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豪门恩怨24
“青黎。”
再见之后, 时微君其实很少叫青黎的名字,好像每次面对她,神经都会不由自主地绷紧, 连那平常的两个字都需要在心底反复酝酿缠绕,才能自然地脱口而出。
青黎转过头看着她。
黑底白色的字幕正在缓慢地往上滚动着, 时微君的头靠在膝上,问:“你今天能留下来吗?”
“嗯?”青黎眼中浮现短暂的疑惑, 又很快恢复平常, 笑她:“自己一个人害怕?”
时微君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承认下来, 很轻的嗯了声。
她这么坦然,青黎反而不好说什么。
不过, 这本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青黎并没有思索太久, 便应了下来:“好啊,本来时间也有点晚了。”
时微君眼睛闪了下, 然后习惯性地撑着沙发想站起来, 结果刚抬手就闷哼了一声。
“别乱动。”青黎急忙伸手扶住她, 手指落在她腰上。
时微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伤,皱着眉把半抬的胳膊重新放下来。
青黎问:“疼了?”
“有点。”时微君站直了身子。
青黎叹气, 也站起来, 问她:“你要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 ”时微君走过去先把灯开了, 原来昏暗的空间重新被光明所取代,甚至有些晃眼。
时微君缓了缓, 很快就说:“我带你去看房间。”
她兴致高得有些明显,连带着青黎也笑了下。
上次过来的时候, 她并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这公寓的面积挺大,但房间其实并不多,只一间主卧,一间客卧,靠南的那面整个被打通了,做书房、健身房和储藏室。
装修风格也全是黑白灰的冷色调,连对方床上的四件套都是浅灰色,唯一透出舒适感的或许只有这些家具本身该有的性能。
书房也是一样,只不过多了一整面通顶的书架,各种颜色的书塞得很满。
青黎俯身看了看,她倒没有太过惊讶,反而被唤醒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时微君走过来,半晌后手指扳开一本烟紫色封面的小说:“我最近在看《面纱》,你看过了吗?”
青黎接过去随意翻了翻,说:“几年前看过,但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时微君嗯了声,又凑近她,视线随着对方纤长的手指拨动而缓缓转移。
过了一会儿,时微君突然抬头,“青黎,你能给我读书吗?像小时候那样。”
她声音很轻,很软,眸色乌黑,目光专注。
被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睛近乎濡慕地看着,青黎确实在一刹那间生出些不知名的震撼,好像胸口都不由自主地胀了下。
“现在吗?”青黎轻声问她。
时微君抿了下唇角:“睡觉前,可以吗?”
青黎看了她两秒,“好。”
时微君勾起唇,眉眼弯弯,笑着说:“谢谢。”
青黎也笑了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客气。”
从书房出去后,青黎先给时微君放好水,她一只手不能动,所幸在房间里配备的有智能浴缸,功能齐全,并不需要她自己出什么力。
青黎在外面守了她一会儿,确定她不会有什么困难,才回客卧去洗澡。
换好睡衣后,时微君也已经从浴室出来,
或许是因为胳膊不适,她换了一件很轻薄地吊带睡衣,露出了肩膀、手臂和腿,骨肉匀称,肌肤柔嫩,带着一身雾腾腾的水汽。
相比之下,她给青黎准备的睡衣倒是很平常,长袖长裤,颜色是灰白相间的细小格子,款式宽松,面料柔软。
时微君看起来有些兴奋,一见青黎过来便加快了动作,伸手把原本夹在脑后的抓夹取下来丢在梳妆台上,而后很快就爬上了床,倚在靠背上看着她。
青黎有些好笑,站在床边,说:“咱们俩这是在追忆童年吗?”
时微君却不管,只是催她。
青黎只好走过去,倚上靠背,拿起书——
“稍等一下。”
时微君突然喊了声。
青黎:“还要做什么?”
“我忘记了,我这个胳膊不能压,”时微君掀开被子,说:“我要给你换个位置。”
“你直接躺着不就行了。”青黎叹气,但还是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
温热的骨节陷进一截皮肉里,像是摸到了崭新的绸缎,软,滑,又很凉。
“我要面对着你听。”时微君有点理所当然地说,一边从她身上跨过去。
“行吧,残疾人优先,”青黎只好转身去了里侧,“都听你的。”
时微君有些开心,一直抿着唇笑,单手拿着枕头放好,又拍了拍,这才躺上去。
“现在好了吗?”青黎垂眸看她。
时微君翻过身,向左侧躺着,靠近青黎,说:“现在好了。”
青黎的目光从她光裸的脖子和肩膀上流连了下,又很快移开,打开书。
书签标记的那一页在四十五章。
“就从这里开始吧,”青黎划了下纸面,开口道:“不过,让她最感动的还是那些修女们。圣约瑟修女红得像苹果一样的脸蛋上总是一副愉快的神情……”[1]
清透的声音如若流水一样在身边响起。
像是缺失多年的一块碎片终于被填满,心脏都忍不住疼起来。
时微君望着青黎,目光近乎痴迷。
这不是在泰禾臣道八号的那栋小楼里,彼此也不是十几岁时的样子,所以她并没有生出被讲睡前故事般该有的困倦。
相反,她甚至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了。
时微君蹭了蹭发麻的耳朵,又想要捂住狂跳不止的胸口,冰凉的手指却在触摸到对方的衣角时控制不住地攥起来。
越来越紧。
青黎翻开一页,读完这一章节的最后一句便停顿了下。
持续将文字读出来并不是个很轻松的事,特别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个习惯了。
两章结束,青黎去看现场那个唯一的听众——对方这会儿正双眼明亮地盯着她,眼睫眨也不眨一下,一点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
“还要来吗?”青黎问她,一边伸出手,拢了下时微君不小心覆盖在脸侧的发丝。
指尖触碰时能感觉到一点淡淡的潮意,对方还没来得及把头发全部晾干,青黎也没有在意,手指插/进潮湿的发里,摸着细软的肌理,沿着耳侧慢慢给她梳理干净。
时微君舒服地眯起眼睛,享受这短暂的温情。
好半晌后,她才开口:“要……”
声线都好像沾染了娇气,乖软得不像话。
青黎不禁笑了下。
时微君睁开眼,眸色水润,像是露出一些不好意思,小声请求她:“再读一章,好吗?”
青黎歪了下头,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目光却已经重新落到书上。
那样一个类似于宠溺地神色,几乎让时微君从心底生出战栗,她不由得蜷缩起双腿,身体又往她旁边凑了凑。
所有的感官里都是青黎。
青黎的声音,青黎的气味,青黎的面容,还有那些隐秘的、想要更多的渴望。
比如触摸,比如口腹。
青黎又念过一章,停下来后,嘴唇已经稍显干涩。
她合上书,没给时微君再次撒娇的机会,兀自宣布:“读书环节结束,小朋友该睡觉了。”
时微君慢了好几拍后才唔了一声,唇舌开合间散出灼热。
青黎把书放到床头柜上,侧身的时候,明显感受到睡衣下摆的拉扯。
她回头一看,时微君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正呆呆地看着她,白皙的手指还在用力勾着那点衣角。
青黎挑眉,伸手去拿她的手腕:“干什么呢?”
时微君眨了下眼睛,终于回过神,忙缩回手指。
青黎笑了笑,随手捏了捏她手腕侧面突出的那颗腕骨,转身下了床。
时微君一直盯着她动作,嘴唇轻轻动了下,最终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很想说自己害怕,怕黑怕鬼,想让青黎陪她一起睡。
但她没有说,因为那样就太刻意了,过于得寸进尺,过于亲密,越了线,青黎不会喜欢。
要克制啊。
“我回去了,你晚上不要乱动,下心压着胳膊。”
时微君看着她:“好。”
青黎叮嘱完,把原本放在桌面的手机拿起来,又体贴地问:“要帮你关灯吗?”
其实卧室灯的双控开关就在头上,触手可及,不过时微君还是轻轻嗯了声。
青黎伸手给她关掉,关门时没有忘记跟她道晚安。
“晚安,微君。”
时微君看着光线被门一点点缝合,在心里很轻地说:晚安,青黎。
晚安,青黎。
晚安,青黎。
她重复很多遍,直到眼睛被黑暗填满,生出胀痛。
空间里青黎的气息很快淡了,她翻过身,受伤的胳膊被她毫不在意地挤压,疼痛刺激着神经末梢。
时微君没去管,甚至更加用力地压着。
疼痛总是让她的感官更加敏锐。
她将头埋在青黎刚刚靠过的地方,闭上眼睛去闻,公寓里放的洗发液香精覆盖了青黎本身的味道,明明自己也在用,但好像又是一种全然不同的香。
她手指很慢地划过被面,又落在那个宣软的枕头上,轻轻地触摸——青黎的头发,脖颈,后背……
她曾经那么用尽全力去寻找过,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无论再过多少漫长的时光,她都会在第一眼把对方认出来啊。
新西兰、挪威、比利时、波兰、海地……就像是被命运捉弄,总是,总是,总是晚一步。世界那么大,她却好像永远有新的出发地,像一把抓不住的风。
青黎。
以往很多年,她只要想起这两个字,都会忍不住生出自厌和绝望的情绪。
但或许,只要看到她就好了。
时微君咬住舌尖,几乎要拱起身子,才能勉强压制住身体里腾升的欲望。
“青黎……”
第25章 豪门恩怨25
第二天, 时微君起得很早。
助理被她悄悄放进来,两手提着早餐。
“昨天晚上大少在您办公室一直待到十点半,酒吧那边他也让人去闹了, 幼君小姐没松口,”助理一边把食物一样样拿出来, 一边轻声细语地汇报情况,“大少没见到人, 估计今天还会过去。时总, 您今天去公司吗?”
早上气温偏低,时微君身上披了一件驼色的毛毯, 裹着双肩,吝啬得只露出手腕上一截白皙的皮肤。
助理把打包上来的咖啡给她放在手边, 目光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
时微君却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抿了口咖啡, 又看了看表,七点过一刻。
这房子的隔音很好, 青黎如果不被吵醒, 按照生物钟来看, 会是七点半起?或者八点?
助理察觉到上司明显的心不在焉,也没有继续追问, 手脚麻利地把最后一盅薏米雪梨瘦肉粥放在桌上。
时微君抬起眼, 半晌后伸手掀开盖子看了看, 热气蒸腾, 很是保温新鲜。
她也没有尝的意思,重新盖好后才说:“我今天不去公司。信科下面所有要过的款项都先停下, 有着急的,让他们去找董事长特批。”
“好的。”助理应下。
青黎确实是七点半醒的, 她早上不怎么会赖床,所以洗漱过后很快就从卧室里出来。
外面已经没有助理的痕迹,只有时微君还在餐厅里坐着,为了避免碰到受伤的手臂,身体斜靠在椅背上,微微垂首看一部平板,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地点着屏幕,慢慢地向上滑着讯息。
“早上好,微君。”青黎出声,走过去。
时微君闻言抬起头,眉眼间的锋利一瞬间消弭,声音放缓:“早上好。”
青黎看着那一桌堪称盛宴的早餐,有些惊讶:“这些……”
“我让同事带过来的,她刚好给我送资料。”时微君把平板合起来,放在一旁,看着她:“我还没吃呢,在等你。”
“好丰盛,”青黎有些夸张的哇了声,在她正对面的位置坐下,又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时微君轻轻侧身示意了一下胳膊,说:“还不习惯,总会碰到。”
青黎微微皱眉:“是疼吗?要不要吃布洛芬?”
“不是很疼,就是难受,不自在。”
青黎了然,温声劝她:“这几天只能忍一忍,那天医生说了,两周后再拆夹板比较好。”
时微君抿唇嗯了声,又垂下眼睛。
这是个微微有些抗拒的姿态。
青黎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去问询那天夜里遇袭的事。
两人慢慢地吃起早餐,二十分钟后理所当然没有吃完,剩下的何止一半。
时微君取了张纸巾细细地擦手指上不小心沾的水渍,有些迟疑的提议:“要不然,留着我们中午吃?”
“中午也吃不完,买太多了。”青黎去厨房找出保鲜膜,熟练地把那几个没动的水晶虾饺、三明治、蒸南瓜、玉米收起来,同时用眼神盯了下时微君,语带警告:“浪费可耻,下不为例。”
时微君一点没生气,反而勾起唇角,举起完好的那只手做投降状,一本正经地说:“嗯嗯,下不为例。”
青黎笑了下,倒也没上纲上线,把这些食物分类放进冰箱。
“你这几天都住这里吗?”青黎问。
时微君坠在她身后,“应该是。”
青黎点点头,而后随意地给出善意提醒:“既然要常住,还是备一些食物比较好,买些水果、酸奶,或者糖和巧克力,饿的时候能缓一缓。”
时微君哦了声,目光直直地落在她干净平和的眉眼上,脑袋有一瞬间像失去了支力,止不住地想往光可鉴人的冰箱门上贴。
过了一会儿,时微君小声问:“那你能陪我去逛超市吗?你有空吗?”
休假人的适配度好像正在被一点点的完美调遣。
青黎默了两秒,隐约察觉到对方逐渐亲密的举止,但终究还是在那双水润的目光中松了口:“行吧。”
“不过我下午约了一场音乐会,中午要回趟酒店。所以需要等会儿就出门,你可以吗?”青黎提醒道。
“音乐会?”时微君的重点却在这三个字上,瞪大眼睛:“你和别人一起去看吗?”
青黎轻飘飘地说:“单人票。”
时微君立马哦了声,而后尾音逐渐落下来,问:“那,那我能一起去吗?”
青黎挑了挑眉。
时微君非常自觉地开始补充:“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也不想休病假了还要加班……”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青黎。
青黎很快再次妥协:“那你看看还有没有票。”
时微君已经去翻手机,“哪一场?”
青黎把信息截给她,而后余光一扫,看见对方已经把图片转到一个名为“助理小组”的工作群里,然后开始打字。
青黎移开视线,去洗了洗手。
再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青黎还是穿得昨天那条牛仔裤,只是上衣换了一件时微君的白色T恤,两人体型差别不大,就算是衣服互换,也完全看不出异样。
嘉林苑就在市中心,附近不远处就有一家很大的超级市场,正是工作日的上午,里面的人并不多。
青黎推了个小车,时微君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时微君并不怎么逛超市,她独自在外面住的时间不多,如果是在莲花山,家里的佣人基本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置办得十分齐全。至于其他地方,学校,或者在外地,她也习惯在超市里快速有效地直奔主题,很少会在里面闲逛。
两人是从水果区的入口进去的,路过试吃点的时候,青黎很自然地从玻璃罩下捏出一个牙签,底下是一小块黄金西梅,转身递给时微君:“尝尝看甜不甜?”
时微君哦了声,忍了下心底的那点新奇,伸手接过来,咬一小口,“甜。”
青黎问:“喜欢吗?”
时微君一口吃掉剩下的果肉,点头:“喜欢。”
青黎便在货架上拿了一盒包装好的黄金西梅放在小车里。
再走两步,遇到一个猕猴桃的试吃点,青黎又给时微君捏了一个。
水果区旁边是甜点区,有五六款面包和点心都切了边角料,也在试吃盘里装着。
甜点区后紧跟着饮料区,好几个超市服务员端着托盘在推销。
青黎在时微君一口抿掉小纸杯里的酸奶后伸出手,“来,给我。”
时微君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忙把手里五六根小牙签和两个小纸杯递给她——若是她自己来逛,那些试吃点她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但或许是因为身边跟着青黎,她反而莫名有了兴趣。
“我感觉自己都要吃饱了。”时微君小声说。
青黎笑道:“这才哪到哪呀。”
时微君说:“真的,我肚子都圆了,我早上就吃得很多。”
青黎给出两个字:“幻觉。”
时微君:“真的,不信,不信你摸一下。”
青黎脚步微顿,回头看她一眼。
时微君抿了下唇,勉强让自己的表情自然而放松。
但事实上,就连小的时候她好像都没有跟青黎这么撒过娇,或许是因为逛超市这件事太过生活化,以至于那些自忖的距离和分寸逐渐被她人为蒸发。
好在下一秒,青黎真的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她的肚子。
时微君穿的是衬衫和长裙,腰腹的地方薄薄一层布料,被青黎用指尖很轻很快地戳了戳,又捏了捏。
时微君下意识地缩了下肚子。
片刻后,青黎收回手,看着神情呆愣的时微君,忍着笑,“手感很棒。”
说完之后,她推着小车继续往前走。
时微君懵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跟上,耳朵一直窜着红,还好今天散了头发,看不真切。
超市的格局分布很常规,饮料区后面是一大片零食区。
“你吃薯片吗?”
好半天后,时微君终于勉强恢复正常,站在一个货架前,将注意力放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
青黎停在她身后:“偶尔吃。”
时微君便抽出来两大包抱着,没忘记询问她:“买蜂蜜芥末和青瓜口味的,好不好?”
青黎没什么意见,只是回想起她那么干净的房子,不禁有些好奇:“你平时会吃这些吗?”
时微君摇了下头,“可是,看电影的时候应该要吃爆米花或者薯片,我们昨天看电影都没吃,这个买了,等下次看的时候吃。”
青黎全然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理解的,不由得笑起来:“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仪式感呢。”
时微君轻易听出她的调侃,皱了皱鼻子,说:“本来就是。”
青黎也没反驳,伸手拿过来扔车里。
逛了一大圈,连日用品区都绕了一趟,就是没去蔬菜区,因为彼此都清楚时微君肯定不会做饭。
近两个小时唰的一下过去,中途时幼君跟她打电话的时候,时微君看过时间后都愣了下才接通。
时幼君刻意压低的质问很快传过来:“七姐!你人呢?”
时微君正在收银台前等青黎,刚才临结账了,看见别人车里有牛油果,她也莫名有些意动,青黎便让她等着,自己回去拿牛油果。
时微君单手拿着手机,只对着时幼君嗯了一声,提示她有事说事。
时幼君啧了下,“顾家那小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人是从我这送进去的,我手机一上午都快被大哥打爆了,你倒是给个提示呀,想怎么搞?”
时微君看着一包薯片上的成分比对,言简意赅:“坐牢。”
“姐,冷静啊,顾立军可就他一个儿子,这真成刑事案件了还不得发疯啊,他在公司可算得上德高望重,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你就当顾立军死了。”时微君说。
“什、什么?什么意思?”
时微君没继续解释,只是远远看见青黎,她不由得勾起唇角,果断挂掉手机,朝对方扬了扬手。
第26章 豪门恩怨26
“Your candy?”
“No, ”青黎有一瞬间的无奈,看了眼微微瞪大眼睛的时微君,说:“My sister。”
西尔莎哇哦一声, 她是交响乐团里的首席,有一双深邃的湖蓝色眼睛, 笑起来的时候透出一种接近于风情的魅力,好像天然就会让人忽视她之前的冒犯。
她与时微君拥抱, 贴面, 带足了西方社交礼仪中的热情。
时微君并不喜欢,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告别之后, 外面夜色已经降临,青黎开车送时微君回去。
路上, 时微君坐在副驾驶位上,一直侧着身看她。
音乐会结束后后台很忙, 西尔莎今年才二十六岁,已经是世界有名的小提琴手, 她这次巡演带了点乐团任务在身, 有媒体在外面等采访, 所以青黎给这位许久未见的朋友打了招呼、送了花之后并没有停留太久,只口头约定了明天的晚餐后便离开了。
交流信息的简短, 让青黎很容易便发现时微君一直在纠结那句非常有歧义的称谓。
港城的晚上, 交通一如既往地拥堵, 车子在宛若洪流般的车队里纹丝不动。
青黎手指轻搭方向盘, 终于在如有实质的注视中主动开口:“嗯,我曾经做过西尔莎一段时间的钢伴, 她一直以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才会出现刚才的误会, 你不要放在心上。”
“同性恋”三个字被她说出来全然没有一点异样色彩,平常得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而然。
几乎是一瞬间,时微君的脑海里便已经蹦出来一堆问题,以至于最后只问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这问题过于宽泛,青黎疑惑地嗯了声。
时微君停顿了下,仓促间在众多问题中随便选中一条,问:“为什么西尔莎会以为你是同性恋?”
青黎想了想,笑:“可能因为我一直没交男朋友?”
时微君皱了下眉,再选了一条问题:“那你是同性恋吗?”
青黎说:“我不清楚。”
时微君微微一愣,“为什么?”
青黎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着她,说:“小朋友,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时微君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了。
车流终于动起来,青黎转过头。
时微君抿着唇角,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好一会儿都没在说话。
沉默得太过于明显,过了几分钟,青黎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就这么想知道?”
时微君闷闷地嗯了声。
“其实也没什么,”青黎打转方向盘,阻止一个想半路里插过来的黑色别克,一边说:“只是没遇到喜欢的,所以不太清楚。”
时微君终于感觉僵硬的脊背松了些,她又转过头看向青黎,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青黎停了两秒,说:“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
时微君:“为什么?”
青黎又笑了下,像是觉得她一直在问为什么的样子很好玩。
时微君有点不满,加重语气追问:“为什么不清楚?”
青黎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时微君:“青黎。”
她认真的青黎都不由得叹了口气,说:“好吧,其实是因为我觉得喜欢,或者说爱情,应该是一件需要热烈和真诚的事,需要付出执着、不可抑制的渴望。”
青黎声音微顿,接着说:“但我做不到这些,所以也惘谈什么喜欢。”
青黎的声音很平静,又很坦然,以至于时微君听到这个答案后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怎么会呢?你没有试过,怎么能确认自己做不到?”
青黎闻言笑了笑,点点头,说:“或许吧,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她这样说,并不像是回答,反而是对一个话题的终结。
时微君咬了下唇内的软肉,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掐住食指骨节,有些用力,带出胳膊都生出痛感。
但她没有理会,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青黎。
青黎转过头,声音温和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微君抿着唇,声音夹杂了一点不确定,很严谨地说:“暂时,暂时没了。”
青黎轻笑。
车子进了嘉林苑,停在楼下。
时微君习惯性地抬起右手去解安全带,却又慢了一步。
青黎已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
时微君看着她动作,一时没动。
青黎问:“怎么了?”
时微君摇了摇头。
但直到推开车门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明天还能来看我吗?”
青黎微微挑眉,看向她。
时微君的眼睛生得很漂亮,轮廓细致到优越,即使已经成年,眸色也依然澄澈而干净,黑白分明。
或许是因为青黎没有立刻回答,她轻轻抖了下眼睫,神情露出一些无措。
“明天……”青黎想了想,“明天我要去趟医院,晚上约了西尔莎。”
时微君慢腾腾的哦了声。
青黎多看了她两眼,最终还是说:“我这几天有空会过来的,好吗?”
时微君又哦了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谢谢。”
青黎失笑,说:“这个不用谢。”
时微君没再说什么,推开门下了车。
青黎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她,许久才转过视线,靠上椅背,神色莫名。
——
第二天,青黎确实去了医院,但中午的时候又去见了魏钦一面。
魏钦是汇肯宁在亚太区总部的运营总监,同样出身于港城的豪门世家,多年入驻,对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的财权名流之间的盘根错节并不陌生。
“时家的内斗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魏钦今天穿了件雾霾蓝的长裙,妆容依旧明亮精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她坐下后没多久就把一个牛皮袋递给青黎,一边道:“时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二代们又个个退得早,不是移民了就是转业,人人都知道时界现在是靠老爷子和下面几个小的在撑。”
“时牧舟是长子长孙,进公司已经快二十年,主要在管房地产。时宴舟进得晚,但是有长辈偏袒,所以现在也算占了半壁江山。时微君年纪最小,岗位也最微妙,实控权也不多,但如今老爷子在,就意味着那两个人的命门她都能捏。不过大家都说,这小丫头偏的是时家老五,跟老大不怎么对付。”
魏钦喝了口咖啡,继续道:“至于顾立军,他早些年一直担的是信科的法人,信科在时界主要做地产,自然拜的就是时牧舟的码头。”
青黎一边听,一边一目十行地看过那些资料,很快轻轻一顿:“现在信科的法人变了?”
“上周刚变的。”魏钦用涂了鲜红甲油的手指点了下桌子,声音有点意味深长:“法人虽不是什么好名头,但顾立军能担这么多年,由此可见时家与他的关系必然亲密非常。可现在这法人刚一变更完,他那儿子就存不住气打上来,显然不是什么正常调岗,背地里内幕不小。”
青黎皱了下眉,半晌后把资料放下,问道:“所以现在时家老大管地产,老五管分销,物流仓储这一块呢?”
“表面是老五在管,但南方几个大仓库的地皮实际上应该都还在信科名下。”魏钦想了想,说:“我猜实控权可能是老爷子在压着,这才没闹起来。”
青黎点点头,然后问:“分公司对这块有涉及吗?”
“哪一块?”
“物流。”
魏钦一愣,换了个姿势:“你要是单讲投资,国内几个大物流公司倒是有,若是讲经营,那是完全不涉及。”
青黎问:“投资的都有哪几个?”
魏钦随即报了几个公司名称。
“你有想法?”魏钦知道青黎跟时家有渊源,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青黎笑了下,“我又不姓时,能有什么想法?”
“谁知道呢,”魏钦也笑了,勾了勾头发,有点风情万种的意味,“说不定你哪天想不开,打算退出江湖,想去做一做豪门夫人呢?”
青黎也没有在意,很浅的一笑而过。
魏钦看了她一会儿,对方过于平淡的姿态反而勾出点八卦的意思,突然凑近了些,有些神神秘秘地说:“我这两天查时家,还听到一个有意思的事儿,你想不想听?”
青黎挑了下眉,问:“什么?”
“就那个时家老五,时宴舟,我听说有个一直在等着的白月光……”魏钦说到这时,特意停顿了下去看青黎的表情。
青黎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神色丝毫未动。
魏钦没看出来什么,一时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白月光还给他开过瓢。虽然是陈年旧事,但不少人都曾经亲眼目睹,多年谈资,瞒也瞒不住,所以根本不是秘密。”
青黎哦了一声。
魏钦这下是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不由得嘿了声,笑道:“白月光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青黎声音淡淡的:“你都说是陈年旧事了,还需要什么反应。”
魏钦啧了下,看她真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好再调侃什么了。
对方下午三点还要回公司开个会,青黎没有留她,谢过之后便自己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中途时微君给她条信息,是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碗色泽十分鲜明的水果沙拉。
青黎还注意到那些水果都是昨天逛超市买的。
她不由得笑了下,半晌后也对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拍了张图片发送过去。
对方很快回过来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青黎有来有回地跟她聊了会儿天,一边打开手机搜索国内一些公司的公开资料——不需要多么细致,只要眼熟就可以。
第27章 豪门恩怨27
因为答应时微君会去看她, 所以没过两天,两人便见了面。
顺便又一同去了趟寒居寺。
港城遍布小叶榕,寒居寺附近同样, 因肆意生长多年,个个都已经是独树成林的模样, 枝叶繁茂,华冠绵延。今日天晴, 但寺庙里却依旧如上次过来时一样清静, 空荡荡的青石板路,香火稀薄。
青黎手持细线香, 三次礼拜,上前插入香炉。
时微君站在一旁看她, 目光透出奇怪,青黎礼佛时并未叩首, 但面容沉静平和,在缥缈的细烟中显得十分认真——让人说不出来够不够诚心。
青黎转过身, 问她:“既然来了, 你不拜一拜吗?”
“我不信佛, ”时微君摇了摇头,又有点迟疑地问, “你信佛?”
出乎意料的, 青黎也摇了下头。
时微君不由得皱了下眉, 说:“那你……”
青黎看向她, 目光带了点笑意,说:“入乡随俗, 要讲礼貌。”
时微君闻言瞪大了些眼睛,几乎呆滞。
所以她这样的做派, 仅仅是觉得到了寺庙却不拜佛,是一件不礼貌的事吗?
时微君转头看了下坐在佛龛中的释迦牟尼佛,这处庙堂冷清,连带着这法身之上也有了点点剥落,阳光从窗棂中透射过去,映在上面露出些斑驳,却依旧慈眉低垂,唇间带笑,又淡漠又悲悯。
她看了两秒,最终还是往门口的取香点走过去。
青黎却伸手拉住她,笑着说:“拜不拜都行,不强求的。”
时微君嗯了声,说:“不强求。”
青黎看了看她的神色,说好吧,便松开手。
时微君取了香,对烛点燃,像青黎一样站着礼拜三下,匆匆插上去。
上次青黎过来约见了至明大师,但这次来,却有点像还愿的意思,两人上了香,又被门口的小沙弥推荐请了平安符,而后便径直出了寺庙。
时微君在路边一个长椅上坐下,外头太阳白的曝光,但得树荫庇护,轻风暖暖的,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发懒。
青黎从远处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水,离近了,把其中一瓶的盖子打开后递给她。
时微君左手还捏着那个平安符,便没去用手接,反而仰起头,直接把嘴巴凑到瓶口旁。
青黎失笑,一边顺从地倾斜了瓶子喂她,一边说:“小残废。”
时微君这会儿十分乖觉,也没理会她的调侃,凑着瓶口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只一双乌黑的眼珠缓缓转着,慢吞吞地盯着青黎,像幼小的、娇气的麋鹿。
“喝好了吗?”青黎拿开瓶子,目光落在她脸上,放低了声音问。
时微君点点头,又舔舔唇,唇瓣上透明的水渍很快被一闪而过的舌尖抿掉。她的唇形很漂亮,唇色泛着自然的红,因为刚刚用水滋润过,显得娇艳欲滴。
青黎的视线停留上去两秒,很快便转开,在时微君身旁坐下,半晌后,抬起手里还没盖上的水瓶喝了一口。
又过了几秒,时微君把背倚在了青黎身上。
青黎抬了抬,提醒道:“小心压着胳膊。”
时微君闻言便挪了挪,但可能还是不太得劲,便又站起来,走到了青黎的另一侧,坐下,再次靠上。
青黎有些无奈,但也没动,就任她靠着,一边问:“明天是不是要去医院做下检查,看看恢复情况?”
时微君说:“嗯,明天下午去。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说不定可以直接卸下来。”
青黎说:“还不到一周呢,你急什么。”
时微君唉了一声,有些苦恼地说:“不舒服,做什么都不方便。”
青黎说:“所以劝你回莲花山住,有人照顾,老人家也都在家,足够安全。”
时微君停顿了下,转而有点含糊地说:“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安全不安全的。”
青黎看她一眼。
时微君抿唇,小声说:“那天是个意外,真的。”
青黎收回视线,点点头。
时微君垂下眼睛,目光透过道路旁防护的栏杆,眺望着山下有些遥远的城市,太阳照过去,呈现出一种闪亮亮的奇妙视觉。
过了会儿,她再次开口,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你请了三个平安符。”
青黎嗯了一声。
“有我的,”时微君声音安稳,接着问:“另外两个是阿姨和章馨的吗?”
青黎又嗯了一声。
时微君哦了下,说:“挺好。”
青黎不禁笑了下,动了动被倚住的肩膀,轻晃她:“什么就挺好了?”
时微君手里捏着那只唯一的平安符,说:“她们毕竟是你的妈妈,你的妹妹,你给她们请平安符是应该的。”
“血缘关系真是奇妙,不是吗?”时微君的声音有些低,如同耳语。
“你们有着这世上永远无法真正割裂的,纯天然的亲密关系,好像无论之前多么陌生,多久没有见,都有借口能联系在一起。”
青黎看着眼前的绿色,静静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四周的清风温和,天际中白云被吹得极浅极淡,暂时被遮蔽的太阳露出来,视野像是骤然被人为调高了几个亮度,光线在一刹那明媚到刺眼,绿郁加深。
“青黎,”
良久,时微君突然喊她的名字,很轻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们算是有关系的人吗?”
青黎微微一愣,转过头看着靠在身上、近在咫尺的时微君,对方轻轻垂眼,有些看不清楚神色。
“当然。”青黎开口。
时微君却像是没有听到,反而自言自语般又重复了句:“真的有吗?”
青黎看着时微君,渐渐皱起了眉。
有吗?
当然有,甚至是比血缘更深切的、更无法言喻的关系。
青黎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近十六年的时光在她脑海里又急又快地一晃而过。
其实在最初时就知道的,时微君和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一样,比林雯、比章馨、比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要特殊。
她是青黎在这方天地间唯一能预知未来命运的那个人。
她在幼年时,便透过时微君提前看到过这个世界。
青黎轻轻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线如同往常一样保持平稳而沉静。
“微君,我们有关系的。”
时微君慢慢地转过头,看着她,那么明媚的日光下,她的眼睛里却像蕴含了空寂的深渊。
她问青黎:“如果有关系,为什么十年,你都不回来看我。”
原本应该在初见时的质问被骤然提起来。
“……我很抱歉。”
——
深夜。
电子屏幕上色彩鲜明的柱线图正在一刻不停地来回跳动,特助发过来的邮件内容也被打开,内容已经被拉到最低端,尾部加粗的那几行结论,正在显示一年前所做的策略模型在样本外的预测与如今的市场基本保持一致。
末尾被加上了无数个感叹号,非常深切地表达出了对方的赞叹。
但青黎却并没有因此生出多少喜悦,甚至可以说情绪平平。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固然有几分能力,可与这位数学系博士出身的特助真正拉开差距的,是她与对方相差几十年的信息差。
蝴蝶的翅膀扇起来并没有产生太过浩大的结果。
她的到来没有让这个世界走向毁灭或者更加繁盛,就像是在时微君的命运里看到的那样,国际格局一如既往,原本的战争还是爆发了,天灾照旧如期而至,该来的病毒依然会来,金融风暴还在轮回反复……
如果青黎局囿一池,这些信息对她来说或许并不会有什么大的用处。
但她没有,她去过最高学府,看过世界,自然知道如何去支配这些“不可抗因素”,从而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她也确实在停下来的时候这么做了。
只是,微君……
白天对方一直保持缄默的模样再次浮现在眼前。
青黎不由得皱起眉。
“叮——”
突如其来的邮件提示音打断了青黎的出神。
青黎抬眼,视频会议还在继续,特助的尾音从笔记本里传出来。
“……邮件已经发送过去了。”
青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同时道了声谢,点开邮箱,下载文件——是一套刚刚整理出来的国内物流行业以及由此可以延伸出商业蓝图的分析计划书。
“因为网络的局限性,这些只是在市场上目前公开的资料中抓取的数据,只能暂时做参考,如果您想要进一步细化的资料,则需要更充裕的时间。”特助的声音一顿,然后非常贴心地问:“您需要我回国帮您吗?”
青黎笑了笑,说:“你如果想家的话,我可以给你批假,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特助的小心思被拆穿,立马心虚的咳了一下。
文件下载完毕,青黎翻了几页,然后点击打印,让为了避开粉末影响安置在几米外的打印机开始工作,同时开口:“暂时不用,等我需要你的话会召唤你的。”
特助一本正经地敬礼:“Yes, Madam。”
会议一直持续到接近凌晨青黎才宣布下班。
挂了视频之后,青黎抻了抻略显僵硬的脊背,也没管桌子上的凌乱,站起来去了浴室。
洗过澡之后明显舒服许多,她把刚刚吹好的头发散了散,一边在满是纸片的桌子上找手机——打开后,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两条未接来电。
时微君打来的。
青黎很快拨回去,却没有人接。
她翻回之前的信息,只有一个小时前对方发过来的一条信息,仅仅两个字:
青黎
青黎不由得皱了下眉,一时想不到对方要表达的意思,转身便打算去衣帽间,同时再次打过去电话。
直到第四次才被接起来。
青黎:“微君?”
“……嗯?”
非常明显的沙哑声音。
青黎停顿了原本正穿大衣的动作:“你声音怎么了?”
对面微微沉默,好一会儿才恍恍惚惚的开口:“我……不知道……”
青黎问:“你在家吗?”
“嗯。”
“别挂电话,我去找你。”
第28章 豪门恩怨28
青黎驱车到达嘉林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按过门铃毫无反应后, 青黎便自行输了密码——早在第二次过来的时候,时微君便告诉了她。
玄关处的声控灯带应声亮起来,客厅却黑乎乎的, 正对着透风的窗户没有关,窗帘被夜风吹的翻飞不止, 显得有些冷清。
青黎朝前走了两步,打开灯, 眼睛轻闪两下后, 她才发现沙发上的异样。
“微君?”
裹了一条毛毯缩在沙发角落跟抱枕近乎完美合为一体的不明物反应了一会儿,抬起头, 浓黑的眼睫像是浸了水,面色却白的像纸。
青黎微微一惊, 走过去,伸手去摸她的脸, 滚烫。
“发烧了?”青黎掌心落在她额头上,又问:“怎么蹲在这?”
时微君仰着头看她, 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唇, 回答青黎的问题:“你说来找我, 在这等你……”
青黎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她脚旁边躺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
她伸手按掉,又赶紧去关窗户:“为什么还开窗户?”
时微君声音闷闷的, 说:“太热了。”
青黎皱起眉, 又回身。
“微君, 你发烧了。”青黎半蹲下, 两手捧了下时微君的脸,问她:“家里有体温计和药吗?”
时微君慢吞吞的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度太高,她目光直愣愣的, 看起来又呆又软。
青黎感受到她肌肤的热度,叹了口气。
“先去床上躺着,好吗?”青黎问她。
时微君这会儿倒是挺乖,有点用力的点头。
青黎松开手,她却又不动了,脑袋支在膝盖上看她。
“微君。”青黎只好又弯下腰,语气加重了点,像叫一个赖皮的小孩。
时微君虽然在发烧,但这一处的神经却很敏锐,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由得皱了下鼻子。然后,她抬手,非常自然的将两只胳膊搭在青黎的脖子上,提要求:“青黎,你抱我。”
青黎倒是没有去惊讶于她的撒娇,反而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将右手胳膊上的夹板拆了,所以才能做出这个动作。
她抬手去摸了一下,果然是空的。
“夹板呢?”
她明明没怎么用力,时微君的眉心却立马蹙起来,张着唇:“疼……”
她一边喊疼,还一边小声吸着气,像个小可怜。
青黎简直语塞,一时都对这个家伙儿有点打不得骂不得的无奈。
她停顿了两秒,还是伸出手去揽时微君的后背和膝盖,轻轻用力——时微君并不重,青黎甚至有点惊讶于对方的削瘦。
腾空感突如其来,时微君紧紧环住青黎的脖子,头靠着她的肩膀。
青黎明显感受到她鼻息间的灼热感,带着一点潮湿的水汽,几乎是瞬间便在她脖子旁边蔓延。
她踢开卧室虚掩的门,径直把人放在床上。
时微君却没有立马放手。
青黎皱眉:“微君?”
房间没有开灯,显得过于昏暗,但时微君的眼睛还是准确无误的看着青黎。
过了两秒,她突然说了句:“青黎,我原谅你。”
青黎微微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回答的是白天的那句道歉。
青黎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心脏,她目光闪了闪,片刻后伸出手摸了摸时微君耳侧被汗水濡湿的头发。
“谢谢。”青黎轻声说。
时微君好像笑了下,小声说:“不用谢。”
时微君松开她,两只手臂落在床上。
青黎给她掩了被子,再次问她:“家里有没有准备体温计和药?”
时微君望着她,想了想,说:“有。”
青黎耐心的问:“在哪?”
时微君又想了想,“好像在餐厅那边的柜子里,但我不记得是哪一个了。”
青黎嗯了声,然后说:“我去找。”
青黎去餐厅翻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她又打开客厅的柜子,十来分钟后才拎出来一个小药箱,打开一眼,明显是某个助理准备的,整整齐齐的日常医药塞的满满当当。
青黎拆了个新的体温计,拿去给时微君。
“张嘴。”青黎坐在床边。
时微君的脸蛋已经由苍白变为潮红一片,她看起来有点蒙,慢了好几拍才张嘴。
青黎把体温计放进她嘴巴里,还没忘记提醒:“不可以咬。”
时微君眨眨眼,可能是对这个提醒有些不满,想说话,但又被封印。
青黎看她那小模样特别没有良心的笑了下,笑过之后又觉得不妥,便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安抚:“很快,一会儿就好了。”
青黎刚刚洗过手,手指透冷,明显低于时微君现在的体温,惹的她不由自主的抬起下巴去追。
她也没松开,轻轻揉了揉时微君的下颌。
三分钟后,青黎把体温计抽出来看了看,没有太意外:“三十八度七,属于高烧了。”
时微君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就窝在那里直直的看着她。
青黎从药箱里给她拿了片布洛芬。
“白天还好好的,”青黎一边喂她水,一边问:“你晚上干什么了?怎么就发烧了?”
时微君动了动唇,杯子里的温水立马顺着她唇角往下淌,直往脖子里钻。
青黎哎了一声,忙把杯子拿回来,转身去抽纸巾。
时微君也没别的动作,仰着脖子让她擦。
青黎叹气,认命的给她擦脖子。
时微君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的睡裙,整个肩膀都露出来,微凉的指腹掠过细嫩的皮肉,全是触感明显的灼热,像要把人从里到外都给烫化了。
半晌后,青黎抬眼,对上时微君乌黑的眼睛,很轻地说了句:“微君,不要看我了。”
时微君像是没明白,目光还是落在她脸上。
青黎盯了她一会儿,良久才把手从她脖子上收回来。
她收手的动作像是惊醒了怔愣的时微君,突然去抓青黎的衣角,问:“你会走吗?”
青黎摇了摇头,说:“我今晚会留在这里。”
时微君还是没松手,又问:“青黎,那你今天陪我睡,好吗?”
青黎几近恍惚。
她记得,幼时的时微君也曾经这样,小心的渴求过她的陪伴。
但她那时总是很少满足。
真奇怪。
“青黎。”时微君还在叫她。
青黎看着她,半晌后点了下头,“好。”
时微君抿唇笑了下,一双眼睛如若含星。
青黎说:“我去换件衣服。”
时微君已经要坐起来,一边说:“我去帮你……”
青黎按住她,“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拿。”
时微君哦了声,又乖乖躺了回去。
青黎去换了睡衣,却没有直接去卧室,而是先在外面倒了杯清水。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却被打开了,时微君走出来。
青黎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时微君摇了摇头,半晌后说:“我以为你走了。”
“没,”青黎抬了下杯子,又问:“你还要喝水吗?”
“我刚才把你倒的那些都喝了,喝不下了,”时微君靠着门框,说:“我嘴巴苦苦的,想吃颗糖,可以吗?”
“当然可以。”青黎放下杯子,去餐厅的桌边柜上去翻。
青黎剥了一颗水果糖,走过去喂她。
时微君咬下,含着。
青黎问:“还要什么?”
时微君有点含糊的说:“没了。”
青黎嗯了一声,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
来回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关灯的时候已经要三点。
为了防止等会起夜,青黎留了靠近门口的一条线灯后才上了床,虽然床很大,但时微君体温高的烘人,整个被窝都热腾腾的。
青黎一点睡意都没有,周身都有点发烫,口干舌燥的。
过一会儿,时微君问:“你睡不着吗?”
青黎说:“你不说话的话,我马上就睡着了。”
时微君也不生气,反而像是笑了下,侧过身面向青黎,说:“我烧的难受,睡不着。”
青黎说:“药效还要半小时才会有作用,等一会儿就好了。”
时微君嗯了一声,又凑近了些,小声说:“青黎,你热不热?要开空调吗?”
青黎闭了闭眼,这样的距离,她已经能听见对方说话时牙齿和糖果相嗑的声音,还有很清晰的甜香。
青黎叹了声,说:“小朋友,吃糖的时候不要说话。”
旁边安静了两秒,半晌后响起来嘎嘣嘎嘣的声音——时微君在把糖咬碎。
青黎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她转过头,看向时微君。
时微君离她很近,她应该是在出汗,额角耳侧的头发都带着微湿,光线微弱,朦朦胧胧的把她罩着。
青黎问:“咬完了么?”
时微君小声嗯了声,又舔了舔嘴唇。
青黎转回头,阖上眼睛。
空间一时安静下来,好像真的开始陷入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微君突然支了点身子,凑过去,碰了碰青黎的唇角。
几乎是相触的刹那,青黎睁开了眼睛。
时微君或许看到了,或许没有,她依然轻轻的覆在上面,又伸出舌尖舔了下。
青黎动了下唇:“微君……”
时微君像是没听到,反而用牙齿去啃噬,舌尖钻进去——笨拙的,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
青黎不由得伸手落在她的背上,睡裙露出了大片的肌肤,触感光滑,带着湿漉漉的潮和灼热,烫的人心尖发颤。
时微君几乎要哭了,她断断续续的喊青黎的名字,身体贴着她来回摩挲,女孩柔和的起伏紧紧交贴在一起。
青黎并没有过于震惊,却难得有些混沌,她轻轻拢着时微君的身子,甚至还记得她右胳膊的伤而去护着——却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回应的。
刚开始可能只是有些迟钝,但慢慢的又好像尝到了甜,应该还是太热了,身体发烫,彼此都有些焦躁,指尖落过的地方全部是软的、汗津津的。
或许还是因为甜,隐秘的、水果糖的味道。
第29章 豪门恩怨29
灼热的纠缠隐隐有些上瘾。
像吃一颗糖, 反复辗转吮/吸,含化了,再去汲取更深处的甜。
时微君的舌尖都是烫的。
青黎掌心无意识的用力, 按着对方的背靠近自己,另一只手落在她脖子上, 滑到肩膀,勾住一截细细的带子。
感官被刺激的有些紊乱, 热的, 软的,手指陷进去, 又松开——
青黎忍不住翻了个身,两人短暂的分离了下。
时微君轻张着唇, 发出低软的喘/息,夹杂着一点潮湿的热气。
“微君……”青黎的声音停在她唇边, 微微沙哑。
时微君神色还有些迷蒙,眸色像沾了水。
青黎看着她, 半晌后又轻声叫了她的名字:“微君。”
背上的被角慢慢滑落了些, 青黎用膝盖顶住了时微君乱动的小腹, 轻轻用力压制,手指插/进她的发里, 抓住一点发根。
她出了很多汗, 指尖碰到的全是湿潮。
时微君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只能被她压着, 眼圈逐渐透出红,要哭不哭的盯着青黎, 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脆弱到一碰就会碎的瓷器。
青黎的语气轻的如同哄诱:“不闹了。”
时微君像是突然间蒙了一下,她张嘴, 却没说出一个字。
青黎慢慢收回手,下一秒却又被时微君拽住。
“我没闹,”时微君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青黎,我喜欢你,我爱你,我……”
她瞪大眼睛,固执的与青黎对视,漆黑的眼珠儿浸在两汪水里,溺水一般隐隐透出绝望。
青黎看着她,像是过了许久,她嗯了一声,似是回应,而后落下去亲了亲时微君的眼睛。
时微君猛地颤了下,泪水瞬间如同决堤一样不停地往下落,她想去搂青黎的后背,身体却软的像棉花,只能攥住一点衣角。
青黎舔掉她的眼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你生病了,先睡一觉,好吗?”
时微君猛地摇头,手指用力到弓出青白,“青黎……”
“我知道了,微君,”青黎如同安抚般又亲了亲她的唇角,声音有些用力:“微君,先睡觉,明天再说。”
时微君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脸蛋红通通的,眼睛、鼻尖、嘴唇,既清透又水润。
“你会走吗?”时微君问她。
青黎说:“不会。”
时微君抿了下唇,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看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青黎伸出胳膊把她抱住。
时微君一开始还有些挣扎不愿意睡去,但落在她怀里久了,抵不住退烧药的药效,慢慢的像被抽走了力气,意识越来越轻。
青黎却一夜未眠。
如果说在今晚之前,青黎完全不知道时微君的心思那肯定是假的。她是成年人,这些年游走在外,向她表达爱意的人很多,她不可能真的对那样深沉的目光一无所觉。
可某一刻,她隐约间又觉得,幼年时候的时微君也一直是这么看她的。
青黎脑海里闪过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了薄红,水珠挂着,摇摇欲坠的看着她。
还是不一样的,时微君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她生长的如此美丽而柔软。
青黎闭了闭眼,忍不住生出叹息。
她并不是禁欲主义者,但……她害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对方。
早上,时微君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窗帘被关的有些敷衍,透了两束光,打在床尾。
青黎正安静地躺在旁边。
时微君有些愣神。
青黎却像是有所察觉,很快便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醒了?”青黎开口,一边伸出手去碰时微君的额头,触感温热。
时微君一动也不动,任她动作。
青黎半直起身,去拿另一侧床头柜上放的体温计:“再量一下温……”
时微君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腰。
青黎动作缓了一些,把体温计拿在手里,而后将背靠着床头,垂眸,笑着问:“你这会儿胳膊又不疼了?”
时微君不说话,等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摇了摇头。
青黎轻叹了一声,手掌落在她后脖子上,轻轻用力捏了捏:“别乱动了,先量一下/体温。”
时微君像一只被钳制的猫儿,缩了下脖子,而后没怎么停顿便抬起头,乖乖的张开嘴巴。
夜里出多了汗,这会儿她的嘴唇有些干,青黎把体温计放进她嘴巴里,水银端划过一截嫩红的舌尖。
体温测量需要三到五分钟,时微君一直没有松开她,下巴垫着青黎的小腹,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脸上——并不柔软,但沉静,专注,眷恋。
这样真切的注视,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呢?
青黎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皮,薄薄的,眼睫像一排小刷子。
良久,青黎说:“微君,我愿意试试。”
时微君的眼睛微微瞪大,刚想开口,青黎却突然用两根手指掐住了她的脸蛋,说:“不能咬。”
时微君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嘴巴里的体温计。
青黎提醒过后,又皱了下眉,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直接把体温计抽出来。
36.8度,已经逐渐恢复平常。
青黎把体温计重新放回桌子上的杯子里,再回身,时微君已经换了个动作,跪坐着面对她。
时微君问:“青黎,你愿意试着跟我谈恋爱,是吗?”
她问的认真极了,手指垂在床上,无意识的拧着被角。
“是。”青黎回以直视,片刻后却又移开,声音放轻了些,“但是,微君,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
时微君却像是没有听见后面的话,原本挺直的脊背已经在那一声肯定的答复中慢慢软了些,她双手撑着床面,凑过来,尝试去碰青黎的唇角,眼珠儿却看着青黎的反应。
青黎不再说话,托起她的下颌,加深了这个吻。
结束之后,时微君轻轻地抿着唇笑了下,说:“我好开心。”
青黎揉了揉她的头发。
从床上起来已经半中午了,青黎便去厨房煮了两杯牛奶。
时微君像个跟屁虫一样坠在她身后,原本是靠在冰箱上看青黎动作,后来又逐渐走近。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时微君问。
青黎还在搅拌,侧头看她一眼,笑着说:“当然可以,不过只能单手。”
因为时微君原本就约了今天要去医院复查胳膊,所以青黎也没坚持在这一会儿给她把夹板再绑上,只在起床时口头说了她一顿。
时微君哦了声,便走到她身后伸出左手搂上青黎的腰,头埋在她背上蹭了蹭,也不说话。
过了会儿,青黎低头看了看抓着她前襟衣角的那只手,叹了句:“小残废。”
时微君动动手指,小声在背后说:“我不是……”
青黎说:“你迟早是。”
时微君不吭声了,片刻后,隔着睡衣对着她的肩膀咬了一口。
也不用力,跟小猫磨牙一样。
公寓里除了买的水果、奶、零食之外,没什么能当早餐的食物,两人便每人喝了一杯牛奶。
夜间两人都出了许多汗,喝过牛奶之后便又各自回房去洗澡。
青黎给她把头发吹干,问:“饿不饿?”
时微君乖乖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青黎,点点头。
青黎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问:“你想出去吃还是外卖?”
时微君想了一会儿,反而说:“听你的。”
青黎失笑:“这会儿听我的了?”
时微君抿唇嗯了声,又抬头看她,神情中隐隐露出些羞涩,目光却又十分直白,说:“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
青黎被她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微微一愣,她垂眸看了时微君两秒,勾起唇角笑了笑。
最终决定还是出去吃,这样午餐之后便可以直接去医院。
时微君预约要去复查的医院不是上次夜里临时去的那个,而是林雯现在住院的这所。
重新拍了片子,等结果的时候,时微君跟着青黎一起去看林雯。
经过跟医生的再三确认,林雯已经决定这周五便可以出院回运城,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最近这几天,青黎每次过来,她都表现的有些热情。
但在面对时微君的时候,这位母亲明显局促了许多。就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时家的人总是会隐隐提醒她当年抛弃青黎的事——尽管对此青黎并不在意,而她也主动劝过青黎与时家亲近。
可有些心结存在了,本就永远无法打开。
两人来的有些仓促,上来看望林雯也是临时起意,所以时微君只在楼下买了束鲜花。
不过即使如此,林雯还是有点惶恐的表达了感谢。
章馨小姑娘也正在病房里。
虽然只有一面,但章馨明显对时微君的印象颇深,这会儿一看见她,也不知怎的就赶快往青黎的身后躲,双手还紧紧搂着青黎的腿。
时微君不由得微微皱眉,看了她好几眼,她长得漂亮,但对外时,通身气派往往比容颜更盛,只把小女孩看的止不住的往后藏。
青黎不明所以,忍了一会儿后,把章馨从背后薅出来,说:“不可以没有礼貌。”
章馨瘪瘪嘴,又赶紧去找她妈妈。
林雯面色讪讪:“小孩子认生,脸皮薄……”
青黎倒也没想过越俎代庖教育她,很快就把此事放过去了。
几人说了会儿话,临走时,林雯又问她有没有买好机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青黎说:“9号晚上的机票。”
林雯算了下时间,便说早买点好,省的到时候仓促。
青黎点点头,应了几声。
之后直到离开,时微君都没再说一句话。
第30章 豪门恩怨30
机票是前几天就订好的。
青黎在汇肯宁任职刚刚两年, 她行事不算高调,但因为自就职起便陆续完成了好几项和华尔街上几个大投行的对赌合约,所以如今在集团内部的职位并不低, 工作也并不清闲。
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恢复工作, 团队里也一直在等她的假期结束。
至于时微君……
青黎自然也知道异地恋是一件非常消耗情感的事,但她不是孤注一掷的小孩子, 所以不可能仅仅为了恋爱就会匆匆放下手中的一切。
“没关系, 时界在纽约有分公司,我可以申请过去。”时微君开口时声音很平静。
青黎正在脱风衣的动作一顿, 回过头去看她。
就她所知道的,时界集团在国外的产业除了东南亚一带外其他地方并不多, 时微君所说的那个纽约驻点,说是分公司, 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代办处。
像是看出了青黎一刹那的惊讶,时微君很快转移视线, 一边朝客厅走过去, 一边补充:“或者过去继续上学也行, 我以前就考虑过哥大的数学金融,只是一直没有时间, 现在有机会, 也挺好的。”
青黎眉心几不可闻的皱了下, 但她一时没说什么, 只是慢慢地点了下头,随后习惯性地走向料理台处洗手。
时微君看到她这个动作, 很快也跟过来。
她胳膊受伤后一直没怎么养护,但意外的竟恢复得还不错, 不过医生看过片子还是重新给她上了夹板,让她无论如何再戴一周。
这会儿,时微君特别自觉是“残障”人士,停在水池边后就只站在一旁不动。
青黎失笑,转而抓起她的手放在潺潺的水流下。
时微君的手很软,肌理细腻,又白,手背上细小的青色血管都看得清楚。相对而言,青黎的手有点过于骨感,甚至因为做过一些攀岩的运动,还在掌心骨节处留下了些不太明显的茧。
时微君抿住唇,看着青黎修长的手指在她指缝间穿梭,水流温柔湿润,夹杂着一点指腹摩挲过的痒,像是蹭到了敏感处,让人莫名生出一点难耐。
她有点用力的咬住唇内的一点软肉,换了个动作,直接靠着台子。
片刻后,青黎却转过头:“微君,”
“去纽约工作或者上学,如果是你真心想去做的事,我很支持。”
她的神色十分柔和,但话音一落,时微君便反应过来对方言语间的未尽之意,不由得垂下了眼睛。
青黎从台面上抽出两张纸巾,细细地给她擦干手指间的水渍。
她继续开口的声音放得很慢,像是在心里不断地去修改措辞:“但是,如果你仅仅是为了我,就放弃现在的一切,选择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我很感动,可也会难过。”
时微君没吭声,只是下颌处逐渐开始绷出清晰的线条。
青黎的视线落在她神色莫名的脸上,像是看到了曾经那个沉默自闭的小女孩。
她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能轻松接受改变的人,普通人所能接受的生活、环境、社交的更新迭代,对时微君来说却是挑战,她可以克服,但极其厌恶。
青黎往前半倾了下身子,目光注视着她:“微君,其实汇肯宁于我仅仅只是一份谋生的工作,我原本也没有打算一直留在那里,后续我可以把重心渐渐移到国内……”
时微君的眼睛微微瞪大。
青黎伸出手摩挲了下她细嫩的脸侧,继续道:“调岗或者换工作都可以,只是会需要一些时间,你可以等我吗?”
时微君几乎没做反应,立刻有点用力地嗯了声,脸上骤然迸发出孩子气般的喜悦。
毫不掩饰。
青黎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由得也笑了下,两人靠得很近,她甚至能从对方澄澈干净的眼珠儿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半晌后,时微君又抬手攥住了她一点衣角,小声问:“那你需要多久?”
青黎想了想,说:“两个月左右吧,最晚不到三个月。”
时微君眼睫闪了闪,又追问:“那你一定会回来的,是吗?”
青黎“嗯”了一声,说:“是,会回来。”
时微君抿住唇,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眼睛里。
青黎被她那样直白地看着,心脏好像都轻颤了下,落在她脸侧的手指向下滑了滑,碰到她的唇角,指腹微蹭,两秒钟后,又落下去亲吻。
时微君的嘴唇湿润而柔软。
青黎没什么经验,在之前也对这样的亲密并无期待,但或许是昨晚才刚刚尝过,味道奇妙而迷人,反而有些新奇,甚至贪恋。
她慢慢含着湿滑处吮/吸,又忍不住去咬,一时想顺从本心,但又会在某一刻闪过曾经看过某些旖旎的影视片段。
时微君全身几不可闻的发着抖,她张着唇,近乎被动地去承受青黎逐渐深入的探索,手却搂住对方的腰,身体亲密无间地紧紧贴过去。
成年人的欲望来得及而猛。
“微君……”
青黎轻轻拉扯她柔软的下唇,又在唇边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隐隐透出些痴缠。
时微君目眩神迷,眸色含着水光,口腹欲的满足让她战栗不止,还有青黎不自觉地抚摸,刚刚洗过的手,透冷,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用力地揉捏着背,又顺着脊骨滑下来,从衣摆处往里摸,缠着腰身……
不知道亲了多久,时微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化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被对方抱到了料理台上。
青黎正在接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说的是另一种语言,声音急而短促。
时微君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辨别,只能把头埋在她肩膀上压抑着喘息,呼吸像不是自己的。
可能很快,也可能有点久,青黎终于放下手机。
两人面对面搂了一会儿,青黎侧过身在旁边接了杯水,喝了两口,又问时微君:“要喝吗?”
时微君还坐在料理台上,闻言便撑着手臂凑过唇。
青黎托着杯子喂她。
时微君抿了几下,是净水器里的常温清水,并不冷,但是在此刻微微发烫的身体感官中却清凉得格外明显,冰的她不由得眯起眼。
青黎一直看着她喝水,目光不断在她湿润的眼睛和唇上流连。
时微君喝了将近一半才抬起下巴,嗓音中还带着沙哑,小声说:“好了……”
青黎嗯了一声,把杯子放下来,转而却又低头去亲她。
时微君没闭眼睛,目光在青黎的靠近时软成一摊春水,细白的肌肤上透出桃花色的薄红,两只耳朵都快要烧出火花了。
不过青黎这次没闹得太久,只辗转几下后就慢慢停下来。
两人对视,不免都笑了下。
青黎伸手揽住她细细的腰,把人从料理台上抱下来,轻声说:“微君,我要回一趟酒店。”
时微君落地时还有些腿软,后腰靠着台子撑着,迷茫地看她:“嗯?”
青黎说:“我要回去回复个文件。”
她顿了下,垂眸看向时微君水蒙蒙的眼睛,低声解释道:“文件时效性有点强,而且是之前已经说好要今天给的,结果一直没时间回去弄。”
时微君哦了一声,慢半拍地想起来对方自从昨天夜里过来后,就再没回过酒店。
青黎还在直直地看她,好像在询问她的意见。
时微君便又哦了一声。
青黎失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便往客厅走。
时微君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走到玄关,弯腰换鞋子,摘下风衣。
“我跟你一起去,好吗?”时微君突然出声问道。
青黎没怎么停顿,回过身看她,笑着说:“当然好。”
时微君眼睛亮了亮,立刻小跑过去。
等两人一起回到酒店已经十点多了,从酒店大堂坐电梯上去时,刚好碰到一对情侣入住,三个大行李箱占了半个电梯,挤得时微君直往青黎身边靠。
青黎拽住了她,又很顺手地把她的手揣进自己风衣的兜里,直到那俩人出去都没有松开。
青黎住的房间在高层三十二楼,时微君还是第一次过来青黎这里,不禁有些好奇。
青黎便让她自己随便逛,自己去窗台下开笔记本。
酒店的套房大同小异,而且青黎这次回来带的东西不多,生活痕迹也被清洁工打扫得很干净,所以时微君只看了几分钟,便从卧室里走出来,坐在青黎身旁。
青黎也没有避着她,一边连线电话会议,一边拉着邮件查看内容。
时微君等了一会儿,最后安静地趴到桌面上,歪着脑袋去看她。
青黎在说话的间隙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柔软光滑的触感。
时微君抿着唇朝她笑了下。
又过了一会儿,青黎像是突然想起来,从旁边的文件里找出一份资料,放在她面前,说:“你先看看。”
时微君一愣,忙直起身子。
之后青黎卡着十一点半挂了电话,时微君已经把厚厚的一沓资料看得差不多了。
“这是针对金德物仓的?”时微君问。
金德物仓正是时界集团旗下专门做物流仓储业务的公司。
青黎也没有遮掩,很快点点头:“汇肯宁之前投过几家国内的物流公司,金德物仓若是肯接受外资,我可以说服公司跟进。如果没有接外资的打算……”
青黎声音微顿,手指轻轻点了下桌面,轻声说:“汇肯宁有意愿去扩展几家电商、机械、智能化企业的融资业务,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进驻。”
时微君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