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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高专篇(39)

    高专的春节假一共六天,从腊月二十八放到正月初三。也是他们这回运气好,除了观南镜被调度过一次,其余人竟然完全没遇到偶发的任务。初三的时候就应该返校了,但大家在短信中一合计,发现今天竟然都没事,于是临时敲定了要去浅草寺玩。

    虽然已经不算是正宗的初诣时间,不过,现在很多普通人压根都不过旧历法的新年,在公立12月31日的深夜就在神社或寺庙外排队跨年, 1月1日淩晨开始就排队慢慢进入,到里转过一圈了,和这些人比较他们更是迟到姥姥家去了,所以他们也就无所谓计较不计较今日还早不早,只当是讨个好彩头。

    大家都很统一地穿了传统服饰,反正咒术师们不会缺这种衣服,而且也完全不怕冷,只有观南镜多加了两件夹棉的里衣,正好填得人没那麽消瘦。灰原雄超级开心,替每个人都带了新年礼物;歌姬兴高采烈地给观南镜带了新衣服来,当然是女孩的,强烈要求他现在去换了,被五条悟按着头推走了,两个人差点没在新年的第一面就打架。但其实比起观南镜,大家更充满惊叹地围着看是的七海建人和冥冥。

    七海建人是混血儿,冥冥家破产前也是住欧式庄园过西式生活的大小姐,现在如此踏实地穿上了正装,搞得大家很新奇地围着他们看。冥冥倒是无所谓,甚至在硝子的闪光灯下美美地扭了几个pose抛出飞吻,勾得路过的小女孩都捂着嘴小声尖叫冲她看。七海建人则是肩膀紧绷着,恨不得弯腰缩到地里去:

    “请不要再这麽打量我了,没什麽好看的……”

    “不会,很合身。”观南镜温柔地轻声说:“非常英俊。”

    “哈?”和歌姬打架打到一半的五条悟竖起耳朵扭了回来,嚷嚷:“镜是什麽审美啊,老子一天几套衣服在你面前晃了四五天了,你没夸过我一次哎!”

    他漂亮得太显眼,反而让观南镜对他的相貌习以为常了。观南镜愣了愣,感觉是自己不对,正要开口道歉,就被夏油杰揽住了肩膀:“悟,你现在这个表情的话,谁来也没法说出你帅气吧?”

    歌姬笑得猖狂。这里毕竟是寺庙,虽然还在前往小舟町的路上,但大声喧哗还是会引来路人视线的。几个问题儿童好不容易收敛了,一群人难得老老实实地像真的dk和jk一样高高兴兴又普通地压马路,在路上高兴得快唱起歌。今日阳光特别好,雪被晒得薄了许多,观南镜努力跟上他们的速度,压抑着没力气的感觉,尽量显示出自己早就已经从大病中完全恢复,毫无后遗症的感觉来。

    夏油杰光是这一会儿功夫就被前前后后三四波女孩搭讪过,一般来说他会拒绝得很缓慢温柔来着,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像是有点没耐心,话说得过于干脆直白,搞得小女孩们脸红而来,败兴而归。

    他偷偷去看观南镜的反应,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只是在和两个同级说话。说是聊天,但其实观南镜和七海建人更多是在听,灰原雄在开朗地给他们讲自己家过年的事情,非常热闹与温馨。

    他每个家人的名字观南镜似乎都很熟悉,听得不断绽开笑脸,眼睛亮亮地询问他们的情况……

    灰原的家庭才是镜过年时候期待能遇到的那种吧。

    夏油杰知道自己不该这麽拈酸吃醋,可还是很轻易地就感到了失落。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他不能要求自己做观南镜注意力的正中心,那样对于对方来说太不公平。

    硝子有来拉着他和五条悟拍自拍。他也有他的同级,不该忘了他们啊,夏油杰心底的歉疚更盛,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五条悟在奸笑:“嘿嘿嘿嘿嘿,我贴到了!”

    硝子也在笑:“杰你怎麽回事,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夏油杰往背后一摸,不出意料地捏到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极其幼稚地画着“笨蛋(上箭头)”,他瞬间额头鼓起青筋了:“悟你这个混球!!!!!硝子也是,怎麽可以帮他一起——”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手拉手逃跑,快得像是两个风火轮一样从路上就刮过去了,惊呆许多人的下巴。歌姬原本还在有点羞涩地与冥冥讲她年节里家族中琐碎的事,寻求她的意见,一抬头看到五条悟竟然拉着硝子的手腕,急得立刻也变风火轮了,举着手加入夏油杰一起搞大追杀:

    “五条你这个无下限魔头!不准碰可爱的硝子!——”

    得亏正在放寒假,欢声笑语的初高中生们不止他们一拨,不然他们要变得太显眼。

    跨过小舟町,正式进入寺庙的流程就很固定了。洗手漱口静心,点香礼拜插香,香烟往身上招招,丢赛钱箱许愿,这就算参拜结束了,该去抽签。

    许多咒术师其实还挺相信抽签这种玄学的,毕竟他们每天干的工作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修行的也算是半种佛法,所以高专内才常年供佛。

    “抽签前心里要想好对新一年的期望,一年只能抽一次哦。”夏油杰知道观南镜不太懂这该怎麽做,于是很温柔地替他细细讲解:“假如抽到大吉,中吉之类的就可以带走,如果是‘凶’的话就要绑在那边树下的绳上,不过抽到凶是比抽到吉要难得多的,不用太当真——”

    说是不用太当真,等大家一起翻了签看,在一堆吉中,只有观南镜一个“大凶”的时候,他还是变了脸色。

    “什麽啊,我帮你烧了算了。”五条悟从他手里抽走:“这地方不准吧!”

    “不行不行。”歌姬跳脚:“快绑到绳上去啊!”

    观南镜倒不是很在意,不懂为什麽大家都这麽紧张。不管灵还是不灵,准还是不准,抽到就是抽到了,也没什麽好的办法,只能挂到绳子上去,但愿这里真的有神力可以化解罕见的大凶签。大家一起盯着他绑好了,见他们好像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观南镜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是更高兴的样子,跑到出售绘马那边的局域问这是做什麽的。

    聊了一会儿应该写什麽挂在这儿,气氛才又逐渐缓和下来,大家大概都打算假装刚刚无事发生了。写签的时候,观南镜的袖子滑落了下来,歌姬注意到他手上戴的手镯,第一眼没看清,第二眼又定住,第三眼差点没把刚喝的热茶喷出去。

    “五条。”她拽住五条悟的袖子把他扯过来,瞪大眼睛,瞳孔都颤抖了:“那不是真的吧?”

    “我是送人贗品的人吗?”五条悟把墨镜扒拉下来一点,冰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进行恐吓:“货真价实的六眼,五百年前的哦。”

    “啊!”歌姬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被冥冥从身后捂住了眼睛才稍微好了点。银发学姐笑眯眯地和五条悟说:“哎呀,在寺庙里吓唬人可不是什麽吉利的行为。”

    “歌姬会被吓到是她太胆小了嘛。”五条悟重新戴好眼镜,勾起唇角:“冥小姐不就没事吗?”

    “我也会很惊讶哦,毕竟是无价之宝。”冥冥不紧不慢地说:“观南同学对你来说真是很要紧的孩子啊。”

    这一会儿观南镜正好在那边问:“完全没有头绪,我应该写什麽?”五条悟没回她的话,只是扭头过去喊:“写你爱我啊!祈祷恋情怎麽样?”

    被冥冥蒙着眼睛的歌姬忘却了惊吓,愤怒挥舞猫猫拳:“五条你真是恶劣到没救了——”

    写祈祷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观南镜最终还是写了求个平安。夏油杰在他旁边写了“希望镜的愿望能实现”,然后画了个右箭头,把自己的挂到了观南镜的左边,冲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硝子写了希望病人能变少,七海建人的异曲同工,求的是工作量降低,早日退休……平时最热闹的灰原雄这一会儿反而红着脸遮遮掩掩的,大家问起来时他只说自己的已经写好挂完了,拜托别去找。

    “写了些有点害羞的话。”他红着脸抓了抓头发,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只想自己偷偷知道了。”

    “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大家异口同声地发问,灰原雄却是爽朗地笑着说怎麽可能。没人觉得他会说谎,确认无瓜可吃,大夥又体贴起来,不再多说了。

    到最后只剩五条悟没挂,观南镜仰头去寻他,对方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语调漫不经心:

    “我想求的……不是早就给你戴上了。”

    他的心跳不动声色地快了两分,期待着观南镜的反应。然而对方把郎心似铁演绎得淋漓尽致:

    “……前辈想要祖宗复活吗?……”

    五条悟:……笨比,我说你是绝世大笨比!!!

    他气得直到晚上八点才愿意重新和观南镜说话。

    大家都收到了硝子今天拍的照片。她换了新手机,拍照好像也更清晰了,一大堆照片慢吞吞地通过他们临时建的一个公用聊天室发了出来,网慢到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发送完毕。观南镜心绪久久难平,坐在他屋外的桃花树上看月亮,一一保存了,翻动到最后一张,是他们今天结束前的大合照。硝子举起手机,他站在硝子身边,大家都凑过来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

    真好呢。

    他眼神温柔下来,像是带着粼粼波纹的水面,长久地看着屏幕,合上手机,把它捧起到胸口,又用脸贴住,认真地摩挲着,最后忽然无法克制地落下泪来。今天他在神庙里情不自禁地求了自己的心愿,小小的心愿,不敢求长远,只求了想要和大家一起好好毕业……但再小,依然是贪婪,是忍不住动了心念,佛祖好像也立刻就对他的痴妄做出了回响。

    他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主持跪坐在他面前,和他说你命凶,容易害得身边人不好,要戒贪,戒嗔,戒念。

    要心如明镜。

    他把脸贴到树粗糙又安静的表皮上,在干枯枝丫的环绕中查找一种类似母亲怀抱的感觉,来来回回地念自己的名字,直到渴望与渴望而不可得的惊慌悲伤,一起如潮水般从他的肺腑里落下,心脏终于回归了一种孤独的安宁。

    马上都要夜里十点了,寺庙早已落了门禁客的时间,僧侣们也都回房安置了,正殿前却踱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暗淡的月光下,它从挂着许多簌簌凶签的绳子下,准确地扯掉了属于观南镜那一张。咒力涌动,纸签无声扭动起来,宛如在被烈火灼烧,最后蔓延到了那个大大的“凶”字上,而后化为一阵青烟,在空中消散了。

    新年假期结束没一个月,春日明显就来了,窗外一日日地绿起来。刚开春,任务就极其繁重我,季节性抑郁又在爆发,咒灵们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地冒出来。他们要常出外勤,留在学校里的机会反而少了许多。观南镜现在可以单独外出,因为级别是一级而不是特级,反而是和七海或灰原搭档的时间更多,和五条悟夏油杰能遇到的时候变少了——这两个人总是在处理别人处理不的事情,偶尔捡到一级任务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地叫观南镜一起。

    自从把手镯给了他,五条悟好像就放松许多,不再强要他待在山里,唯一的要求就是每一次观南镜的任务地点不能和他的离太远。

    也因为观南镜可以随意出门了,所以他和夏油杰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哪怕只有几个小时的空隙也还得上山进高专才能看他。五条悟在东京买了个不起眼的小房子,放了可能有八百个结界把它美美藏了起来,然后在某个阴雨连绵的清晨哼着小曲在车站接到了刚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上山的观南镜,冲他晃荡着一把钥匙。

    夏油杰正收伞,靠着柱子看着他,微笑着捋掉发丝末的水。

    房子地上部分平平无奇,地下却被改造出了不大不小的空间,顺着梯子走下来,是个很完备的三室一厅一厨三卫的空间,而且已经摆满了五条悟喜欢的东西,满墙都是电影磁带,装着各种亮度层级的灯,非常富有生活气息,感觉像是电影里那种安全屋。这里施加了特殊的咒术,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却能很正常地接收地面上的声音,连雨点砸到芭蕉叶上这麽微妙的信息都能听得见。

    想到他们可能会坐在电影里的安全屋里看电影里的安全屋,观南镜没忍住笑了出来,被五条悟按着质问到底在傻乐什麽呀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然后两个人一起栽倒进沙发里。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五条悟前两天刚看了一部带有涩情内容的电影,男女主就是这麽栽倒进沙发里然后大do特do的。此时大脑很不讲道理地进行了联想也不是他的错,在观南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和夏油杰来揪他起来前,他就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背对着对方去倒饮品:

    “镜,要是电影里有成人镜头的话,你会捂住眼睛吗?”

    夏油杰脱了外套,卷起白衬衫的袖子,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悟,你能不能不要问这种……”

    观南镜却没什麽避讳的意思“不会。只是x行为而已,没什麽好羞耻,也没什麽好兴奋的,前辈。”

    两个学长的手同时顿了下来。

    五条悟砰地一声甩上冰箱门。

    “镜明明没有经验,干嘛说得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他跨坐回沙发里,肌肉紧实漂亮的大腿交叠在一起,相当可观的体重带得观南镜都在往他的方向陷。

    五条悟把杯子递给他:

    “要一起看吗?”

    “嗯?”

    观南镜迷茫地看他。

    夏油杰是真头皮发麻了,走过来推他:“喂!——”

    五条悟却是神色不改,只是假装顺力倾斜着,其实无下限主动一开,夏油杰根本推不倒他。他甚至能闲适地抿着甜乳品,仿佛只是在进行dk间再普通不过的糟糕对话一样:“那种片子啊,要一起看吗?镜还没看过吧。我回来路上发现的,就顺便买了。”

    观南镜大为震撼:“难道前辈看过吗?”

    夏油杰喉结滚动,声音都哑了。如果不是这一会儿光线暗,观南镜一定会发现他脸皮已经烫红了:“不是这样的……”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麽样的。”五条悟哼了一声:“谁像镜一样,什麽都不懂啊。我看了也不会有感觉的,但镜才是真的需要解一下自己。”

    “都说了别带他看这种东西!——”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杰不敢看就进房间呗。”五条悟咧开嘴角笑,抬眼看他,墨镜后闪亮的眼睛莫名有种挑衅意味:“戴耳机,我们不会吵到你的。”

    夏油杰看了他半晌,忽然眉头舒展开,啧一声,在观南镜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肩膀展开架在膝盖上继续擦头发,肌肉流畅,强壮得惊人。即使毫无进攻性的时刻,看起来也天然很有危险性。

    “看就看。”他拖长声音说:“你小心点……别绷不住就行。”

    观南镜感觉他们俩最近火气好足,一时间不敢说拒绝的话,担心他们在这里打起来。

    他还想在这个屋子里再玩一会儿呢。

    ————————

    5:主动出击,猛猛试探,一只用爪子扒拉自己的人类然后开始扭滚展示的猫(是)。但只会自己坑死自己,镜心平气和,杰能装擅忍,他要死要活(不是)

    这章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晚上九点和妈咪们再见,啾咪啾咪

    第52章 高专篇(40)

    灯完全关掉,只留下屏幕的亮,五条悟俯身去放碟片时,观南镜是真的觉得他在这方面就和在别的事情上一样,天赋异禀,非常淡定,能够把别人捉弄哭但自己还是笑嘻嘻游刃有余……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

    虽然嘴上说得厉害,扯什麽“我不用看也知道没什麽”,但他好像看了之后真的有点什麽。

    因为影片又没什麽内容,重复性动作很多,所以屏幕上的人还在热烈纠缠的时候,观南镜已经忍不住走神了。他感觉五条悟好像气息不稳,怕看了他惹得他害羞,便扭头偷偷看夏油杰。

    刚刚不想看的他反而是确实很镇定的那一个,好像没受到什麽影响。他正往后依靠在沙发背上,胸膛都看不出什麽呼吸的起伏。胳膊闲散地架了一边搭在靠背边缘,脖子上搭着围巾,因为后仰的角度喉结变得明显了许多。

    头发只是不滴水了,但完没还全干透,所以安静而整齐地贴在他的头皮上,全部被向后梳去,刘海也被斜着挂到了耳前,光打得他的脸庞明明暗暗,鼻梁高挺,眼睛半垂,紫眸星光点点,像是有一道模糊的山峦在他的身上蜿蜒。

    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夏油杰转头过来看着他,这一会儿喉结反而滚了滚,大概是有点口渴。观南镜举了茶给他示意他可以喝,对方却只是推着他的手柄东西放了回去,而后就着这个小插曲俯身和观南镜离得近了些,靠着耳朵说悄悄话:

    “看了没感觉吗?”

    再小声,三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这种距离,五条悟也是能听见的。他咳了一声:“别逗他了,杰。”

    他大概以为夏油杰是在笑话观南镜好像清心寡欲到养胃,但其实好友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大胆一点。

    特别是在知道观南镜不会生气,也不会抗拒的时候。

    和夏油杰相熟后对方会变得没那麽具有“攻击性”,反而经常让人感觉怪脆弱的,观南镜都快忘了去年刚认识的时候对方是这副挺温柔,但也挺有压迫感和控制欲的样子了。而且过了一年,他又长高了好多,骨架也在继续拉开,毕竟马上就要过17岁的生日了,正式迈入成人预备役。这一会儿俯在观南镜旁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可以被他轻易叼走的猎物。

    “要我帮忙吗?试试吧,我会很礼貌的。”夏油杰低声说,手掌已经贴到了他的腹部:“反正都在看了——就当生理实验课好了。”

    五条悟第一时间反对:“什麽啊,你疯了吗?不行!”

    但观南镜的声音已经同步响起:“前辈也要我帮忙吗?”

    五条悟:……

    如果,如果镜也要摸摸我的话,那,那就……

    那他就完蛋了。

    他们俩一个比一个会表现,真的动起手来却青涩到连什麽都不会的观南镜什麽都不会的随便动作都受不住。

    顾不得看夏油杰的神情,脑子里羞耻心快要爆炸,但别的事情也快一起爆炸的时候,他已经什麽都不记得了,连屏幕上进行到哪里了都没有记忆,只记得自己扯住观南镜的手腕把他拉进卫生间,然后锁上了门。下面发生的事仿佛极度清晰到极度模糊,就好像人类盯着认识的字一直看一直看,忽然就会大脑空白,发现它们变成无法辨别的抽象形状一样,他盯着镜子里那个背靠着门板,不住喘息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后,忽然也无法认清他是谁。被这个陌生的他用颤抖的手按住的观南镜乖巧的背影也变成无法识别的画面。

    雨水滴答,滴答,仿佛变成了某种催命的声音。

    上一次他有这种头脑过载的感觉,还是被伏黑甚尔一刀捅穿了脖子的时刻。

    “镜……”他不知道自己无知觉地渗出了一点眼泪,像个以为自己要死了的人一样发出可怜的沙哑的声音,低头也不懂自己要干嘛,也许是想要亲吻,也许只是想要靠近他,靠近他鲜红的唇瓣鲜红的痣,靠近他滚烫的心脏。但观南镜只是抬起空闲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仰头轻轻说没事了,前辈,应该快好了——

    观南镜打开水龙头开始认真洗手时,五条悟还坐在旁边马桶上仰着头发呆,头发是乱的,表情是乱的,呼吸是乱的,衣服也是乱的。其实要不是观南镜把他扶过来,他可能直接就这麽滑落在地板上了。他脸太红了,眼睛也湿漉漉的,嘴巴被他自己咬破了皮,又干又红,一直无意识地张开吸着气,看起来好可怜。观南镜不由得有点担心,摸了摸他的心跳确认没有太失速,体贴地替他擦了擦脸,整理了衣服和头发,这才回客厅里去,留他自己缓和一段时间。

    夏油杰还是独自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屋里好像更暗了,观南镜连他的脸都看不清,这才注意到电视机竟然被咒力弄坏了,摸上去都凉透了。没了激烈的人声背景音,客厅里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外头大雨哗啦哗啦的声音。

    空气仿佛变潮湿了,但一点温度都没降。

    观南镜走过去才发现夏油杰正用力咬着他自己的上衣,额头上全是汗,他走的时候是什麽样,他还是什麽样,一点都没动过,仿佛拒绝自己碰自己。天哪,一个两个怎麽都成这样了,再也不要搞这种活动!观南镜坐回旁边,拥抱住他:“我回来了,前辈……”

    他的手重新回到夏油杰的滚烫的腹肌上,对方闭上眼睛,无法自控地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这个半天被他们一起从记忆里删除了,全都假装没发生过,毕竟五条悟和夏油杰回想起他们没用的表现就很是想死,而观南镜为了避免他们回忆起来想死就只好假装自己什麽已经事过如烟散,压根没在意。但说是不在意,他真的一副已完全失忆,对待他们也一如寻常的样子,两个学长又有点子无法描述的在意。

    2月3号是夏油杰的生日,去年12月五条悟过生日的时候大家太忙了,在节前冲刺清扫任务,他自己都流落在外没法和人见面,想替他庆生也庆不到。观南镜在冰箱里放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替他插了17的蜡烛,直到一天半以后才消失了,对方也只来得及吃一口蛋糕,和他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回夏油杰过生日也没好到哪里去,开春忙得要命,观南镜只能在游戏里送出准点的贺卡,真正的祝福直到两天后的淩晨三点才送到。他们难得有了一个共同任务,可惜第二天中午又有新的任务要接上,就没有回高专。他们在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个小蛋糕,在安全屋里吹了蜡烛。观南镜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还放在高专呢,此时难免有点难过,觉得他的生日过得不热闹。夏油杰却只是虚虚拢着他,说已经够幸福了。

    “如果有个吻就更好了。”他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观南镜却真的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侧脸。

    这一刻,他感觉脊椎仿佛从下往上翻滚起排山倒海的被电击似的酸意,几乎要发抖,却只能忍耐住。尽管各自都有一间屋,但今天还是一起睡,毕竟夏油杰又连着多日没睡好。大概六七点的时候五条悟回来了,两人迷迷糊糊地睁眼,床铺凹陷下去,五条悟爬了上来,好大一只猫似的蜷缩起来窝到了观南镜身边。

    “前辈……”观南镜慢慢环住他:“你回来啦。”

    “嗯。”五条悟闭着眼嘟哝,蹭了蹭他的额头。

    夏油杰不说话,只是从观南镜背后环着他,额头贴着他的背继续睡。他们俩体温都偏高,被子全踢了,只有观南镜在中间还盖着,捂得脸都红了,睡得香喷喷。这还是他们上次胡闹完后第一次三个人又一同待在一起,也就观南镜睡得香甜,五条悟和夏油杰反而都在彼此仿佛快要消失的呼吸中感受到了有种特殊的寂静在蔓延。

    “上次只是意外,杰。”

    “我不是,悟。”

    空气更安静了,只能听到屋外模模糊糊有车辆从门口的马路上驶过。

    “……什麽意思?”

    夏油杰却不再答了,脸埋在观南镜的衣服里,听起来闷闷的:“不说了,先睡吧。”

    观南镜醒的时候发现五条悟已经走了。夏油杰正在做午饭,时间也有点紧,让他快点洗漱换衣服,吃完他们就得出发。这个任务评估是准特级到特级,其实主要执行人是夏油杰,会把观南镜一起摇来是因为任务地点在一处相当重要的矿场附近,怀疑咒灵在地下,那样的话最好就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了,否则万一矿塌了,会造成过大的经济损失。

    去的路上,观南镜一直在看报告。咒灵诞生可能才半个月,但在这半个月里,已经有九个人遇害了,有男有女,平均两天不到就要有一个遇害者,数量之多,速度之快,简直耸人听闻,也难怪立刻上升成了特级任务。

    再不处理掉,万一引起民众注意,就得发酵成巨大的社会新闻,引起恐慌了。

    每年其实死于非命的人要以十万记,但这种非自然死亡在第一时间就要被遮掩住,尽量不引起民众的惊疑,这是警方和咒术界高层心照不宣的共同协议。观南镜合上报告,向辅助监督问了自己最困惑的事:

    “死者都是在矿区的小湖里发现的吗?”

    “是的,哪里本来还是知名旅游景点呢,但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后,警方就找了借口围起来,不让外人进入了,也假设了监控——可是,后面的八具尸体,还是在深夜,毫无动静地就从里面飘起来了。”

    “所以才会怀疑咒灵在地下啊。”夏油杰托着脸,若有所思:“湖底是什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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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其实比夏大哈哈哈哈,因为气质问题有点感觉不到。5是89年12月的生日,夏是90年2月,大了一个季度。

    今天也贴贴妈咪们!评论都有红包包希望妈咪们周末快乐,看得开心!啾咪啾咪

    第53章 高专篇(41)

    这片矿区历史非常悠久,开采历史可能快有八百年了,倒不是八百年还采不完,而是地下的情况太复杂,导致古代时一直开采进度缓慢,也就到近几十年才创建了相对完善的矿场。

    尽管如此,这里的情况依然非常复杂,即使是整理数据数据负责对接的辅助监督,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矿区的恐怖传说可不要太多。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有半夜敲门,往矿工家门口撒金子,一路把人引诱进森林里吊死吃的撒金熊。有会从矿洞里忽然伸出手来把人抓走的地鬼。还有会装扮成美女在湖里洗澡,把人引诱到湖里溺死的怨女。”

    “怨女不是只杀男人吗?”

    “真变成咒灵后,除非是那种少见的需要通过限制来增幅咒力的,害人哪里还分什麽男女。而且有‘窗’来看过湖了,湖本身没什麽,要有东西也是在地下了。”

    辅助监督把他们送到了一个从前使用,而今已废弃的矿洞口,告诉他们按地图来看走这里可以通到湖底。

    “但是里面有没有堵塞和坍塌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请务必小心。”辅助监督看着两个穿着制服,再怎麽高挑在大人看来也只是孩子的两个咒术师,情不自禁地补充道:“坐矿车下去后应该就没有手机信号了,但我们会在这里换班值守,等待你们的,如果遇到险情及时求助。”

    “请放心吧,监督。”夏油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但在恐怖血腥和恶心的任务里泡多了,他早已麻木,对着阴风阵阵的黑暗洞口也没有感受到什麽太大的恐惧,挂上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我们会小心的。”

    “说起来,镜是真的从来不害怕啊,哪怕这种最吓人的窄路也一样。”

    让许多灵敏的狐形小咒灵奔在前面探路,又召出了一个点火咒灵来一边绕着他们照明,一边做个防卫,夏油杰让观南镜走在自己身前替他殿后,听着他好像和睡觉时候也没什麽区别的安稳呼吸,不由得感觉这条漆黑逼仄的地下信道也没那麽瘆得慌了,开玩笑道:

    “我都没什麽逞英雄的机会了……”

    夏油杰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是吐了的,咒灵很可怕,咒灵害人的场面很可怕,他要把这种东西吃进肚里的感觉更可怕。他在祓除咒灵的过程里是完全体会不到任何正反馈的,所以格外需要意义感来作为支撑。到现在为止,他能在这种场合保持镇定,也纯粹是一种经验积累下的脱敏和麻木,并不是真的毫无感觉了。

    他的脊背一直紧绷着,他的本能一直在抗拒和抵触这种可怕的,疯狂的,血腥的一切。只是理智强压着他仿佛无所畏惧也无所厌恶地高效执行着动作。

    轮到他扮演胆小学长扑到观南镜的胳膊上说“呜呜宝宝我怕,手手拉拉亲亲”不知道行不行,但夏油杰实在是有点做不出这麽破廉耻的事,于是略带遗憾地搁置了这种幻想。观南镜虽然走在他前头,也不是一直不回头,那样的话也有点吓人,感觉像是恐怖片里的剧情,比如什麽漂亮学弟声音越来越古怪,一回头是张鬼脸,吓得夏油杰大叫着扔掉手里并不存在的提灯;或者身后前辈的声音越来越古怪,观南镜一回头发现是张鬼脸,大叫着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开始连爬带跑地绝命逃生。

    总之要素是看不见对方的脸,声音古怪,然后一回头已不是人,而且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还已经贴在了观众的脸上。

    干咒术师遇到的情况却只会比恐怖片更离奇,更糟糕,更血腥,很多时候连举起双手发出尖叫的戏剧人生末尾都没有,意识到不对时可能已经被咬了头或者掏了肠子。得益于天赋,得益于基因彩票,得益于强大的术式和咒力,最后配上后天的学习和锻炼,观南镜和夏油杰都没有在咒灵身上吃过太大的苦头,这是他们的幸运。但观南镜不害怕倒不是因为这个,他从第一次跟着两人出门时就没有呕吐,没有惊恐和绝望。

    “我也不知道,前辈,明明以前从来没见过咒灵,但我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有这些坏东西一样。”

    世界理应是冰冷的,可怕的,荒诞的,丑陋的,苦痛的。人间是苦水一潭,为了欲念活着充满了艰难苦痛,死了也并不算是痛苦,他从小就是被这样教育的。

    但是……

    他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冲夏油杰伸出手,握住。两人距离拉近了,绕着他们打转的火咒灵速度也就更快了些,像是在这阴冷漆黑的地底点了一个风火轮似的。在这片晃动的橘红色光下,观南镜的眼睛变得好柔软。尽管此时他只是在和夏油杰普通地说心事,却仿佛是在夕阳下低声倾诉什麽爱语似的:

    “比起咒灵,有前辈这麽美好的人存在,和大家一起,竟然可以这麽幸福,反而会经常让我感到惊讶。前辈,其实我经常会害怕,刚刚也是,但不是害怕这个路,也不是害怕可能会有咒灵来把我吃掉——我只害怕一回头发现我是在做梦,其实前辈压根不存在,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是……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怎麽却有人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说了幼稚的话,还明晃晃藏着撒娇的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总不能每次担心夏油杰不见了都回过头来摸一遍,于是松了手要继续走:

    “对不起,前辈,这里太黑了,我可能还是有点受影响了,净想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们还是快找吧——”

    “镜。”夏油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抽开:“牵着我吧,我也怕。”

    观南镜过了一会儿才小小地嗯了一声,轻柔又认真地,也回握住他的手。

    明明是在地下不知道什麽地方,可恐怖的感觉全然消散了。他们手牵着手走过了很漫长的斜向下的直甬道,拐了个弯发现了废弃的矿车和乱七八糟的矿洞,有主要的矿道不知是塌陷了还是被炸断了,总之被斜着铺下的泥土全然挡住。在这种情况过于复杂的地下,观南镜不敢随便大改地形,就穿许多长长的小孔配上一直延伸的微型镜头来探路。

    他把这种道具用到这种地方,就好像在给泥土做胃镜一样,惹得夏油杰有点像笑,面上却不显,只满脸严肃地配合他一起工作。找了一圈后他才确定了能通往一个空旷空间的方向,和地图上原本的湖的位置的标注差不多,于是咒力蔓延,撑起了整个四四方方的漫长信道,只在这片范围内小心翼翼地改造泥土,造出一个洞来。

    “我们走吧,前辈。”

    “和镜在一起真是,什麽都变得好像探险游戏啊……”夏油杰感慨。

    探险二人组走直路一路斜向下,又进得更深了点,得益于观南镜的术式,被改变的路在他们身边逐步“愈合”,四周寂静,一切都毫无变化。从现在起,他们可以微妙地感受到隐约存在的咒力气息了,如果换个术语,也可以说是这里怨气很重。

    “可肯定是个死过很多人的大矿洞。路为什麽断掉了也不好说。”夏油杰微微蹙起眉头,为这种阴冷黏腻的感觉不适,也本能戒备着:“但奇怪的是咒灵在地下这麽深的地方,地上的人怎怎麽会遇害的?”

    “要麽它自己有上去的本事,要麽它有让人下来的办法。”他们到了,观南镜停了脚步,和夏油杰一同出来,手里变了个手电筒出来:“啊,这是个湖下湖。”

    说是湖下湖,但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湖下潭,因为在下方的这个地下湖不可能有上面的那麽大,尽管连接着不知道哪里的源头,也非常平静,看起来就像是一潭绿岑岑的毫无动静的死水,根本找不到活处在哪儿。要不是水的清澈程度不可能是死水,地下湖常见,湖下湖少有——这里正上方就是那个已经漂起了9具尸体的矿区湖。上面是波光粼粼,美轮美奂,白日璀璨月夜皎洁的,谁能想到下方是这麽一潭带着浓浓不详气息的地下水。

    “来了,它就在这儿……”

    观南镜轻轻说着,抬起手电筒,光芒照过崎岖森暗的岩石角落,忽然出现了一个赤裸的,美丽的背部。一个没有面目,只是背对着他的黑发女人跪坐在潭水边,正姿态优美地梳头。观南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能制造幻觉的咒灵,不由得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结果下一秒他看到的东西就变了,水边什麽都没有,手电筒向上扫去,一大团附着在石顶上,云朵般蠕动的白肉中,一只眼睛忽然翻了出来,正充满怨恨和凄森地盯着他看!

    像是吃不准观南镜想看看到什麽,它一会儿蠕动成男的,一会儿蠕动成女的,一会儿蠕动成难以辨别形状的东西,总之就是在头顶一大片一大片地蛄蛹来蛄蛹去,给观南镜带来了巨大的视觉污染。

    哎呀,这是怎麽回事,还不如看刚刚那个假女人呢。观南镜和它对视了一会儿,拿手电筒来来回回地照着检查,确认它好像是没有嘴巴。

    尸体们都是完整的,只是泡发了,对于死在咒灵手里来说,这可是极度罕见的情况。这个咒灵不吃人吗?为什麽?只是单纯地将死亡降临在人类身上?这种堪称温柔的诅咒可不像是准特级咒灵的手笔。

    他正想问夏油杰怎麽看,结果一扭头,不由得大惊失色:就这麽一会儿没牵手的功夫,夏油杰怎麽就直愣愣地,毫无防护措施地往潭水里走了!

    “前辈!——”

    “怨女怎麽会在地下?不是,你们搞错了,她当然是在地下啊。”

    正抽着辅助监督递来的烟,在这一片专管治安的巡逻老人愣了愣,解释道:

    “按照老说法,怨女叫怨女,是因为她是个小女孩,给做矿工的爹送饭,结果被人溺死在潭里j杀了,过了几天才漂起来,她爹才找到她。害她的那些人却说她是自己在潭里脱衣服洗澡勾引人,死了活该,这事最后也确实不了了之,所以她才要怨……她要本来就是个杀人的妖怪,她怨什麽呢?”

    辅助监督知道这个故事,但依然糊涂了:“不是说在潭里……”

    “那女孩是白日好好出门送饭的,地上谁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老人吸了口烟,深深吐了出来,浑浊的眼笼罩在烟雾中,稀疏的发在矿区舒朗的风中晃荡:“地下也是有潭,有湖的,不分白天夜里,永远一样黑,可怜的娃子……当然,当然,这不一定是真的,没准是人捏的故事,唬女娃子不要一个人出门……”

    听多这类事,辅助监督知道它们永远是真的,而且只会比故事中更可怕,更凄惨,更丑恶。她叹了口气,正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头去看矿井,希望观南镜和夏油杰能给点消息,然而手机却响了。

    “什麽?”新消息让她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尸体的内脏在消失?”

    “是的,本来都解剖检查完,第一个受害者今天该还给家属去火化下葬的,结果法医今天走进屋里,吓得突发心肌梗塞了——他的肚皮完全凹下去,沿着之前的解剖线再切开来,竟然,竟然全空了。再检查别的,除了昨天最新的那一具,别的都少了很多。”

    “不可能有这样的诅咒。”辅助监督极其头疼地捂住自己的脑壳:“咒灵是不食腐的……”

    “不是,不是腐……”电话那头声音发抖了:“如果,如果他们一直都是活着的,只是看起来死了呢?……”

    “不可能。”辅助监督的头眩晕了。但她的手在发抖,她想到这中间确实出了一个致命纰漏:因为默认尸体就是尸体,是咒灵已经残害过的结果,所以受害者尸体从来都是不用咒术师检查,已经不行了就尽量拼拼凑凑还给家属,像这样还比较完整,就直接送法医。

    但如果他们不是真的已经死亡呢?

    如果咒灵,或者说咒灵的某一部分,还在他们的身体里呢?

    她忍住作呕的本能,和电话那头吩咐:“快封闭现场,叫咒术师去,先救救法医——”

    “已经请了五条大人了。”那头哭丧着声音:“他年纪小,脾气却这麽坏,我们都快被他骂死了。”

    夏油杰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观南镜刚刚还在他身边的,忽然就直直地往潭边走去。他追了过去,明明上一秒还踩在石头上,下一秒却忽然就已经跌坐在了潭水里。而小学弟正站在他面前,忽然沉默着脱衣服。

    潭上的石顶不知道有什麽特质,正散发着乳白色的莹莹的光,如梦似幻。

    “镜?”他手足无措,脸像是火烧一样,已经忘记了环境有多古怪,只稀里糊涂地顾着害羞:“你怎麽了……啊!”

    对方骑到了他身上,把他推倒在潭水里,衣服顺着雪白的肩颈滑下去,湿漉漉的绿眼睛看着他。

    “前辈……”

    他冰冷的嘴唇贴了上来,柔软的身体也是,像带着难以忍受的泣音:“疼疼我……”

    观南镜已经用各种姿势把夏油杰晃了一遍,可对方只是躺在冰冷的潭水中,毫无动静。更可怕的是潭水开始活动起来了,以头顶漏水,潭面正在上升的方式。

    七八分钟内不能从这里出去的话,他们铁定要淹死在这儿了。再抬头看着上方蠕动的东西,观南镜才意识到了它恐怕不是“附着”在石头上,而是地上湖的整个底本来就是它控制的。受害者们确实是在地上的湖里看到幻觉,被控制后就稀里糊涂被拖下来,死了后再浮到地上湖的面上去,而这里则是等待水流空,再宰杀下一个迷路羔羊,难怪他们过来时石壁潮湿得异常。

    他不知道夏油杰有没有受到什麽诅咒,一时间连直接杀了这个咒灵都不能——那样可能会导致诅咒直接终生无解,一时间在哗啦作响的水流中咬住了牙。看着满脸苍白,昏沉过去的夏油杰,观南镜一狠心把他放回了水里,双腿分开跪在他腰两侧固定住他,让他不至于飘走,而后扯开了他的衣领。

    他倒要看看这个咒灵到底是怎麽害人的。

    夏油杰感觉自己要死了,窒息而死,在爱欲中窒息而死。

    “镜……”他紧紧抱住怀中人,狂乱地鼎,像是濒死的天鹅一样扬起脖颈,分不清是水真的淹过了他的口鼻,正在他的眼睛上方晃动波纹,还是这只是他的错觉。他分不清,起不来,只因为极致的感受而哽咽:“我爱你……”

    怀里的观南镜也趴着抽噎,声音听得他魂都快乱了,对方像是也受不住了,冰凉的手按住了他的脖子,倾身咬住了他。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仿佛白光阵阵,也有可能是他真的要被淹死了……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耳边水声哗啦啦作响,头顶那些莹白的光消失了,变成了物理探照灯那种清晰的光芒,而观南镜确实是跪坐在他身上,但根本没趴俯着,衣冠整齐,满面忧心,手里正攥着一团极其恶心的蠕动的白肉,黑发贴在莹白的脸上,滑落下水珠:

    “前辈,你着相了。”

    他的嘴角往下滑落鲜血,滴进水潭,飘成一朵朵暗红的花。

    ————————

    *原句是“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应该是萨冈写给萨特的。说起来这种情话在咒回这种疯批世界异常合适hhh,今天忽然脑子里冒出来。哎,好好哦,写到这里忍不住就想,杰觉得自己有太多晦涩和不明朗的地方,可其实在镜的眼里他那麽美好。镜觉得自己各种各样的不好,可在杰的眼里他是糟糕世界里前所未有的好宝。流泪了,真的好喜欢纯爱……前路慢慢,漆黑无边,十几岁时候牵手的人不要走散……真的好喜欢……(虽然立刻就写了阴森森的潭水剧情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总之今天也写得很开心!谢谢妈咪们来看静静!希望咪们也能看得开心!评论都有红包包,啾咪啾咪我们明天见

    第54章 高专篇(42)

    观南镜不知道夏油杰怎麽了,自从那次矿区的任务结束后,对方好像就一直在躲他。

    吃饭的时候,夏油杰会刻意和他隔着位置坐。游戏里,他依然会跑到观南镜的岛上来替他给花浇水,观南镜一交互他却立刻掉线逃跑。偶尔有空余时间,夏油杰不会来找他,上一次甚至是他都回来一晚要再次出门了,观南镜才放发现他昨晚是在的。

    他的态度明显到就连灰原和七海都发现了,七海建人的关心很隐晦,只是会每一次看到夏油杰物好像很冷淡后就看一眼观南镜,如果观南镜露出了那种迷茫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就打岔说要不要一起去买饮料,结果就导致有一天他喝了五罐汽水。

    灰原雄则要细腻直白得多,直接悄悄问了他是不是和夏油杰吵架了。甚至比这还要更进一步:同样的问题,他也提前跑去问了夏油杰,主打一个社交悍匪。

    夏油杰给他的答案当然是“没事”,而观南镜则是诚实地说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做完任务就这样了?你们在任务里吵架了吗?”

    “没有呀。”

    他们这会儿又在一起喂金鱼,金鱼们好像在池塘中有点繁殖过度了,不知道需不需要打捞一些出去。早春还有点凉,绿荫森森,有昨夜雨水残留的水滴从新长出来的树叶上滑落,吧嗒一下落到观南镜的头顶,打得他颤抖了一下,手里的鱼食一不小心撒多了,引得鱼儿们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观南镜努力客观地回忆情况:

    “任务很顺利地结束了,前辈也吸收了那个咒灵。两个遇害时间比较短的受害者也被救活了……”

    怨女的咒术是造成幻觉。说是咒术好像也不准确,因为它还没有到达特级水平,说不上有非常清醒的神志,但它确实不是在单纯地使用咒力,所以在报告中它还是被界定为了能够使用咒术的准特级。在完全控制住人的心神后,它会分出一部分肉来钻进人的肚子里,造成死亡假象……实际上人还活着,只是完全动不了,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解剖,被咒灵啃光了内脏,直到真正的死亡到来为止。

    如果不是五条悟去看,恐怕要搞懂发生了什麽还得再花很多功夫。再奇怪的把戏在六眼下也是无可藏匿的,这才飞速就解清了谜题。遇害时间最近的两个人还没有真的死亡,把肉团抓出来掐灭后,幻觉仿佛忽然就消失了,他们又露出了满是泪的脸,虚弱的心跳与呼吸。

    时间最近的受害者情况最轻,只被啃掉了半截肝脏,很快就会恢复了;另一个则是不容乐观,但活着总还有希望。只见过从ICU抬进太平间,没见过反方向操作的,家属从大悲到大喜,跪在医院走廊上哭得都说不出话。

    任务结束,他们三个一起回高专,本来应该又是喜悦而平凡的一天才对,可夏油杰却一路沉默着。观南镜担心他是脖子上的伤口还痛,想拆绷带看看,却也被对方躲开了。

    “我没事的。”夏油杰苍白的指尖本能地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用担心。”

    “你怎麽会让咒灵伤到脖子。”五条悟笑话他:“它到底能变成什麽样的绝世大美女啊,能把你的魂也勾走了?”

    夏油杰脸色更苍白了。

    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陷入幻觉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麽,但见他不想说也就一直替他遮掩的观南镜同五条悟岔开话题,指着一闪而过的gg和他说:“前辈,我想吃那个糕……”

    “哈?都快上山了你才说?”

    ……

    “总之就是很正常,但前辈忽然就不理我了。”观南镜总结,有点沮丧地看鱼儿们berberber地张嘴:“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麽,但自己没发现……”

    “不像是和镜生气了呢,夏油学长不是那种人。”灰原雄安慰他:“有什麽话果然还是得当面问清楚吧?学长今晚应该能回来的,镜稍微熬个夜等等他,怎麽样?”

    周围人要麽是五条悟那种“啊?你和杰闹脾气?不可能的哈哈哈哈”没法商量的不靠谱学长,要麽是硝子这种“杰的少男心事你不用管,他要自己想通”的冷酷学姐,要麽又是七海建人这种看一眼他的脸就知道不是能聊这种人际关系问题的同级,灰原雄显得异常亲切和可靠起来,观南镜不由得点了点头认真地嗯了一声,决心要听他的话。

    两个人又开始一起认真蹲着喂小鱼,灰原雄轻声说:“能帮上忙真是太好啦,我好开心,镜要快点和夏油学长和好呀。”

    水面映衬得他年轻的脸干净又无暇,却好像夹杂着某种小小的,温和的失落。观南镜没有懂这种情感的来由,只是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了他的话:

    “我会加油的。”

    夏油杰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还要早,尽管今日大雨,一直昏沉沉的,但天都还没黑。如果没有外勤的话,按照时间现在是在上最后一节文化课或咒术实践课,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所以整个宿舍区都一片寂静,根本没人。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里,勉强在断电前把自己甩到了床上,并用最后的毅力脱掉了鞋子,沉沉地叹了口气。天旋地转,他感觉身体里咒灵的恶心气味疯狂涌动,让他极端地想要呕吐,可已经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吐不出来。

    窗外暴雨如瀑,光线是黯淡的灰,春日湿润的土壤和植物的气息从半开的玻璃窗内透进来,潮气泛滥。他情不自禁地在这种湿漉水汽中第千百次回到那个地底深潭旁,临水观照时不由自主地失去力气,俯身没入潭底。

    潭底是观南镜,他空卧水中,黑发湿漉漉地黏在雪白莹润的脸庞和脊背上,像是听到动静似的坐了起来,一双粼粼的绿眼睛安静又缱绻地看着他。

    夏油杰感觉骨头空了一半般无力,无数虫蚁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爬行,而他只能安静地躺着忍受这种撕咬,仿佛已经被啃成空心人。

    潮湿,窒息,但……爱欲。

    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用右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有一会儿了,大动脉像是即将火山喷发般鼓动。他艰难地松开了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自暴自弃地喊出怨女,让它给自己一个梦,一个脱离痛苦的梦。

    就像是瘾君子点上鸦片烟一样,无论如何先度过今日再好,会不会被杀死反而成为了次要的事。

    可他到底没堕落到这种地步,于是只是咬着嘴唇忍住了,翻身把脸埋进枕头中,把所有的呜咽都堵进喉咙里。他难受得痛,却死活不愿意碰自己一下,被内心油然升起的肮脏感击穿了,厌恶自我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为什麽非要这样?

    污秽。

    可耻。

    丑陋。

    和猴子有什麽区别?

    脑海中关于观南镜的一切越是明亮而美好,他就越在明明也算不得大错的x渴望中感到强烈的痛苦,仿佛只是想想也是一种错与玷污,更何况他还不只是想想。他觉得自己错得离奇,罪孽深重,悔恨导致自我厌恶,自我厌恶又加重了悔恨。第一次是看电视的时候欺骗对方,仿佛互相摸摸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为了自己的私欲做糟糕的事;第二次仿佛就轮到他遭报应,像个蠢猪一样被咒灵骗得死去活来,竟然在梦里做那种事……

    做完了,忘记也就算了,怎麽还可以日日想,他到底把观南镜当成什麽了呢?

    好用的配菜吗?

    如果可以的话,夏油杰恨不得能点把火把自己烧了,净化掉算了。他痛恨自己身上的欲,痛恨自己的谎言和不坦诚,痛恨自己的装模作样,哪怕这些成分是那麽小那麽少,他却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他想到观南镜时如同被针扎,仿佛他是个狡诈又卑劣的胆小鬼,在拿灰蒙蒙的玻璃珠去换世界上最澄澈的宝石。

    五条悟是不用伪装的,家入硝子是不用伪装的,歌姬冥冥,七海灰原,都是不用伪装的,他们都是在用自己真实的样子和观南镜相处,只有他总是在矫饰,哪怕是最亲密的头靠着头睡着的时刻也不曾放松。

    真实的他如此糟糕,才不值得也不配被爱。他真实的爱也好斑驳,字字句句都无法敞亮地说出口,行行列列写着灰色犹疑的念头。这样的情爱,不要说搬出来给观南镜看,捧着送给他,他自己检阅起来都感到悲哀和厌恶。

    好痛苦。

    他像个恨不得用脐带缠死自己的婴儿一样,用力地拿枕头压住自己的脸。

    因为夏油杰没和任何人知会,所以大家全都不知道他今天结束任务提前回来了。观南镜还是三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又回到课堂,非常高兴,学了很多知识,做了笔记,把想要读的书记了下来,打算明天到图书馆去借。下课后他又去找了硝子,自打他可以自由活动,被派的活就多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空闲时间都可以在这儿给她帮忙,两人难免多说了许多话。

    家入硝子给他送了礼物——过年时他们在神社拍的合照的超级mini印刷版,正好可以折叠后放进夏油杰送他的项链里。观南镜自己都快忘了月亮挂坠是能打开的,硝子却还记得。

    她灵巧地替观南镜放好了,轻轻地咔一下了又合上月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本来就是留着放照片的,戴着洗澡也没事。”

    观南镜新奇地低着头,明明项链的重量完全没增加,但带上了这张照片,就像是把大家都一起带在了身上一样,让他不由得摸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家入硝子直发笑,故作严肃地吓唬他:

    “喜欢的话可藏好了,别弄丢了。”

    “不会的!”

    观南镜就差举双手保证了。

    家入硝子要盯着病人走不开,没法吃饭,观南镜去吃了饭,又送了一份给她,这才在已经沉透了的暮色中往宿舍走。他想着今天早点睡,等到十二点再起来,去夏油杰的房门口蹲守他,试着和他“好好谈谈”……然而推开自己的屋门时,他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五条悟正靠着窗躺在沙发上伸展手脚,脚尖点地带动着椅子一晃一晃地玩,廊灯透过玻璃,洒在他晃动的银发上。

    观南镜立刻忘记自己刚刚打算干嘛了,惊喜地喊出声:“前辈!”

    五条悟最近其实有点子略微的烦恼,所以他和观南镜讲了。

    “总是想*吗?为什麽会这样呢,之前不会吗?”观南镜抱着认真的态度询问。

    “不会啊。”五条悟嚼着泡泡糖,吹了个大大的,极其完美的草莓色圆球,又在它炸裂前卷回舌根下。

    虽然镜子在斜后方,但他还是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和坐在沙发把手上的观南镜。

    他感觉客观来说他现在挺漂亮的,漂亮到他自己都觉得风骚,有种外头发*小猫伸展肢体扭屁屁一样的气质(…)

    但同样客观来说,观南镜还是毫无波动的样子。

    “镜。”他有点困惑地扒拉他的眼皮,仿佛在做什麽检查:“你是不是有点x欲缺失啊。你有过遗*吗?”

    “哎?”观南镜这才发现:“是没有呢。”

    “真是的,怎麽会这样啊。”五条悟叹了口气,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好可怜……”

    观南镜不懂自己的生理问题为什麽会让五条悟可怜。他坐在扶手上,随着对方晃动作一起轻微起伏,仿佛小孩子做摇摇车似的,还挺好玩的,认真道歉:

    “对不起,前辈,我让你操心了。”

    这副表态真是让五条悟想有火气也没有了。观南镜又问他是自己不舒服,想要像上次一样帮忙吗?五条悟摇了摇头,和他说不喜欢那样。

    “镜以后也不可以再这麽做了。”五条悟握住他的手,和自己的比大小:“这种事,要和喜欢的人做才可以。”

    观南镜不解:“我喜欢前辈的。”

    “要和恋人做才可以。”五条悟改了口,抬起眼皮看他:“你要为了帮忙,就和我交往吗?”

    观南镜摇了摇头,抽回自己的手:“那样对前辈来说太不公平了,前辈还是去找喜欢的人恋爱吧。”

    如果我喜欢的就是你呢?

    “笨死了。”五条悟把他从扶手上轻轻推下去,又像忽然闹脾气的猫:“不想和镜说话了!”

    观南镜已逐渐品味出了他的发火不是真的发火,是另类的撒娇,于是赶紧哄:“我错了嘛,让我坐回来吧,前辈,我想和你继续说话的——”

    “我不想了!”

    “那我就一直缠着前辈……”

    “镜怎麽这麽麻烦啊?一点都离不开我,粘人精。”

    “好吧,我是粘人精。前辈给我粘粘。”

    ……

    他很快就把人哄好了,两个人又重新高高兴兴地一起吃起蛋糕来。说是一起吃,实际上大概是1:9,观南镜只尝个味道,五条悟才负责扫荡。他吃完最后一块时宣布新命令:“所以,镜也不准和杰做这种事了,因为你们不是恋人,你给他帮忙,或者他给你帮忙都是不好的行为,明白了吗?”

    观南镜咬着勺子乖乖地说:“明白了。”

    真的给他教清楚了,五条悟忽然又有点渴望他不明白,就这麽稀里糊涂的多好呢。稀里糊涂地亲吻,稀里糊涂地抚摸,稀里糊涂地在他怀里慢慢学会一切算了,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对观南镜更好了,没有人真的想要护他,没有人能真的护得住他,轻描淡写地藏进胸口里,把风雨全都阻挡在外。

    可五条悟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强取豪夺的余地。

    他明明时时刻刻想要观南镜做圆窗里的金丝鸟,却又时时刻刻地勉强自己放他自由,逼迫自己接受对方需要选择的权利,哪怕受到伤害,也不能由他来充当神佛,替他择了命运的道路。

    “喜欢”让他变得好软弱,一直在压抑自己理性和情感的判断,只试图多考虑一点什麽对观南镜来说更好。可如果这些更好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坏事呢?观南镜的人生的基底是如此脆弱,和平安健康的普通人是不同的。如果自由会让他陷入危险,会让他受伤害,到那时候后,谁也不能替他支付昂贵的账单。

    他现在忽然有点不高兴,想到也许等到对方什麽都懂了的时候,爱的却不是他,亲吻的不是他,渴望的也不是他,那他真的能做到礼貌地祝福吗?为什麽他要忍受这种事情啊?

    五条悟为并不存在的“观南镜未来恋人”莫名其妙地吃了好大一通醋:“说到底,镜为什麽要和别人谈恋爱?为什麽要做这些事?”

    观南镜:……

    镜没有,镜冤枉。

    被五条悟这麽一折腾,观南镜不得不陪着他,直到他睡熟了,才打算去找夏油杰。看着时钟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半,他想了想,还是轻轻拿开五条悟的胳膊,光脚踩到地板上小小声地爬了下来。

    万幸五条悟睡觉总是很踏实,这会儿只是翻身不耐烦地呓语一下了,观南镜觉得他应该是没醒的。但为了尽量减少动静,他还是用了点咒力穿墙出去了,避免开关门的声音。

    这场雨实在是大,白日下了一整天,晚上还滴滴答答地不停歇。七海的屋子是黑的,应该是还在外面执行任务,今晚赶不回来了。灰原的屋子是黑的,应该是已经睡了。夏油杰的屋子也是黑的……

    但观南镜感觉到他就在里面。

    没有原因,就是能感觉到。

    他站在门前顿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来迟了,对方是不是已经睡了,要讲话也不该把劳累的前辈摇醒了讲呀,可下次再碰头又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了……院里雨水滴答,滴答,凉凉的春意在安静的走廊中弥漫,挂上他外套的角落。

    就在他这麽发呆的功夫里,门却吱呀着开了,眼下挂着浓浓青黑的夏油杰披着发,扶着额头,光脚踩着地板,显然是浅眠到连这点动静都捕捉到了:“谁……”

    而后他的声音就顿住了。

    观南镜生怕他又不理睬自己,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挂进屋的。他这样亲昵和关切的态度,让夏油杰又是无法克制地高兴,又是无法克制地更加自我厌恶,这一会儿厌恶的理由多了一条,他责备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却要害得观南镜来忍受他的负面心情,倒过头来哄他。

    他们挨着彼此在窗边坐下,看着外面露珠滚动的淡光,从里面找到世上最小的月亮。

    “我最近,有点没法原谅自己。”夏油杰不看向观南镜,只是轻声道歉:“我没有讨厌镜,我只是……只是有点难过。我不想让镜来消化这些东西。”

    “可是我想要陪你”在这种时刻会是一句过于空泛和自我的劝慰。观南镜只是问:

    “为什麽呢?”

    夏油杰有点卡壳:“不想让镜和我一起不开心,仅此而已呀。”

    “为什麽呢?”

    “……因为喜欢你。”夏油杰语气亲昵,好像大人哄孩子,把真心妥帖地藏到玩笑的面具后:“想要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高高兴兴的,不用担心我。”

    “我也想要前辈和我在一起会开心。但是不高兴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我一样想要和前辈在一起。”观南镜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他的胳膊上:“前辈不开心,怎麽反而躲着我。”

    他声音越发轻:“让前辈困扰的事,还是和我有关系吧?可以告诉我吗……”

    夏油杰最怕他这样想,可否认却这样苍白,谁也骗不过:“不是的——”

    观南镜无知无觉地贴得太近,眼神太关切,让他痛苦的感觉又过于强烈地蔓延了上来。

    “镜不要这麽关心我了,也不要这麽看着我,这让我好有压力。”夏油杰扭开脸:“真的不是镜的错,是我自己需要想一些事。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就会好起来,就会和以前一样的。”

    他像是许诺一样重复:“我们会和以前一样的。”

    观南镜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感觉自己贴着对方的手也忽然不妥了似的,缩了回去放好。

    他们中间多了一道狭窄却也清晰的缝隙,仿佛有一整个西伯利亚的寒风从这个几厘米的峡谷中刮过。

    夏油杰垂着头,想着,我又搞砸了。

    “前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不觉得你的不快乐会是负担,我永远愿意听。”

    别说了。

    “我真的好希望能和前辈靠得更近一点,知道你所有的心事,所有的秘密……但这种想法幼稚又不好,我也知道不该这样,所以我会放下的。”

    别说了。

    “前辈,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但如果躲着我还是不开心的话,可不可以还是让我陪着你——”

    “别说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里想的都是多麽卑劣,多麽可怕的东西。

    可万一观南镜愿意接受呢?

    他该赌博吗?赢了是爱人,输了是小丑。

    夏油杰无法克制爱和绝望,它们像是沸腾的锅里溢出的水一样,无论如何也盖不住。他颤抖着俯身凑近观南镜,拢住他的头发,试图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可观南镜吃了一惊,本能地僵住脖子,向后躲避。

    夏油杰也顿住了,仿佛他的靠近只是为了从他的发尾拈走一点东西。

    这一次不是借口,是真的:

    “悟的头发。”

    “镜……刚刚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是这样,难怪这麽迟了,一点都不像观南镜平时的作息。

    是他睡熟了,才想起我啊。

    夏油杰忽然清醒了,那种被偏爱,被万分珍视的错觉和由此而生的勇气,如退潮的水一样从他的心脏里,从他的指缝间,和飞走的银色发丝一起,消失了。

    ————————

    不会青春疼痛太久的,妈咪们放心好了(拍着胸脯打包票)(躲避追杀)今天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周一又到了, nina终于放圣诞假了,可是假期后立刻接考试周,而我还有海量reading没读完(汗流浃背了)圣诞不能出去玩也很难过,上一次在欧洲的时候,圣诞我是在巴黎过的,好怀念,现在的状态就是想死,但又想去巴黎。可惜当时一起过圣诞的朋友都不在这边了,想到就有点孤独。人生真是且行且珍惜呜呜呜,希望妈咪们今天也能开开心心!评论都有红包包,我们明天见(捧住亲亲)

    第55章 高专篇(43)

    22月14日这天,今年本来一个学生都没招到的一年级插班来了个新生。

    已经错过开学的时间了,学校里只有硝子在,就和观南镜那时一样,她作为学姐欢迎了他。

    多年以后,伊地知还会在和硝子偶尔一起深夜出门开社畜酒会时,哭着诉说在情人节这麽美好的日子一脚踏进高专的那一天起,他这辈子的幸福就葬送了,边说着边想往硝子那边柔弱地倾斜,被对方不走心地一边嗯嗯搭话,一边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推开。

    观南镜是和七海一起回高专的电车上才看了早上就收到的短信,硝子告诉他们回来的时候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新学弟见个面。

    这是他们俩最近第二次单独搭档,一起处理了一个一级任务,灰原雄独自去处理一个三级的小事,不需要同级帮忙。七海建人一直被夜蛾正道评估为有准一级咒术师的水准,但他迟迟没有提升级。一方面是咒术界升级考核确实麻烦,另一方面则是他没有那麽高的工作热情。

    二级咒术师一样缺乏人手,不存在逃避责任的问题。咒术师的工作实在是太烂了,七海建人也不是什麽武力狂,没有天天卷生卷死,杀这杀那儿的兴趣。他觉得对于实力的不断追求有时让很多咒术师显得有点病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咒术师全是疯子,这点病还排不上什麽级别。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一同站在晚高峰时人满为患的车窗玻璃上晃荡,观南镜的脸经常被挡住,七海建人微微向下,蹙着眉心的面庞却一直那麽清晰,就好像别的人头是海浪,只有他一直浮在上面。观南镜的身高去拉头顶的拉环,虽然当然是碰得到的,但胳膊要拉开好多,和七海建人仿佛只是随便一抬手的闲适没得比。

    于是他站得也不够稳当,车辆起步和停止时经常扯着把手旋转踉跄。这一会儿再分心看手机,被别的没站稳的人猛地一撞,差点摔出去。

    多亏了七海建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他才没跌地上去。

    握着他有点凉的偏小的手,让七海建人感觉非常不自在,第一时间想放开,可下一波急减速又来了,他不仅没能松手,反而还握得更紧了,把观南镜半扯到自己怀里,替他挡了旁边一个西装大叔的甩起的沉重公文包。对方连声道歉,生怕把这俩dk砸出个好歹来要赔医药费,在这个拥挤的环境里偏偏又没法鞠躬,局促得本就头毛稀疏的头顶都能看见汗。

    七海建人和他说没关系,下一秒却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观南镜把手钻进了他的制服外套里!

    还一路顺着腰摸,直到他刚刚被砸到的附近才停住!

    春季制服衬衣太薄了,他产生了几乎能感受清对方指纹的错觉,被这种匀称的力道按压在很敏感的部位上,本能因为疼痛和过电一般的感觉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一颤,头脑发白到像是在电车上遭遇了色狼的纯情男高一样,第一反应只有反应不过来。

    但下一秒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一个冰袋沉沉地隔着衣服贴住了他可能已经淤青的皮肉,甚至还有了一个松紧度正好的固定带。然后凉凉的软软的手指头就从带子里歪扭几下撤走了。带子发出了一声大概只有他能听到的“啪”,更紧地束缚住了他的腰。

    “呀,娜娜米。”观南镜惊讶发问:“你脸怎麽红啦,这个不舒服吗,那我拿掉……”

    眼见着他手又要往他外套里伸,七海建人差点没绷住,抿着嘴一把握住了观南镜的手腕,推得他转了个身。他们正巧被下车的人潮一起挤着往前动了两步,挤到了车门旁的角落里。这边能扶的地方就更少了,七海建人小心又疏远地把手放到观南镜背后虚虚挡着,和他低声说:“晃的话你就拉着我。”

    实际上七海建人把能靠着的地方都让给了他,又替他挡着,他被固定得很安全了,没有什麽晃动的空间。观南镜终于站得舒服了很多,忍不住从车门上的长方形窗户往外望。路边远远地有甜品屋的牌子闪过,他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什麽日子,暗叫糟糕。

    “对不起,娜娜米先自己回去好不好?我下一站得下去往回坐了。”他赶紧和七海建人道歉:“我忘记买巧克力了。”

    金发混血儿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友情巧克力的话,不用送也没关系的,感觉学校里没人在乎这个……你,你要和谁告白吗?”

    “不是的。”观南镜比划起来:“是前辈说他要,我也答应了,但这两天太忙了,我都忘记今天是情人节——”

    虽然他没说是哪个前辈,但用咒灵的尾巴想也该知道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才不可能提出这麽荒诞的要求,五条悟那无形状的黏糊姿态和咧着嘴露出牙的可恶笑脸(嘻!。jpg)立刻浮现在他脑子里,让他额头差点没跳青筋:

    “哪有命令后辈在情人节送自己巧克力的,就算是义理也没这种道理,分明是捉弄人吧,好恶劣。也不要对他这麽言听计从啊——”

    观南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对五条悟“溺爱无边”,很认真地和他解释:“虽然知道前辈只是想找个理由多吃一些甜点,但是,吃了巧克力的话他真的会很高兴。他任务也很忙,他自己买的话会错过很多限量和限定的……”

    没有被霸淩和戏弄的成分,观南镜永远不嫌累地跑腿,只是单纯希望对方能开心罢了。

    根本就是“恃宠而骄”吧,那个混账前辈。

    就算是这样,要甜品的话直接要甜品就好,非要让对方变成情人节送他礼物,还是恶劣得要命。

    明明百分之两百不赞成观南镜的行为,也感觉都快到高专了又忽然要“加班”简直是世界上最坏的事,可车辆驶入站点时,看着观南镜在夕阳里被照得温柔又明亮的眼睛,他还是像被咒灵迷了心窍似的小声开口:“……走吧。”

    不自在地撇过头:“跟你一起去。”

    既然都来买了,索性给每个人都带了感觉会好吃的巧克力,然后又顺路去已经熟悉的几家甜品店熟悉地扫一圈,但那样的话就得变成静子才行了。他钻进了电话亭,七海建人随意站个岗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柔弱的漂亮dk变成了一个更柔弱更漂亮的jk,身上制服都跟着变了,甚至袜子都变成了可爱堆堆袜:……

    新鲜出炉的美貌jk静子乖乖地用泛着粉的手指头给自己梳理长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实在来不及去买裙子了……”

    不是在说这个啊!

    七海建人不知道第多少次拧开视线,他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出了什麽毛病似的,对于看观南镜这件事总有些障碍。原本就很别扭了,陪着他一起进了甜品店后,听到路人自以为很小声了但实际上咒术师的耳朵还是能捕捉到的小声议论时就更如芒刺背:“天哪,男帅女靓” “好高啊,身材好好,还是金发,是外国人吗?不会是模特吧!” “女生也太漂亮了,不会是什麽不出门的小偶像吧……” “所以是明星恋人吗?” “这是哪个学校的制服!” “偷偷拍下试试行不行?” “行行行,你往那边坐坐,假装是看风景,挡一下我手机——”

    但这一切,都不如店主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更大。

    “天哪,静子又换了新,新男朋友吗?”店主又感觉这剧情大为刺激,又是为“我的cp怎麽全be了”而崩溃:“五条君已经彻底是过去式吗?真的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吗?太痛苦了,太痛苦了……那,那上次那个狐狸眼的男孩子呢,那个感觉也很痴情的?那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啊静子,让他做男朋友不好吗?啊,对不起,对不起,新上岗的男同学,你长得也很帅气,不愧是我们静子能看中的男孩,我只是太惊讶了……”

    七海建人:……

    这都什麽啊!!!!!

    那两个混账前辈出门在外到底哄骗了天真学弟扮演什麽羞耻剧情!

    观南镜反而已经习惯了,主要是不管他解释什麽,店长还是会自顾自“看图说话”编织出一份完整剧情来的,所以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和他们都分手了。”

    为了防止下次又和前辈一起来惊到对方,观南镜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有可能会复合的!”

    七海建人:……

    店长终于注意到这个混血小帅哥扭曲的脸,误解了他的意思,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情人节的时候抓住一对小情侣畅聊女方前任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连连向七海建人道歉,又强行送了一份情人节特供的超豪华绵绵冰给他们。

    这个就不能带回学校了,毕竟会化掉,他们只能真的像店里面别的情侣一样,想吃的话

    七海建人已经后悔得想死了,但是观南镜用手捧住脸好奇地盯着洒满碎钻糖果,巧克力糖浆,麻薯,曲奇饼,还摆着爱心装饰物的绵绵冰,看得超认真,眼睛被店里的灯照得闪闪发亮。如果他现在强拉着对方走或者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的话,那边还在小声议论的路人肯定会说“天哪,不会吧,情人节被甩了?太惨了!”,那个一直在碎碎念的店长可能也会眼泪像喷泉一样冲到天花板上去“啊啊啊啊啊静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说错话了!——”

    那样,要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的就得变成垫着脚趴柜台上看绵绵冰的观南镜了。

    说到底,一开始就不应该非要和他一起来……到底为什麽这麽鬼迷心窍啊,回宿舍躺着不好吗……他叹了口气,却到底脱掉了外套,把头发往后捋上去:

    “不坐着吃吗?”

    “娜娜米愿意陪我吗?”观南镜有点惊讶,但立刻又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脸庞被灯照得像世界上最娇嫩的花:“你真好——”

    七海建人的脸又有点发烫了。

    五条悟在晚上八点结束了他今日的任务,坐在辅助监督的车上回程,身边放着一个包扎得很精美的礼物,美美地吹着口哨看观南镜发来的照片:巧克力,喜欢。蛋糕,喜欢。情人节限定巧克力冰淇淋蛋糕,超级喜欢!最后是情人节豪华限定爱心绵绵冰和可爱静子,超超……嗯??!

    超级崩溃!

    辅助监督看后视镜被吓得差点没方向盘打歪,一头冲山里去:“五,五条同学,你怎麽了?”

    在他的视野中,五条悟正宛如一只奇行种大蟑螂一样在后排座位上各种动,拿下墨镜又戴上,拿下墨镜又戴上,捧着手机满脸不可置信,最后直接往下一躺,两腿一蹬,双手乱挥,发出特级咒灵都没能让他发出的惨烈嚎叫:

    “娜娜米!!!混蛋!!!!!!!我要杀了你!!!!!!——”

    老师,我们家条悟好像是疯了。*

    他战战兢兢地继续开车……

    在五条悟怒气十足,恨不得从天上飞回来的时间里,观南镜正在一无所知,有条不紊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回了学校才知道灰原已经回来过一次了,等了他们一会儿才走开,正好错过了。他给他们都送了友情巧克力,非常可爱地用了幼儿园的妹妹画的包装纸,观南镜小心翼翼地拆开后叠了起来,放进柜子最下面收好。他给大家都分了巧克力,七海建人默认自己是没有的,毕竟他也顺手一起买了伴手礼。他对见新学弟没有太大的兴趣,反正以后总会遇到的,而且今天实在是累得够呛,所以和观南镜说了就打算回去了。

    但对方拉住了他:“冰袋还没拿下来。”

    是这样不错。但不是收回咒力就好了吗?需要把手再放上来才能取消掉吗,应该不用吧,他应该没有记错观南镜的术式才对……下一秒他就怔住了:冰袋确实消失了,另一个沉甸甸盒子却从这个位置落入了他背在身后的手里。

    “节日快乐,娜娜米。”观南镜成功变了个小魔术,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巧克力是真的哦。”

    新学弟叫伊地知,很像一只容易受惊的仓鼠,稍微说话大点声他就会惊恐不安地跳起来,但总体来说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观南镜看完他又跑去亲自给硝子送巧克力,和她分享了难以描述的心情:“所以,我现在也是前辈了吗?真的前辈了!”

    “是啊,不要因为我们的制服不区分年级你就分不清嘛。”硝子笑着点烟:“学期开始的时候你就是货真价实的二年级生啊。”

    天哪。观南镜毫无缘由地,就是感觉升了年级,有了学弟,新的学期这些概念,都异常异常美好,美好到让人感到不真实。歌姬和冥冥已经毕业了,冥冥还常驻东京咒高活动,歌姬则是应家里的安排回京都去了,跑来东京上学已经是这个大小姐人生最大的叛逆。观南镜把属于歌姬的巧克力留给了硝子,她们私下见面的时间更多一些,总能交给她的。

    “毕业……”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毕业是不幸福的。不管校园生活幸不幸福,在不知不觉间就要告别青春,踏上残酷的成人社会,对于正处于毕业期的人来看可能没有太清晰的知觉,可过上十年八年回望,就往往有种巨大的孤独和怅惘在了。但观南镜坐在树上时思考的却不是这个,他想到是的毕业像是某种非常特殊的象征,尽管人终将是要死的,可是如果他死前是“毕业”过的,那好像会有种奇怪的,沉甸甸的幸福。

    就好像抓住了袋子的封口,可以把所有属于高专的美好时光都一把提起来。

    风吹过,树影婆娑,他坐了太久,惊觉自己应当复习功课,又从树上跳了下来。夏油杰在连轴转做任务,越转越远,今天是肯定回不来的了,观南镜有他屋里的钥匙,本可以把礼物直接放进去的,却莫名有点别扭。

    而且他想,如果他跑去安全屋里,并不愿意回高专,怎麽办呢?

    他莫名感觉夏油杰会这麽做的。

    现在他打开台灯,把书本整理好,看着桌子左上角的巧克力怔了一会儿,到底又放下笔,开抽屉拿了游戏机出来。他和夏油杰写的上一张贺卡还是祝他生日快乐,已淹没在小动物们碎碎叨叨的明信片里。观南镜想要给他写信,想联机跑到他的岛上看看他,又想到他说“这会让我很有压力”,不由得有点难过地控制着角色在原地转了两圈,发了一个夏油杰喜欢用的揉眼睛大哭的表情,呆呆地站在无人岛上。

    但是万一前辈会来看我呢?

    他思索着,开始画地砖,一块砖一个字,歪歪扭扭地翘了广场前漂亮的石砖地面,把它们铺上去:

    “前辈,节日快乐,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可以当面给你吗?”

    弄完了这些,他才感觉安心了许多,把游戏机收好,开始看课本了。观南镜感觉自己好像和数学有点犯冲,明明他没有抵触心理,也不是很笨,也好好学习了,花了许多功夫,但勤勤恳恳做了半天就是又错掉了。

    虽然整张试卷只这一题做不对,但他暂时还不想看参考答案,就想自己弄明白再睡觉。

    想着想着时间就迟了,天空一声巨响,答案没降临头脑,反而是五条悟闪亮登场!

    对方踹开他的窗户一把跳进来,怒发冲冠,正气十足,带着手撕一切的气场:

    “娜娜米在哪儿?”

    观南镜:?

    五条悟的语气和他们上次一起看的电影里那个中气十足的“奸夫在哪儿”一模一样,好笑到他当场趴在了桌子上:

    “前辈,你在说什麽呀?”

    三分钟后听明白原委的五条悟终于消停了,但也没有完全消停。鬼知道他一路上多麽心急火燎的!而且观南镜也特别可恶:

    “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啊!”观南镜才发现:“对不起,前辈,回来后就忘记充电了……”

    手机乖乖地盖着盖子躺在桌角,他还以为单纯就是没人找呢。

    “这也能忘,你不要每个小时都打开来检查一下我又没有找你吗,坏习惯。”五条悟气鼓鼓的,恨不得拿他磨牙:“坏镜!”

    “镜不坏。”

    “坏。”

    “不坏。”

    “坏。”

    “不坏……”

    这种斗嘴游戏像是玩不腻一样,观南镜又笑了,和他说自己以后不要玩这个了。

    “因为有新学弟来了。”观南镜高高兴兴地和他分享自己今天最在乎的事:“我现在也是前辈了,我要有个前辈的样子。”

    在五条悟眼里,他还是好小好笨,一点都没长大呢,此时不由得揉了揉他的耳朵:“什麽样子啊?别和杰学这种偶像包袱,你要给谁当前辈去,不许不许。”

    他蹭了蹭观南镜的额头:“你就给我当抹茶大福还不够吗?”

    观南镜笑得停不下来:“我才不是大福……”

    “你是!”

    “不是!”

    “是!”

    他们俩乱七八糟地玩成一团,最后又滚地毯上撞到桌角才消停了。五条悟摸着他的头发,听到钟声在响,情人节快过去了。一下,两下,三下……还剩最后三个钟点,他捧起观南镜的脸,在思绪里无数次含住他的嘴唇亲吻,现实中却只是极其轻柔而克制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别睡觉了,镜。”他忽如其来地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们去看富士山吧。”

    坐东海道新干线回东京的路上,夏油杰往窗户左边看过去,正好遇到云层开了,富士山无声地伫立在黑暗里,上面厚厚的覆雪还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在月下肃然生辉,毕竟春日还浅。本来辅助监督要开车送他回来的,他拒绝了。这条连接着大阪和东京的铁路线正是他给观南镜教了很多次的那一条,坐在这上面,每一次报站都像把他带回到了狭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衣柜里,但这一次抚摸他是的观南镜。*

    顺序也完全调换过来,从腹部下端开始点:“新大阪。”

    往上一寸:“京都。”

    最后一寸寸回到胸口:“品川……东京。”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放在胸口,仿佛对方的手掌真的按在了这里,靠着窗户闭上眼睛。

    ————————

    *条悟是梗啦,油杰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真嘟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俩的名字只取后两个字太幽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歌词是“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但富士山好像从土地权来说真的是私有的,最起码某些重要部分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总之让nina大吃一惊(捂住嘴)

    *杰教镜新干线站点的剧情是第30章,高专篇(18),他们躲衣柜里摸手手摸背那次,忘了的妈咪可以回头看一眼,俺们杰可是忘不的(小脸一红)

    评论都有红包包!今天也爱妈咪们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绕圈圈)

    第56章 高专篇(44)

    说起来有点奇葩和不好意思,但是,观南镜还没有看过富士山。

    就连坐在新干在线瞄一眼都没有过!

    都怪他虽然已经进入普通人社会一整年了,但好像也没进到哪里去,大半的时间待在高专里,养伤养了小半年,之前每一次出门都是要五条悟和夏油杰监管,带着他一起做任务的,出去玩也就最多在东京市内转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圣诞和新年后他才算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多了点,但是既然是东京高专的学生,自然还是优先围绕东京展开活动,偌大的首都,永远干不完的活,他还从来没有刻意想着去哪里“旅游”。

    五条悟此时这麽一说,观南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稍微有点犹豫:“可以吗?”

    熬夜去看的话对方不会很累吗?观南镜自己也会很困,明天还要上课,也有可能会遇到突发的任务,不睡觉出门玩没关心吗……但五条悟显然脑子里根本没有这麽多忧虑,他兴头起来了,想要去富士山看日出,他就要去看,连天气都不在乎。哪怕天上都是云开始下大雨了看不见,他也得把云轰开来。

    “都说镜是笨蛋了!”他笑着把人拉起来,趁月私奔:“和我在一起有什麽是不可以的?”

    换硝子或者夏油杰来此时一定要吐槽他八百句自恋狂,但观南镜只是笑了起来,大大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一路上他简直高兴得快把不存在的小尾巴摇到天上去了,显然是在为这忽如其来的出行快乐得无与伦比,就连坐在车里趴在窗边看到一闪而过的松鼠都要指给他看。

    大半夜赶车不方便,五条悟叫了家里的司机来,轿车当然不可能像新干线那麽快,能看到的东西要多太多。

    尽管知道也许只是这一会儿他的眼睛被月光照得晶亮的缘故,可五条悟还是产生了一种对方在全心全意把他当天神看的错觉。

    这不是带着心跳的喜爱,可已经是对方交付给他的最接近的东西了。在这一瞬间,年轻的六眼心中有着一点点迷惘:他的人生中最不缺乏,最无趣的东西就是他人的崇拜和祈求,虽然顽劣不恭,但他也确实像个神一样回应了这些目光与声音。可是太擅长做别人的神,好像就会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麽样的感情。

    五条悟只知道现在这样是不够的,可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什麽。他脑子里对爱最深入和细致的描绘好像就是对观南镜说“我来做你的佛祖”,把另一双六眼安放到他的手上,从此永远分出一双眼睛来看着他……做一个神去偏爱人的极致。如果不是在高专已经读了两年书,有点概念,他也许会理所应当地把观南镜捡回家里去,关上一辈子,让他一刻也离不开自己,就这麽被养着。

    爱是照拂,爱是豢养,爱是全盘掌控,妥帖安放,偶尔把人举起来放在手里检查检查毛发亮不亮。

    旁人希望五条悟爱他们,希望是的饲养和呵护,希望是的躲进他迟早会张开的强壮羽翼下,从此风雨无摧。于是他们返还的爱是崇拜,是迷恋,是吹捧,是顺从。

    可是观南镜给他的爱是无条件地喜欢,是看到他什麽奇形怪状的样子都会满脸“前辈真可爱”,是对的任何无由来的情绪都很耐心,是不想要从他这里获取任何东西,就只是……好像只是在一起。

    他和他说感激,也真的只是感激,并不是祈祷着下一次陷入畏难,也会有五条悟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毫无欲求,有时让五条悟感到一种深入的挫败。不被需要的时候,五条悟并不明白该如何与他相处,也并不明白自己于旁人而言对观南镜来说到底有什麽区别。但此刻他忽然又意识到观南镜是发自真心地需要他的,只不过需要的不是保护,不是救助,不是狐假虎威,不是寄托期望,就只是需要“五条悟”本人。

    如果他不是六眼,不是最强的咒术师,观南镜也还是会需要五条悟的。

    需要他一起出门玩,需要他带他去看富士山,需要他来分享月亮,天空,大地,树,树上的松鼠,整个世界里所有鲜活的东西。

    仅此而已。

    五条悟不明白。

    他把趴在窗户边的观南镜扒拉过来,揪着他的脸看他懵懵的眼睛,不明白自己送了他无数许诺,轻描淡写地扔置无价之宝给他,结下将会捆绑终生的束缚,为什麽那麽多的一切观南镜都没感觉到他是多麽深刻地被他爱着,此时此刻只是要去看富士山就这麽欢喜,好像张开手抱住了全世界的星星。

    “镜……”他捧着观南镜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第无数次琢磨出一模一样的感想:“你是不是真的笨啊?”

    观南镜:?

    他有点小小地委屈住了:“那我不看小松鼠了……”

    五条悟投降:“看看看,陪你看好了吧。”

    他真的俯过身覆在观南镜旁边和他一起看外面略过的风景。有什麽好看的呢?普通的路,普通的山,普通的树,普通的湖,他一边这麽想着,一边面上却也兴致勃勃地指东西来给观南镜看,假装很兴奋,对方果然更沉浸了。五条悟慢慢地就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趴在车窗边看他,任由缝隙中进来的晚风撩动他柔软的银发。

    车里在放轻柔的R&B,歌手在着迷地表达爱情,但观南镜显然是听不懂的。

    不仅听不懂,还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下子就不开心了,也趴到了车窗边,怔怔地和他说:“前辈,我好想前辈。”

    第一次看富士山的日子,想要和你一起。

    但夏油杰不想要见他。

    观南镜知道自己不该勉强,也依然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失落。风也吹动了他的头发,五条悟不做声,伸出手来替他挽到耳后去。

    爱是什麽呢?爱是什麽呢。爱是什麽呢……

    “我来找他不就是了。”他低声说:“笨。”

    夏油杰被五条悟的电话打醒时已路过静冈县,山梨县更是早就甩到身后去了,马上都快到神奈川县的小田原站了。他有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没什麽坐回去的欲望:“悟,你们看就好了,我已经错过了——”

    “那你就坐回头,从新富士那个站下,我们接你,还来得及。”五条悟斩钉截铁地说,声音有点起伏,像是背着身边的谁换了位置说话:“我是搞不懂你在闹什麽别扭,但是这麽多天也够了,杰要任性到什麽时候啊?”

    被总是最任性的人教育不要任性,让夏油杰甚至感觉有口气没喘上来,下一秒才带着不忿沉沉地落进肺里:“我不是在闹别扭,我有我自己的原因。悟不能理解也无所谓,但我不会改主意的。”

    “不是在闹别扭为什麽不愿意见他?”五条悟一针见血:“单方面闹别扭也是闹。”

    “……”夏油杰抿住嘴唇:“那你就当我是在任性吧。”

    “你任性一下,那边有个笨蛋要在日出时候哭鼻子了,人生第一次看富士山的经历,真是悲惨呢”五条悟语调无辜,夏油杰都能想象出他在那头眨巴眼的样子:“我肯定是无所谓了,哭了正好举起来玩。杰如果也完全不在意的话,当然是不用来了,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只是给你讲清楚。”

    五条悟果断收手:“挂了,等你到五点半。”

    “前辈不会来的。”尽管没听到他去说什麽了,但五条悟需要背着他去劝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夏油杰的态度,观南镜正靠着车用脚尖在地上划:“他觉得很累,我们不要打搅他了。”

    “就是觉得累才要打搅,不然马上他马上不仅累,还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五条悟用手机碰了碰他的脑壳:“杰这家夥在别人面前是有点口是心非的,你干嘛什麽话都信。”

    所以前辈和前辈还是好朋友,而我还是个“别人”。观南镜又有难过到,沮丧地撇开眼睛:“因为我是笨蛋。”

    五条悟笑出声了:“喂,和我又闹什麽脾气?”

    他把观南镜的脸捏回来,翘着嘴角抱怨:“本来两人约会又变成了三人行了,我还没怪你呢。镜倒好,还先和我生气了,好过分。”

    “三个人一起不好吗?”观南镜迷茫:“前辈不想念前辈吗?”

    五条悟:……

    笨蛋就是笨蛋,什麽都不懂,烦死人了。

    他又开始懊悔起自己干嘛要这麽“贤惠”,平时他才不要这样呢,他才不要琢磨观南镜在想什麽,也不会管别人之间的什麽别扭关系。就自己开开心心的不好吗?难得体贴一下,对方还这麽不领情,一点点都没品察到他的忍让。

    果然学夏油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五条悟把观南镜一把捞了起来,威胁要把他从这个路边丢下坡去:

    “不想念!今天不想念!我本来想要情人节我们两个来看富士山的,已经错过了只能看日出也就算了,还要在这里等杰过来,全都是为了哄镜开心,结果你还怪我!生气了生气了,老子是真的很生气——”

    他举着观南镜,仰头问他:“现在懂我的心情吗?可以多在乎一点吗?”

    ————————

    5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人类!爱我!)

    今天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更新字数有点少,对不起妈咪们呜呜,本来想写到富士山完的,但只能挪到明早九点加更一章了,对不起妈咪们(抱大腿)(痛哭流涕)评论都有红包包!我们明早再看日出呜呜呜呜,贴贴妈咪们,啾咪啾咪啾咪(啄木鸟猛亲亲)

    第57章 高专篇(45)

    夏油杰其实没下车,铁了心一路往回坐。但品川站已经到了,下一站就是东京,再也没有回头路的时候,他忽然又忍无可忍地在车门关闭前最后的一点时间跳下了车,冲进了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

    坐车是不可能赶上的了……但,直接飞过去还来得及。

    五点半的时候,捧着热可可站在风里靠着车门的两个人还是没能在新富士站外置到夏油杰。观南镜没有真的哭鼻子,甚至已经完整地收拾好了伤心的情绪,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没有再等等,再等等的想法,而是主动晃了晃五条悟的衣袖:

    “前辈,我们走吧……”

    对方很明确地表达了情感,他也就很明确地接住了,不想让这场连夜出门的日出之旅变得不开心。这一会儿看着稀稀疏疏走完了最后一点乘客的安静的大门,夏油杰不会来变成了既定事实,就好像肥皂泡破掉了一样,固然难过,但同时升腾起的也有一种平静。

    回去再找前辈聊好了。

    观南镜没什麽底气地同自己许诺,努力将不安和伤心从心底挤走:会有下一次的。

    会有下一次一起看日出的。

    希望会有。

    五条悟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肩膀,顺手揪了揪他的耳朵:“又不是我想等杰,镜不要哭就是了。”

    观南镜凑过来,用手勾起自己的嘴角:“不会哭哦,看,我新学的小丑嘴巴——”

    五条悟朗声笑,俯身蹭了蹭他的额头。

    他们放下了这一段心事,坐车往目的地去了。

    他们全然不知道车子刚开过拐角,夏油杰就喘息着从不知道哪里的天上滚着落到了地面,翻了好一会儿才灰扑扑地爬起来。

    但此时只有空荡荡的路面在看着他,没有友人,也没有观南镜柔软又惊喜的眼睛。

    他咬住下嘴唇,揉着额头选择给五条悟打电话,可得到的提示却是已关机。

    他不要给观南镜打电话。

    因为山很巍峨而平原广阔,能观赏富士山的地方非常多,五条悟上一次发现的好地方是他在横滨揍咒灵的时候从一个近百层的高楼一跃而下,发现在趁着落日金辉从空气中降落时,遥远的富士山很美。但这一会儿当然不可能带观南镜去横滨跳楼,所以他选了最经典的河口湖观景点。

    作为富士五湖中交通最方便,也是建设得最好的一处观景湖,河口湖是许多明信片的拍摄点,每年经久不衰的“晴天——樱花——湖水——富士山”的照片基本都是在这里拍出的。今天是工作日,又没到最好的季节,自然是万籁无声,没什麽人。去年到今年气候一直反常地热,山下的花,本该开得迟,四月东京的樱花都落完时,这里才是盛期才对。可现在才二月中,早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许多,也有许多花苞密密地坠在树上,浅淡的花瓣偶尔安静地坠落。

    湖水波光粼粼,云雾散去的时刻,巍峨的山峰覆着皑皑白雪,在逐渐变成深蓝色的夜幕中沉静现身,让人看不出它是一座喷发时可以吞没整个岛屿的活火山,只觉得仿佛是一座半永恒的,神的丰碑。

    “真可怕。”太阳还没升起来,观南镜就已经看入迷了:“真美丽……”

    “如果人类对火山的感情有朝一日变成咒灵的话,那家夥肯定会有两把刷子。”五条悟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摘下了墨镜,现在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蓝眼睛璀璨发亮:

    “很原初的恐惧,对不对?”

    “嗯。”

    他们沿着湖走一会儿,找了个喜欢的坡坐下了。泥土有种特殊的潮湿和芬芳,观南镜在山中寺庙里时没资格参加早课,毕竟他不是小和尚,可他也是要天不亮就起来伺候主持的。清晨给他的记忆就是跪坐在地上整理袈裟,烛火灭了,阳光从窗户里渗进来,落到僧袍朴素的丝在线。

    正是因为早起,所以反而看不见太阳是什麽时候出来的。

    还是第一次熬夜等着看日出。

    其实安静下来的这一会儿他开始困了,但困顿中好像又有种特殊的清醒,认真又仔细地看着隔着广袤湖水的庞大的山峰和颜色逐渐变蓝变亮的天幕,像是感觉第一次活在了这种时刻一样。他手往后撑在草坪上靠坐着,而后就不知不觉躺了下去,再然后就被五条悟拎起来放到了他的腿上,替他捏掉发丝里落入的幼嫩的粉白色花瓣:

    “马上天就亮了,你别睡着了。”

    “我没有要睡着,前辈。”观南镜嘟哝着为自己的软绵绵做解释:“我只是太幸福了。”

    “笨。”五条悟的声音懒懒的,抚摸他头发的动作也懒懒的,仿佛知道他在产生什麽消极的感动和珍视:“多大点事,我们还会看很多次的。”

    他握住观南镜的手,抬起来,袖口滑落下去,露出光彩绝伦的手环,单眼蓝宝石灼灼,令他感到安心。蛇的尾巴被吞进它自己的嘴里,衔尾蛇被当做是无限的象征,所以一直是五条家很隐晦的象征之一,知道的人会知道他这双手镯戴在外人手上是什麽样的意思。观南镜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像是没骨头一样乖乖躺着,眼睛依然在看远处的山和天,好像一只伏在人膝头的猫。

    五条悟不指望他能理解这对手镯到底有多麽深刻的心意了,他开始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患得患失,手镯护住观南镜,安的却是他自己的心。这大概是人生的悖论,在遇到观南镜前,他并不懂爱,于是他像是养一盆小花,一只小猫一样对待他。现在他想要懂了,却还是不知道怎麽做,就只是绞尽脑汁更精心地浇水施肥,更溺爱地捧着猫猫摸摸毛,但这是不够的,他跌跌撞撞地学着怎麽去喜欢一个人。

    不是作为饲主,前辈,监管人,六眼,救世主,特级咒术师……不是作为任何和责任与力量有关的角色,就只是五条悟。

    长着银色头发蓝眼睛的十七岁的五条悟。

    把自己从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中剥离开的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他觉得被抽掉这种生而就伴随他的东西后,剩下的那个他到底是围绕什麽而存在的都变得有点困惑。他好像生来就是要做个半神,做个超人的,他从来不懂如何做普通人,也做不了,可此时此刻却好像稍微感觉到了一点这种滋味。

    他拉起观南镜的衣袖遮住手镯,只轻轻地把他的手握住。

    天边第一缕光已经璀璨万分地从地平在线,从山背后,像扇子般铺展开了。

    观南镜从他的腿上爬了起来,发丝已经被笼上了一点乳白的光晕。

    在富士山下,我们可以赤诚地相爱吗?

    “镜。”五条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会在自然神迹前感到渺小与虔诚的人一样,握着观南镜的手问:“我……”

    “悟!镜!”

    一道少年音穿透了清晨薄薄的雾气,落到了湖水前,落到了他身边人和春水一样的眼睛里,然后它们就一同晃动了起来。观南镜眼睛完全亮了,一把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从他的手掌里抽走了。他在草屑的清香中看到夏油杰气喘吁吁地扶着樱花树站在那儿,有风吹来,花瓣簌簌落下,夏油杰像是站在了整个春天里。他忘记身后的山,身后的天,身后的太阳和身后的五条悟了,只顾着充满惊喜地向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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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咪们怎麽说俺们杰是败犬(楚楚可怜emoji)(楚楚可怜emoji)都看看败没败,败没败(楚楚可怜emoji)评论都有红包包!今晚九点见!拆两更虽然每章字数变少了但是见面频率增加了hhh,一天能和妈咪们说两次话nina也很开心!祝妈咪们今天过得开开心心!晚上见啾咪啾咪

    第58章 高专篇(46)

    夏油杰不用定闹钟也能醒,只要在睡前强烈地告知自己起床时间就行,这是他小时候一直待在让自己不安的环境中被迫培养出的能力,防止自己不是自主醒来,而是在父亲愠怒的手掌或母亲拧起的眉头中充满紧张地开启新的一天。

    他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睡觉的经历,从有记忆起就是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是不能上锁的。一扇随时可能被推开的门,和门后随时会进来的恼怒的大人成为了他最初的梦魇,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需要闹钟了。

    所以这一会儿睡过了,是他意料之外,但好像也没那麽意外的事。在中午灿烂的光里,他捂着额头给辅助监督回了短信,告诉对方集合时间延后一小时,他有急事耽误了,但不用担心任务进程,今天他会完成两个计划的,而后便合上了手机盖,尽管时间紧张,他却没有一点点起身的欲望,只是把视线又投到了身边。

    床铺在温热的光中被照成了金色,他们是三个被扔进柔软棉花糖里的手指饼干。五条悟累的时候睡相就不那麽端庄了,睡得伸胳膊伸腿的,于是观南镜越发被挤到夏油杰这边来,他们两个人才分了半边床铺。可是他还是睡得很香,蜷在他身边,手垫在脸下面,呼吸里仿佛都带着淡淡的香气,头发软软地贴着枕头,因为静电也有一些黏在了脸上。

    脸庞边缘在阳光下被照成了半透明的,好像真的可以让人咬一口。但夏油杰从来都没有这种牙痒痒的欲望,他只是觉得空气更安静了,骨头好像都变得软绵绵的,温柔地替观南镜整理了一会儿鬓发后一点点把他的手拿出来,防止他压麻了。

    然后把自己的手替了上去。

    柔软的手换成了清瘦又布满茧子的大手,观南镜好像有点不适应,呆呆地咂了两下嘴巴,脸转着角度找到舒服的位置贴住了,又睡着了。

    好乖。

    夏油杰心里塞满了不讲道理的爱怜,仿佛看到小猫只是翘着屁股喝水也要围着它大拍几百张照片的铲屎官似的。观南镜不在的时候,他关于他的想象全部都是悲伤,孤独,湿漉漉的x,对方咬住他,偶尔打他,许多时间和他抱在一起哭泣,不管在做什麽,好像都是一种换着角度的惩罚……但真正靠在一起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全都消失了,好像他只是在自己惩罚自己,而他的小法官再开庭一百次也还是会宣判他无罪。

    被爱的确定感又回到了他的心脏中。

    他凑近,吻了吻观南镜的额头。耳边只能听到错落的平稳的呼吸。富士山下,日出金光里冲他跑来的人现在就躺在他的手心。夏油杰觉得他的一生都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瞬间了,他恨不得在这个瞬息里过完一生一世。

    但不可吻太久,只是轻轻一碰,他便轻轻松开了嘴唇,又开始全心全意地看观南镜的睫毛,告诉自己还可以再数十二分钟。

    五条悟翻了个身,啪嗒一下盖到观南镜身上来,手圈住了他的腰。

    因为在安全屋里一觉睡到了下午一两点,观南镜差点错过了今天的课。万幸本来两点半开始的课程因为老师夜蛾正道,一年级三个学生都在外头紧赶慢赶才回来,拖到了三点半才开始,大家都没耽误什麽。今天的课里他们学习咒骸,这是咒术世界中算是小众一点的领域,大部分咒术师不会接触到咒骸,大部分咒骸也没有什麽可怖或神奇之处。除了能动以外,和可能千变万化,附加诅咒极其歹毒的咒具与咒物相比,咒骸显得不要太无害。

    七海建人之前送给观南镜的木头小鸟套组就可以算是一种最基础最常见的咒骸,现在因为他注入在里面的咒力消耗殆尽,已经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摆件。由此不难想象它们在咒术世界的主要作用是什麽:哄孩子的玩具。

    虽然知道夜蛾正道除了身高似棕熊,行走如双开门冰箱,一拳可以在五条悟的脑壳上砸个大包出来外,他的咒术专长就是和咒骸相关的,他们在训练中没少挨对方做的那些丑布偶的打。但三个学生都没多想,直到他拉开外套,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呃,一只胖嘟嘟的熊猫???

    “呜呜呜呜哇!”明明身上的毛,眼睛,明显都是用非生物材料缝的,但这只熊猫还是异常鲜活,扭着胖嘟嘟的屁股又往他爹怀里钻,更离奇是他的竟然开口说话了:“熊猫害怕!”

    我们更害怕!!!

    观南镜和灰原雄已经自发地躲到了七海建人胳膊后,透过他依然不动如山的肩膀往前看夜蛾正道满脸无奈地继续握着熊猫的小胖腿把它往外扯,而他也在呜呜哇哇地扯住高大男人的领子奋力反抗。

    灰原雄心惊胆战地问:“老,老师,你,你把小孩缝进去了,吗?这,这样不行的吧……”

    “不是。”夜蛾正道像是已经被这个问题问麻木了:“这是我儿子,已经5岁了。”

    看起来很端庄的七海建人正借着喝水来稳定情绪,结果是稳定不了,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好歹含在了嘴里,平息了一下想往下咽。

    但夜蛾正道的下一句话还是让他破功了:“我给你们看他,是想要托孤。”

    七海建人一口水全吐自己身上了,灰原雄尖叫起来,观南镜愣住了,就连刚刚还在躲藏的熊猫都哇哇大哭了起来:“正道,不要丢掉我——”

    “老师,您怎麽了。”灰原雄直接顾不得礼仪站起来了,急切地问:“您遇到什麽麻烦了吗?我们可以帮忙吗?”

    “坐下,慌什麽。”夜蛾正道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我又不是现在就托给你们,只是让你们知道,日后……万一有日后,你们要帮帮他。”

    “他?”观南镜若有所思地看着熊猫:“他不依赖您的咒力存活吗,先生?”

    如果是普通咒骸的话,根本没有咒术师死亡而咒骸还在的担忧了,会一起报废的。夜蛾正道知道没什麽可隐瞒的,于是点了点头:“熊猫是咒力自运转的,真正‘活着’的孩子——”

    天啊,三个人都意识到,这不就等于自造了一个玩偶咒术师,而且如果方法稳定的话,恐怕可以一直造下去,想要多少要多少。

    这是可以的吗?要知道此前咒术师一直是在抽基因彩票啊,就连双咒术师的父母也有可能会生出毫无咒力的孩子。

    “这可是,这可是能让您评上特级的重大创造吧?”灰原雄坐了回来,却越发忧心忡忡:“告诉我们这种大事,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马上会把他送走,送去你们永远不会知道的,绝对安全的位置。”夜蛾正道平和地说:“我带他来给你们看,也只是为了万一有个万一,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

    “老师。”七海建人打断他:“你还没说你到底遇到什麽麻烦了,这看起来不是坏事。”

    夜蛾正道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抱着正在啃自己手指头小声啜泣的熊猫下了讲台来,给他们依次摸摸看。他真的太像是真实活着的生物了,他们全都摸到了对方热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一同沉默下来。观南镜的手软,人闻起来又有股安定而陌生的苦香气,熊猫于是偷偷看了他一眼,观南镜便学着灰原雄熟稔抱孩子的样子,生疏地晃了晃他,但把熊猫给吓坏了,于是灰原雄又把他接了回去。*

    他是真的很熟练,长睫毛垂下来,让圆又明亮的眼睛显得异常温柔:“宝宝乖,别怕……”

    熊猫被抱舒服了,呆呆地看着他,过一会儿把头贴到了他的胸口。

    “他只是个普通孩子,你们以后会明白的。”借着熊猫讲解了一些咒骸不为人知的知识后,夜蛾正道低声说:“好了,这节课到此为止,我要去找日下部了。”

    日下部是他们的剑道课老师,虽然一学期也上不了几节,是个工作狂,极其认真负责,曾经创下过一年斩杀了411个咒灵的恐怖记录。但听说自从他的侄子因咒术意外死亡后他就性情大变了,观南镜他们这个学期还没见过他,一同和夜蛾正道说请替他们问好。

    “你们俩够了吧?”七海建人语气无奈而正常地开口,让人注意不到他已经全红的耳朵尖:“把我胳膊松开啊……”

    “不要不要。”灰原雄故意逗他玩,假装成电视剧里那种夸张的jk女孩抱着他的胳膊乱晃:“好恐怖啊,娜娜米前辈!阳子*真的是被吓坏了!人家怕怕!”

    “啊啊啊,别恶心我!——”

    他们热热闹闹地打成了一团,观南镜笑得趴倒在课桌上,被笼罩进夕阳明亮的金色光辉里。这麽趴着,他忽然发现了课桌的角落刻着字,之前他都没注意来着:刻的是sss,三个s在一起,像是三个跳舞的小人一样,不是一般的可爱。

    satoru, suguru和shoko。

    观南镜的手轻轻抚摸过木头轻微的凹陷,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原来是前辈们之前的桌子啊,真好。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发现了他的桌面角落竟然还有这种小符号,灰原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惊呼前辈们竟然也这麽幼稚过。

    “我们也刻一个!!!”他擦干眼泪立刻宣布。

    七海建人:“喂!”

    但他听到背后观南镜在说:“好耶!”

    七海建人感觉要麽是观南镜功力日涨,要麽是他自己越发病得不轻,不然为什麽对方只是好了一声他忽然就又同意了。这是什麽言灵咒术,发动条件都抓不到,心脏一跳就成功了,好古怪,这不是只要我活着就会有效吗?

    他坐在桌面上,脚尖可以闲散地踩实在地面,撑着手腕倾身看观南镜从手里化了把还挺专业的木刻刀出来,在桌面的另一个角落刻上了“kyk”。灰原雄的头凑得离观南镜很近,在七海建人的视线里,他们两个人都在夕阳里闪闪发光:

    “糟了,我的名不是k开头,和你们都不匹配了——”

    “没事的,把灰原同学放中间。”观南镜认真地指给他看:“这样就对称了。”

    “好漂亮!镜刻的字好漂亮!五条前辈的一下子像是鬼画符!”

    “怎麽看出来是前辈刻的?”

    “感觉除了五条前辈以外另外两个前辈不像这种性格呢——”

    ……

    他们俩认认真真地说话,连木头屑都能玩一会儿,看得七海建人感觉他们幼稚到离谱,但却莫名的一点都不烦躁。他感觉今天的日落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很漂亮,拖着橘红色的长长影子落在木地板上,就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

    虚度时光是幸福者的特权。

    因为偶尔发现了这个刻字,观南镜吃完晚饭后又照例带了一份去给硝子,正好遇到她有解剖没做完,等了她半个小时才等到她出来。

    饭已经凉了,塞进微波炉后再拿出来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但硝子并不在意,三五口就吃完了,开始喝水。观南镜和她讲了课桌上的发现。家入硝子愣了一下,点了根烟,疲倦的眼里挂上了一点笑:“哎?那张桌子还在吗?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玩意是夏油刻的,刻完被五条笑话了半天,他有时候是情感充沛得让人有点惊讶。”

    观南镜没有任何不信,他本来就感觉这是夏油杰的手笔,抚摸上去时甚至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敏感的心情——渴望留住某个幸福时刻的心情。五条悟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的人生里实在是不曾有过什麽失去,自然没有这样的惶恐和无意义的小行为。家入硝子也不会这麽做,她从来不会把情感这麽明确地表达出来。

    他只能想象出夏油杰,也只有夏油杰,在某个也许一样的橘红的黄昏里,笑着趴在书桌上,用小笔刀在桌子上偷偷一笔一划地刻了三个s。

    观南镜看着硝子,温柔地说:“多和前辈说说话吧,他会很想念硝子前辈的。”

    硝子难得没笑他,只是捧着脸吸烟,呢喃道:“嗯,我知道的。”

    “镜让硝子来给我打电话吗?”夏油杰接到电话时先是惊喜和诧异,而后便有点啼笑皆非:“那孩子也太操心了……”

    “也不是,你就当我本来也很想给你打电话,镜只是给了我一个台阶好了。”硝子夹着手机边忙边说:“你想通了吗?不再闹脾气了?你都有半个月不搭理人了。”

    “你发现了吗?真是的,什麽都躲不过硝子大人的火眼金睛。”夏油杰低声笑,很快转成了叹气:“也没有那麽明显吧……”

    “有啊。”硝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不过,我想了一下,感觉还是应该问……镜是骗了你上床又甩了你还是怎麽的,你干嘛要那麽又*求不满又伤心难过地看着他……”

    夏油杰其实正在这次任务的地点,一处荒郊废弃养老院,附近大名鼎鼎的鬼宅里走着,闻言脚底一滑,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硝子!!!”他控制不住音量了:“不要直接议论这种话题好不好!”

    “我是医生啊,对我来说不羞耻。杰也端正一下价值观。”家入硝子理直气壮地说:“总之你自己调整调整,调整不好的话找我来拿点药。还有,这次回来给我带点那边的特产烟,我要……”

    她数了几个牌子。

    上一次被她指示着带烟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夏油杰一边满脸无奈地说好好好,一边却忍不住感到了快乐。

    “学校见。”

    “学校见。”

    电话久久沉默,两人却都没挂断。夏油杰在等家入硝子先挂,而对方只是迟疑着,许久后才在无声升腾的香烟中轻轻加了一句:“镜很喜欢你的,夏油。虽然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喜欢,但……”

    她又止住了。

    “算了,当我没说,我不想这麽傲慢地假装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但总之,躲避并不开心的话,就试试直接说吧。”

    “挂了,夏油。今天记得开心——毕竟你想的人也在想你。”

    ————————

    *写着写着忽然好好笑,后来熊猫都成镜的前辈了,一款“学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雄”的发音是yu,如果加上ko的话音很接近youko,就是阳子,是个女孩名hh日语里一个发音可以映射多个汉字,所以会产生这种名字游戏

    评论都有红包包!今天也爱妈咪们,明天见好吗?啾咪啾咪

    第59章 高专篇(47)

    今年的春来得早,夏来得也早,梅雨季就更长了。

    他们神奇地得到了一段闲暇期。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段时期和过年时那种因为大家都比较幸福而安稳下来的时期是截然不同的。要比喻的话,这段时间就是地震前诡异的死寂,刚沉入黑夜时还带着钴蓝的天空。

    “今年气候太反常了,发洪水,发地震。”坐在屋檐下,灰原雄扇着扇子感慨:“夏天会有多忙我都不敢想……”

    七海建人随意应声,正在煮茶,这最近变成了他的日常工作,因为让别人煮的话总是会弄扑掉……歌姬和冥冥毕业后自然没什麽机会再在宿舍区和他们聚会,而一年级那个伊地知学弟弱得离奇,勉强才够上三级咒术师的水平,这意味着他除了没什麽攻击力的咒灵以外什麽都摆不平。而且是普通人出身,也不想咒术师世家的少爷公子们,人虽然很烂,家里偏方多,许多诡异的咒物咒具架着,好歹有点自保的实力。

    他实在不是什麽当咒术师的料子,上了也是送死……开学到现在出了两次外勤,他一次大伤一次差点迷失在咒灵捏造的幻觉里变痴傻,却好像还是想要继续坚持。

    自然没人会说这种话。毕竟能做和不能做,他迟早自己会明白,总不会有痴人真的那麽喜欢送死。

    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七海建人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了这句咒术界老生常谈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把它赶了出去。

    庭院里动静越发大了,灰原雄放满了摇扇子的手,托住下巴看,胳膊和背脊上的肌肉非常地舒展着,越发强壮了,姿势却像是什麽恋爱中的少女。七海建人在心里笑话他,给炉添了炭,也往外看,正撞见五条悟往巨大的桃花树边一飞,结果忽然天旋地转,他变成了垂着地往下坠落,在砸到真正的地面前无限缓慢了下来,像是悬停在水面上一般伸展着四肢。

    雨水离他只有纤毫了,却还是落不下。

    两只纤白的脚从树枝上垂下来,晃了晃,接着一点簌簌声,穿着浴衣的观南镜从纷纷繁繁的花中举着伞钻了出来,关切地往下看着问:

    “这一次够好了吗?”

    五条悟还是懒洋洋地飘着的姿势,同他笑道:“重力数值还是有点误差吧……不过,除非对方的术式就是重力操控,不然骗一骗肯定是没问题了。”

    自从戴上五条悟给他的手环,观南镜使用咒力时就没有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了,仿佛有种迟滞感似的。但在消化了几个月后,他反而和自己的咒力相处更加融洽起来,不再像是一个举着细细胳膊端水盆,越端越发抖的小孩子。咒术顺转和咒术逆转他都已经掌握得很透彻了,五条悟最近经常在给他当陪练。

    对方对咒术掌握的进度自然是在所有人前头的,最近他已经琢磨出了如何极简术式手印,在尝试瞬间移动。领域展开这种究极咒术奥秘自然也正在探索中。

    在陪练以外的时间,五条悟会带他一起去做法事。这不是一种挣外快的行为,而且五条悟也不可能缺钱,更像是一种重量级咒术师在施法保佑人间的意思。

    虽然他们的术式都不是祈福,但祈福依然是必不可少的,有种微妙的玄学在里头,依然是咒术师们至今不能参透的秘密。而且今年大灾多,各地的法事也多,在现场确实能揪到很多咒灵把它们宰了。

    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但求等到5月时,情况不会太糟糕。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却没踩到脏兮兮的泥水里,而是被五条悟托住了。夏油杰去喊硝子,他们俩现在才过来,这会儿刚转过回廊就看到他们俩在这儿亲亲密密的,硝子若无其事地叼着烟,没看身旁夏油杰的神色,只是镇定自若地吐槽:

    “五条,你倒是让人穿着鞋啊。”

    “穿着鞋就不要我抱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不可以吗?”

    灰原雄惊叫:“哎???还可以这样的吗?”

    七海建人则是差点没把茶碗摔了,五条悟深不可测的底线永远能让他感到震撼。

    观南镜毫无挣扎地趴在他肩膀上,甚至还在晃脚脚和他们高兴地打招呼:“硝子前辈,前辈——”

    啊,甚至是我在前面。家入硝子不忍心回头看夏油杰的表情了,生怕又看到一个阴暗委屈大男孩。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挺镇定柔和的:“快回来吧,外面冷。”

    虽然撑了伞,但观南镜还是弄湿一点头发,夏油杰温柔地替他擦干,双手合住把他的头发放在手心中焐热。他们俩现在闻起来越来越像了,被夏油杰笼住的感觉就像是打开自己的衣柜坐进去,或者掀开被子往里一滚一样,让观南镜感到了一种异常的安心,甚至有点在铺天盖地的水雾中犯困。这已经是他们不知道第多少次一同喝茶,大概是每天偷到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前两天雨特别大,硝子还在抱怨应该喝酒,现在雨水稍微优雅点,他们也就都有了品茶的心情,六个人乱七八糟地坐在廊下,高高兴兴地说话玩。

    在这种时刻,很难不产生错觉,那就是快乐像雨水一样绵延不绝,但实际上很快天就晴了,雨夜停了,而且一停就是两个月。大水后接大旱,灾情严重得要命。咒术师们开始了漫长的疲于奔命,观南镜也不能例外,他原本做工作就心境很平和,现在更是平和到有点接近麻木了。很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收到了同时召集他和五条悟,夏油杰的任务。

    虽然联系后他才知道了把他带上是五条悟硬要求的,他不能接受观南镜在离自己那麽远的片区,上头好像也默认了他的任性。但上一次需要用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特级,好像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

    再加上他一个任务表现一直很良好,从来没出过岔子的一级咒术师,难免显得有点战力溢出。

    “山里的一处寺庙。”

    这次配合的辅助监督也明显是资历老,级别高的,满面沧桑,额头有道长长的疤斜划到眼角,好像是他年轻时候留下的,已经跟了他二十年了,平时都被刘海遮住,只能看到眼角上那一点。他见面就点了烟,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向他们交代起了情况:

    “但不是那种穷乡僻壤的破烂山庙,是整个县都出了名的香火旺的寺庙。自从灾情严重,去上香祈求的人也更多了,每天人流量近万,但这半个月已经失踪了30个人。”

    佛祖啊。

    “失踪?”

    “每天两个吗?”

    “每天一男一女?”

    最后问出声的夏油杰愣了愣,继续道:“因为正好是偶数,所以我问一下。”

    这麽狂热乱杀的咒灵可能会有点古怪的仪式在里头。

    辅助监督没被他们打乱,一边利索地开着车,一边继续讲,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稳稳叼着烟头的:“失踪,因为警方已经探访过几次了,甚至专门抽调了警力在环山都戒备,但依然什麽都没发现。可以确定游客就是进入寺庙,在那儿留宿,第二天就失踪了。可是就是抓不到把柄,有监控录像的地方,他们都是正常退宿离开的……”

    “监控拍到,也未必就是人啊。”五条悟往后靠在椅背上,胳膊架开,懒洋洋地说着。

    夏油杰也往后一靠,附和道:“是人,也不一定就是活的啊。”

    两个dk对这种恐怖事件的熟稔与麻木让辅助监督满意地点了点头,深觉特级不愧是特级,这种出众的经验让人非常欣赏:“我完没说还,失踪的是30人,但死亡人数是4.”

    “已经有三个一级咒术师,一个准特级咒术师死亡了。都是两人一组进去的,他们进入山里后一样留宿,第二天不是失踪,而是尸体直接光裸着出现在了山下巡逻的地方,监控依然发现不了任何问题。”

    “能搭档组合的特级只有你们两了,五条和夏油同学。观南同学一起来也好,会不会是‘两个人’这种搭配触发了什麽诅咒条件,三个人一起没准就打破了。”

    观南镜问:“不能关了山,把寺庙封起来检查吗?”

    明知道每天要死两个人,还放纵游客继续源源不断地往里喂,这也太离奇了……

    “不能够,没有证据,手续上批准不了是一回事;不能引起民众的恐慌,是另一回事。香火清正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残酷命案,拜的难道不是佛祖是邪祟?想想就让人绝望。”

    辅助监督一路超速,语调却一直和烟一样稳:“普通人需要信仰,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把寺庙封了,酿造的会是全国性的谣言和恐慌,那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们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寺庙关门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大批游客举着请来的佛串等物,披着红光从山上下来,仿佛从一张大嘴中被吐出。尽管隐约有警察在调查的传言,但寺庙中的住宿依然供不应求,如果不是高专方面直接走政府关系硬塞了名额进来,恐怕他们今晚只能去蹲房梁了。

    他们的情绪没什麽紧张的地方,只有夏油杰有点低沉,显然是还在想又无声无息地折损进去四个同伴的事,难得主动握着观南镜的手不愿意松开。自从那次一起看了日出后,他好歹不再躲着观南镜了,可依然有种有秘密瞒着他的感觉,又亲近又克制——以前的话,牵手这种事很随意地就可以带着玩笑意味牵一下,现在牵着的话却只是很克制地捏着他的指尖。

    但又捏得很紧,好像一点都不愿意他滑开。

    这山里确实有古怪,五条悟难得路上很安静,墨镜也拿掉了,一直仔仔细细地往四周看。这座山是一座很标准的“山”字形山,也就是中间有座最高的主峰,两边是很对称的两座次峰,寺庙在主峰的正山顶。也正是这种端正无比的选址,让人相信这座庙有着特殊的信仰加持。爬到四分之一的时候,他们的视野就已经很开阔了,能看清次峰和主要山路的情况。

    五条悟“嗯?”一声。

    观南镜也看出问题了,但夏油杰握着他的手,还不太明白他们驻足回头,都在看什麽。他从小生活在去宗教化的环境里,这也是正常的。

    太阳正从他们左手边的方向落下,这是绝对不对的。

    “我们刚刚应该从北门进来的,才对啊。”五条悟低声说。

    “嗯,山在‘转’。”观南镜回:“我们变成从南门进了。”

    佛祖开悟前,曾于城内游观,东门遇老人,西门遇病人,南门遇死人,北门遇修行者,也是唯一的生门。尽管如今佛法日益衰落,出北门成佛依然是公认的道理,很多山上会故意不修南门,或把南门修歪,但北门一定要是正北,就是这个道理。*

    颠倒南北就是颠倒生与死,颠倒黑与白。

    但这是怎麽做到的?

    就连观南镜被五夏两个人救出的那一次,他的失控也导致整个山都在塌陷和乱动,不可能是现在这副在太阳下光明正大就变了的样子。

    “南门是什麽意思?”夏油杰蹙着眉问,虽然不知道答案,但已察觉到了肯定不会是好的象征。

    日光快完全消失了,山中寂静,忽然传来山顶寺庙迟迟的晚钟,却无一只飞鸟被惊起,再抬手腕,表已经停了。这道钟声没有庄严肃穆的感觉,反而像是某种催命的铃音,呼唤迷路的旅人,快走进令人安眠的黑夜里。

    观南镜无声地变成了女孩子,比平时的样子要高一些,成熟一些,虽然因为相貌的缘故还是异常苍白稚嫩,但看起来确实能让人相信“她”成年了。

    他反握住夏油杰的手:“前辈,我们今晚扮夫妻。”

    而后扭头和五条悟说:“前辈在外面,直接别进去了。”

    对方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安排,开始压腿活动筋骨,只叮嘱了一句:“实在危险的时候,把手镯上蛇的眼睛捏碎掉。”

    观南镜答应了,牵着夏油杰的手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五条悟又声音有点别扭地加了一句:“喂,你们也别扮太认真了啊……”

    不认真?不认真要是被戳破了怎麽办?会影任务的,观南镜不理解,但还是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夏油杰则是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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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剧情乱写的,咒的背景是末法时代,可以理解为掉san了,是架空作品的架空作品,只是借了名字,和现实无关!所以妈咪们不要当真!

    今天因为修修改改的迟了好多真是抱歉呜呜呜,评论都有红包包,再抽5个妈咪送大红包!妈咪们冬至快乐!不知道有没有妈咪在考研,日子好像是快到了,希望你们今天也吃点饺子,温温暖暖高高兴兴地过冬至,考试前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晚安妈咪们,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0章 高专篇(48)

    观南镜给夏油杰也糊了一层骗人的外壳,对方的身材和长相硬要说是成年人也行,主要是观南镜没法知道他未来会是什麽样子,于是便学着和自己一样,只是加深了一点轮廓,扩大点骨架。

    “这样就可以了吗?”

    因为这层虚假的伪装是外在的,观南镜并没有真的改变他什麽,所以夏油杰毫无知觉。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以外,还从来没有人能看透观南镜用咒力捏造或藏起来的东西。此时看着观南镜已经冲着他点了点头,收回“她”的手,夏油杰不由得出声问。

    “好了哦。”观南镜调整了搂着他的姿势,力求能够进入一个“柔弱妻子”的合适状态,他希望自己能看起来脆弱好下手一点——虽然这种情况非常少,但案件也不是百分百就一定是咒灵干的。

    毕竟之前来执行公务的咒术师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馈,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尸体也没有被吃掉,而是扔到山下,像是某种无声的示威似的。

    如果是诅咒师干的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挑选受害者的标准是什麽,但一般来说喜欢冲着妇女儿童和老人动手是他们的惯例了,观南镜和夏油杰做足了伪装,才在日落前的最后一刻,敲响了寺庙的门。

    “是的,是有预约的,夏油杰先生和——”

    “夏油镜。”

    夏油杰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听到身边人变成女性后更加柔软的声音像是某种动人的乐曲一般在屋内轻轻流淌:“真抱歉我们迟到了,我和先生来的路上在山里耽误了……”

    为他们登记的小沙弥埋着头,随口回答:“没事的,夫人。”

    观南镜没有使用“静子”的假名,因为从进入这里开始,尽管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可他已经感觉到有种玄妙的不对劲了。和很多人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把名字完全藏好”这样的观点相反是的,很多时候完全使用虚假的名字,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反而会对咒力有限制。

    姓名,是每一个咒术师生来获得的第一道咒语。抛弃自己的真名,就像是建一个小号,扔掉了原本大号的一些信息一样,如果踏入了复杂的诅咒或限制,会变得非常麻烦。

    知道这一次的敌人非同寻常,观南镜越发认真。

    夏油杰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动机,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抖,只能靠着绷紧躯体来克制。他也不想表现得这麽恋爱脑,可这一刻咒灵,凶杀和谜题确实从他的注意力中心飞走了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夏油镜,是我爱人”这个概念。

    明明是假的,他是虚假的模样,观南镜是虚假的性别,他们是虚假的关系。

    可此时此刻,庙宇高大,佛龛中佛祖安静垂目,他们吐露真名,被写进暗金色的册,仿佛一种永恒的登记。

    观南镜就像一个虔诚礼佛的太太一样,小沙弥一伸手要递牌子,他就立刻接过了,皓腕凝霜雪,但更夺目的是在这一瞬间从他的衣袖中滑出的一对流光溢彩的镯子。被蛇冰蓝的眼睛一盯,小沙弥甚至颤抖了一刻,差点没就这麽把东西丢撒在地上,凝了神才发现它们不是活物,只不过是一双蓝宝石。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掌合十,摇头轻念:“此物杀气过重,女施主戴着,恐……恐有不善。”

    我不戴,难道摘下来送你啊。在寺庙里戴久了,他太知道下一刻对方的话术会是什麽,果然小沙弥开口道:“找处佛寺,摘下供奉七七四十九天,洗濯净化,方能平安。”

    观南镜搂住夏油杰的手臂,把头靠上去:“可这是丈夫送我的礼物……”

    正坐在寺庙外头高大杉木上的五条悟无缘由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夏油杰非常默契地接口道:“好了好了,这可不是能撒娇的事呀?我们回到家里就去找大师,乖。”

    “夫妻俩”亲热两句就把话头扯开了。小沙弥又瞟了两眼他的手腕,又不做声了。跟着他前往房间的路上,观南镜看着他提灯的背影,在心中想,他是知道这个手镯特殊在哪里,还是不知道呢?

    “下一次钟响时,就是斋饭时间了,施主们自出门沿着回廊往西走就好。”小沙弥将他们带到便完成了工作,最后要合上门时意味深长地追加了最后一句:“佛寺清净,施主们牢记,需言行得当。”

    言行得当?不得当就会被杀了吗?那应该保证不了每天稳定挑选出两个受害人吧。观南镜面色如常,仿佛自己随着对方关门后真的放松了下来,先去点了灯,而后去替丈夫脱外套,就这麽会儿功夫两人还“腻腻歪歪”地拥抱了一会儿。

    这是一间很古朴,整洁的老式木屋,寂静的房梁下,他们俩倒确实像一对亲密爱侣。

    借着怀抱的遮掩,观南镜在他腹部写了:“有眼睛。”

    夏油杰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背,表示赞同。

    从进入这里开始,就隐隐约约不对的感觉在屋内终于落成了一种更为明确的滋味:他们正在被什麽东西死死盯着看。

    虽然拥抱很亲密,但看着他们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什麽反应。是这还不算“言行不当”,还是要等众人吃完斋饭后再下手呢?就好像屠宰猪羊前不会吝啬给它们吃最后一顿饭。观南镜松开了环着夏油杰的手,拎着他的外套要去挂起来——这还是他用咒力变的,他自己去挂自己的咒力,装模作样地抚平褶皱,想想就有点好笑。但是夏油杰却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搂住了他,耳鬓厮磨一会儿,吻了吻他的额头。

    是哦,关系很好的年轻小夫妻,一般都是抱上了就不想撒手的,在寺庙里不敢太过分,不能亲不能说情话的,就更压抑了,所以一抱就要抱很久,是我写完字就松手,松太早了,显得有点刻意。观南镜反思自己的表演,并感觉夏油杰对角色心理的揣摩太到位了。

    还没结婚就已经很会做老公了,真不起。

    他顺着演戏,在“丈夫”怀中垂下头,露出带着红的耳垂和细白的脖颈:“别这样,在庙里呢……”

    他听到了对方猛烈的心跳,想到夏油杰面临这种诡异的环境其实也是紧张的,不由得又想写字让他别怕,但又担心被看出什麽异常来,于是还是垂下了手。

    挂好衣服后,他们又规规矩矩地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漫无边际地乱编事,比如把夜蛾正道的名字改成“日蛾小路”,说了半天日蛾先生的家长里短。又比如把咒术师的工作替换成卖保险,聊起了卖保险的琐事, “这一个月二十八天都在外面赶业绩真的好辛苦”,两个人甚至玩出一点乐趣来。直到钟声敲响,他们出门去吃饭,这才发现今晚在这里留宿的一共有6对夫妻/朋友/父母孩子,正好12个人,分坐在一张长桌的两边,另外的桌子坐着僧侣们。

    晃动的烛光下,根本没什麽人说话,只有来回走动的人和大家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像是一场群魔乱舞的聚会。

    寺庙里的饭菜,自然不会有人服务,全是自己手动来。掀开装着米饭的大桶的盖子,观南镜和他身后的夏油杰瞬间就沉默了:米饭的正中间,正躺着一块意味不明的黑色蠕动物。

    他相信前面牺牲的咒术师前辈一定也看见了这个东西。

    他们一定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把这块东西挖进自己的碗里。

    是不是就是靠这个东西来挑选受害者的呢?谁吃到了谁今晚遭殃?

    总不能让普通人去吃吧?

    但如果可以的话,观南镜还是不想把这种东西吃下肚了。然而在这种环境中,想要不暴露,不撕破脸的话,显然不是那麽顺利。在已经有人用餐结束开始低头等待时,观南镜放在桌面上的米饭还是一口未动,有地位高些的僧人直接温和地点了他的名:

    “那位女施主。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佛祖仁心,不忍见浪费之事,施主请用下吧。”

    观南镜可怜巴巴地说:“实在吃不下了……”

    哎呦,吃不下了你盛出来做什麽,这幅样子做给谁看?他身旁好些个普通人已经冲他露出了不喜和谴责的眼神,显然在想这什麽小娇妻跑到清净宝寺里来发癫了。但夏油杰戏接得稳稳的,立刻面露心疼的神色,搂住自己的“妻子” :

    “不勉强不勉强,不吃就不吃了。”

    “你们把这里当什麽地方了?”有人急着低声开口:“别冒犯了佛祖,佛祖要发怒。”

    周围看过来的僧人越发多。

    佛祖脾气哪有这麽坏,动不动就生气?观南镜都有点搞不懂这些人到底在信奉一个什麽样的形象了,琢磨起了难道这座庙在偷偷供伪佛?这麽想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忘了他们房间中那个佛龛里供奉的佛像是什麽样子,可这不应该……进屋时,他还借着上香检查贡品的机会看了一会儿呢。

    古怪。

    但为了搞清楚这里到底在搞什麽,他们还是得继续扮演下去。

    确认到他们的态度是“一定要人把这口饭吃下去”后,他就打算顺从了,反正可以用咒力藏起来,假装吃了,实际上只是塞进嘴里就让它消失。他正要这麽操作,却被夏油杰按住了手腕:

    “别勉强。”

    他年轻英俊的丈夫在灯下垂着紫色的眼眸,神色温柔又无奈地说:“我替你吃了吧。”

    ?前辈忘了我可以藏起来吗,不应该啊……但下一秒他就想到了也许这东西不真的进肚子里不行,他们有手段知道,所以才替他受过。果然,随着夏油杰真的吞下了这东西,再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看过来了。观南镜的心提了起来,借着表演感动地往老公身上倚靠的机会,在桌下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他吃了这可怕的玩意会发生什麽事。

    他们又开始在手心慢慢写字,极其缓慢地交流。

    “没味道。”

    “不痛。”

    “别怕。”

    夏油杰没有逞强和说谎,这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是真的没有任何反应,最起码目前是。而且他确信不管这里是人还是咒灵在作祟,都有了一点失算的地方,他们没有想到有一日来到这里的会是一位拥有咒灵操术的咒术师,而且他平日里吸收咒灵的方法正是把它们吃下去。

    这东西说穿了,再毒再烈再脏也比不过完整的咒灵。

    夏油杰早已习惯吃下太多可怕的黑泥,面对这种小场面根本无动于衷,他也不觉得这种咒灵衍生品,残次品真的能在他的身体里控制他,或者给他带来什麽重创。但这一会儿看着观南镜这麽紧张他,他又有点不合时宜的小甜蜜冒了出来,握着对方的手不愿意放,换着法子摩挲撒娇。回了屋里他们简单洗漱后便一同换了里衣歇下了,可等了许久也无事发生。

    是不是还不够“言行不当”呢?

    他们俩的手在被子下面安静无声地往对方身上写字。

    是不是吃下去的这东西发作后会有什麽表现呢?

    过了一会儿后他们又翻身假装抱在了一起,毕竟在后背上写更方便。

    是不是……应该做点别的呢?

    小夫妻俩能做什麽算是亵渎佛眼的?

    夏油杰的心思还在迟疑盘旋的时候,观南镜却已经很主动地蛄蛹了两下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撑在他身上。黑色的长发垂下,落了一些在夏油杰的锁骨上。佛龛在身后高高地俯视着他们,看着这对“狗男女”在这里亲密,忽然像是跳动了一下,跳出青黑的火焰,但在下一秒就消失无踪了。

    “老公……”观南镜学着那次看过的唯一一部教育片的画面走流程,万万没想到那东西还真有用!感恩五条悟给他做x教育。他轻轻用手指拨开了一点夏油杰胸前的衣服,滑进饱满胸膛微妙的凹陷里,仗着这会儿乌漆嘛黑的什麽也看不清,甚至变回了男孩,只留着长发做遮掩,表情都没什麽变化,眼睛依然亮亮的。

    只语气是到位的,俯身轻轻含住他的喉结,像是藏着一百种委屈和难以忍耐:

    “……摸摸我……”

    ————————

    此时还在外面树上冷冷坐着的5:???没有人替我发声吗

    评论都有红包包,明天见妈咪们!继续祝考研的妈咪万事顺利嘿嘿嘿,明天见!啾咪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