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茗回到实验室,心事重重。
裴路行把玩着眼罩，见到她，照例沉静地凝视过来。
林茗有时候想,他一开始便抓住她的手，明显是筹划过的。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进行下一步时，他又没了动静，隐于两个s级之中。
她想到这，不由记起思说的话。
-裴在偷偷研究你。
难不成,刚出生的s级想抓住一个人类，但因为她截然不同的态度,让裴路行陷入了一点困惑，这才开始偷偷研究她？
林茗光是想他一个s级也会疑惑懵懂的样子，心头些许涌动。
还真的怪可爱。
她好像也对裴路行过于投入了。
“抱歉，今天不能带你出去玩。”林茗弯腰表示歉意,笑眼微微弯起。
她很爱笑,脾气极好,似乎从来没有让她烦恼的事。
裴路行望着，眼眸也不自觉弯起。
这是他第一次展颜。
林茗见状，心跳无来由漏一拍,下意识道：“不许在别人面前笑，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话多没逻辑和霸道。
怎么就……
太像占有宣言了……
林茗正羞愧反省,裴路行毫不犹豫地应：“好,我只听你的。”
啊。
她似乎给s级传导错的价值观了。林茗有点不知所措，温声道：“没想到我也有不经大脑的一天。裴，你别放在心上，忘了吧。”
裴路行直视她，“为什么要忘？”
“……”林茗失声,倒是不知该如何应答他了。
哎，有点一步错，步步错的趋势。她已经说出这样的话，再想在s级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便不太可能。
林茗打趣转移话题道：“公主殿下，你能忘就忘了吧，我说笑的。”
“不。”没料到裴路行竟然说，“我分得清你的真话。”
林茗微愕，平时转极快的脑子竟在这一刻停运。
半晌，她也不再辩解，匆匆又说一句抱歉，离开实验室。
大概是她生平头一回落荒而逃。
傍晚，林茗坐在校外的海边长椅上。这里是一处景点，平时有不少旅客观赏，他们学校也是景点处，好学的人们都喜欢进校沾点知识的书卷气。
林茗坐了许久，捏着汽水按滴喝，像极一只慢吞吞的蜗牛。
“五十年前，还有人说汽水罐肯定会被淘汰呢，但不也好好活到现在。”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林茗转过头，果然是汤廷。
也只有他能找到她了，他对她常去的地方了如指掌。
“气消啦？”林茗笑着问。
汤廷这几天没来实验室，跟李海请假说自己身体不适，李海还有点不解：都能在季杭手下活那么久，身体也会有不适么。
林茗倒是明白他，估计就是被裴摆了一道，暂时不愿研究s级。
汤廷轻哼一声，坐到她身旁，共挤一张长椅。
“那个裴，要不是我善良，早就上报情况让他销毁重造了。”
林茗认真道：“好啦，原谅他吧。”怎么还跟s级较真呢。
汤廷摸出裤兜的烟，说：“不管我什么情绪，他放大我的情绪就不对。须知人类很多情感不至于到那种程度，他影响扩大了简直是惹起祸端。”
也就s级不懂这个道理，想也不想地用生物力场搞人心态。
林茗听进他的话，微微一怔。
汤廷说的不无道理。
“他倒是没对我用过。”林茗托腮。
汤廷点燃烟，顺风吐出烟圈，“可能对你不起作用，你看思和雪不也免疫。”
他甚至怀疑裴路行也跟霍格思一样，欺软怕硬，前者只会欺负雪和一众好说话的科研员，后者则专挑心智不稳定的人下手。
要真如此，这一批s级可真是蛮横恶霸。
林茗抿唇不语。
其实她也曾认为自己内心的悸动，没准是裴擅自控制的。
但是，林茗问过汤廷被控制的感觉，那跟她的感受完全不同。
所以……
她是真实坠入了爱河。
有点要命啊。林茗有点不自然地接着话茬：“是么？那代表我的大脑跟s级他们一样强呢，倒是我的荣幸。”
汤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也不谦虚。”
林茗闻言笑，能跟她互损，就说明真的已经恢复了。
嫉妒的情绪被放大也罢，消去后便不用在意。
林茗问他也要一支烟来过过瘾。
还记得他们小时候学大人，瞒着他父母躲在房间偷偷地抽烟，很珍贵的回忆。
汤廷偷的他爸的烟，两小孩深吸第一口，便被呛到了。
林茗说：“原来烟这么苦啊。”
汤廷回：“不懂。我爸还抽得那么起劲。”
长大后，他们倒都成了老烟鬼，无烟不欢。
林茗最近在戒烟，所以很克制。她说：“如果我进了平行世界的话，一定把自己设置成没接触过烟的。”
汤廷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过不进？假设的话，那我还是设置成跟现实差不多。”
林茗笑：“那多没意思啊。”
汤廷：“因为现实世界对我来说，没什么不满意的。”
“包括老光棍么？”林茗调侃他。
汤廷夹着烟，睨了她一眼，“你不也是。我那么风流倜傥，不愁的好吧。”
林茗便小声嘀咕，但愿伯父伯母也这样想。
汤廷闻言果然有些无奈。是的，长辈哪有不催终身大事的，世界一直发展，有些事却总归不变。
次日。
林茗照常学校绿洲两边跑，等到了实验室，裴一如既往地表情淡淡。
科研员还小小地吐槽：“雪和思都挺好相处，怎么裴就……”
“裴也挺和善的，就是不苟言笑。”
“哎别说，我每次被他目光扫过都觉得像被刀割。”
“……夸张过头了朋友。”
吐槽的话音刚落，几名科研员确保s级裴不会听见，但竟然在林茗踏足进来后，坐在白椅上的裴路行忽地露出笑容，幅度大得像猫咪的嘴，温暖又和煦。
科研员们：“……”
这，这s级灵性到看人下菜碟啊。
不仅如此，霍格思瞅见她也高呼拍手道：“林茗，过来陪我玩！”
符雪从幽幽地开口：“她刚学了新骗术想诈你。”
霍格思恼羞成怒：“就你话多！”
眼瞧着这两人又要打起来，林茗连忙安抚道：“好好，我等会儿工作完就陪你们玩，稍安勿躁。”
雪和思及时停止了准备互掐脖子的动作。
新换的科研员啧啧称奇，他们岁数也年轻些，很是感叹后生可畏。
认为林茗跟s级相处比他们久，这才治得了他们。
尤其s级裴的目光，炙热得像是看恋人一般。
都有依赖性了！
结束今日的工作，林茗瞧向裴路行，他竟然还保持着笑。
是一只不知疲倦的猫咪，笑不露齿地，嘴角咧到耳根后。
又像一张静止治愈的画面，站在时间永恒点。
林茗的确被治愈到了。
黄昏将行，粉橘色的光洒落，科研员们下班极快，唯独剩下太过投入工作的林茗，回过头才发现，又是只剩她一个人。
雪和思又蒙上了眼罩，消耗一天体力得睡眠休息了。
林茗顶着一身黄昏的光走过来，伸指戳戳他的唇角，又是心疼又是感动的，“你都笑一天啦，不累嘛？”
裴路行仍笑着，换个人来肯定觉得他十分诡异，但在林茗眼中，便是一片真心。
他收了点笑，微笑道：“我比人类更信守承诺，你从了我吧。”
“噗嗤。”林茗蓦地掩唇笑，果然说话风格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他才含蓄收敛了几天，这就又暴露无遗了。
但这一回，她心里倒没有一开始的不当真。
林茗抚了把他的蓝发头话太土匪气，你应该矜持点。”
裴路行审探她，“我应该怎么说？”
林茗便握住他的手，温柔地笑：“不用说。我愿意的。”
裴路行立刻扣紧了她的腕骨，手掌本就比她的大，得到允许后便包抄她整只手。
他眼眸极亮，林茗惊奇地发现，原来s级的眼眸亮起来像盛满了星星。
林茗打定主意，说：“昨天没能出去，今天一定可以。”
裴路行看上去并不在意，但只要是她陪同，就算出去被绞杀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林茗有备而来，带了一套便装给他换。
裴路行也是敏锐，中途换的时候，蓦地问起：“这是谁的衣服？”
怕他联想到汤廷，林茗忙道：“是我的，我以前买过中性衣服，一直放着没怎么穿。”
裴路行这才继续换。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非礼勿视。
s级有时候很懂，有时候又不太懂。裴竟然还问她：“怎么转身了，我的外形不好看么？”
“……”
就是因为太好看，她才不能看啊！
裴单纯又魅惑，林茗白活了二十几年，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幸好他很快换好，林茗替他戴上一顶棒球帽，压住他的头发颜色。
等出了绿洲的研究大楼，已是深蓝的夜幕。
林茗先让裴路行拿通行卡出去，见有惊无险地成功了，她再靠脸刷卡。
“忘记带卡了，我这就回去拿……”林茗双手合掌说，正要转身回去——
那位保安人员果然叫住她，“我认得你，没事你走吧。”
“谢谢您。”
林茗也怪不好意思的，她利用了对方的眼熟和善良，如果出事了她一定担下全责。
大概是看她年轻，保安人员：“赶紧回家吧，免得父母担心。”
林茗微微失神，连声道谢便离开。
她让裴路行在绿洲外的便利店等她，那便利店24小时营业，面积大得跟超市差不多。
林茗进店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心中警铃打响。
她不免想到最坏的结果，裴骗她上钩，利用她逃之夭夭了。
脑袋忽然被盖上一顶柔软的小帽，林茗抬眸，裴路行竟是在里面逛了起来，还给她挑情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