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送走的人,木渊记不清了,等意识回笼时,家中的热闹有如镜花水月,不留痕……

    好吧,也留了不少痕迹。

    黄皮书上的两具白花花视觉冲击力太强,木渊面红耳赤,鬼使神差的没把它撕了烧成灰,而是比对数次,将其塞到书柜最不起眼的位置,才回到客厅。

    桌面上粉色厚皮大相册,满满当当全是伉俪夫妻争分夺秒在仙舟上洗出来的旅游照片,旁边放着一本三指厚的记事本,挤满公式的扉页右下角,遒劲的字迹龙飞凤舞,从公式心得中杀出一片天地。

    【好好学,把你爹师父踹下去】

    望子成龙,好一片拳拳父爱。

    木渊感叹着,把扉页拍下来,特意用红线把那行字圈上,发给了崇文。

    虽然但是,欺师灭祖可不是个好想法。

    刚抓准时机向家里出完柜,虽然家长都很开明,木渊还是觉得有点累,概念图纸都扫描存档到了玉兆里,不去工造司也能在家里做些初期工作,他想了想,把腾骁来时木晨切来献殷勤的果盘吃了个干净,抹把嘴钻进了工作间。

    彻底休息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只有贴近他亲爱的零件们,才能感受到工作美好这样子。

    既然是在不标准工作室干着不需要赶工的活儿,木渊头次改变了习惯,把玉兆放到身侧,并在它第五次差点被螺丝刀挤掉时,放下手头活计,抽空给它在墙上安装了个专门放置的筐。

    刚刚互通心意的小情侣,再怎么黏糊都不为过,更何况两人互通之前都让被迫近距离观众席的直男应星又是眼睛疼又是胃里酸的。可稀奇的是,玉兆一整天都没怎么响,木渊好不容易从工作中抬头,发现一条未读信息都没有,自我挣扎了片刻。

    “我只是有点好奇,看一下,就看一下……”木渊咬了咬下唇,“之前不看是因为人不是我的……现在都是我的了,我看一下怎么了。”

    他很快把自己说服,翻找出一块电子屏,小心翼翼连接上景元身上的定位。

    云骑驻地。

    别说工作间,就连整个家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木渊却还是把音量调到最小,戳开链接的小界面。这功能问世许久,还是第一次受人造访,连接速度极快,进度条一闪而逝,很快,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出来。

    “经过忆者提供的消息,丰饶令使倏忽……”

    啪,声音很快被掐断。

    木渊能感受到正常生活逐渐在改变自己,换做以前,他肯定点份鸭脖边啃边听,现在满脑子都是:军机要务,少听为妙,少听为妙。

    叨叨完,木渊还愣了下,有些自嘲地笑着喃喃:“一代法外狂徒的陨落史……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从良的法外狂徒”一边叹着世事无常,一边关了那囊括全罗浮的监控电子屏,继续投身于能够酷炫变形的机甲。

    因为不在工造司,家里的器材不够全面,木渊半工作半放松,不用人提醒也能三餐照常,时

    不时给景元发过去实时拍摄的照片,安静地不可思议。

    另一边的景元还没在脱单的快乐海洋里多徜徉一会儿,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会议部署、训练新兵、磨合新阵型,外加镜流对他的加练中连轴转的模式。

    镜流俨然一位严师名导:“既然知道你的潜力发展方向,当然要努力的进行开发。”

    景元快累成一只死猫了,咬咬牙,还是撑了下去,训练不停,嘴巴不歇:“九千九百九十六——我刚脱单,九千九百九十七——连通讯都打不上了,九千九百九十八——还要开会!九千九百……”

    “木渊叫你加油训练,他精神与你同在。”飞行士的划分比较模糊,隶属天舶司的同时,也是云骑的一员,白珩刚飞完一趟下来,笑眯眯道,“他可是很期待你在魔鬼训练之后的蜕变哦?”

    “一万!”景元面容一整,腰不疼了腿不酸了,“师父,我觉得我还能来!”

    白珩对镜流挤了挤眼,嘻嘻笑着跟着她的临时搭档磨合去了:“加油哦”

    “很好,”镜流微微颔首,抬高声音,清脆道,“记得你的誓言吗?吾等云骑——”

    “如云翳障空,卫庇仙舟!”

    “继续。”镜流微不可见勾起唇,“再来一组,去习谋略。”

    “是!一、二、三——”

    木渊和忙中偷闲的白珩通完话,顺手退了幻戏的票,当天又搬回了工造司,隔音罩一开,撸起袖子,把头帘都撩起来,眼神专注。

    既然大家都动起来了,那他也不能输。

    放下所有关于爆破类的念头,木渊心无杂念,重新投入二代试验机的制造中。

    这样的连轴转生活持续了小一周,景元凭借强大的适应能力,从转完回宿舍衣服都忘了换倒头就睡,到后来还能抽出精力睡前打过去通讯提醒人一日三餐、记得睡觉,外加煲煲电话粥,充分体现了“人的潜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木渊刚完成一个模块,叼着提神浓缩薄荷糖,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老爷子就这么接受了?镜流姐怎么说的?”

    “把锅推给流光忆庭了,”景元趴在床上,裹成一只猫猫虫,“‘黑天鹅’的名头还挺好用的,虽然在外不算出名,但将军作为令使有听过她,听样子,好像还有点预言家成分,稍微比对一下,由不得不信了。”

    木渊赞同道:“预言家都是神神叨叨的,做事风格也捉摸不透,帮忙全凭喜好,尤其她还是个忆者……啧,谜语人基础buff叠起来了。”

    景元带着被子卷滚了一圈:“不过将军这段时间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还有点谴责,我都怀疑我眼花了……”

    “哦,这个啊,”这家外卖忘了放餐具,木渊抽了两根铅笔,拿末端当筷子吃饭,“可能是觉得你把我扛跑了,才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吧。”

    “哦……啊?”

    景元被子缠得太紧,没鲤鱼打挺成功:“他觉得……什么?”

    木渊这才想起

    来:“啊_[,好像是忘了和你说了……我那天回家,老爷子正好去我家堵伉俪夫妻,我家史无前例的人员齐聚,我就说了。”

    “……你跟他们说的是?”

    木渊理所当然道:“我找到了伴侣,就认定这一个的那种,该人隶属云骑军,任职骁……”

    景元往被子里缩了缩,只觉有缕火苗从耳朵蔓延开,等对方说完,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既然是这样的原因,那将军的眼神就说的过去了……景元红着脸想,毕竟他把人家家白菜连根带土的刨走了嘛……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好像也不是很晚……”

    木渊:“不是吧你,百忙之中还要来工造司过夜吗?”

    被“过夜”触到某根神经,景元眼神飘忽,否定道:“才不是,我在想,这时候我爸妈应该还没睡,不然我打过去个电话?”

    真奇怪,明明没在一起之前,他们抱也抱过了,一张床上打着转儿滚了多少年,这时候却只是想象一下,脸都烧得更旺。

    那层看似厚实的窗户纸被捅破,关系虽然更近了,但莫名的,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贴紧相处。

    也许刚在一起,就出现了这些忙碌的事,也不是个坏事,至少让他有时间去调整心态。

    景元想着,手上不停,去翻通讯名单,却见木渊面露纠结,道:“有没有可能,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这通电话都接不到呢?”

    景元指尖一顿,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别告诉我,他们把我通话号码拉黑了?”

    “拉黑不至于,”木渊说,“今年过节你又没回去,二老当天把你电话设置拒接了……现在我不太清楚,反正后来我偷偷看了眼,你还是个大红叉。”

    景元生无可恋:“你就看着他们拒接我?”

    木渊把最后一口面吃完:“我可没眼睁睁就看着,他们不会弄‘仅拒接’,找我帮的忙。”

    “……骗我好玩吗?”

    “挺好玩的,”木渊笑眯眯道,“打通讯去吧,记得把后半年节假日空出来,再不回去一趟,我不保证上述桥段会不会变成现实。”

    “行……”景元挂断视频,叹了口气。

    拗着父母的意愿报入云骑后,第一次回家时,爹妈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撵了一整天,多少留了点心理阴影,也怕真被扣下来强行转职业,后来他再有空闲,下意识就不太想回家。

    在外浪了好几年,逢年过节都一口应下替那些家里亲朋好友等着吃饭的弟兄执勤……说不想家纯粹胡扯。

    他对着玉兆发了会呆,拍了拍脸,又从被子卷里爬出来,确定背景不那么凌乱后,犹豫了下,忐忑地拨了视频过去。

    只两声,那头就被接了起来。

    震天怒吼排山倒海拍了过来:“你还知道联系我们啊!我差点以为咱家和云骑宿舍隔了几千光年,人小渊是往返两头的信使呢!”

    “拉倒吧,”男声在后头嘲讽,“他俩根本一头的,上次寄来那封信,那印戳明显是工造司的,笔迹比他上学时规矩一万倍,怎么,景元你还找了个工匠的兼职?”

    景元干涩地叫了声人,认命地被冷嘲热讽,等对面连环大刀砍爽了,才说:“我没找工匠的兼职……”

    顿了顿:“我找了个当工匠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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