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家人在外面商量好看到人时绝对不能流眼泪让孩子看了难受,但等真的见到姜曜时,姜奶奶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枯瘦的老太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攥紧姜曜的衣服,眸中泪花闪动,这一瞬间看着竟比刚得到姜曜失踪的消息时更苍老了几分,直到被微笑着的孙女温柔地揽进怀里,脸上的褶皱才稍稍散开几分。
“好啦,怎么还哭鼻子呢,我都回来啦!”
轻快的少女声线没能让姜奶奶的眼泪收回去,反而让她哭得更凶了。
在她身后的姜家其他人也都眼眶通红,姜妈妈深吸一口气,将老太太和女儿一起搂在一起。
“哭吧,哭吧,都别忍着,一家团聚,流点喜极而泣的眼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背贴在母亲柔软的胸膛上时,姜曜努力了一下,才放松僵硬的脊背,任她紧紧抱住自己。
她侧了侧脸,在比自己略高一些的母亲颊边蹭蹭。
“妈妈……”
她没有说更多,这个称呼就是一个母亲最好的安抚。
姜妈妈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再听见这样一声充满依赖的呼唤了。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姜妈妈哽咽着应了一声,轻轻摸索着女儿手腕处突出的骨头,难受地说了声“瘦了”。
姜曜立刻点头称是:“我好想吃奶奶做的可乐鸡翅呀,还有爸爸的糖醋排骨,还想吃麻辣鱼都的水煮鱼,金金菜馆的辣子鸡,皇家药膳的猪肚汤……”
她上来报了一长串的菜名,末了还长长叹了口气:“可把我馋坏啦!”
一副馋猫样,把泣不成声的姜奶奶都逗笑了。
“想吃什么奶奶和你爸都给你做,什么水煮鱼辣子鸡都有,你想吃什么都行,要天天吃也由着你。”
看着情绪已经平复的老人,姜曜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笑嘻嘻道:“谢谢奶奶。”
这才抬头看向前方不好意思和女人抢位置,只能眼巴巴站在外围的姜爷爷、姜爸爸和姜衡一。
见人终于注意到自己了,姜爷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故作威严道:“刚回家想吃什么都可以,但天天吃外食还是不行的,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姜曜俏皮地行了个军礼,“收到,绝对服从首长安排!”
姜爷爷顿时笑开了花,姜爸爸拦住想走前面去抢顺序的儿子,加大音量道:“阳阳啊,中午爸爸就在外头做糖醋排骨让你哥想法子给你送进来,你先吃着,等晚上就让你吃上水煮鱼辣子鸡猪肚汤!”
“爸爸真好”姜曜甜甜回道。
姜衡一顿住脚步,无奈地看了一眼抢自己话的姜爸爸,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阳阳,第三害事件的开始和结束都很突然,你作为亲历者需要配合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信息,可能还要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不过你别害怕,这段时间我也会在,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哥哥说,哥哥都会尽力帮你做到的。”
看着向来严肃的哥哥极力挤出温和的笑容,姜曜毫不吝啬地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一如往昔地亲近道:“好的大哥哥”
众人相视一笑,正要继续说些体己话,一直被姜大伯扯着的姜大伯母尖声的叫唤打破了一家温馨的气氛。
“阳阳!”
众人看过去,姜大伯松开妻子的手,轻咳一声道:“阳阳,这么久没看到你,大伯母也想你呢。”
他无视了姜爷爷的眼色,不再阻止妻子的任何言行。
一家人都轮过一遍了,也该到他们了。
得到默许的姜大伯母自然抓住机会上前,挤开放开了姜曜的姜奶奶,一把抓住姜曜的手。
“阳阳回来了就好,瘦了点也不要紧,你有你爷爷奶奶这么宠着,没几天就能养回来了不是——”
她的声音就像连珠炮似的响,客气两句后立即进入正题,眼睛说红就红眼泪说来就来,声音也变得凄厉。
“不像我家明明,他回不来了——”
她抓住姜曜的手猛然用力,眼睛赤红地瞪着姜曜,像个索命的厉鬼。
“阳阳,你告诉大伯母,你哥哥是怎么——”
“嫂子!”忍无可忍的姜妈妈扯开姜大伯母的手,死死地将有些发木的女儿护在怀里,“你冷静点!你这样会吓到阳阳的!”
反应过来的姜爷爷和姜奶奶也冲上来,将两人隔开。
姜爷爷厉声斥责:“秀珍,不是都说好了这件事缓缓再说吗,你这又是做什么?!”
姜大伯母面色涨红,神色癫狂像个疯子。
她怒吼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儿子怎么死得我有错吗?!我儿子都死了!我儿子都死了啊!”
“爸妈你们不能这么偏心,你们的亲孙子死了都不能让你们为他公平一次吗?!”
“啊——”她捂住心口跪倒在地上,“明明啊——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抛下你妈——”
喊完这一句后,她又把头低下去往地上磕。
“阳阳!大伯母求求你!大伯母给你磕头了——”
姜爷爷姜奶奶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可她拼命挣扎的力道又怎么是两个八十岁的老人能拉动的。
姜爸爸气得发抖又不好对嫂子动粗,对姜大伯怒吼:“姜修谨你他妈是死人吗,还不把你老婆拉走!”
姜衡一看一眼神色木然的妹妹,心中的担忧更甚,直接出门把外头的警卫员叫来。
“麻烦帮个忙,和我一起把他们送出去。”
他指着在地上扑腾的姜大伯母,迎着警卫员们疑惑的目光道:“这是我的大伯母,精神有些问题,太激动就会犯病。因为她之前这一阵表现都还算正常,又说想我妹妹,我就让他们来了,没想到刺激过大还是让她犯病了。”
警卫员看了看姜衡一的肩章,没什么犹豫地应下了,专业地将在地上打滚的姜大伯母拖起来,一边一个抄着她的腋下,还有一人抱住她的双腿,十分稳当地将人抬出房间。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明明,明明……姜曜你告诉我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姜大伯到底是个男人,不好意思做撒泼打滚的事情,见状只能跟着姜衡一和警卫员们一起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姜妈妈拍拍女儿的背,低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阳阳不怕不怕啊。”
其他三人也过来了,都温柔地看着姜曜。
姜爷爷:“你一哥哥没了后,你大伯母就有些失心疯了,跟你没关系,不要有心理负担。”
姜爸爸:“阳阳,在你允许之前,爸爸以后都不会让大伯母靠近你了。”
姜奶奶:“奶奶等会好好说说她,宝贝没受惊吧?”
看着面前四张只有担忧的面孔,姜曜抿直的嘴角又扬起了一点点弧度,轻轻摇头。
“没关系的。”
好奇怪啊。
手被妈妈暖暖的手掌包围着,姜曜转过身,将脸埋进了母亲的颈窝里。
他们这样小心翼翼地避开姜明,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一样。
大会议室,通过监控观看完全程的白医生摘下眼镜,食指指腹大力揉搓眉心。
总理放下文件,看向白医生。
“怎么说?”
白医生把眼镜戴好,坐直身体在笔记本上记录了点东西后回答:“好消息是小姑娘症状奇特跟第三害本身的关系应该不是特别大,坏消息是这孩子在这么关心她的家人面前也不能放下心房,心理问题很严重啊。”
总理很满意这个好消息,不过还是有不放心的地方:“那她这样的情况,我去找她谈话,她会配合吗?”
“只要你不问私人问题,我有九成九把握,她和傅醒的配合度是一样的,都会知无不言。”
有心理医生这句话总理就放心了,合起文件起身。
“时间不等人,只能辛苦辛苦这个孩子了。”
半个小时时间用完后离开平安小镇回到安置棚里的姜家人沉默地围坐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直到姜爸爸的手机嗡的一声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看到姜衡一发来的信息,才开口打破沉默:“衡一摁着人打了镇定,现在消停了。”
姜爷爷吐出一口浊气,愧疚地看向姜妈妈,“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答应让老大两口子跟着的。”
姜妈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说了句场面话。
“没事的爸,都是做父母的,我也能理解大嫂的心情。”
姜爸爸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道:“我不管姜明的死对大哥大嫂的打击多大,他们也一把年纪了,怎么都不知道体谅体谅我家阳阳?孩子刚结束那样的比赛心情都还没平复,安慰的话一句没有就开始追问姜明的事情,追问就算了还这么偏激地逼问!五十好几了的人了还这么没分寸,谁欠他们的吗?!”
把一儿子这个平时情绪不知道多稳定的人都气成这样了,老大一家这次真的是过分了。
姜奶奶抹了一把眼泪,低声道:“不然先把老大一家送回去吧,我看着阳阳……不太对劲儿。”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去指责姜大伯夫妻了,心头都沉甸甸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作为关系最亲密的家人,他们怎么会看不出姜曜的异常,哪怕姜曜已经极力表现出平常的样子来了。
疑点太多太多了,比如姜曜一滴眼泪都没流,又比如对家人肢体上的小心,再比如李秀珍下跪时的一语不发……
姜妈妈看看全程都站在阳阳这边,没有因为大伯家的孩子没了就要他们这边忍让低头,相当明事理的公婆,想了想还是提起了凌晨来找他们的那对夫妻。
“凌晨的时候,不是有一对夫妻找过来说要见阳阳的父母吗?”
姜妈妈握住丈夫的手,看着公婆道:“我说他们找过来是为了告诉我们阳阳情绪不太好,今天见面尽量不要提及任何可能会给孩子带来压力的事情,但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说。”
“他们说了,最重要的是,不要提起姜明。”
其余三人都是一愣,姜爸爸皱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不然我说什么都不能让那两个人去。”
姜妈妈苦笑,“大嫂那个样子,我不想你跟爸妈为难,而且在我提出要求后他们再三保证了,我以为……”
姜奶奶和姜爷爷沉默了。
说到底,还是顾虑他们老俩口的心情。
姜奶奶拍拍儿媳妇的手,语重心长道:“英姿啊,我和你爸年纪虽然大了,还没老糊涂呢,以后这些事儿你该说就说,不用太顾虑我们,而委屈了你自己和阳阳。”
姜妈妈露出浅笑,点点头。
姜爸爸和姜爷爷见事情说开了,两方都没什么芥蒂,便开始琢磨那对夫妻带话过来的意思。
不能提姜明……
这背后的原因除了姜明的死和姜曜有关这一点,四人想不出更合理的关系。
但就这一点,也够让四位家长操心了。
姜奶奶心里慌慌的,尽量往好的方面想:“难道是明明在阳阳面前出了意外……”
其他三人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如果只是这样,姜明绝不可能成为不能在姜曜面前提起的禁忌,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更严重的事情啊……
姜爷爷想起一孙子不着调的性格,和几乎与他父母如出一辙自私自利的秉性,脸色微微发白。
这兄妹俩,不会在异次元发生什么大矛盾了吧?
姜奶奶也不敢深想,她对每一个小辈都很疼爱,失去哪一个都会让她痛彻心扉,如今能够看似坦然地接受姜明的死讯也是因为在得知姜明失踪的消息时便已经大伤过一次了。
“既然有人来传话,那让那对夫妻传话给我们的人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和他见一面?”姜奶奶忐忑提议,“知道了来龙去脉,我们才好想办法去解决……”
这是个办法。
姜爸爸看向妻子,确认道:“那对夫妻,是和阳阳一起参加那场比赛的那个男孩子的家人吧?”
“是。”
姜爸爸站起身来,“那我去联系一下,问问他们下次再有机会进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平安小镇凭空出现本身已经给市民的正常通行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不便,再加上安置棚的设立越发影响了交通,最终在与平安小镇所有者们交流后,将安置棚全数转移至小镇内部,只是中间隔开,不让玩家们有私下和家人接触的机会。
“呸呸呸。”一个男人半蹲在地上吐嚼烂了的甘蔗渣渣,吐完后抬头看向隔离带另一头时不时往这边张望的家属们,百思不得其解,“你们说,就隔着十来米路,分不分开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无聊又被迫站在一起的其他几个玩家嗤笑几声。
“你傻啊,那防的是我们和亲人见面吗,怕的是我们接触通讯设备后到时候在网上乱说。”
出于人道主义,上面肯定不能让他们见不着家人,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上面也不可能放任舆论随意发展,所以家人们来见他们时不能带任何电子设备,以及见面必须在监控下进行,家属出去后还得来一次大盘查。
最开始抱怨那人听完啐了一口:“防我们跟防贼一样,也不想想他们能活着都靠了谁!”
这大言不惭的话给还有点三观的人都听笑了。
最开始搭理他的人抖了抖指间的烟灰,丝丝缕缕白烟从他鼻孔中喷出。
“这话酒桌上吹吹牛也就算了,平常的时候可别真的把自己当盘菜啊,比赛赢了是那十个人的本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那人不爱听,瞪圆眼睛道:“怎么就没关系了,最后两个月攒积分的时候我也出力了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照你这个思路,我这腰杆子也挺起来了。”有人还真占赞同了他的言论,“要是没有我们这些螺丝钉,他们能有这么多积分跟人家硬碰硬?也不看看他们自己的本事,平时也就跟我们拽的一五八万的,到了外头也就那一两个能打的。”
“就是这个理。”
两个人一唱一和,竟真的把场面吹出来了。
其他人见状翻翻白眼。
你们那积分是白交的吗,不全都换了食物日用品回去了吗?还真好意思说。
不过这么想归这么想,也没有说这些人的不是。
怎么说呢,若是这个说法能够被这两个人胡搅蛮缠成主流,搞不好他们能够拿到的补助会更多,又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唱了一会儿大戏唱累了,又开始说起两天前的见闻来。
“哎哎,第一天那事儿你们都看到没?就那姑奶奶的家人又是哭又是闹地被拖出去的事情,好像是她妈?看着可疯了,像个精神病。”
“不能吧,他妈不是一个集团掌舵人的夫人吗,心理素质这么差?”
“谁跟你们说那是姜曜她妈了?”有相对清楚来龙去脉的玩家开口打断,“可不兴造谣的,那明明是人大伯母。”
众人一愣,张开嘴啊了一声:“不是,那她激动个什么劲儿?人亲妈都没发疯……”
有人眼珠子转了转,想起来了,低声道:“那动静我也听见了,当时好像叫着什么明明的。”
他说明明,其他玩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别卖关子了,要是知道什么你就说!”
那人也不拖沓,直接揭晓答案:“姜曜大魔王的名声从什么地方开始的,你们好好想想,不就是她把她哥弄死了那阵儿起的?你们再想想她哥叫什么?”
有他这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了。
“姜明!”
众人神情都有些激动,仿佛窥探到了什么辛密。
瞅着隔离带外驻守的警卫员皱眉看过来,大家赶紧相互推搡几下降低声音,悄声耳语。
“敢情不是亲哥,是堂哥啊?”
“这么说来,那大伯母知道了?”
“那不能够,姜曜肯定不能自己把这事儿说了,其他人姜明妈也接触不到,怕是只知道人死了,想问姜曜怎么回事,姜曜没说才发疯的。”
“那不是有好戏看了?”
“管他呢,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有人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岔开话题,“我只想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
再怎么有意思的八卦也比不过自身的未来,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回正轨上。
“听说我们马上就能第一次和家人见面了,这次的时间会很长,如果家属愿意,可以上交手机一直陪我们到所有事情结束再一起出去!”消息相对灵通的玩家激动起来。
“还有这回事,那事情快落定了啊!”
“也不知道我们最终能拿多少,有没有工作分配……”
玩家们等待结果时,无数网友也在等一个官方的通告。
比赛结束后一连三天,热搜五十条中有一十条都在说这件事,各短视频平台也全是针对此事件的猜测,正在各大up脑洞大开,众说纷纭之际,某八卦论坛上一个没有任何粉丝基础的帖子异军突起,引来无数网友转发,相关词条短短十分钟内冲上热搜前十,而后悄无声息地消失,连带八卦论坛的原贴也被屏蔽了。
这样的封锁操作挡得住网友们明面上的讨论,却拦不住国民私下的传播。
不过两个小时,各种各样的截图便如雪花般覆盖了每一个聊天框。
——听说那些从异次元回来的人将得不到任何国家补助,这事是真的吗
——不知道啊,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发帖人自称父亲当高官的有内部消息还保证可靠……看ip也像
——有人挖到发帖人某博账号了,一直以来都是高富帅人设来着,五年前透露过家里人升职调进最中心来着[截图]
——我吃瓜没吃全,他有说为什么异次元那些人不能得到补助吗?
——帖子里也没有说的太详细,但提到了一个原因
——这些年失踪的人不是没有一万也过六千了嘛,那个楼主说只回来了一千个,少了六分之五,没回来的那些人据说是死在回来的这些人手上了
——卧槽!!!
——这是为啥???
——不知道啊,也没进一步展开说,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比赛我们全程看了,那些人杀人的时候没有一丝动容,显然是做惯了的
——震惊我全家!!!
——别人先不说,你再想想大眼,她进去时间短的吧,也就一年左右?她算计人去死,指挥大家杀人做得多顺手,以前肯定也没少实战吧
——没错!!
——按照这样说,那是功过相抵了???
——感觉抵不了吧,未必所有人都有功,最多最多也就是最后参加比赛那些人能够有一点特殊待遇吧
……
全网都收得到的消息,身为玩家亲属自然也能收到。
傅父傅母不相信儿子跟网上说的那样,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可也忍不住为傅醒的未来深深担忧。
“我还想先去他的学校一趟,问问能不能让他重新跟研一的课找找感觉,现在……”傅母眉头拧得很深,“就算学校能同意,以后他还能走他想走的那条路吗?”
傅父心里头也很担忧,但现在想什么其实都没用,于是只道:“等等吧,应该就快有结果了,万一实在不行……我们再给他想想别的出路。”
这么多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国家既然已经安排他们和家属见面,应该不会再把他们抛出社会了。
另一边,被送回家的姜大伯以及姜大伯母在看到网上发酵的舆论后又偷偷回来了。
他们没有贸然靠近平安小镇,也没有联系姜爷爷姜奶奶要求再见姜曜一面,而是找了家酒店住下开始打探其他玩家的家属情况,并试图与他们联系。
当夫妻俩再次披着满身寒气回到温暖的酒店里,两个人狠狠灌了杯热水,在沙发上坐下。
房间的窗帘没拉,高价套房正面对着不远处的平安小镇,擦拭干净的窗户倒映出小镇里的点点灯火,很是刺眼。
姜大伯闭了闭眼睛,看向一旁激动得又开始发抖的妻子。
“终于联系上了,我就知道,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钱,不怕他们不把明明的事挖个底朝天,我们可不是非要靠她姜曜……”姜大伯母有些神经质地碎碎念着,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她是有些疯魔了。
姜大伯看看手机,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在看到网上的消息后,他再回想着前天姜曜的表现,心中隐隐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他想说出来,却又不知道此时的妻子能不能承受,又或者说,能不能沉得住气。
犹豫半天,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再等等,只有确认无疑,他那对偏心到没边的父母才不能再站在老一那边。
翌日上午八点。
平安小镇内发布通知,家属通过安检后可以跨过隔离线与玩家共处一室,一起等待最终结果的颁布。
姜家四人忧心忡忡地排队去做登记了。
这两天里,姜爸爸虽然找到了傅醒的父母并和他们达成共识,可惜才等到第一次进去的机会,却因为不想错过和女儿一起等待结果的宣布而不得不先放弃了。
八点半整,愿意陪同等待的家属全部进入完毕。
九点不到,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性家属因腹痛难忍再次通过安检离开小镇被送往医院。
医院急诊,皮夹克男子做了一番检查被告知病因不清后暂时送入病房观察,因其一直喊痛并要求吃止痛药,医生无奈给他开了止痛药,没想到还真有用,一十分钟后男子就说舒服多了,还对一直陪着自己的警卫员道谢,表示自己这是老毛病,本来想趁着这次来首都做个全身体检,如今择日不如撞日就把事儿办了,让他们帮忙转告家人自己在哪家医院就好。
警卫员看他确实不像有什么大事,额头上的汗都干了,便没多想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事,就在他们前脚出病房,夹克男后脚就从病床上起来了,直奔医院服务台说想借个电话。
医护人员不疑有他,只当是要联系家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夹克男往窗户边上走了几步,稍微避开点人,拨通了今天早上才背下来的手机号码。
姜大伯和姜大伯母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等这一通电话,看到陌生号码进来第一时间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传来只听过一次的男声,对方小心翼翼道:“是姜老板吗?”
果然来了!
“是!”姜大伯点击外放和录音,快言快语,“钱的事情不用多确认,我家大业大不差给你这三瓜两枣,所以废话不要多说,直接说你兄弟都知道些什么。”
皮夹克男只犹豫了一秒,就选择相信他了,瞄了旁边忙碌中的护士一眼,对着听筒小声道:“那房间里有监控,我怕问得太多被发现了出不来,就没敢多问,所以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他说着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撸了撸,翻出里头衬衫微微发黄的袖口,袖口上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姜明是谁杀的?
警卫员们查验的重点在于有无携带药物、金属以及电子产品,对家属穿了什么样的衣服并不十分关注,正好让他钻了空子。
“就是我把问题写袖子上给我弟看后,我弟忽然提起了妹妹……我爸妈只剩了我俩,没生女儿,我就试探问说想你情妹妹了?他回我说,什么情妹妹,分明是姑奶奶……哦对,我弟也没有女朋友……我寻思,你和姜曜不是一家么,那她对于你儿子来说就是妹妹?她网上有个别称不也叫姑奶奶……”
夹克男把对话给姜大伯夫妻重复了一遍,又说了一通自己的猜测,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那边护士已经看过来了,他有些紧张,催了一声:“姜老板,姜老板你还在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仿佛从齿缝中挤出来,“把你卡号发我手机上。”
说完就挂了。
护士也走到了皮夹克的面前,狐疑地看着他。
夹克男尴尬地笑了笑,把手机还给她,“想跟我老板预支点工资,没谈拢……谢谢啊。”
护士小姐年轻得很,闻言神色立刻从狐疑变成了同情,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护士台。
夹克男松了一口气,慢腾腾回到病房里。
酒店房间里,姜大伯阴着脸挂了电话,抄起两件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拖着傻了一般的妻子就往外走。
“走!咱们明明到底怎么回事,我非得当面问问姜曜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