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尽心思
宋青并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 其实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有过过几次生日, 尤其是十二岁之后。
每天为了生活奔波，想的念的都是吃饱，读书，别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唯一那么一次还被破坏，至此再也没有惦记过。
和他熟了之后，南枝对他的以前好奇，问, 他就告诉她，不问的时候这个人就是闷葫芦, 嘴巴很严，什么都不说的。
生日也是她看了身份证才知道的，不过怕搞错，她还是提前一个多月就问过, 确实是今天, 没上错。
他的父母对他很上心。
南枝的生日和身份证上就差了日子，因为她爸妈没跟人家说清楚，农历上成了公历。
后续改要花钱，就没动, 反正自己知道就好。
考虑到这次生日的重要性，又是成年礼, 又是多年中的第一回, 还是她第一次给他过生日。
南枝特意起了个大早, 要带他去玩, 这个人不太乐意，因为要花钱。
其实他现在也赚的不少, 每天做手工的活，一天三五十，还接了一个线上补课的事。
周六周日全天，其它时间每晚三个小时，一个小时五十块，因为不能去家里，所以便宜了一点。
一个月也有五六千，加手工活六七千。因为他现在也住在这里，所以加了业主群，有一次有人找做饭的阿姨，他主动去私聊人家，包一日三餐。
跟饭，不是专门给业主家做什么，类似于她们家吃什么，那家就吃什么，当然偶尔有特别想吃的，他也会专门做，价格定的不高，但是一个月也有两三千。
加一起现在月入过万。
她要是不画画还不如他。
虽然如此，他还是跟以往似的，买菜一定要晚上七八点去，这时候超市要关门，菜价便宜还能还价，也不买些乱七八糟的。
牙刷还是原来的，毛巾也是，她不给他换，他就一直还是老一样，能用到退休。
不吃零食不点外卖，也不去路边摊，出门身上多少钱，回来还是。
所有钱都打到她的账户里，补课的、手工的、做饭的，直接告诉人家的就是她的账号，到账了她说一声，他知道后点了点头就罢。
平时除了买菜会找她要钱，别的一毛不花。
跟她奶奶似的。
南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孩子，感觉还不错？
既觉得神奇，又佩服。
年轻人怎么会日常一毛一花呢，赚一万出头，能存一万。
但她特意骗他，说用他的钱买大衣，一件七八百，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意见。
她说买演唱会的票，一千多，他也没什么表示。
对自己抠门至极，但对她很大方，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一样。
当然啦，南枝自己也有钱，不花他的，就是骗骗他，反正钱在她账户里，绑定的是她的短信，只有她知道花了没有。
其实她已经分不出哪笔是他的，那些是她的，因为宋青的钱除了大笔的，还有一些一块两块的，几毛的都有。
一开始只是偶尔一下，后来这样的钱越来越多，一问才知道，他到网上搜索职业中遇到的问题，找到个点后，尝试着做记录数据那类的小程序。
包月的，一个月几毛钱，可以帮着盯需要的数据。
一开始试用的时候价格很便宜，后来经过不断改善，变成了两块钱，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一个小程序成功之后，又开始做别的，整理他学过的知识卖课程，也是几毛钱。
这种网络上的东西，贵了大家都舍不得，但是几毛钱还是肯出的，实在不舍得还可以分开买，一毛两毛就能得到入门实在教程。
新软件下载观看给钱那类的羊毛他也薅，专门做了小程序，不知道怎么搞的，反正一天一块两块的，不嫌钱少，西瓜钱要赚，芝麻钱也要赚。
南枝有一天闲着无聊算过，一天几块钱到十几块钱不等，一个月也有三百多，三百块够干很多事了。
反正他的月收真的不少，就是不肯花而已，节约惯了。
一个现在还会攒纸盒，路上瞧见饮料瓶肯定会捡回去卖破烂的人，为了把他约出来，南枝还真没少哄他。
又是实在想浪，一个人没意思，想拉他一起，又是每天都在家里做饭，省了钱，这个月才花了不到一千块，狗窝里放不住剩馍，忍不住想犒劳犒劳自己和他等等。
不少话他才愿意出来。
知道他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今天他生日，应该依着他，所以南枝提前一个月就在琢磨着哪些地方他会肯去。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去公园溜达消食那类不花钱的。
他的观念是，除了必要的吃和穿，其它花销都是多余的。
这样的人还真不好选能让他开心的活动，琢磨来琢磨去也就只有那么几样。
比如从前跟奶奶一起做的。
他的性格和奶奶实在太像，所以奶奶喜欢的，他七八成也喜欢。
南枝下了决定之后，提前去网上搜，他的情况跟奶奶还有些不一样，需要特别注意一下。
敲定下来才带着他浩浩荡荡往偏僻地方跑，一副要把他拉去卖掉的架势，其实是去大棚里摘草莓。
摘草莓这个活动吧，看起来没那么贵，还有‘便宜’可以占。
当初她骗奶奶说门票29.9元，进去后可以边吃边摘，一个小时，吃进肚子里的不算钱，吃多了还能把门票赚出来。
框子里的带出来十几块钱一斤，也比外面卖的便宜。
给奶奶高兴的，可劲地摘，当饭一样吃的饱饱的，还摘了两大框子草莓，都是又红又大的。
出来还在念叨，光吃的就赚了，带出来的这些品相，在超市买至少二十多块钱一斤，省至少二三十块钱。
下次还来，给他们摘破产。
这话她同样用来骗宋青，他到底年轻了些，没那么好骗，所以她把价格提高了点，39.9元的门票。
现在世面上这么大的草莓大概二十多块钱一斤，品相还没这么好，俩人一人吃两斤就赚了。
再摘一点带回去，可以省不少钱。
南枝喜欢草莓，奶奶也是，宋青不挑，什么都可以，跟着她吃，所以无论是和奶奶，还是和宋青，平时都会买，最近还打算做点果酱抹在面包上，宋青心疼钱，已经纠结两天，所以这个恰到好处。
反正宋青没怀疑，跟着她进去就摘，争取回本再赚一点。
立式架的，草莓在架子上，地上干干净净是平面的，路也够宽，他的轮椅进进出出绰绰有余。
为了能多摘一点，俩人分开两个岔路，又吃又拿，出来也是满满两大框，宋青轮椅下还被俩人放了些。
到了外面后大概估算了一下，感觉赚了，就和那时候的奶奶一样，笑的合不拢嘴，现在的宋青眼睛也微微亮了亮。
果然，奶奶喜欢的，宋青也会喜欢。
草莓棚的旁边还有菜棚，因为买的多，跟老板讨价还价，成功说服老板，二十块钱两个人摘三分钟。
付了钱，俩人对视一眼后，进去快速找到自己想要的蔬菜，嘎嘎摘，出来都是左手抱，右手拿，拿不下就从架子下过去，放在宋青的轮椅下，出来又是满载而归，赚了大便宜似的。
其实单门票就一个人八十八元，这东西就是给城里人体验生活和乐趣的。
摘的那点菜和草莓也不值钱，主要还是哄奶奶开心的，现在是哄宋青。
不过对于爱吃草莓和经常买菜做饭的人来说，其实他俩也没亏，毕竟平时在超市买更贵。
逛超市也很枯燥，在这里还给自己玩的很开心。
南枝觉得很值。
上午跑菜园子，怕赚不回本，奔走的急，给俩人累够呛，所以南枝没有急着继续安排，载了宋青回来，睡了个午觉，中午顺便吃一点，不多，就垫垫肚子，因为晚上要去吃自助餐。
自助餐这个也是奶奶能接受并且喜欢的。
老一辈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带她去饭店、火锅、烤肉之类的，她会觉得贵，不愿意去，就算真的去了也会惦记着钱，不敢吃不敢点。
没吃饱说饱了，或者特意要便宜的，说自己就爱这个，其实是为了省钱。
自助餐就不一样了，可以敞开了吃，不仅如此，吃不够本还会亏钱，那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可不就使劲吃了。
多吃了还能赚回来，反正每次南枝给奶奶算超出多少，赚了多少，奶奶都很开心。
吃个饭吃出了中大奖的感觉。
也只有吃自助餐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老人家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当然宋青也是。
其实南枝之前带他来过一两次自助餐，都说是别人送的劵，或者搞活动，特别便宜，还真意外让她发现了几样他喜欢吃的食物。
几次都会特意拿那些，那之后在家她也经常买，这次正好试试他的爱好有没有变。
他过生日，肯定不能跟之前一样，还去那些一百多的店，这次南枝选的是装修小雅，不往高大上方面靠的高档自助餐。
就是想让他既感觉不到价位，又能吃的好，他爱的那些这家也都有。
这次的自助餐厅以中餐为主，之前是海鲜，生的三文鱼、甜虾等等，他吃不习惯，南枝也是，这回都是熟的。
还有一个锅，可以煮东西，肥牛卷羊肉卷那些。
生鲜也能自己煮。
之前海鲜他没吃多少，那家主打就是那些，也是那些最贵，吃别的勉强回本，这次煮了几盘羊肉卷和肥牛卷，虾和蟹也下了几盘子，牛仔骨、羊排、烤猪蹄、生蚝、佛跳墙，值钱的都吃了一遍。
来之前已经好几个小时没碰过东西，中午也只垫了垫肚子，这会儿当然是大拿特拿。
拿一样她就和之前一样算着价格，超过后每吃一样，这个人就跟她奶奶似的，一双眼越亮。
南枝突然发现自己哄人还挺有一套的，当初把奶奶骗的很开心，现在宋青这一天嘴角也是微微上扬的。
过生日嘛，就是要开心。
晚上九点多，俩人结束了所有活动往回赶，路上南枝就开始示意店主，可以送蛋糕了。
估摸着距离，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到，他俩反而提前到了楼下，南枝正好开始实施第三步。
带着宋青在楼下遛食，溜着溜着，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二十块钱丢在地上，又推着宋青走了一小会儿，怕有人捡了那个钱，佯装外面太冷，想回去了。
宋青没有意见。
南枝于是推着轮椅拐弯，特意带着他走放了钱的地方，宋青视力很好，加上恰好在路灯下，果然发现了钱，让她停一下，他自己则矮下身子将钱拿在手里。
“捡到了二十块钱。”
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捡到钱更令人快乐的吧。
当初她就是用这套，把奶奶哄的高高兴兴的，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但因为‘丢’的是一百块钱，面额有点大，奶奶不放心，要上交给警察，南枝不得不承认说可能是自己掉的，因为自己正好少了一百块钱。
再后来就只在家里这么干，或者藏奶奶的线篓子里。
她有藏钱的习惯，以为是自己放的，笑开了花。
吸取了奶奶那次的教训，怕清廉正直加七恶群亖二尓弍五酒一亖七整理本文欢迎加入的宋青也这样，这次南枝替换成了二十块钱，二十块钱少，没什么心理负担。
捡钱这个东西，捡多少都会快乐的，这家伙是个连一毛钱的饮料瓶都会捡的人，二十块钱，两百个饮料瓶，怎么不值得开心呢。
南枝让他收着，然后推着轮椅，像是怕被发现一样，火速‘逃离’现场。
到了家，蛋糕也正好到，南枝让他先进屋，她自己则拿着蛋糕盒跟在后面，等他到了沙发处转过轮椅，才将蛋糕突然从背后拿出来，在他跟前晃了晃。
出乎她的意料，宋青好像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
南枝眨了眨眼，“你猜到了？”
宋青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最近南枝总是念叨，十八岁了，成年了，类似的话。
‘十八岁’，‘成年’，他难免联想到自己，刚好今天他十八岁，成年了，恰好今天南枝又拉他去玩，又带他吃饭，还捡钱。
钱少，不值得多少开心，但她特意丢钱，佯装他平白捡的，让他乐呵的心思值得他开心。
他今天心情确实很不错。
我只是一个没人要的残废，但她为了给我过生日，又隐瞒门票和餐费的价格，不想我为了钱操心，又哄着我说真棒，回本不说，还赚了，又丢钱让我捡。
如果猜得不错，生日礼物应该是假肢，最近她开始监督他缠绷带。
缠绷带是为了肌肉萎缩戴假肢用的，再加上这两天她已经不画画，没有了前阵子的紧绷，轻松许多，盯他缠绷带倒是很紧，还有康复训练中心的人联系他，所以七八成是了。
她为我花了很多心思。
为什么呢
南枝好没有成就感, 还没透漏，这家伙就知道了。
可能是哪里露馅了吧, 比如说，最近老是瞒着他神神秘秘的，做了很多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举动，引起他怀疑了。
也有可能刚刚和店家在手机上确定的时候，被他看到了聊天记录。
南枝一问才知道今天的所有举动他全部都知道，价格的事，生日, 还知道捡钱的事。
价格的事南枝能理解，当初瞒过奶奶, 是因为奶奶还玩不大来智能手机，也不会用美团那类，操心钱也只能问她，是多少价格。
她说多少就是多少。
宋青不一样, 担心价格, 直接上网一查，什么都清清楚楚的。
她倒是忽略了这点，一个节约惯了的人，其实做什么之前都会先看一下价位合不合适。
宋青也肯定会查。
捡钱的事她有些不能理解, 问了一下宋青，宋青说是影子出卖了她。
当时是在路灯下, 怕太黑宋青瞧不见特意选的, 因为灯在头顶, 是笔直照下来的, 影子很小很糊，也没在意, 就那么恰好，宋青瞧见了她掏钱丢下的影子。
南枝：“……”
好吧。
他没那么好忽悠。
事情败露，南枝干脆光明正大问他，今天玩得怎么样？
宋青坐在轮椅里，被不太明亮的光笼罩着，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很开心。”
南枝满意了，无论在明还是在暗，其实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他开心，所以他开心就好。
南枝上前几步，将蛋糕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拆开蝴蝶结，在蛋糕上插了十八个蜡烛。
本来就没开太亮的灯，又关了两台，只留了一个茶几边的落地灯，屋里更暗，但也更有气氛，很像早些年在老旧的房子，点着蜡烛过生日的样子。
茶几前，因为两只猫混熟后，现在会抢食，怕它们破坏，如今他俩做事都分工，南枝去关灯，宋青就坐在一旁守着，不让猫上桌的同时，等南枝回来。
南枝很快过来，小心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纸盒一样的帽子来，拼成一个圆形，戴着他头上，然后点了蜡烛将灯彻底关上，在半明半暗的客厅让他许愿。
他的愿望很简单，永远这样就好。
许完愿，吃蛋糕的时候他还被糊了一下脸，南枝说过生日都有这个过程，蛋糕俩人虽然很撑，但还是一人吃了一块，两只猫也舔了一下盘。
猫不能吃蛋糕，舔一下意思意思就收了去。
剩下的、俩人没吃完的大半块蛋糕也被重新包好包装，暂时搁在冰箱里，等想了再当甜点垫垫肚子。
蛋糕吃了，礼物她也送了，果然是假肢，已经找好了康复训练中心，需要康复的人填的是他的名字和电话，所以有人来联系过他。
假肢这个东西要现场去调试和定做，不可能凭空冒出来给他，所以给他看的是她去的时候拍的照片。
环境挺好的，约的制作假肢的老师哪怕他刚入圈也听过名字，很厉害很有名，总之他没有一点意见。
十点钟，南枝说这个生日还没完，要到十二点今天过去才算结束。
在此之前他可以提一些要求，只要不是特别特别难，什么都可以。
宋青没有要求，南枝非要让他说，他只好讲，就和平时一样就好。
他很喜欢平时俩人的状态，窝在沙发上，各忙各的。冬天越来越冷，南枝那边盖的被子也越来越多，偶尔会在被子下碰他一下，给他看她的画，问他好看吗？
还给他设计过假肢外形，发着光像未来科技样的，可可爱爱上面画满了喜羊羊美羊羊的，看起来古风古色的，各种各样都有。
自从给他画了腿和脚之后，闲着没事就摸鱼给他画新袜子和新鞋子。
还有他穿女仆装的样子。
和之前在叔叔婶子家时，他们的女儿嘲笑不一样，南枝是纯纯粹粹接受并且欣赏，不带贬意的，还有些癖好在。
她就喜欢男孩子穿女装。
她喜欢哪个爱豆，就给哪个爱豆画女装，穿渔网丝袜，高跟鞋等等。
有人将她的图发给了爱豆，没想到爱豆真穿了她画里的女装和渔网丝袜与高跟鞋。
和里面的服饰一模一样，还故意摆成她画里画的姿势，这一联动，直接将爱豆和她都一起送上了热搜。
南枝本来粉丝就不少，一口气涨了几十近百万。
她不敢看关于她的评论，都让他帮忙，先看完之后再给她。
随着她火起来，恶评确实不少，有骂她这画技居然也能火的，用脚画的也比她好，还有些说她立神童人设。
小学生时就已经画技高超等等，其实是营销号深扒她的过往，发现她刚开始的时候就是个小学生，为了蹭一波热度发出来的。
跟她没关系，她都不知道，等全网都在铺天盖地的说‘劳斯好厉害，原来我喜欢的大佬是个小学生，大家都进化了为什么不带我’这类的评论后，她还好奇，哪个大佬这么厉害，结果点开一看是她自己，给她吓坏了。
因为评论有恶搞的，也有纯纯粹粹的恶意，那些字眼很难以想象，会有人将它们用在一个小女生身上。
她明明只是画了个画而已，没有做任何错事，没有犯法也没有打人骂人，搞不懂为什么会造一个不认识的人黄谣，用恶毒的字眼说她傍大佬、资本家逼迫爱豆穿女装之类的话。
她随便发个日常，都有人把它逐字逐句拆解，然后用最大的恶意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她生活中如何恶毒没有礼貌等等，逼的她不敢说话。
宋青每次从她手里接过平板，暂时接管她的账号看的时候，都会把这些删掉，不让她知道，只留下一些美好的评论。
她不是明星，不需要接受这些恶意。
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她不缺吃不缺喝，有两三套房子，自己也是知名画家，还是不开心。
名利是一把双刃刀。
越火，黑的人就越多。
她还属于出圈的画师，一举一动都很容易再度火起来。
前阵子就画了一只大猫和小女孩，小女孩对着大猫伸出手。
她突然好奇，网友怎么看这张图，于是配文说。
【你们感觉小女孩要对大猫做什么？】
底下评论说什么的都有，有一天，一个人画出了具象的画。
小女孩过去，陷进大猫颈下的毛毛里，舒服到身上冒红心。
出了这么个同为画师的人捧场之后，又有其他人接力。
画了小女孩狠狠揉搓大猫毛发的图，然后是小女孩揪大猫耳朵，小女孩弯腰进大猫肚腹下，捏大猫……
还有个网友画了带大猫绝育的图片。
恶搞的人越来越多，【小女孩要对大猫做什么】再度上了热搜，无数画师接力，到了后期热搜变成了【小女孩都对大猫做了什么】。
有网友整理了所有画师的集合，好几十张小女孩对大猫做的‘恶行’，带着好些画师一起出了圈，被更多的人知道。
现在她各大平台有三五百万的粉丝，火的很快，毕竟以前就火过。
宋青这种平时抖音就是用来刷刷菜的人，都刷到了她的画和【小女孩与大猫】系列。
她也是因为这个暴露的，个人风格很强烈，只看一眼他就知道是南枝。
南枝一开始还不想承认，后来破罐子破摔说就是她，女孩子有点自己的爱好怎么了？
嘴上硬，实际上连夜删掉了一百多张图片，画风也从教大家画男孩子的胸，变成了画猫猫狗狗。
当然可能还是气不过马甲暴露，熬夜删那么多画，以后也不能肆意去浪，为了报复他，赶稿期间硬是抽空画了一张他穿欧洲贵族女孩爱穿的克里诺林裙跳舞的画。
他为什么知道是自己，南枝在画他的时候会抓住他的特点，比如他的短发，虽然满头珍珠，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头发是短的，五官也有点像。
还有手腕上的头绳，他经常帮南枝扎头发，所以手腕上始终有她的头绳。
有时候是带花边的，有时候是平平无奇的，还有时候带毛茸茸的小动物。
她还会配字，特意强调，【男孩子】。
底下的评论一水的‘哇！好看！惹人怜爱的男孩子。
几乎没有恶评，至少给他看的时候是的，不知道是特意清理过，还是怎么回事。
也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有时候总感觉南枝是故意的，画那些男爱豆、漫画、动漫人气男角色女装，然后穿各种各样的丝袜。
他们非但没有被人骂变态，还有很多人说好看，爱看，多来点，丝袜一开始本来就是给男孩子穿的，丝袜模特不露脸的都是男孩子。
男孩子穿丝袜是天经地义的等等很多很多这样的话，就像在告诉当年的他。
丝袜当初就是给男孩子设计的，男孩子当然也能穿，是理所应当的，不应该被骂。
其实这些事他早已经看开，没什么感觉，但还是会在其他人穿同样的服饰受到善待时，心里升起暖意。
至少以后再有男孩子因为没钱买不起衣服，穿了粉红色的，或者丝袜不会被人笑话。
*
晚上十一点，宋青说像平时一样，还真就跟平时似的，坐在沙发角落织围巾看书，一点没有其它要求。
还是南枝自己看不下去，去他房间和楼下到处转了转，给他添了瓶洗发水和沐浴露。
还给他买了新的肥皂，他自己的早就用完，因为还有沐浴露，所以没考虑买新的。
在他看来，沐浴露也是可以洗手的。
他这个人吧，不到实在没办法，没有的情况下，很少买新的，现在可以捡她剩下的，更不买了。
从住进来到现在就没再给自己要过什么东西，都是捡她不要的，生活用品也是。
正好她还洗发水多，不适合她的牌子，她都给了宋青。
她不给宋青添新的，他用完沐浴露会用洗头的洗手。
这个人真的完全不讲究。
他用旧的那块毛巾，她也忍无可忍扔进了垃圾桶。
这次丢的是马桶旁边那个，丢普通的垃圾桶他会捡回来洗洗继续用。
只不过本来是洗脸的，后面变成洗屁股的。
她买了新的替换，他觉得洗屁股的没必要用好的，继续用那块。
一个多月啊，南枝眼看着那个毛巾越来越破，实在不想忍了，还踹了两脚，扒拉了些纸巾盖住毁尸灭迹才算完。
当然新的也给他挂在了架子上，让他可以替换。
其它的也给他补了补，纸巾啊，他那个磕坏了一个角的杯子，牙刷，该换的都换了。
猫黏他，冬天之后尤其爱上他的床，他多少是有点洁癖的，两三天换一次床单被单，有时候赶上阴雨天来不及，只有两套不太够用，南枝上楼又给他抱了一套下来。
忙活了半天，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五十六分。
南枝特意回到客厅，盯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一点五十八分，五十九，十二点。
“十八岁了。”
她闭上眼，仿佛看到一颗树，树上的果子从生涩青绿变成了红彤彤软烂的模样。
果子成熟了。
“终于成年了。”
宋青坐在一边，还在打围巾，越来越熟练，线不断从他尾指处穿过，被针勾织出，越来越长，再过不久就可以收线，然后包装好，叫别人买去。
他还在专注在赚钱中，冷不防听到南枝喃喃。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事实上最近至少连接这么莫名其妙地讲了好几回，有时候一天都能强调上几次。
宋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十八岁成年了，她比他还开心一样。
去卖破烂
十八岁之后, 是成年人的世界了。
不用再局限于捏捏脸颊这种纯洁的事，可以调戏了。
十二点, 本来应该是睡觉的时间，平时十一点，但今天南枝硬是熬夜也画了一副令她满意的画，之后才收拾收拾准备上楼。
临走前路过宋青时顿了一下，然后伸出手，不客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虽说已经可以做更过分的事，但捏脸颊这事她喜欢, 所以也不能放过。
他最近在用她余了半瓶的乳和水，本来皮肤就好, 现在软软的，像捏什么水球。
气球里装上水，摁压、拉扯、捏圆搓扁，就是那种手感。
因为太好揉, 她连另一边也一起蹂躏了, 将他两边脸颊一起捏到红彤彤才放过。
这个人习以为常了似的，头都没抬一下，依旧在织自己的围巾，如果她继续, 一直一直捏，他才会好奇抬头问, ‘怎么了’。
捏个几秒他就当日常遭一难, 不当回事。
白天到底是他生日, 南枝没有过多的折腾他, 抱着平板上楼回房歇息。
没睡，靠在床上玩手机。
她明天上夜班, 今天不用睡那么早。
*
楼下沙发上，宋青手里的围巾收尾，编上穗才空下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直被南枝捏，再捏，肉都捏软了。
没有以前硬挺。
他放下手，从沙发上下来，坐到轮椅上，关了灯后回小客厅，将轮椅卡在书桌前，开机打开常用的软件，继续学习，便学边实践。
盯着电脑时间久，眼睛酸疼便闲下来，喝喝茶，顺道拿起手机熟门熟路摸去南枝的大眼仔账号。
点开首页一看，果然又有新图，还不止一张。
第一张是一个小女孩抱一个身穿克里诺林裙女子的图片。
仔细看的话，那女子手腕上戴着一个白色标签的头绳，头发也是黑色短发，尽管画了帽子遮掩，但还是特意露出一角，像是知道他会看，专门给他画的细节一样。
让他知道，这个‘女子’是他。
宋青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头绳，不出所料是黑色的，带有一个白色标签，上面的英文字母和南枝画里的都是一样的。
这张图的下方配了字。
【是香香软软的老婆~】
宋青指头往上滑，看第二幅图，这次变成了床上，穿着华丽克里诺林裙的‘女子’赤着肩头和后背，躺在带着花边的格子图红色被套上，一个女孩在耐心地给‘她’串背后的绳子。
绳子有一部分已经穿过，交叉在‘女子’的背后，还有一部分在女孩的手里，旁边耷拉着长长的线。
那套被套，宋青在家里见过，南枝从楼上抱下来，上班就快来不及，还是他给洗的。
看房间里的摆设，不是楼下，应该是楼上她的房间，这么一画像是他躺在她的房间，睡在她的床上，枕着她的四件套一样。
其实现在睡的也是她的床，枕的是她的四件套，但是抱下来给他用之后，就会被南枝划给他。
比如她会说，小客厅是他的房间，‘我去你房间拿个东西’，‘你的四件套晒好了，我给你放你床上了’。
进一楼洗手间也会说，用一用他的洗手间，其实都是她的。
宋青继续看，往下拉这幅图也有字。
【给香香软软的老婆系背绳~】
宋青顺手点开评论看了看。
【天呐：是百合，两个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篱落：好漂亮，果然还是女孩子和女孩子最香。】
宋青点了回复。
【小太阳：不是女孩子和女孩子。】
他挨个把误会的评论都回了，回完点开那几人折叠起来的评论一看，已经有人解释过，他于是又找出自己的评论，一一删除。
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做完之后才继续写代码。
最近南枝开始监督他，不许太晚，所以两点多就关了机，去洗漱。
台面上的毛巾和牙刷，以及塑料杯子都换了，原来的被南枝特意踩碎扔进了垃圾桶他也看到了。
这样的事时不时发生一次，他早就习惯，南枝对于他老是用破破烂烂的东西忍无可忍时就会这么干。
他还穿之前的内裤也会被她剪碎丢掉，拿了新的替换。
南枝说旧的穿久了对身体不好，其实他洗得很干净，就是想省点钱。
那些新的内裤留着以后穿，就不用再卖新的。
南枝为了给他换假肢，已经花了很多。
但她看不惯，也没办法，剪了就剪了，换了就换了吧。
宋青刷完牙洗完脸后，顺道洗了个澡。
前阵子洗澡还有些不方便，现在不用裹保鲜膜，伤口已经完全长好，缝接处只留下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宋青没细看，将自己八光，腿上的绷带解掉，直接进的浴室。
浴室有暖风机，哪怕这个天也不会冷，是南枝特意加装的。
之前她不在楼下洗澡，所以楼下只有浴霸，他最近频繁进浴室，把自己冻的有点感冒，她发现后就另外买了挂墙上的，说是冻病了去医院花的钱比这个多。
冻病了她真的会带他去医院。
所以宋青老实打开，不大的地方登时传来嗡嗡的声音，有暖风吹过来，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裹上暖意。
宋青开了水，放了一会儿出来的是热的后才开始浇到身上，清洗自己。
和以往一样，照例搓的用力，从头到尾，全身皮肤都红彤彤的才罢手，抹完沐浴露，要出来时顿了一下，想起了南枝在社交平台上画的画。
女孩子抱着‘他’，说‘他’香香软软的。
宋青迟疑片刻，又退回去多洗了一遍，皮肤都要搓破才再度抹上沐浴露，头发也多洗了一遍方出来。
披着柔软的浴巾，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睡衣，边往小客厅赶，边想。
以往哪有这样的条件，没有沐浴露也没有洗发水，肥皂也雪上添霜从三块钱涨到六块，需要省着点用。
洗时没有暖风，仅一张塑料膜，出来也没有浴巾，更没有睡衣。
能有个热水就不错了。
洗十次有八次冻出病来，年轻，那些小病不用管，自己会好。
现在南枝会顾他，住在这里的每一天对他来说也都跟做梦似的，有人管他吃管他住还管他安装假肢，毛巾烂了杯子破了她都会帮他换。
宋青到了小客厅，看到了躺在他被窝里怏怏半睡半醒地猫儿，猫儿瞧见他过来，两只爪子长长伸展，打个哈欠后走到床边，亲昵蹭了蹭他。
宋青抬手摸了摸猫脑袋。
还能撸她的猫。
他拨开猫儿坐到床上，挪到床头边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来，是治感冒的。
他最近有点感冒，南枝让他喝的，他几乎没喝过感冒药，冻着了就灌点热水躺在被窝睡一觉，第二天就会好。
本来在这里也是这么做的，但因为没了腿后动作有些笨重，洗澡速度慢了些，刚好又冻生病，刚好又生病，这场感冒拖拖拉拉一周多都没有好。
这也是南枝给他买暖风机的原因，药南枝也勒令他必须喝，一开始他还觉得浪费，后来在药箱里发现一盒快过期的。
有了暖风机后，他现在感冒其实已经快好了，但那盒药快过期了，他还是拆开按照说明书喝了点。
宋青喝完感觉有些头晕，他将枕头往外拉了拉，到了一个可以够着的程度后，朝上面枕去。
边躺边想，应该是药过期了，不能喝了。
也有可能是水太烫，喝得太急。
宋青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感冒药过期的后果，找到自己的症状后，放心盖上被子，准备睡了，闭眼前想起什么，又将手从被子下拿出来，揪起自己的衣服领子闻了闻。
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感冒还没完全好，现在还有些鼻塞，闻不着。
宋青只好继续躺下，想着洗澡时再多注意一下，不能有味道。
他闭上眼，彻底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那股子头晕已经完全褪去，他如往常一样，精神满满起来做饭。
给隔壁的那家人，他们是三口之家，有个孩子要上幼儿园，所以要早早起床给孩子做早饭。
在外面吃两口子觉得没营养，也不卫生，他们的协议里就有一条，做饭的时候需要全程录像。
宋青没意见，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到了厨房，先将玻璃门关上，动静会小一点，现在南枝对内的窗户都关着，他在这里做事，楼上听不到。
宋青继续推动轮椅，去拿昨天从那家雇主冰箱带的食材。
他们家需要用到的食材，都是他们自己出的，晚上送完最后一餐，将今天要吃的带回来就好。
偶尔是这边的，这边的他都记了账，到时候一起结，结完给南枝。
宋青煎好了鳕鱼和菜，饭也做好，带着食物送上门，放在那户人家的门口柜子里就好。
他们早起上学的时候会拿，东西搁好他才回去又睡了一觉。
把握着时间，在南枝之前起来，将仓库的破烂收拾了一下。
昨天南枝答应他，今天带他去卖破烂。
拿他练手
卖破烂的地方有些远, 他一个人不好弄，以往都是去看书的时候带一小部分, 顺道去卖，至少分为几趟才能运完。
后来南枝发现仓库里的废纸盒没了，都和他约好，满了就带去卖。
除了本身买快递余下的盒子，还有他在外面捡的，有时候上超市买菜，在垃圾桶旁边或者哪里看到了还算干净就带回来。
月月都能积累很大一堆, 这东西哪怕收拾过，捆绑好, 也还是垃圾，是脏的，但南枝依旧愿意用她的车，拉他的破烂。
偶尔下班早, 还会跟他一起捡, 一点都不怕脏，还买了捡垃圾的套装，手套和夹子，可以夹易拉罐和塑料瓶, 省得弯腰，从垃圾桶拿也方便。
宋青还在捆绑纸盒的时候, 南枝已经醒了, 他听到头顶开窗的动静。
没多久南枝从楼上下来, 已经洗漱好, 换好衣服，还记得和他的约定, 将他已经绑好的破烂先一一带去外面，然后推着他，浩浩荡荡出门。
一般卖破烂的时候俩人不在家里吃，因为南枝说，收拾这些太辛苦，要犒劳犒劳他俩。
所以他们会拿着买破烂的钱在外面吃。
浦新路那条线上，开车很快的，不到三分钟就到了地方，南枝先将宋青抱下来，然后携着破烂给大爷上秤卖钱。
卖过几次，心里大概有数，这次可以卖三四十块。
这个钱宋青也不拿的，都给她，然后她会用这个钱，带着他去吃吃喝喝，还给自己跟他一人一杯奶茶，将他整半个月的心血花掉，这个人还捧着奶茶，觉得她真好。
没说，但意思都表达在神色里，认识那么久，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钱都花在了自己身上，也是她主宰，想花哪花哪，所以她还蛮喜欢带他卖破烂的。
吃饱喝足就一起捡破烂。
老实说，她的精神压力很大很大，做的两份工作都需要不停地、不停地和人打交道。
这世上最累的活就是和人沟通，所以偶尔什么都不需要想，和宋青一起走走停停捡垃圾，对她来说很解压。
有时候还会在垃圾桶里拾到什么，比如有一次就捡到了花，还是完好的，他俩把包装拆了，花晒成干的，插.进电视机旁的瓷瓶里，感觉可有意思。
有时候就要做些看起来是在浪费时间，实际上能让自己开心，感觉有意义的事。
今天俩人也和平时一样，卖了破烂，吃了饭，喝了奶茶，还捡了一会儿垃圾才畅快回到小窝。
到家后宋青去做饭，给那家人，南枝则在一旁帮忙，给他洗个菜，拿较远一些他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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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取的碗碟，顺便观摩他做饭，试图偷学两招。
这家伙现在越做越熟练了，无论是处理食材，还是备菜、炒，都透着一股子老道。
虽说原来就会做饭，但花样没那么多，不停地学，不停地实践，现在随便报个菜名，不用看相关教材，直接就可以做出来。
很厉害，还很好吃。
说起这个，南枝想起来一件事。
一开始他提出跟菜的时候，雇主其实不太愿意。
雇主说自己家孩子挑食，请了好几个做饭阿姨，孩子都不怎么动，饿的又瘦又小一点都不像同龄人，所以这次俩人对做饭阿姨要求有点高。
宋青被拒绝之后也没有勉强，只是多了个爱好，每天都把俩人的饭菜拍下来发到朋友圈。
之前从来不发，后来早中午都有，也更卖力地学做饭。
他最大的优点是不嫌麻烦，全国各地的美食只要入他眼，或者她看过之后觉得好吃发给他，他都会按照上面的菜谱做。
国内的、国外的、其它地方的小吃都做，每天饭菜都很丰富，那段时间更甚。
给那俩个年轻夫妻馋的，最终还是妥协。
起初只是尝试一下，后来被美食折服，毕竟很多小吃在本地都尝不着，别的阿姨也不大愿意学，聘用他，不仅可以吃到，自己刷到什么美食，发给他，他也愿意做。
所以觉得他真的很不错，怕他觉得钱少不肯继续，现在已经涨到了3600一个月。
雇主说再干干，以后还会涨，还给他画大饼，说三个月后四五千，一年后五六千等等。
这笔钱自不用说，也都转给了她。
目前她账上有房租钱，规培钱，画画钱，再加上宋青的，七七八八也算进入小康生活。
南枝挺满足的，但有钱之后就开始有个毛病，上班越来越不爽，总想辞职，觉得那扣掉五险一金只有百八十块的钱不配让她受苦，还挨骂。
是的，她昨天又被骂了，给一个半昏迷的老人下食管，因为老人半昏半醒间挣扎了一下，她就被家属骂了。
家属觉得她笨，粗手粗脚的，换了她老师来，七年老护士，也还是挣扎的，因为这个本身就不好受。
后来护士长过来，下的时候老人挣扎的幅度小了点，她才恍惚觉察出自己的不足。
虽然老师说护士长做了几十年，多少有点刷子，她俩就是普遍水平，很正常的。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行，所以她买了食管，准备试一下，看怎么样避免弄疼病人。
*
宋青已经做好饭送了过去，现在在小客厅剪视频。
那户人家怕他弄的不干净，或者做事马虎，每顿饭都让他录下视频发给他们。
那些视频很长，占用手机空间，他本来想删掉的，后来突然想到，他能跟着那些美食主播练习做饭，那可不可以也跟博主一样，发视频到网上，积累到一定粉丝后，接广告赚钱？
就算赚不到钱，他看了一下，那些厂家也会送东西过来，让博主用产品，那些产品都不便宜。
他本身就有抖音号，发完之后在小红书等等各平台都发了一遍，还学了一下怎么赚钱。
有一种流量式的赚钱法子，比如把视频投放上去，根据浏览量换算成钱给他。
几个平台一开始都没什么人点击，后面连续不断的发，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视频后，官方开始给他投放流量，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有了几百块钱。
还接了一个空气炸锅的广告，商家把产品寄过来，让他出一期视频，出完根据流量给了几百块钱。
东西也没收回去，他现在还在用，挺好使的，又得了东西，又得了钱。
宋青边剪视频边看了一下各大账号，感觉差不多凑够一个整数后，都提了出来，转给南枝。
他自己用不到钱，给南枝他踏实一点。
刚转完，继续调整视频时速的时候，冷不防听到一声呕吐的声音。
他摁了暂停，仔细去听，不是他的错觉，确实有干呕的动静。
宋青从小客厅出来，瞧见了趴在洗手台上的南枝。
镜子里，她正拿着一根管子，伏着身子漱口。
宋青停下轮椅，问她，“你在干什么？”
南枝甩了甩手上的水，“在练习胃管。”
这东西是真的很难受，她一次都没有送下去过。
“昨天又被投诉了，想试试看怎么下不疼。”
宋青从镜子里看到了南枝红红的眼圈，默了片刻后，道：“你在我身上试吧，自己给自己试不了的。”
这个东西就像自己用小刀划自己，下不了手，如果可以的话，她在这里这么久，早就送进去了。
南枝蹙眉，看了看胃管，又看了看他，知道不好受，所以半响都没下定决心。
反倒是宋青转动轮椅挤进来，撸起袖子捧了水清洗自己，边洗边道：“你去小客厅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南枝顿了一下，被他推到外面，她踌躇片刻，到底还是依言去了小客厅，不过将手里的管子收了起来，换了个新的。
她没打算一次就练习好，所以买了几个。
给自己时不太正规，给宋青时将手套用上。
那边宋青也准备好后进了小客厅。
他知道一般情况下，在南枝那个科室，能用到胃管的不是特殊情况，就是重症病人，需要躺在床上，所以为了更好的模拟同样的场景，自己主动爬上了床，躺在南枝可以够着的地方。
刚盖好被子，南枝也戴好了手套，用专门的巾布擦了管道后，站在床边，指头轻颤，有些下不去手。
宋青自己拉了她的袖子，示意她来。
南枝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到底还是握着管道一头，矮下身子给他下。
起初也是不顺利的，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医院那些模拟人器材，练多少次都没事，真人难受时会做出一些本能地阻碍反应，看到对方煎熬，她也会忍不住顿下来，想等对方缓过来。
但这个东西吧，长痛不如短痛，有外物进来，会忍不住下咽，或者呕，一直这么还有可能会反食反酸，最好直接下去。
南枝一边想，一边下，宋青这个人很能忍，没有如那些患者一样暴跳如雷，一声不吭让她操作，她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没有过多担心失误被骂的风险，没多久还是被她送了进去。
宋青难受地闭了闭眼，长睫湿了些，有生理泪珠从眼角滑落。
管子下到最深处，南枝也松了一口气，确定到了胃部后，她如日常操作一样，打了些温水进去，完成‘喂食’过程后抽出来。
将医用器材收拾好，那边床上，宋青一只手捂着脖颈，指缝间喉结不断上下滑动，接连咽着口水，眼睛还闭着，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湿润。
南枝等他缓了缓才问他，“是什么感受？”
宋青眉头微蹙，“很难受，前面有点慢，后面有点快。”
南枝点了点头，将这个记下来。
宋青的钱
一次是实验不出什么的, 但这个东西对身体有些损伤，宋青本来就有些感冒, 说话声音微哑，上过之后更哑。
所以南枝没再给他送，回到楼上后拆了新的给自己又试了一次。
这次鼓足勇气，一鼓作气放了进去，真的很难受，干呕想吐，犯恶心, 但因为宋青那次经验，这次知道了不足之处, 刚下时动作快了些，会少受些罪，后面缓和，不疼, 就是难受。
下完确定抽出了胃液后打了些温水进去, 细细感受了一下，将不适记着，觉得没别的问题才拿出来。
刚弄完就吐了一回，那股子恶心感也伴随了很久, 晚上吃饭时东西刚咽下去，就有一种涌上来的错觉。
傍晚四点半, 要去上班那会儿还有些难受, 但她在楼上穿衣服的时候, 看到楼下宋青正在给两只猫添饭, 那股子不适感又退了下去，心情也阴转晴天。
自从一个月前她故意和猫告别用了很久, 只留了几秒用来抱他后，这家伙在这方面没少使心思。
她上晚班，瞧见她收拾好下来，就给猫儿开饭，新买的这款猫粮里面有冻干和小鱼儿，两只猫都很喜欢，一到饭点生怕晚了一步，埋头干饭可以干很久。
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的，自然也不会来送她，彼时只有他一个人送，她当然也只能抱他。
上白班时，就将自己床上的电热毯打开。
猫儿本来就偎人，熟悉之后更是恨不得时刻黏着人，老爱往人床上跑。
冬天换成了加绒的四件套，还都铺设了电热毯，两只猫更不喜欢自己的窝，非要和人睡。
南枝睡眠太差，晚上猫儿会闹来闹去，她和猫儿一起睡不好，宋青和她完全相反，就算半夜猫儿上蹿下跳，他也能无知无觉一觉到底。
有时候深夜楼上南枝都能听到楼下猫儿的动静，宋青听不到。
他睡着了就是真的睡着，不像她，每天不断的噩梦等等。
他也体热，不开电热毯，被窝里也暖烘烘的，所以现在猫儿都跟着他睡。
早上他出来后，两只猫就窝在他睡过的地方，他再开电热毯，温暖的床和冷冰冰的地砖，强烈的对比 ，没什么大事，猫儿自然不爱出来。
于是又只有他一个人送，然后一个人被抱。
她起晚了这家伙怕时间不够，还会早两分钟叫她，或者到点后故意大声干活，催促她。
到了下面，偶尔猫兴致来了跑出来，他瞧见就将轮椅停在中间，挡住猫的行进轨道，先上前抱抱。
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等着机会上门的人，恰恰相反，是个会主动把握机会，没有就自己创造，小心思一大把的人。
把小心思用在她身上，她生不生气，当然不会啦，并且她还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对方为了让她抱他，都使上三十六计了。
他那么努力，怎么忍心不抱他，南枝走过去，隔着厚实的衣服，紧紧抱了十几秒之后才放开他，道：“我去上班啦。”
宋青‘嗯’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到了门口。
南枝背好了包，包里压着沉甸甸的盒饭和烤奶，仔细闻还能嗅到水果的清香，不用看都知道，里面都是宋青满满地心意。
她到了门边，要出去前看了看宋青，再看看他旁边干饭的两只猫，以及整个越发有生活气息，已经能看出几分温馨的小窝，不太情愿。
人类为什么要去上班啊。
她内心咆哮。
要是都不用上班该多好啊。
都不用上班的话，世界就乱了，所以她也只是在心里发发牢骚而已，还是老老实实出门。
到了外面到底没忍住，感叹了一声，“真不想上班。”
*
屋内，声音虽小，但宋青还是听到了。
‘不想上班’这几个字不是南枝第一次嘀咕，每次要上班之前，和刚下班时，都会忍不住在他瞧不见或者离得远的地方小声叹息。
如果他听到动静回头，她又会强打起精神，一脸‘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宋青没出去上过什么班，就打过暑假工，不算正儿八经的工作。
没出社会之前对上班还有些憧憬，总觉得再怎么样也比那时候好，迫不及待想进入职场，看了南枝的状态和日常吐槽才知道，上班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整天挨骂，不自由，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医患关系，每每弄的身心疲惫。
南枝在家里时是活泼可爱的，出了门怨气比女鬼还大。
她最近眼睛红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再加上今天用自己做实验上胃管，应该是又在医院受了什么委屈。
宋青转动轮椅进了小客厅，继续剪视频，研究自己的小程序，想尽快赚钱。
让南枝可以放心全职。
南枝其实赚的不少，老家还有两套房子，一个月七八千的房租，即便如此，依旧不敢擅自辞职。
七八千看起来不少，其实只够她每个月吃喝花的，另外存不起来。
画画这个她说不稳定，会有瓶颈期，而且一直被骂，会对画画阴影越来越大，大到不敢轻易动笔。
她有时候都感觉自己脑子不好使了，创意和灵感也越来越少，不及以前灵活。
再这样下去，迟早路越走越窄，蹦跶不起来，所以不敢全职画画。
护士虽说累点，但好歹是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可以干到退休，稳定，踏实一点。
她也没有存款，又属于陀螺一样的人，抽一下动一下，不抽不动，简单点说，自律不起来，吃全职饭她说会饿死。
所以哪怕再讨厌上班，也日日强撑着去，每天精神气都像是被榨干了似的，出门蔫蔫的，回来也是，要花很久才能恢复活力。
如果有足够多的存款的话，应该就不会这样了。
宋青将这几天积累的视频一一加了字幕，调快了速度就算剪完，上传到他自己制作的小程序上。
这个小程序可以同时接管好几个账号，基本国内的短视频软件大大小小平台他都有号，然后通过小程序接管后定点定时上传。
省了一个个爬账号的时间。
短视频也就这点好，可以广撒网，不用局限在哪个地方。
部分平台已经达到了上橱窗的条件，他忍痛交了押金，自己手动登账号开橱窗，能赚一点是一点。
押金以后会退的。
他还翻墙去了国外，各大平台也上传了一份。
国内翻墙出去比较麻烦，需要梯子，属于国际网络之后才能用他的小程序接管账号上传。
那边相关教学也很少，各方面条件又卡的很死，取钱更是麻烦中的麻烦，他管理的没有国内的勤快，但到了收网的时候发现国外账号比国内赚钱。
可能是信息差异，也有可能是更新稳定加勤快，但他还是觉得运气占了很大比例。
做之前他搜了很多教学，大多数人都是起不来的，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反正视频已经剪了就是上传一下，再研究研究赚钱赛道。
没想到收益还行，就是取钱花了很久，前阵子就在搞这个，过了这么久才终于有到账的消息。
在账户里也就几百块，但是换算成人民币后大几千。
这笔钱他当然也都转给了南枝。
顺便算了算这一个多月大概赚到的钱，决定掐掉一个兼职，空出时间学编程，和陪她。
他现在的时间塞的太满，和她在一起时手里也要做活，不是打围巾看书，就是给别人补课，打扰她画画。
还有一个原因，南枝以前很喜欢时不时出去吃一顿，她朋友圈没有设置限制，只要用点心就能看得出来，隔三差五还会去附近的演唱会、漫展、画展一趟，或者去玩，现在每次提议出去，都会发现和他的时间相撞。
一个人她就不太想出去，吃的有外卖就喊外卖，没有只能在家里筹备，其它玩的就无法了。
受到限制太多，许多乐趣无法施展，长此以往不利于她养病。
她那个心理疾病需要人陪伴。
所以兼职要做，但不能是时间固定的，要换成自由向的，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陪她出去玩。
宋青决定掐掉的是做饭，这个活不累，就是给自己做饭的时候顺道多做一点就好，早上早起做小孩辅食，顺便他自己吃的。
如果他一个人的话，兴许还会再接几个类似的单子，多赚一点钱，但和南枝一起这份工作就不太行，所以掐掉。
他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就跟那边说了，对方愿意加钱，他也没肯，商量过什么时候结束工作后，他放下手机，开始上小程序，翻看一下有没有售后问题。
有，但是少，因为现在使用的人数还不多。他做了个活动，拉人来用可以免费使用一个月，拉两个人两个月，以此类推。
这活动还是有用的，虽然钱没涨多少，但是人数多了。
他又趁机上了个小程序，是脏话屏蔽软件。
只要授权给这个软件，就能在使用别的软件时，受到脏话屏蔽软件的保护。
其实是想做禁止说脏话的人回复自己的软件，比如上网冲浪和人起冲突，骂不过人家，打开禁止别人回复的功能后，别人的消息就发不过来。
后来发现太难了，他还算是个新人，能做出脏话屏蔽软件已经很不容易。
不过他有个记录对方脏话，自动回复给对方的功能。
对方骂什么，就回什么，他自己找了些非常有争议的话题试了一下，对面十个有九个气死，所以也不算完全无攻击力，只能任别人骂，自己掩耳盗铃不看就等于没骂，有攻有防，一点不憋屈。
这个软件和第一个是捆绑的，做了广告在首页页面上，有需要的人自己会下载。
定的价格也很低，两块钱，还跟旧程序一样，拉人可以免费用一个月，拉几个人免费几个月。
两块钱，很多人都觉得不值当拉人，直接买的，自己试用好使的话就会推荐给别人。
头一个软件就是这么做起来的，一开始只是在相关的视频下做广告，后来就是人推人圈子里辅助使用。
希望脏话屏蔽软件也能做起来，他感觉希望还是很大的。
现在的人戾气越来越重，在网上匿名发泄，什么话都敢说，带脏的，不带的，冷嘲热讽的，换成字母的，谐音字，哪句话说错就会和他们对上，有这个保护至少眼不见清静，心理不会受到伤害。
开了自动回复模式还能同样的话送给对方，攻击别人，没受委屈。
这个软件的初衷其实是为了保护南枝，但他感觉，其他需要的人也会很多。
宋青将该做的都做完，正好到了补课时间。
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固定三个小时，周六周末全天，这份工作也是他想掐掉的。
一开始他是打算等小程序和视频的收益上来之后再做打算，但他感觉南枝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所以小程序和视频的钱都还不算稳定，已经辞了一个，这一个也早早另外找了替换的。
现在补的是小学，所以价格低，他重新接了一个，补的是高中，一个小时三百，一对一，地点随意，一周六个小时。
是小巷子里的奶奶介绍的，奶奶的女儿是相关机构，有这方面的人脉。
早就对接好，今天是他给这家人补课的最后一天，寇口裙肆二22无酒姨四七追肉文补番车文结算的时候这家人找借口扣了一点钱，说是给的时间不够，没有找到下一个补课的人。
宋青没跟对方纠缠，拿到钱后继续存到南枝账号。
然后检查其它工作，确定没有遗漏才去核对代码，反复实验新软件，拆解别的前辈软件，时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夜里近两点。
南枝就快下班了。
她上夜班时回来就只想睡觉，所以宋青提前煮好了饭，下了几个荷包蛋，一点海带，做海带汤。
弄好放在餐桌上等着她归家，期间和平时一样，忍不住朝二楼楼梯看去。
家里他哪都去过，只有二楼没有。
一楼卫生早早就做好了，依照南枝平时的习惯，他感觉二楼会很乱，但很可惜，他上不去。
*
两点钟，南枝已经下班，鉴于大家都会上夜班，今天你拖班，明天我也拖，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大家都商量好，到时间手里的活一交就可以下班。
南枝今天也很准时，就是又受了气，心情不太好。
但是换衣服的时候发现手机有短信，打开看了看，是转账的记录，又多了两笔钱，一笔一千多，一笔三四千，这钱不用说肯定是宋青的。
每次宋青的钱一到账，就跟捡来的似的，得了大便宜一样，让她心情骤然变好。
南枝大衣一披，挂好了包，收了手机就往家里赶，路上顺便用宋青的钱买了两份饮料，边喝边想。
这个钱来的可太及时的，坏情绪荡然无存。
更了解了
夜里两点出头,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南枝也没在外面逗留, 主要对于宋青怎么这么快又赚到钱表示很好奇，所以匆匆就往家里赶，指纹锁刚有动静，立刻将门拉开。
或许是打开的速度太快，恰好叫她捕捉到宋青面向着楼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南枝从门缝里挤进去，边换鞋边问：“我今天又收到了两笔账, 都是你转的吗？”
其实是三笔，下午时有一笔, 只不过当时她也在，闲了后直接问他，他说是短视频赚的钱。
这个南枝还真不知道，事实上他很多兼职都是钱到手, 问才晓得的。
他瞒得还挺紧, 或者说觉得不赚钱的时候没必要告诉她，那会儿说了她容易有什么期待，结果没搞好会失望。
只有赚钱打给她后，她问才交代。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闷葫芦一样，不问不讲, 优点是, 问的话就全部告诉她。
下午那笔钱前因是做饭的时候雇主要求拍视频, 怕他往菜里吐口水做手脚等等。
这个有很多案例, 不是给自己做饭就不会那么上心，什么抹布水, 偷吃把喜欢的咬掉，不喜欢的留给客户，肉啊菜啊不洗等等，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们家是妥妥可以请得起阿姨的，但是这么多年爸妈都没有找过，就是知道没几个阿姨会真心对待雇主。
厨房监控一装，洗碗的钢丝球擦地擦水龙头，然后再洗碗，擦桌子的抹布擦电饭煲等等，稍微提个要求，不满还会用顾客的牙刷刷马桶。
之前家里请的时候被爸妈抓过，俩人以前是医生，本身就有点洁癖，压根受不了，后来就自己做饭，无论生意做得多大都是。
所以这个要求是可以理解的，就是麻烦了点，没想到这也可以用来赚钱。
她问了账号，宋青也给她看，原本以为就是普普通通发个视频，没想到弄的还挺专业。
有专门的剪辑和配字，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再加上他做活细致、场景、灯光等等布置的也很精致，打眼一瞧很是赏心悦目。
观的时候不自觉心生羡慕，憧憬，想像他一样，做只看就知道好吃的美食，还干净漂亮。
总之很吸引人，一点都不输给专门做这些的，她自己都关注了。
就算不认识，她看到也会关注的程度。
内容好，起号也快，已经有小万的粉，但他没有自己的商品，不卖东西，也舍不得交押金开橱窗，所以只能接广告，加入中视频流量换钱。
南枝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看了一下，终于舍得开橱窗了。
钱肯定用的是她给的。宋青会把所有赚到的都给她，但怕他那边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南枝每个月会给他转一千块。
这个钱除了买菜等等他基本不会用的，到月底再还回来，一千过去能回来七八百。
买菜有时候她买，有时候直接网上下单送过来，所以他那边花的不多，偶尔什么兼职结账，一起转过来，一千给他，变成一千三五回来，叫人感觉神奇。
其实他俩的这个模式，处处都让她感觉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一样，还蛮惊喜的。
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似的，时不时会来一出。
每次她感觉这个月花得有点多，要节约一点了，他那边就会打钱过来。
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不用节俭，这边有钱。
怎么能不欣喜呢。
“嗯。”宋青推动轮椅朝这边来，“一笔是短视频海外账号的钱，终于取出来了，还有一笔是这周补课的结款。”
补课是一周一结的。
顿了一下，他将自己最近的计划也告诉了她，到月底就不接做饭的活，补课也改为了一周六个小时，其它时间都是自由的。
以后可以想出去就出去，不想就缩在家里，布置家。
南枝第一反应是这个，这对她来说当然又是个惊喜，钱和时间一起，双喜临门。
她换好了鞋，挂好了包，噔噔几步跑过去，没有浅浅一抱，而是将宋青从轮椅里带出来，抵在墙上拥了很久，加深这个抱抱，表达她的喜悦。
干得漂亮，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她每次这么抱都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宋青和她身子挨着身子，她的脑袋抵在他脖间，瞧不见神色，所以无法判断这次是不是，但不妨碍他和以前一样，轻轻地，虚虚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这句话也是在对他自己说，再努力努力，日子会更好的。
南枝小小地‘嗯’了一声，相信他的话，也信以后会越来越好，所以情绪收拾的很快，放开宋青后，推着他的轮椅进了屋，还不忘问他，“你刚刚在看什么？”
宋青一顿，没来得及回答，南枝又问，“你想上去看看吗？”
宋青迟疑了一瞬，感觉有点难，刚要拒绝，就见南枝将外衣脱下后往沙发一丢，撸起袖子道：“我抱你上去看看。”
完全不给他考虑和回绝的时间，直接推着他的轮椅到了楼梯口后，将他带出来，先抵在墙根调整了一下姿势，往上了一些，之后抱着他踩上楼梯，朝二楼去。
她决定并且正在做的事，宋青没再给她增添负担，安静下来，任她抱到楼梯中间的拐角处，抵着墙休息了一会儿后又继续。
没多久还真叫她抱到了二楼。
二楼没开灯，很黑，隐隐还有一些阴凉，不知道是天气变化，还是怎么回事，本能让他感觉没有一楼暖和。
她那么喜欢温暖的人，住在这里，心理怎么会不出问题呢。
也难怪她平时更喜欢待在一楼，到睡觉时间才会上去，二楼太过冷清了些。
灯打开才好了一些。
南枝在抱他，空不出手，灯是宋青开的，门也是。
俩人刚进去，两只猫已经先他们一步窜进深处。
宋青目光追随着它们，看到了二楼南枝住的地方全貌。
很大，用玻璃隔开了几层，入户门后是一个类似于小客厅的地方，有沙发也有书架和电脑桌，电脑桌前都是她画画会用到的工具。
平板、笔记本、电脑等等，电脑屏有两个，一个横的，一个竖的。
沙发和电脑椅上不出所料有些乱，丢了些脏衣服上去。
到了这里，南枝已经有些抱不动他，所以将他暂时放在沙发上，她自己也起不来，压在他身上一下。
冬天穿得厚，什么都接触不到，所以无所谓。
过了一会儿，她休息够了才继续抱着他，往里面走，过了小客厅一样的地方，里面才是卧室，也不小，床放在靠窗的位置，里面有衣柜还有洗手间。
搁置东西不少，也不见小，只是除了床没有其它落座的地方，南枝将他放在了床上。
用的被单是之前看到的，她画出来的那套。
画上‘他’穿着华丽漂亮的裙子，躺在床上，露出整个后背和肩头，一个卷头发，发尾有些金色的小女孩扯着背带，给‘他’系背带。
场景莫名重合，只不过从系背带变成了抱他，他也从背面变成了正面，并且穿戴整齐。
南枝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幕，人在他身上，嘻嘻笑了声。
过了一会儿才聚起力量，再度将他抱起，走到窗边 ，叫他拉开帘子，看外面。
她这个地方和楼下有些不一样，占地有赠送面积，赠送面积的下面是通道，不小的，所以上面也是，能看到的景色也多了些。
比如在楼下洗衣房时，只能看到对面公园的一小半景色，但是在她卧室，可以完全看到，连湖都是。
湖的四周亮了很多灯光，楼像城堡一样，很漂亮。
南枝有些恐高，所以玻璃四周围了层栏杆，以前没有的，是他住进来后才另外添置的。
南枝说之前没空，好不容易才休息加装的。
现在他趴在这层栏杆上，被南枝抱着看外面的景色，领略城市的繁华。
南枝抱累了就给他放在床上，她的床，女孩子睡的，但一点都不嫌弃他，任他躺在上面。
太累还会和他并排躺在一起，脑袋抵着脑袋，手高高举在空中，甩了甩，回了血，有了劲后继续抱着他，去对面。
二楼是个‘凹’字型，南枝在左边住，右边还有。
到了那边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排排的衣架，和大理石的台面。
南枝说这房子的主人以前很有钱，单身一个人住，所以只建了一个房间，这边是用来装衣服和包包饰品的，简称衣帽间。
她没那么多衣服，包包和饰品也少，卧室那个衣柜就能装完，所以这个房间一直空了下来。
对面一直有个空房间，对着她的那边还是全部玻璃装的，哪怕有帘子遮着，每日看着黑乎乎的一片，也不利于她养病。
这一趟没有白跑，他对南枝更了解了些。
这咋办啊
二楼逛完, 南枝带他下来吃饭时，开玩笑似的问他, 如果把‘凹’下面相连的地方找个角落将隔板切掉一块装上电梯，然后她对面那个空荡荡的衣帽间收拾收拾，给他住，他愿不愿意。
宋青没有丝毫迟疑，几乎立刻答道：“愿意。”
回得太快，倒是叫南枝愣了一下，片刻后加了一句, “用你的阳气镇宅子。”
奶奶很早之前就告诉过她，她自己也是做画的, 有时候画古代的服饰，多少要了解了解那时候的朝代，所以知道。
古时候的达官贵人哪怕再有钱，吃的喝的再奢侈, 房间都很小, 因为太大的屋子一个人的阳气镇不住。
会泄气，太大在看不见的角落还容易藏些秽物。
那些大老爷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一个身子骨本身不太好，心理还不太健康的人。
很早之前就在考虑将宋青挪到上面去。
多一个人, 每天进进出出的会好很多。
但他有个很大的问题，必须装电梯才行, 装电梯她看过, 又要大几万。
这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她还是决定先给宋青装假肢, 那个迫在眉睫，只不过因为约的师傅比较忙, 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而已。
她也不清楚具体多少钱，要根据实际定制时算钱，所以现在攒的存款不敢乱花。
先把他的事搞定，再折腾电梯的事。
“好。”宋青端着碗，回答的很诚恳。
南枝：“……”
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她不算什么性格特别恶劣的人，平时都没少欺负他，一生气、俩人一闹别扭就用他的钱给自己买东西。
他已经攒了很多了，但她告诉他才五六千，剩下都被她花了，他也不核对，点点头说知道了。
俩人每次外出，南枝都不肯花自己的钱，让他一个月才一千块的人付款。
他那一千块钱少的小几百除了买菜之外，基本都是她花的。
这么欺负他，他还是老样子。
对自己抠门至极，连块肥皂都不舍得买，什么用的都是她剩的，但她要花他的钱，花多少他都老实本分付款。
一起逛超市，她抱个大娃娃，对他来说华而不实的，他都不吭声。
这样的人，但凡换个人，会被人家吃的骨头渣都不剩吧？
所以只能在她这里，不能流出去给别人欺负。
“以后再说吧，最近没什么想法。”
南枝说完，将海带蛋汤干完，又跟他一人一半，啃了个热苹果才去睡。
等她那边没了动静，宋青才将一楼的灯都关上，没睡，继续处理新软件测试。
新软件上的有点急，他有点担心不好用，还有些bug需要修。
夜里三点多，他才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推动轮椅轻手轻脚去洗漱，上床之前照例拿了药片，不一样的是，这次水不烫，是温的，他也没喝那么急，但药下肚，依旧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状况。
宋青倒在床上，不忘伸出一只手将药片丢了。
经过这次实验，他已经十分确定，就是药片的原因。
南枝说的不错，别的过期没关系，唯独药不行，还真是。
下次药过期再也不喝了。
宋青闭上眼，昏昏睡去。
*
第二天大概早上九点钟的时候，南枝神奇地精精神神醒来，时间还早，宋青清晨忙完第二次睡去，怕吵醒他，所以她没下去，赖在床上看宋青的账号。
他做事效率真的很高，只要想就去做，然后研究相关的，学习。有评论说他配音不好听，他这种环境和布局更适合沉浸式做饭，他主打一个听劝，当真不再配系统的机械音，只加了字幕。
俩人有时候会在阳台桌子上吃饭，后面是他种的菜，他平时炒菜用的配料都是这里摘的，有人说想看他摘菜的过程，感觉会很治愈，他也当真都将这段加进去。
或许是自己没有吧，就格外羡慕别人将菜养的很好，吃自己种的菜之类的，南枝自己也是，在他没来之前关注了很多很多类似的博主，一翻各平台，除了画画，好几百都是这类博主的账号。
身在这样一个复杂、压抑、又苦逼的社会，真的很需要看一看类似的视频治愈一下自己。
她翻了翻，账号下很多留言都说好喜欢，好向往，请教他如何将菜养起来，不会有小飞虫吗？
没有的，因为他会将草拔了烧成灰覆在土的表面，这样就不会长虫，底下埋了东西，营养也够，所以养的格外茂盛。
时节短的一茬一茬的长。
封在窗户内，温度没有室外的低，所以即便是现在，也都是绿叶，偶尔还会有花开。
往年都没有的，所以真的就是他养得好。
他这种养花种菜做饭收拾屋子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生活也是南枝羡慕的，但她看了一下，很多人都羡慕她。
不少人说，真想住进这样的屋子。
和这样的人住会很幸福吧。
好想成为女主人。
他还会给女主人炖银耳汤哎，女主人说想喝烤奶，他也做的。
南枝没出现在他视频里过，但声音出现过，大多数他做饭的时候，她都在的，偶尔还是她拍的。
但她真的以为是给那家人的视频，所以没有多想，没想到他悄摸着养了那么多账号，还做起来几个可以赚钱了。
意外之喜，她也意外发现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别人十分羡艳、称之为梦寐以求的了。
她在医院里说有人给自己做饭收拾屋子，赚钱都给自己，别人都不信，说她吹的。
所以现在的日子真的很幸福，不要再老是想些不开心的事。
南枝的自我调节是有用的，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心里也有数，至少可以管三五天心情不会太差。
遇到什么诸如病房病人晚上睡前贴动物图案面膜，把另一个病人吓得尖叫，另一个病人投诉她，监管不到位，没提醒贴动物图案面膜的人大晚上不能戴这个玩意儿，容易吓到人。
总是倒霉的人是她，但她也有了另外调节的小法子。
空闲的时间就将手机调至响铃模式，然后听手机到账的声音。
支付宝到账——两元。
支付宝到账——七元。
微信收款——零点九元。
宋青的小程序所有的收款方都是她，支付宝是，微信也是，连银.行卡都是。
七元那个是包季的，还有包半年的，九点九元，一年是十六点八块。
零点九元是看了广告之后的优惠价。
广告是他下一个软件的预告。
他真的好聪明。
不得不说，这个声音也真的很治愈。
但凡心情不好，听一听没多久抑郁情绪一扫而空，继续精精神神上班。
除非遇到很大的事情，一般的事件已经无法影响到她。
十一月底，宋青的做饭兼职就快要结束，她也马上要休息了，南枝心里祈祷，在这之前不要出什么事，让她顺顺当当出去玩。
怕什么来什么，在她值夜的最后一天，还是遇到了事。
依旧是上次那个插胃管的病人，年纪大，再加上糖尿病，伤口一直不好，住到现在还是需要重点监护的病人。
上了胃管还要上尿管。
本来这活不该是她的，但基本给这个病人操作的护士都被骂过，他们护士长换纱布时也没能幸免，吵了很久。
现在大家都推卸，不愿意去这个病床，白天的事没做完，落到了她身上。
她上胃管的时候被骂过，上尿管的时候依旧是，还被认了出来，骂了又骂，她本来就在规培实习期，这种操作能上手的机会不多，家属难缠，情绪激动，她有点担心动手，只想尽快结束，结果拔出了几滴血。
耳边不可避免又是一顿轰炸，到了晚上下班南枝还觉得不断有嗡嗡的声音。
她自己也被吓到了，倒不是那几滴血，拔尿管的时候出一点血是正常的，她的压力来自不能理解家属，最主要的是，上一次她还能回去练练，这一次……
病人是个男的。
唉唉唉唉
宋青的第二个软件已经通过了审核, 开始有人陆陆续续下载，在线人数达到数千, 但目前很多人还处于试用阶段，暂时看不出结果。
新软件有三天的试用期，从上架到安卓和百度，到现在正好是第三天。
十二点一过，第一批下载的人就要包月才能继续使用。
宋青特意看了一下，在线人数还是很多，并且持续增长, 但收款方不是他，是南枝, 而且没买VIP只要不卸载，就算在线人数，所以他也不知道第一批有没有人花钱购买服务，有多少人也是未知数。
只知道这三天试用期内运营维护问题很多。
他原本以为会跟第一个软件一样, 很清闲, 所以做好了做饭的活辞退后，每周多接几个小时的补课，现在的补课还是很划算的，一个小时三百块, 一周加两个小时，一个月就是两千多。
还没来得及, 就被不断反馈而来的维护问题绊住了手脚。每天都有很多人联系他, 说用了脏话屏蔽软件后还是被骂。
截图发来, 这个客户和另一个人对骂, 对方发现这个客户使用外挂后，换了个方式, 在脏话的中间加了别的字，所以还是发了过来。
宋青安抚了客户后，将这则加入数据内，中间加了字的，两边联合起来是脏话也在屏蔽范围内。
但很快又有人反馈，说对方正常的言语被屏蔽，屏蔽过度等等。
他只得调整，反反复复寻找折中的办法，这几天每天忙到清晨五六点，偶尔七八点。
好在做饭的活已经结束，南枝最近也一直都是晚班，有时候晚班和下夜一起上，晚上五点上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在攒休息。
白天至少下午两三点、三四点才醒，他跟着南枝，也不用再早起，每天一觉到下午两三点，三四点。
作息越来越不规律。
有时候忙完会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瘦是瘦了点，营养不良，但身体一直很好，跟南枝的作息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本身就体弱、精神状态也不好的南枝。
她有时候上完夜班加下夜，白天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还会被叫去开会，一开几个小时。
天天步数都要一万起，时常两万多，身体透支严重。
要尽快赚钱，让她可以早一点放心辞职。
作息也要调整，他和南枝一起。
南枝一天夜班加下夜，一天夜班，今天是夜班，两点下班，宋青看时间差不多，刚要去做饭，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是南枝发来的，说她今天在外面吃，晚一点回来，不用等她。
宋青微顿，知道她这个人有个奇怪的观念，就是一定要有福同享，如果家里还有另一个人，但凡出门或者做什么，就一定要拉上那个人。
她觉得出门玩或者吃好吃的是在享受，要和另一个人分享，没有约他一道出去，多半是又出了事，自己找地方疏解糟糕的情绪，要缓很久才能调整过来，然后眼圈红红的，佯装没哭没事才回来。
宋青迟疑片刻后，打开了南枝的小号，想看看她那边又发生了什么。
南枝很多账号都是公用的，不特意发私生活都会被各种放大镜似的扒拉，一些私底下的事和话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要不然估计会被人肉，所以注册了小号。
小号是专门放飞自我到处浪，顺便追别的太太，疯狂表白她们用的，当然也包括吐槽私生活。
他知道是因为南枝平时留下足迹的用小号，不留的用大号，大号碰到好玩的会转发给他，或者翻转平板和手机直接给他看，有时候切错号，自然而然就知晓了。
宋青先从昨天没看过的内容开始观的，略过了她转发的抽奖，和一些社会新闻，包括她圈别的劳斯，大段大段的表白，在翻了十几条后，到了最新动态。
【真的心疼老人吗？真的心疼就不会在操作的时候不停的不停的骂了，谁受得了啊，脾气大的当场衣服一脱就要干架。】
【一点都不听人说，讲了上次的胃管本身难受，抵抗是正常的，还在骂，说推卸责任。】
【解释了带超过一天的尿管，尿管和尿.道黏膜摩擦出血很正常，还是不听，和老师嘴皮子都磨破了，医生说也不听，要不是有个一米九五的男护士在，估计还要动手，真崩溃。】
【年纪大加糖尿病，伤口不好，还要住一段时间，我马上就要转班了，到时候估计都是我操作，什么人间疾苦啊，已经预感每天被骂了。】
【就是有这种不明事理还觉得自己超懂超心疼自己家人、平时没见怎么尽孝，有外人在就演，实际上连病人尿袋都嫌脏，不肯换，每天骗我们护士换的家属在，才混不下去的，天天都想辞职。】
【哭死，能熬下去的都是勇士。】
【怎么办怎么办啊，下次出血肯定更严重，又要赖我了。】
宋青大概捋了一下，南枝最近遇到个需要长期住院的患者，病人家属很难缠，她在给病人换胃管的时候被骂被投诉，换尿管的时候连上次的也一起骂了，解释也不听，还在操作的时候骂。
并且以后可能都是她换胃管和尿管。
换胃管被骂导致她对自己不自信，拿自己练习，换尿管……
胃管那个其实主要是难受，想一下不要说把管子插.进胃里，但凡手指头稍微接触一下喉咙附近都会忍不住干呕，他一个健康的人明知要配合，都会在操作的时候控制不住咬管子，不想下，更何况一个半昏半醒有意识的病人。
肯定会挣扎乱动的，南枝说这种病人上管子需要人摁着，家属不忍心，没用力，才会导致过程煎熬，好不容易过了咽喉那一关结果被病人挣脱管子，更遭罪。
但他们不会这么想的，不会觉得自己有半点问题，都把责任怪在别人头上，她不仅挨了骂还要被投诉扣钱，事后被医院压迫给家属道歉。
规培实习期，扣掉五险一金后本来就只有一百多的工资，每个月扣啊扣的，不倒贴就好了，一分工资都别想要。
这么个生态环境和工资待遇，不知道医院是怎么有勇气全然不分青红皂白一点都不护着自己员工帮无理取闹家属的。
也就是因为有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管理层在，这个职业的出逃率才会那么高，很多专业人员宁愿去开滴滴、跑外卖，端盘子都不愿意做本专业。
宋青只是个旁观者，每天听着她的日常也觉得窒息。
还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去淌出经验来。
辞职了她
宋青收起手机, 踌躇许久后先去做饭，炖了她最近一直惦记的羊肉, 这个天喝羊肉汤暖胃。
肉下锅，他才去小客厅，拿了桌上的立式小镜子，和修眉刀进了洗手间。
小镜子和修眉刀都是南枝买化妆品的时候送的，她已经有好多，用不上给了他。
镜子这个不必说，日常需要的, 修眉刀和刮胡刀有点像，他现在还没有胡子, 想着以后大概率会长，所以留着备用，没来得及拿来刮胡子，先做了别的用途。
也可以不做, 但他不的话, 那个人可能是南枝，所以他还是决定由自己来。
他是一个男孩子，比较无所谓些。
宋青第一次用修眉刀，胡子都没刮过的人笨手笨脚, 失误割到了自己，流了很多血。
他自己用纸巾擦了擦, 检查过伤口, 发现不算太大就干脆没管, 清理干净, 洗了手后出来。
在里面耗的时间有点久，到了外面一看, 厨房的羊肉已经快炖好，水开频繁顶盖。
他挪过去，将中火改成了小火，顺便拍了照发给南枝。
*
南枝其实已经到了家附近，但没有上去，在公寓不远处的公园河边打水漂。
这么晚了，公园什么玩的都没有，只能做些小时候经常干的事乐呵乐呵，逗自己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身体和精神是分开的一样，每次难过了，她就会做些什么试图让自己开心。
像是在哄自己一样。
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跟自己说话。
看，我都带你出来玩了，所以不要难过了。
没什么的，只是被骂两句而已，又没有少块肉。
劝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求生欲真的蛮强的，还会自己安慰自己。
自己也真的很难哄，好话说尽了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感觉并没有多少开心，但看起来已经不像遭受打击的样子，所以她收拾收拾打算回家。
一些太坏的情绪她不想带回去，让宋青也跟着不好受。
坏情绪是会影响其他人的，宋青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她不想让他跟自己似的，变得消极。
南枝边走边想。
她其实有时候挺羡慕宋青的，他好像没有内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她以为做饭那个活已经足够不错了，他轻而易举辞掉，把精力投放在短视频上。
在她觉得补课也很好的时候，他也辞了另外找了份教高中生的活，变得更好。
而她还在纠结一份让她身心疲惫的工作，辞职，变化，未知，让她恐慌，难以做出抉择。
也许应该学他，果断一把，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工作就干脆舍弃。
南枝从河边上来，刚要拐入大道，突然听到旁边有些动静，她后退几步，凑过去看了看，是个老奶奶，在捡一个塑料瓶。
塑料瓶卡在树枝和树枝之间的缝隙里，老奶奶身子骨软不下来，拿不到，急得跺脚。
南枝主动过去帮忙，她年轻，身子一矮，已经钻了进去。
但塑料瓶的位置有些深，越是靠近里面，树杈子越多，将她的衣服都勾起了丝，南枝感觉到阻力，也看到了被挂住的地方，但没有怜惜它，用力一拽，到底还是进了深处，将塑料瓶拿了出来，交给老奶奶。
老奶奶拿到瓶子，尽管只能卖一毛钱，但情绪还是很激动，一个劲的感谢她。
和老奶奶告别后，南枝边拍着衣摆黏上的枯叶，边想。
她耗了将近半个多小时，也没能将自己逗好，但是给别人哄得挺开心的。
也算不虚此行吧。
南枝到了楼下后朝自己的楼层看去，窗户口不出所料还亮着灯，宋青没有听话去睡，估计是在等她。
这也是她没敢太晚回去的原因，有预感他会等。
他这个人吧，这方面特别固执，一定要跟着她的作息，她几点上班就提前一点打理好一切，下班自然也是，坚持做好饭等她吃饱去睡才去干自己的事。
中世纪管家都做不到这么面面俱到吧。
或许就是因为太好了，才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他，自己跑去外面消化。
辞职不干，宋青那边也会轻松许多吧。
南枝进了电梯，摁了自己的楼层。上楼需要一段时间，她觉得无聊，趁着空掏出手机，看到顶部消息提醒，点进去，跳转到了和宋青的聊天页面。
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他轮椅上，凑到他镜头前的两只猫，耸着鼻子，眼睛睁得圆圆的，瞳子黑亮，漂亮又可爱。
说起这个，她觉得它们应该是遗传了宋青，宋青面向着她的时候，眼睛也是睁的圆圆的，瞳孔黑黝黝的，有些呆，但可爱。
他面向外人时，又是不一样的，会显得稍微聪明一些，冷漠一点。
南枝靠在电梯一角，心说难怪我那么喜欢他，原来他对别人时和对我时是两个样子啊。
南枝继续往上翻，看到了这家伙撒谎，说他想吃点好的，最近太素了，所以早早炖了羊肉，在她消息发来之前。
南枝仔细看了看菜，哪有一样他喜欢的，都是她爱的，除了羊肉还有烤的橘子和羊奶。
往常晚上做饭分量都很少，怕吃多了变肥，今天满满一锅的羊肉，橘子和羊奶也不少。
橘子捣碎兑上羊奶喝很香，她喜欢，但灌多了起夜勤，南枝本来睡眠就不好，稍微多沾点一夜至少三五趟，宋青知道，所以大晚上的就算她嚷嚷着要，宋青也不做多，最多一点点，过个瘾而已，今天那个量是想让她喝个痛快啊。
应该是相处的久了，大概感知到她不对劲，想用美食治愈她。
南枝低头，看了看衣服，她在外面为了哄老奶奶，将自己的衣摆扯坏也给她捡了瓶子，也有人为了我，花了些心思。
说没有感触是假的，大概就像大冬天又是风又是雪的，唰唰往衣兜里灌，试图冻死她，但她心口捂了热水袋，不仅确保她死不了，暖意还从胸口散到五脏六腑和四肢，叫她整个人都活鲜了些。
南枝脚下不自觉加紧，快速过了楼道，摁了指纹进屋。
家里一直没开暖气，但窗户封了两道，屋里气温比外面高了近十度的样子。
这段时间也不断改造再改造，把冷冰冰看着不顺眼的地方和东西能换的几乎都换了，再加上有人和猫日夜窝家、活动，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给她一种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
一进门，也是一股子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
南枝在心里感叹。
怪不得我越来越爱回家，这样的家不可能不爱。
其实最主要的是……
南枝看向不远处的人和猫。
今天人和猫也非常恰好的就在入户门口做事。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多回。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恰好，经常就不是了，这家伙一直都在门边晃荡。
南枝突然想起奶奶，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养了一只猫，每次开门，猫儿也都在入户柜上等着她。
一开始她以为是巧合，安装了监控后发现这只猫只要不是在玩在睡，就在入户门口等着她。
宋青是吗？
就算不是，也差不多吧，反正每次开门都能恰到好处看到他。
他其实很忙的，忙着给人补课，做视频，做软件，学习，做手工，哪那么多时间闲在客厅、入户柜口扫灰。
那柜子是光面的，被他折腾的都快能反光照人了。
反正南枝就当做是在等她，就算是假的，此刻也能暖一暖她，让她不要那么钻牛角尖，其实是有人在乎她的。
南枝脱了外衣，背包挂好，刚要去抱宋青，一抬手才发现掌心是脏的，捡石头捡的。
她半途改道去了洗手间外的干区，先洗手，身后宋青跟个小尾巴似的，堵在不远处，等着她出来。
南枝倒也想快点，突然来了急事，又进了洗手间。
好了丢纸的时候扔偏了些，她暂时没管，收拾完自己才找了夹子，往里摁，不知道是不是使的力气大了些，意外压开了其它纸巾，露出下面的一抹鲜红。？
南枝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大姨妈，所以她敢肯定，跟自己无关。
是宋青的血，他受伤了？
如果是他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南枝本能地用夹子翻了翻，果然在下面看到更多鲜红。
这家伙连纸都不舍得用，有时候一张几乎浸透，都是红色。
这个流血量，感觉是很严重的伤。
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怕她担心，没告诉她，也不想被她发现，刻意用纸盖着。
看到是在纸巾下时，她就有这个想法，果然没猜错。
看来这段时间宋青对她很了解的同时，她也是。
南枝出来时，宋青还在外面杵着，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手很灵活，往后推了推轮椅，没有半点阻碍，脸上也没有一丝不适，叫她辨不出哪里受了伤。
南枝走过去，凑近了些，佯装抱他，他也回应似的举起手，手心手背都是无恙的。
在身上吗？
磕着了还是怎么弄出来的，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南枝身子倾斜，离他更近，轻轻抱了抱他，实则注意力都在他脖颈处。
外露的地方都检查过了，没有伤，在衣服下。
看不着，但她瞧见了两只猫肆意在他腿上，肩上、胸前爬来爬去，还站在他背后过，那么多血不可能不疼的，所以也不是在身上。
那究竟在哪？
南枝跟他一起，坐到餐桌边，干饭的心情一点都无，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她夹着饭菜，好几次欲言又止，自己也不知道在顾虑什么，竟到最后都没问出口。
另一边，宋青也有话要对她说，等时机等了很久，桌上只剩残羹剩饭时，他终究还是开了口，“我看到你小号发的内容了。”
“还要练手的话，在我身上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南枝微愣，第一反应是搜索自己小号发的内容，跟‘练手’相关的只有那个需要上.尿.管的病人。
南枝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找到了伤口的来源，又好像没有。
她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收拾收拾碗筷进洗碗机，擦了台面，将能做的做完后，提了医药箱，让宋青跟上。
宋青听话随着她进了小客厅，医药箱刚往桌子上一放，他已经和上次一样，自觉爬上了床。
到底是有伤的，没有上次灵活，小心地避开了要害，正面躺在床上。
上一次他用被子盖在了胸前，这一次南枝刚将碘伏拿出来，他自己掀开衣摆，露出肚腹来，裤子也往下拉了拉，但没有到底，还藏了些。
南枝是医护，医护面前无男女，但也是异性，他无法完全放开。
虽然没有完全扯下来，但也足以让南枝判断，找到血的源头。
原来在这里。
相比较位置，南枝更惊于他的行为。
她两个号头像是一样的，名字也差不多，自己打眼一瞧都会看错，或者干脆不往这方面关注，所以她其实并未避着他，两个号混用，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还会看她发的内容。
在她哭诉苦恼，自己试图开导自己的时候，他在另一边，短短几十分钟做了决定。
他不是一个孟浪的人，恰恰相反，像古时候的大家闺秀似的，对这方面看得还是很重的，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多少有些艰难，但他还是做了，并且不小心把自己弄伤。
南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莫名觉得，好像有人比她想的还要在乎她。
除了奶奶，超越了爸爸妈妈和姐姐弟弟。
人不能太贪心，这辈子能有一个关心自己，在意自己的人其实就够了。
南枝知足了。
她神色松了松，搬来收在一角的板凳，坐在床边，认真去看床上。
或许是冷吧，也有可能是对接下来的事有些抵触，南枝看到那平坦一片的肚腹微微起伏。
幅度较之上一次涂护手霜的时候要大许多，能明显察觉到他的紧绷。
都这样了，也没有说拒绝。
要上战场的态度很坚决。
南枝没有戴手套，就那么直接伸出手，轻轻地、小小地碰了一下那过于白皙细腻的腹部。
不知道是不是她手冷，那一下像是一滴水落在水面上，激起涟漪不断，也打散了大幅度的起伏，变得又细又碎起来，呼吸声都乱了乱。
南枝感觉到了，无端有一种他是旧社会被娶回来的小媳妇，新婚之夜即将失去身子。
今天的床单又很应景是大红色的。
冬天需要盖加绒的，奶奶给她准备的被子都是春夏的，老人家没有加绒的概念，所以冬天的被子基本都是她新买的。
她买过黑色带格纹的，也买过红色带花纹的，就那么巧，他今天用的是红色带花纹的。
被床单被单一衬，更像被欺负的小新娘子，手还紧紧抓着衣服下摆，不太好意思一样，微微别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
南枝实在没忍住，噗得一声笑出来。
虽然很快板正了脸，但还是被宋青捕捉到，他正了正视线，看向她，在冬季的灯光下，哈着层层的热气，呆呆问她：“你笑什么。”
南枝没承认，“没笑。”
宋青拉着她的袖子，认真纠正她，“你笑了。”
“没有。”南枝还是不承认，并且将一旁的被子带过来，盖在他头上，不让他看。
宋青没有扯开被子，这种时候对于他来说不看比看了要能接受一些。
他在被子下，深吸了一口气，等着南枝操作，许久许久，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到来，只被冰了几下，似乎被抹了碘伏，位置是……
他割伤的地方。
在下面一些，被她翻开了上药，然后贴了个东西，感觉是类似创口贴的东西。
宋青：“……”
伤处理好了，疼痛的感觉还是没有到来，反而等到她收拾药箱的声音。
“我已经决定辞职了，以后不会拿你练手了。”
南枝看了一眼被处理地干干净净、露出本来粉白色泽的地方，加了一句，“以后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话说完，她拉了裤腰一角，给他提上去后才走。
脚步声逐渐离远，宋青才拉下被子，放下衣摆，坐起身朝外看去。
南枝人在客厅，踮起脚尖将医药箱放在电视机四周的柜子内。
“明天也不用起那么早了，我要好好休息休息，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
这么说是不想让他起太早操心饭的事，当然也确实想休息休息。
上了那么久的夜班和夜班与下夜一起，每天忙忙碌碌没有一刻空闲，精神高度紧绷，几个月没有放松过，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好好歇息了。
可能是念头越发强烈，在看到宋青为了给她练手，弄伤自己后达到顶峰，她现在非常坚定地决定辞职，或者说，直接出逃。
那一百多的工资没必要耗到人家同意再走，打个招呼就好。
南枝弄好了医药箱，和宋青告别后，上了二楼，洗漱好，门一关，将手机搞了静音。
在医院上班，手机二十四小时是要开机的，并且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接到医院电话，就连节假日休息都只能在医院附近游玩，不能去远了，不然找的时候回不了医院也是要被扣钱的。
这黑心工作谁爱做谁做吧。
南枝人往下一倒，难得的，一夜无梦也没怎么折腾，直接到了第二天十二点多才醒。
醒来是精精神神的，因为睡的特别好。
天也没塌，地也没陷，辞职的后果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她反而觉察出轻松来。
原来这个决定是对的，只是因为长久的投入，拖拽着她只能继续往下陷，和她本身极容易内耗的性子，每天思虑来，思虑去，考虑的东西太多，结果到了现在才脱离苦海。
她早就应该做这个决定了。
南枝长长舒了一口气，打开手机先看了消息。
临睡前她跟护士长和老师知会过，老师说不意外，她的条件真没必要耗在医护上。
护士长问她是不是那家人的原因，说可以给她调整，她拒绝了，坚定要辞职。
因为今天没了那户人家，下次也会有别的人家的，现在的医护环境就是不好。
以前她们还讨论过，这个职业留不住人，走了好多，如果她们也走了，医护更少，以后看病的话，正常人连挂个针都排不上号。
这也是她坚持的原因之一，她现在发现，没必要。
我也是人，是肉长的，不必那么不求回报。
抛开那些有的没的，真轻松啊。
轻松到一时之间竟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循着手机顶部的图标，一个一个打开。
有微信的，也有企鹅的，一一点掉后，进了支付宝，这个是今天最活跃的，现在还在闪。
她很确定，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有动过支付宝，估计是宋青那边的转账。
南枝点进去看了看，不出所料是软件包月钱，只是相比较于平时，今天多了些。
她指头滑了好几下都没有到头。
南枝退出来，到余额那里看了看，五千多。
她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刚睡醒的那一点点迷茫和浑浊也完全褪下，坐起身，翻了翻余额宝。
钱转到余额宝可以生利息，所以她同意了余额自动转钱到余额宝的协议，每天余额里的钱都会自动进账到余额宝，昨天的记录她看了，是转了的，也就是说，余额里的那五千多都是今天的。
她最近都没有接单，每天上夜班压力太大，要休息两天，旧稿也早就画完结了账，这个钱跟她没关系。
是宋青那边的。
他又做了什么？
说实话，刚辞职还是有一点压力的，怕自由职业不稳定，养不活宋青和两只猫，现在她感觉宋青就可以养她和两只猫，还绰绰有余。
主要这个钱都在她这里，并且账户还在不断进账，看着那一下一下跳动的数字，压力真的小了很多。
反正没有一开始大。
不着急的
十二点多, 南枝从床上下来，以为今天的自己已经够早了, 没想到开了窗往楼下瞧去，宋青都开始工作了，听到她制造的动静后，推动轮椅从小客厅出来，探出头朝楼上看。
“你醒了？”
“嗯。”
南枝人趴在窗户口，亲眼瞧着他所有的动作，莫名有一种他在养什么小动物的感觉, 瞧见动物出笼，还跑过来看一看。
“我去做饭。”
这个铲屎官很负责, 知道小动物饿了，每次都很及时操心小动物。
“不用，我点了外卖，今天吃外卖。”家里的饭菜好, 但偶尔也架不住想吃外面的。
家花好, 野花也好。
她是这么想的，但她看到宋青抿了抿唇，一脸你出轨的神色。
说起这个，其实每次上班中午或者晚班到半截的时候在外面吃饭, 点外卖，都有一种背着他在外偷吃的感觉。
可是仔细想想, 可不就是在外偷吃嘛, 偷吃好吃的。
把他喊出来一起吃, 是带他一道去见‘小三’, 叫外卖，把‘小三’带回来。
反正除了在家里吃, 吃他做的，哪一种他脸色都不好，但不会说出来，默默‘哦’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失落回了小客厅，等着外卖送到。
南枝倒是心情很好，点的菜多，估计要一会儿才能送到，她趁着机会洗了脸，刷了牙，绑了绑头发后大衣一套，往楼下奔。
不上班，步伐都是轻松的，有一种脱离了束缚，想去哪去哪，想干什么干什么的感觉。
但她昨天和今天都没有规划，所以也不知道要去哪，现在干什么都需要预定，尤其是吃饭之类的，而且她还有个低血糖的毛病，没有吃点什么垫一垫，哪都去不了。
上午就在家里，饭后找找哪里可以玩吧。
南枝匆匆定下了今天的安排，到了楼下后，和往常一样，去找小面包暂时顶一顶，要不然怕是坚持不到外卖到家就倒下了。
低血糖是真的烦，刷牙洗脸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虚弱感，不强烈而已。
南枝熟门熟路进了宋青的小客厅，拿了床头柜上的小面包后，习惯性往后一躺，倒在宋青床上，没急着吃，隔着鼓鼓的包装，捏小面包。
边玩，思绪也没停，想起之前。
她有低血糖的毛病，宋青一直是知道的，以前会找几个小盒子，然后将小面包分开放在盒子里，分别搁在沙发边的桌子上，和餐桌上，厨房都有一个。
她喜欢吃搁在沙发边桌子上的那个，吃完就地一躺，十分苏爽。
现在哪都收了起来，只有他房间里有。
问他为什么，他说盒子可以卖钱。
这个抠门的，几个小盒子都不放过了。
南枝手高高举起，还在捏着小面包，做最后的抗争，不想吃，希望外卖能在这段时间内到来，让她免于动小面包。
之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每次都靠这个顶顶，一天一两个，早就腻了。
只单单拿在手里，里面的味道似乎已经透过包装浸透过来，在胃里翻滚，叫她有些难受。
连搁在手里把玩儿都没什么劲儿，转头去逗猫儿玩。
*
床边不远处，宋青人虽然坐在电脑桌前，背对着她，但桌上有一面镜子，他调好角度，就可以将后面南枝的一举一动观在眼里，连那个被她搁在一边的小面包都捕捉到了。
她一贯如此，吃东西拖延，至少一二十分钟才能解决，至于外卖，什么时候点的也不一定，可能跟他讲的时候还没叫，事后才补定的，太了解她，所以他依旧坐在电脑桌前处理反馈问题，没有动。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消息更多，忙到他也没来得及吃饭，只简单洗洗漱漱，早上十点多醒的，本来只打算过来看看，没想到问题那么多，一坐下就没空过，在安抚顾客，和修bug。
他身后，南枝始终没碰那个小面包，决定靠一身正气熬过去，等外卖到。
可能是有两只猫在转移视线吧，她并未觉得有多难熬，趴在被子上和两只猫玩闹，任由它们在她身上踩来踩去，痛，又并着快乐。
讲实话，平时她最羡慕宋青了，跟家里的猫关系搞的好，猫儿就乐意爬到他的轮椅上，或卧进他怀里，或趴在他肩头。
自从她来他卧室拿小面包，顺便躺一躺后，猫儿也开始在她身上走来走去，寻找合适的落脚地睡。
毛茸茸又暖呼呼的身子偶尔还会贴在她颈边，将下巴搁在她半边脸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大眼睛圆圆盯着她看，软乎、可爱又治愈。
无法想象宋青每天跟猫睡，究竟有多幸福。
但是猫儿睡眠短，半夜里会夜跑，她之前要上班，睡不好上班会犯低血糖，还会头晕，只能忍痛割爱。
但以后不用了，晚上睡不好就白天补眠，反正不上班，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我也要和猫猫贴贴。
猫儿今天也一左一右门神似的，窝在她颈部两边，南枝僵着身子，完全不敢动，怕将猫吓走。
这世上最幸福的大概就是猫儿主动贴着人类睡了。
南枝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轻轻抚着它们的身子，只觉得快乐，外卖还没到，她自己反而在满足中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几乎她前脚没了动静，后脚宋青就发现了。
他想了想，转动轮椅挪移过去，轻手轻脚给南枝盖小毯子。
小毯子以前在沙发上，俩人共同坐在沙发上时盖的，但他最近有些忙，该看的书也大多看完，不想再坐在那儿浪费时间，所以将南枝和毯子一起挪了过来。
南枝低血糖，一般犯病的时候躺下就起不来，因为她作息不规律，白天中午才起，一般这时候需要吃早饭和午饭，她都空着腹，这个点是她犯低血糖的高峰期。
犯病需要吃东西，将所有小面包挪到小客厅，她就会在拿小面包的时候顺势躺下。
哪怕不为了低血糖和小面包，也会为了猫咪爬上床。
猫咪更好解决，这个天猫儿都畏寒，只要在被子下将电热毯打开，一整天除非必要，它们都不会去别的地方，喊都不走，南枝为了猫猫，只能在这边。
宋青给她盖好了毯子，顺便捡了几根头发。
南枝压力大，掉发严重，基本每次睡沙发还是床，都会掉发。
他每回都顺手收拾了，一开始卷好夹进书本里，后来他从仓库翻出了一个装毛笔的盒子。
笔被她拿走，挂在二楼的笔架上，盒子空了下来，他用双面胶粘了一层在顶部，此后有掉发就理好，粘在上面。
短短一两周而已，已经积攒了小一把的头发，南枝掉发好严重。
宋青今天也是这么做的，做完自己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
甚至于说，为什么一定要将南枝挪过来，他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想陪着南枝吧，她不能一个人待，也有可能是不放心她，要放在视线下，谁知道呢。
反正他很少深究自己的行为，他只知道自己想做就去做了，没有必要一定弄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反思、研究自己很累。
他已经很忙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宋青盒子刚盖上，突然听到电话铃声，是从毯子下，南枝大衣口袋里发出的。
南枝蹙了蹙眉，似乎有要醒的趋势，宋青自己掀开毯子，从她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将声音关掉后，带着手机去了入户门口，捂着出声口接听了电话，小声告诉对方该怎么走，并且给对方开了小区门，远程操控摁了电梯，没多久外卖到了门口。
宋青去拿，带回来时，南枝还没醒，他也没吵醒她，对于一个经常失眠的人来说，能睡着是一件好事。
宋青将外卖放在餐桌上保温，自己则进了小客厅，继续坐在电脑前，只是和刚刚不一样，改用手机回复和打代码。
手机没有声音，键盘有。
这么大概一个多小时左右，南枝还是没醒，倒是他手机微信里的联络人，他给对方做饭的那一对年轻夫妻先联系了他，给他结余款，钱打入了南枝的账号，但也另外发了截图给他。
他看了一下，比预期的要多一些。
【知梦人：真可惜，以后看不到了，还蛮喜欢你们的生活状态。】
她说的是你们，不是你。
‘你们’也是正确的，因为往常他做饭的时候，确实大多数时候都不是一个人，会有一个女孩子在一旁，偶尔给他递个盘子，拿个杯子，给他架手机拍摄。
饭刚做好就会凑过来问他好不好吃，他识趣分了一点在另外的盘子里，她捏起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好吃就竖个大拇指。
偶尔太无聊还会跟他学本地话。
宋青虽然生在城市的边角旮旯，但确实是本地人，会本地话。南枝是外地的，但在本地最繁华的地方有了房，才刚来一年多，还不会本地话，或者说蹩脚的厉害，录进视频里，本地人、外地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只能捕捉一个大概，他能听懂，可以知道她想表达的所有意思。
【知梦人：好羡慕你们，感觉你们很幸福。】
幸福？
是幸福吗？
宋青其实也辨不出来，但他知道现在的生活他很满足，觉得很好，最好一辈子都这样。
【青草：谢谢您。】
知梦人回了个‘不客气’的表情包后，就没了下文。
宋青也关了微信，去外面将盒饭转移到盘子里，因为盒饭下面是塑料的，会烤化，陶瓷的碗不会。
他还另外加了些水，怕南枝一睡几个小时，饭菜烤干。
外卖拿进来的时候就有些撒汤，他转移时有一部分油黏到他手上，宋青转动轮椅去洗手间清洗。
单洗是洗不掉的，他顺手搓了搓肥皂。
肥皂有个毛病，环境潮湿或者使用太勤，没时间晾干会泡白，尤其是下面那边，一圈都是白色的。
如果是以前，他洗手抠一点白色的就好，现在南枝也会用他的肥皂，所以他当下都在水底下将白色的那部分冲掉，一边冲一边觉得可惜。
浪费了好多。
宋青洗完手后回到小客厅，继续窝在电脑桌前埋头打字。
大概两点多左右，身后南枝‘啊’了一声，被提前醒来在床上伸懒腰的猫儿踩到了头发。
她将猫儿轻拍去一边，拽回头发后，打了个哈欠，起身时面色和眼下的乌青都好看许多。
果然是缺觉。
多睡睡对她有好处的。
南枝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一边懒懒伸着腰问：“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还早，”宋青将手机上的内容转移到电脑上，敲着键盘道：“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