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观众席还没开暖气,挺冷的。”

    “离开场还有半小时,干坐着挨冻。”

    “要不去后台吧?那里暖气足,手脚都不会冷。”

    “烨烨肯定也冷,他的脸都冻红了……”

    徐牧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目光四处打转,上天入地,就是不敢直视前方。

    柏念也看青年难得的脸红,心里低笑。

    好像只有到人形的时候,对方才会这么害羞。

    他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好,听你的。”

    徐牧慢半拍地应了声,抬脚就往前走。

    好像是第二次被亲脸颊……

    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是单纯的不好意思,陷入呆滞的状态。

    而这一次,徐牧除了耳根躁,不可自抑地蹿出一个念头:

    他的唇好软,盛着甜腻的奶茶气息。有点湿、有点温热,如果亲起来会很舒服吧……

    徐牧猛地停住脚步,转身,将柏念也怀里的烨烨抱过去,闷声说:“我抱的,路挺长的。”

    柏念也笑了笑,“好,辛苦你了。”

    烨烨无辜地睁着眼睛,浑然不知,自己被徐牧说重,容易累到人。

    后台休息室

    “徐牧!你终于回来了!”年悦悦听到门口响动,抬头,扯着嗓子喊,“舞台总筹统计人数,要签到。”

    “哦,好,在哪里?”徐牧问。

    “你看看群里的链接,登进系统,你记得带上实时定位。”年悦悦说完,眼睛一亮,他注意到徐牧怀里的烨烨,“哎呦,好可爱,这小脸白嫩哦!小朋友,你好啊。”

    烨烨眨眨眼,奶声奶气地回道:“你好——”

    年悦悦捂着心脏,“完了,我的心要融化了。”

    “阿牧,借我抱抱呗?”

    徐牧哭笑不得,低头问烨烨:“想不想被姐姐抱?”

    烨烨歪头,大概过了几秒,点了点头。

    年悦悦笑开了花,平日豪爽的声音掐起夹子,“噢噢噢,姐姐抱……”

    她抱到一半,才发现徐牧身后有人。

    “你、你好?”

    柏念也温柔地颔首,“你好。”

    此时,烨烨在年悦悦怀里乖巧可人,头搭在对方肩膀,笑容灿烂。他见到柏念也,举起手臂,“爸爸,奶茶!”

    柏念也把手里的奶茶放他嘴边。

    烨烨低头吸了几口,腮帮子鼓鼓,嚼奶茶里加的椰果。

    年悦悦一边在心里尖叫好可爱,一边又有点局促,小心翼翼地偷瞄男人——

    原来是男孩的爸爸。

    看起来好年轻啊。

    她又想到徐牧说的,邀请了自己的邻居过来看表演。

    唔……对方好像是喊“哥”?

    那应该是真年轻,没想到都有孩子了。

    “念也哥,坐。”徐牧签好到,

    顺手收拾了自己刚才坐过的沙发,招呼对方过来坐。

    “你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他问。

    不用,因为有给烨烨备水的习惯,所以我自己也带着。▉”

    “哦哦,好。”徐牧调整旁边暖器的位置,接过烨烨的帽子,抱枕放在柏念也后背,顺便调整前面小茶几的位置,不让人坐得逼仄。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惊动旁边昏昏欲睡的楼昊宇。

    他揉揉眼睛,“哎,徐牧,你回来了?接到人了?”

    徐牧“嗯”了声,见烨烨嫌嘴里的水烫,闹着别扭不喝,他便接过柏念也手里的保温杯,再倒入另一个空的玻璃杯,来回散热。

    柏念也恰好和他对上视线,微笑打招呼,“你好。”

    楼昊宇赶紧将自己不雅观的二郎腿放下,“你好你好。”

    他眼珠子在徐牧和柏念也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瞧出些许端倪。

    原来不是女神,是男神——

    “爸爸!热!”烨烨咕噜咕噜喝水,加上室内暖气足,额头瞬间就冒汗。

    徐牧自然地搭了把手,替烨烨抬胳膊,脱衣服。

    烨烨嘟囔着,大抵是嫌领口勒了脖子,不舒服,“爹爹……爹爹……紧……”

    “很快了。”徐牧拇指卡在领口,一扯,“好点没?”

    烨烨乖乖点头,“爹爹好。”

    楼昊宇目瞪口呆,等等,这小孩喊什么???

    他视线诡异地往徐牧身上飘,上下打量。

    好小子,难怪当初讳莫如深,敢情是找寡夫、不对,人夫。

    ——他还是相信自己兄弟,不是会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对方只有可能是有孩子但离婚独居。

    “你们搞得的节目还挺多的。”一道乐呵呵的声音响起。

    “主任,您要不要坐坐?”

    “不用不用。”系主任陈建明摆手,“我就随便看看。”

    负责老师笑着说:“这边的休息室您来得巧,刚好就是建筑专业的同学们。”

    陈建明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他摸了摸胡子,笑声爽朗,“缘分缘分,证明我平时管多了,直觉练出来,腿都自动走向我们专业的学生了。”

    负责老师面不改色地继续拍马屁,连连应声。

    陈建明四周环顾一圈,准备离开。

    忽然,视线一凝,惊讶地喊:“念也?”

    柏念也起身,微笑着走上前,准备和对方握手,“好久不见,陈老师。”

    陈建明拍拍他的肩膀,“是很久没见了,我记得你一直在首都星那边工作,你——”

    他思索了下,开玩笑地问:“打算半改行,跳槽来我们学校了?”

    半改行,有点调侃的意思,即不继续搞建筑设计,但又干些和建筑有关的事,重归校园教书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到底不算白学了这些东西。

    柏念也笑了笑,风趣地回应:“您看有机会吗?”

    “必

    ()

    须有。”陈建明说,“今年学院荣誉教授的名额我正愁没人,你愿意来,说出去的名头都响亮不少。”

    柏念也无奈,“您说笑了,谁来不说一句荣幸至极。”

    两人叙完旧,又聊了下有关建筑行业的趣事,气氛好不融洽。

    徐牧一眨不眨地盯着柏念也,怀里的烨烨捣乱也没去应付。

    谈到自己专业领域的念也哥很不一样……

    徐牧用很俗气的一种形容,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眉眼从容,说话的姿态自然,语气不疾不徐,像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平和的笃定。

    这时候,他尽管脸上含着笑容,浮掠淡淡的温柔,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像蜡烛燃烧的幽微火光,温暖妥帖,但真要去触碰,必然发现并非全然没有棱角,是能烫伤人的。

    可以接近,但又无法过于接近。

    “徐牧……徐牧?”楼昊宇喊了几声。

    “……嗯?什么事?”徐牧嘴巴应和,但眼睛还看着交谈的两人。

    他们像聊到什么重要的东西,神色稍稍严肃,打算出去说。

    “别看了,人都出去了。”楼昊宇啧啧直叹。

    徐牧见最后的背影也没了踪迹,便垂下眼皮,默不作声。

    楼昊宇轻咳一声,“哎,这小孩应该不是你的吧?”

    徐牧斜瞥过去,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要问吗?

    楼昊宇一拍手掌,“所以是你那位邻居先生的孩子?”

    徐牧觉得这话别扭,什么叫你那位邻居先生?

    “嗯。”

    “但小孩喊你爹爹。”

    “……”

    烨烨咬着手指,黑溜溜的大眼睛左右转。

    徐牧:“你想说什么?”

    楼昊宇意味深长,“没,看你给这小孩当爹挺熟练的,当亲生的养了。”

    徐牧:“……”他无法反驳,甚至稍稍思索,还要夸对方说得好。

    他不仅精神上想当亲生的养,还想法律上当亲生的养——

    那挑不破的鬼祟心思,可不就是奔着烨烨后爸的位置去嘛。

    “!”烨烨突然吧唧一口,给徐牧脸颊蹭了口水。

    徐牧回神,熟练地掏出纸巾擦脸。

    烨烨抱住徐牧脖子,黏糊糊地喊:“爹爹……爹爹……爹爹……”

    楼昊宇:啧啧,这招高啊,温水煮青蛙地打入内部,都已经发展到父孝子慈了!

    徐牧:“……你什么眼神?”

    楼昊宇:“夸你厉害,深谋远虑的眼神。”

    徐牧扯了扯嘴角。

    ……

    “徐牧,要准备了。”社长过来喊人。

    因为是第三个节目,所以表演会的主持刚开场,他们就要候场了。

    “好。”徐牧应声后,怀里的烨烨托付给谁犯了难。

    念也哥还在外面聊天……

    “我来看着吧。_[”

    徐牧犹豫,但也只能这样了。

    “麻烦你了。”

    “没事。”年悦悦高兴地抱住烨烨,哄着道,“小宝贝,和姐姐待一会儿,可以吗?”

    烨烨盯着徐牧,没吭声。

    徐牧便蹲下来,握住他的小手,耐心解释。

    “爸爸还在外面聊天,我呢,暂时准备上台,不能继续看着你。你不要乱跑,待在小悦姐姐身边,到时爸爸回来,你就跟他去观众席看我的表演,好不好?”

    烨烨眨了眨眼,努力理解。

    “等爸爸,看表演,不乱走……”

    “真棒。”徐牧摸了摸他的头,“拜拜。”

    “拜拜——”

    徐牧出门,一眼就看见远处的柏念也。

    他和刚才的白发老头站在玻璃窗前,低低交谈着。

    徐牧定在原地几秒,准备离开。

    柏念也似有所觉,抬起头。

    徐牧立刻扬起嘴角,挥了挥手,又指向走远的大部队,示意自己要走了。

    柏念也看到后,转头和陈建明说了几句话。

    两人互相致意,便告别了。

    柏念也小跑到徐牧面前,呼吸的白气模糊面容,胸膛微微起伏。

    “你要上台了?”

    “没,去候场做准备。”徐牧看了眼时间,“表演会十分钟后才开始,我是第三个节目。”

    “我和烨烨等下就过去。”柏念也温声道,“表演加油,顺顺利利。”

    “嗯……”徐牧迟疑,想什么,但还是咽回去。

    柏念也察觉到,便问:“是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徐牧抿唇,低声说:“到时我在台上表演,你会认真看,对吧?”

    柏念也失笑,“当然。”

    徐牧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的,和说的南辕北辙,“……认真看我?”

    “我就是为你来的啊,阿牧。”

    徐牧捏紧手,“你认的哪个是我吗?”

    柏念也正要点头,意识到什么,试探地问:“拟态啊——阿牧有提示吗?”

    “……”

    “或者到时我凭借心灵感应,你偶尔在台上给我眼神,我就能找到了。”

    柏念也善解人意,见青年不回答,就自己补上后面的话。

    “有提示。”徐牧冷不丁地说,“我在剧里……是两个主角之一。”

    “哦哦,好,那应该挺好找的。”

    “我是体型更小的那个。”

    “嗯,好的。”

    “我是绿色的。”

    “嗯嗯,我——”柏念也反应过来,“绿色?”

    他搜索一遍记忆,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

    青蛙?

    徐牧补充一句,“很绿。”

    柏念也眉心跳了跳,“我可以现

    ()

    在猜猜你的拟态吗?”

    徐牧:“……你猜。”

    “是——”

    “算了,念也哥。”徐牧截下话头,撇开脸,“你到时就知道了。”

    柏念也欲言又止,想说自己不怕青蛙,还、还挺喜欢的,呱呱也很可爱,你不用这样担心。

    但看着对方懊恼、烦闷的表情,又怕自己火上浇油。

    “好,祝你表演顺利。”

    “嗯,拜拜。”

    “拜拜,等下见。”

    -

    表演会的开场是经典的校歌大合唱,男男女女身着统一制服,深情高歌,情绪十分到位。

    徐牧站在右侧的候场区域,狭窄的视线范围内,依稀可以看见黑压压的一小撮观众。

    他默默计算票上的区域号码,大抵定位到念也哥的位置。

    到时能看清对方的表情吗……

    会不会太远了……

    对方怕蛇吗……

    对方会嫌弃绿得太丑了吗……

    如果嫌弃怎么办……

    还有救吗……

    “徐牧!”社长喊了声,“准备拟态了,我们再对对走位。”

    徐牧抛开杂思,应了声好。

    第二个节目是钢琴独奏。

    几首曲子的时间不长不短,结束时,表演者鞠躬谢幕,缓缓退场。

    嗒——主持人上台报幕。

    场景道具布置完毕,灯光一变,轮到徐牧他们上场了。

    “在一座繁茂的森林里,住着一群活泼、友善的动物……”

    随着背景音响起,徐牧慢吞吞地上场,一扭一扭,找到属于自己的“电热”草丛。

    他站定,立刻往观众台区看——

    保持伏着的身位实在太矮了,什么也看不见。

    徐牧呼出口气,算了,既然看不见,那就专心表演吧。

    出岔子就更尴尬了。

    另一边,柏念也有几分无奈和好笑。

    他还以为是什么,让阿牧紧张担心成这样。

    原来拟态是蛇啊。

    绿色……他仔细打量,唇边的弧度愈发上扬,确实挺绿的。

    但很好看啊。

    他好像知道这个品种,竹叶青?

    柏念也摸出摄像,开始拍照。

    镜头里,手臂粗的青蛇游走在草丛里,冰冷的竖瞳闪烁幽光,猩红的蛇信吐出,尾部是一抹赤色,块块交叠的细密鳞片,流光溢彩,像剔透的翡翠石。

    柏念也支着下巴,指尖轻轻摩挲下唇。

    啊,感觉夏天摸起来应该蛮舒服的。

    冬天就有点冷被窝了。

    他又想起青年总是怕冷的样子,眼睛不自觉弯起。

    难怪天天都揣着暖手器,戴手套也捂不热,冷血动物的种族天性。

    挺可爱的。

    以后冬天他多握握对方的手吧。

    ……

    徐牧按部就班地演完剧情,谢幕时松了口气。

    老天爷,总算结束了。

    那破草丛一点也不加热,完全不像训练室的温度,冷得要死。

    差评!

    徐牧往观众席扫视一圈,快准狠地找到自己早已算好的位置。

    嗯?

    柏念也微笑,柔柔地看着徐牧。

    他用口型说:“很厉害。”

    徐牧不确定地想,念也哥……

    和他对视上了?

    哎哎,还笑了。

    所以——对方不怕蛇?

    耶耶耶,太好了。

    “感谢uol社团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接下来,我们……”

    舞台的声音渐渐远去,徐牧下台后,准备换衣服去找念也哥。

    “大家先别走,我们合照。”

    “大家先别走,我们合照。”

    “大家先别走,我们合照。”

    ……

    社长提前录制声音,大喇叭响彻后台。

    徐牧不情不愿地回来,啧,麻烦。

    他记挂着事,频频半个身子往外倾斜,奈何照相的人吹毛求疵,总是要求再来一张。

    “不行,后面的朋友,请展现你们身为丛林霸主的野性!”

    “哎,豹子,你挡住小鹿了!!!”

    “噢噢噢,美丽的狐狸女士,请露出笑容——”

    徐牧叹气,觉得对方实在用心过头。

    等好不容易散场,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

    徐牧不再逗留,赶紧找换衣间,穿衣服。

    “阿牧。”熟悉又温柔的声音。

    徐牧一僵。

    “阿牧,你过来这边。”这一次,声音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柏念也半蹲到徐牧面前,含笑伸出手,“可以给我摸摸吗?”

    他顿了顿,“我不讨厌蛇,特别是你的品种,我觉得很好看。”

    徐牧:“……”心情复杂。

    不讨厌,好事;

    很好看,不至于。

    怕蛇人士不懂好看在哪!!!

    柏念也更加弯腰,手伸过去,轻声唤道:“阿牧?”

    他试着去碰蛇的鳞片,果然,是想象中的感觉。

    徐牧本能地缠上对方的手,从指尖沿着往上,环绕前行。

    柏念也屏住呼吸,感受手心、手背乃至腕间,黏腻冰凉的触感。

    他心情变得微妙。

    蛇攀沿到手臂上方,“嘶嘶”蛇信声近在耳旁,离脖颈只有不足一拳的距离。

    明明作为草食动物,后颈蹿上一股凉意,仿佛受到天敌的威胁。

    但柏念也一想到,对方是徐牧,那股瑟缩、害怕悄然消失。

    他低头,和浅黄色的竖瞳对视。

    他用脸轻轻挨着蛇的具颊窝,亲吻冷冰冰的鳞片。

    唇齿间,温热的气息吐出。

    “阿牧,表演很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