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卫生间的冷光惨白,照得墙壁灰蒙蒙,像一团未开化的混沌。

    徐牧打开水龙头,水声哗啦,洗漱池霎时溅出透明水珠。

    他掌心、手背、指尖亮晶晶的,水花一冲,在池内打个转,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徐牧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降低脸上的温度。

    但没有用,脸依旧发热,嘴唇破了口,血丝渗出,脖子残留被死死绞着的错觉,腥甜的气息在鼻腔久久不散。

    徐牧对着镜子微微仰头,可以看见脖颈两侧各有一条被勒住的红痕。

    “果然,兔子这种生物弹跳厉害,能捕捉猎物,就是因为腿部力量强……”

    他漱完口,舌尖发麻,像还被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裹着,若有似无的苦腥味存在感强烈。

    徐牧没太在意,准备洗被子。

    洗衣机没反应,他不信邪,又按了几下。

    还是没动静。

    徐牧:“……”好好好,继热水器后又一个黑心厂家。

    他怒而下单几款新的洗衣机,以备不时之需。

    被子一大块被浸湿的深色区域,拧一拧就要出水。

    要不,叫纳德司洗?

    算了,还是别吧。徐牧立刻否决,打算先洗一洗这块地方,然后用水泡着,等明早洗衣机到了再扔进去。

    还有这个……徐牧视线飘了一下,指尖勾出藏在其中的黑色薄纱,湿哒哒的缩成一团——

    是上次那条,绑带、镂空、蕾丝边。

    徐牧赶紧找了个盆子,开始手洗。

    洗衣液不小心倒多了,整个盆都是白色泡泡。

    他搓干净后,来回过了几次水。

    徐牧小心翼翼地摊开,应该洗干净了吧?

    他不放心,又冲了次水,没有泡泡浮现。

    ——干净了。

    徐牧低头嗅闻,是经典的皂香味。

    但不知道是不是太熟悉那股味道,反而总有些残留在鼻腔的错觉。

    ……

    现在是半夜三点钟。

    徐牧脑子亢奋,完全睡不着觉。

    他躺在被子里,脸颊的一侧刚刚洗完澡的垂耳兔,香香软软。

    徐牧埋进毛茸茸的肚子里,狂吸一口,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耳膜嗡嗡作响。

    他谈恋爱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但他和念也哥谈恋爱了。

    徐牧嘴角的弧度压不下,捧着垂耳兔蹭脸,努力压制自己诡异的笑声。

    等明天他和念也哥说开,了解事情经过,他就真真切切地有男朋友了——

    是他完美的理想型、超级温柔的念也哥!!

    徐牧想下楼狂跑几圈,大声把心里的激动喊出来。

    但这样太神经了,他也不舍得睡在旁边的垂耳兔。

    徐牧侧身,把垂耳兔身上的毛毯掀开,把自己的脸完

    全贴上去。()

    好软好香≈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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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垂耳兔歪头,睡梦里发出有点低沉、急躁的叫声。

    徐牧连忙查看,发现兔子没醒,还睡着。

    他担心吵醒对方,便松了手。

    没想到,垂耳兔自己滚过来,肚子贴着他的脸,腿蹬了蹬,落在他的颈窝,柔软的耳朵拂过他的眼皮,泛起细密的痒意。

    徐牧眯起眼睛,喟叹一声。

    毛绒绒的兔子自己贴上来,不吸白不吸,他慢吞吞地亲,顺便轻轻用手rua兔子后背、脑袋,幸福感爆棚。

    垂耳兔呼吸绵长,手环抱住徐牧的脖子,睡得很香。

    徐牧忽然想起什么,试探性地伸手,拨开肚子上的绒毛。

    嘶嘶嘶。

    当时还没什么的、好吧,是有一点。

    但现在来看,好像比他想象中要——

    严重一些。

    徐牧指腹摩挲,想着要不要去星网买点药。

    光脑投出的光屏缩成手机大小,亮度调成最低。

    因为不知道哪个药效好,他一口气下了十几多个牌子,并且选择加钱的“专享极速”派送。

    不出意外,早上六点钟就能收到。

    要不要再买点其他,比如……

    徐牧眼皮眨得很快,话又说回来,他挺好奇蛇用的和正常有哪些不同。

    嘶——原来是这样。

    徐牧啧啧直叹,挺多学问啊,居然还有不同动物的分类。

    他准备关掉页面,不小心刷新,购物车跳转到推荐页面,各种五花八门的特殊物品。

    徐牧:“……”

    他手一紧,匆忙扫了眼,赶紧息屏。

    感觉不太需要,毕竟——

    “呜……”

    徐牧愣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滑腻腻的,嗅了下手。

    他舌尖莫名泛起腥气,和唇边的血丝混在一起。

    嗯,果然不需要。

    -

    柏念也醒过来时,第一眼是玻璃窗挂着的风铃。

    很陌生。

    他在哪里?

    昨晚的记忆慢慢复苏,青年说过的每一句话,走马观花般地掠过。

    确实应该要谈一谈。他冷静地想,其实最好的时机在徐牧说出的那一刻。

    可惜,当时的他被磨得没有理智,像滩水一样,只想黏在对方身上。

    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眼泪和不知所谓的胡话……

    柏念也想想,就躁得慌。

    但青年却很温柔,耐心听着,陪自己闹,哪怕是再奇怪、没有逻辑的胡话,也哄着他、纵容着他。

    ——唯一的缺点,是磨蹭。

    虽然理解对方坚持不到最后一步,但其他……也太小心翼翼了,做足水磨工夫,实在难熬。

    柏念也慢慢起身,发现自己的视角不太对。

    太矮了。

    他看见床头有几件堆放的衣服,犹豫一下,挑了件黑色长袖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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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松垮垮。

    所幸室内暖气足,倒也不觉得冷。

    柏念也赤脚踩在地毯,第一脚有点飘,没有实感。

    走出房间,纳德司正在走廊拖地。

    柏念也犹豫一瞬,机器人忽然停住,高声大喊:“主人,柏先生醒了!”

    一阵哐啷的声响,像有锅碗瓢盆落地。

    柏念也走出去,还没到厨房,徐牧便一阵风似的跑出来。

    “念也哥,早!”徐牧紧张地喊了声,“你、你醒了?”

    柏念也点头,温和地说:“早,阿牧。”

    徐牧被看得挺直脊背,“要不要吃早餐,我、我煮了面条。”

    “好。”柏念也欣然同意。

    徐牧反射性地帮人拉椅子,柏念也一顿,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徐牧尴尬一笑,“我的手……闲不住。”

    “我先去洗漱。”柏念也笑了笑,温温柔柔地说,“不过,昨晚我们还没做到最后,不至于让我走不了路,还动不了手——”

    他视线滑落,意有所指,“不过,下次你能试试看。”

    徐牧喉咙干涩,心里像有一簇火在燃烧。

    “我、我去盛面条。”

    徐牧落荒而逃,逗得柏念也忍俊不禁。

    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冷静,昨晚青年茫然的样子历历在目。

    但那一句句喜欢做不得假,对方在他耳侧啄吻,一滴滴落下的汗珠滚烫灼热,吐露出的爱语亦然。

    “哗啦”,卫生间响起水声。

    柏念也吐出口中的牙膏沫,镜子的一侧在反光。洗漱杯的凉水入口,他眉头微蹙,脸颊涌出酸胀感,喉咙也有些刺痛。

    果然,他当时脑子不清醒,居然觉得可以两个……

    ……

    “不加葱,几滴麻油。”徐牧把碗推过去,“吃完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好,谢谢。”柏念也捏着筷子,先挑了旁边的番茄吃。

    徐牧在嘴里塞面,余光不忘关注柏念也。

    吃一口,看一次。

    终于,他按捺不住,“味道怎么样?”

    柏念也抬眼,轻笑:“还不错,比上次好。”

    徐牧嘴角又控制不住地往上飞。

    “咳、是吗?可能纳德司教得不错——”他一顿,生硬转折,“是念也哥教得好。”

    柏念也失笑,“哎,怎么不说你自己聪明呢?”

    他语调含着亲昵,有几分熟悉的打趣。

    徐牧心里一动,“我觉得我还是不够聪明。”不然也不会谈了一个月的恋爱毫无所觉。

    他复盘了一晚上,惊觉对方态度的转变和拟态的任rua任亲,似乎都有迹可循。

    柏念也慢条斯理地咽下,定

    ()

    定看了他一眼。

    随后淡淡地笑,“不会,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着聪明。”

    徐牧怔了下。

    他慢慢低头,“嗯”了一声。

    他心里跳起了踢踏舞,刹那间,五颜六色的彩带炸开了。

    客厅

    吃完早餐,徐牧和柏念也并排坐在沙发。

    他有点局促,下巴绷得紧紧的。

    “念也哥……”他想说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咽回去了。

    柏念也侧头,耐心等待。

    徐牧憋半天,只吐出一句,“我买药了。”

    柏念也眼皮颤动了一下,不自然地说:“好的,我知道了。”

    徐牧支支吾吾,从储物舱拿出来,推到柏念也面前。

    “绿色能涂嘴巴、和口腔内壁的,灰色涂皮肤的……你膝盖有点淤青,灰黑色涂大腿内侧破皮的位置,红色和绿色一样,但听说红色没这么辣,你先试试……”

    徐牧从开始的磕巴,到后面逐渐流畅。

    “就这些了。”他呼出一口气,“你如果不记得,我之后写下来。”

    柏念也低声说:“我记住了。”

    “好……”

    沉默蔓延,徐牧曲起指骨,在膝盖一敲一敲。

    “念也哥,我、我先说对不起,然后……我能问问你,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

    柏念也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阿牧,你知道在尼卡瑞,送银行卡代表什么意思?”

    徐牧摇头。

    “是告白。”

    “……”徐牧听到问题,大致有所猜测。

    他说:“对不起。”

    柏念也抿唇,不说话了。

    徐牧心慌了下,抬手,试着去碰柏念也的尾指。

    没有反应。

    “对不起,念也哥,我不知道银行卡有告白的意思,这是我的问题。当时我只是想着,总是在你家蹭吃蹭喝,不太好,想报答你,但不知道怎么做,钱可能很俗气,可它很有用,是我想到最好的……”

    徐牧越说越慌,他看着柏念也沉默的侧脸,所有想法和感情,一股脑儿地全盘托出。

    “我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开始的喜欢、或许……比较复杂,我的意思是那种欣赏的喜欢,我觉得你很好,非常非常好,温柔、勇敢、好看、善良,耐心好得出奇,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很耀眼,我不知不就被你迷住……很多时候你不经意的靠近,我就会变得不正常,心跳很快,手臂又麻又酸,浑身僵硬,还看着你发呆……”

    “后来我慢慢明白,我的喜欢是想和你在一起,像情侣一样,我开始追你,送你花,邀请你看展,借口去你家吃夜宵,都是我想靠近你……我前天还以为,我快追成功了,因为你好像不反感我的接触……但昨晚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们之间的认知出现了错误……”

    徐牧说得口干舌燥,期待地看向对方。

    “好,我

    知道。”柏念也指尖颤了颤,“难怪,有时候你冷漠得这么突然,也不怎么和我亲近……”

    “拟态还比较亲昵,人形就疏远得不行。”

    徐牧听到这个,头皮发麻,正要说什么,被截下。

    “虽然好像鸡蛋里挑骨头,自己找罪受,但阿牧,你老实告诉我——”柏念也看着徐牧眼睛,认真地问,“你是喜欢我的拟态多过人形吗?”

    “当然不是!”徐牧立刻否认,“我喜欢你,是因为你这个人,和兔子关系不大。”

    他顿了顿,“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不喜欢你的拟态,我也很喜欢。”

    “这么说吧,我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他的拟态,但不会因为他的拟态是兔子,而喜欢上对方。”

    “可你似乎对我的拟态,表现更加热情。”柏念也轻声说,“昨晚你……”

    “我昨晚还不够热情吗?”徐牧错愕,他咬咬牙,一把拽过柏念也,推到沙发扶手。

    玻璃窗开了小口,细细的风声钻入耳膜。

    外面飘雪纷飞,洋洋洒洒。

    “念也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虽然之前有误会,导致我们处于不同频的状态,但我们还能谈恋爱吧?”

    柏念也一怔,“当然可以,我没打算和你分手,我只是不确定你怎么想的,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我非常高兴,因为我也很喜欢你。我问那个问题,只是因为之前一直疑惑——”

    徐牧低头,唇碰了碰他的唇。

    蜻蜓点水,没有探入。

    就这么纯纯的一个吻。

    “我好像欠了一个必要的仪式。”

    徐牧一眨不眨地盯着柏念也,缓慢地说。

    “念也哥,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交往,好不好?”

    柏念也失神一瞬,轻轻应道:“……好。”

    徐牧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又问:“我可以继续亲吗?”

    柏念也眼睫微颤,闭上眼睛。

    徐牧呼吸慢慢屏住,低下头。

    他亲了下去。

    唇瓣柔软,带着些许凉意。

    像簌簌而落的雪花。

    周遭寂静无声,只有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

    酬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