样,”中年人下意识应和,话都说出去了,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他轻咳了两声,“您气场足,刚认识的时候难免拘谨,等跟您熟了肯定也能这么热热闹闹的。”
谭玄年看着病房里段连溪举着一盒牛奶,作势要踹蒋生,周身的白色能量波动愈发明显。
中年人见谭玄年面色不佳,硬着头皮又寒暄了几句,很快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哒、哒、哒。”
几分钟后,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谭玄年的身后站定。
一个优雅知性的女声响起,“我以为你早就过了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阶段,谭队。”
谭玄年保持着注视着病房的动作。
“蒋生……”
过了不知道多久,谭玄年开口,像是在说给身后的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待在段连溪身边的时候,似乎要更开心一些。”
“看来你真的变了很多,”女心理医生走到谭玄年身旁,“我以为我今天过来是为了53号,却不想谭队居然在……吃醋。”
谭玄年失笑,“吃醋么……”
吃醋也要有资格才行。
谭玄年继续看着病房。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看到了很多。
看着蒋生因为段连溪受伤的一根手指方寸大乱,看着蒋生早上因为担心段连溪淡淡的黑眼圈,看着蒋生进入病房后,和段连溪聊了没一会儿,就露出了他认识蒋生半年多,也从来没在对方脸上见到的笑容。
谭玄年垂眸低头,让自己陷入回忆当中。
“实话说,在今天、不,昨晚之前,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时是段连溪自己要出国的,蒋生那会儿伤的那么重,他说把人抛下就抛下了,那就不能怪我趁虚而入。”
谭玄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自信自己没有任何一点比段连溪要差,我觉得蒋生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时候过得很好,过去的我……很确定这一点。”
女医生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
“但我现在却不那确定了,”谭玄年重新抬起头,周身白色的能量波动消失殆尽,“虽然段连溪对蒋生不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蒋生喜欢他,蒋生和他待在一起哪怕挨揍都是笑着的。”
“不过这不重要,我现在、也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谭玄年再次看向病房,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除非蒋生亲手推开我……”
“不然他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