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哪里, 我跟刘橙一块儿出来看电影,恰巧碰上了,”路子阳算是了解匡放, 怎么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 但刚刚他就有点看不明白了,怎么他跟刘橙和格子言看个电影, 放哥还不高兴起来了?

    也没得罪他吧?

    看不惯格子言跟别人关系好?

    可以前的放哥也不这样啊, 他们一齐玩儿, 谁跟谁关系好, 其他人都不说什么, 谁跟谁一起吃饭看电影了,也没什么,小伙伴不就是这么用的?

    格子言朝前走了一步后转身, “你跟刘橙去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他本来就觉得挺尴尬的, 人家约会,他夹在中间, 不像回事。

    匡放来得正好。

    “那行,我跟刘橙先去找地儿吃个饭, ”路子阳牵上刘橙的手, 刘橙眼睛还看着格子言, “公主跟放哥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啊, 人多更有趣。”

    匡放把格子言往后拽了半步,抢在格子言开口之前拒绝,他笑着, 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在笑,“你们约会, 我跟公主跟着算怎么回事儿,你们好好玩,啊。”

    “我们先走了,”匡放松开格子言的手臂,扯了下他书包,“带没带伞?拿出来。”

    格子言朝路子阳与刘橙道别,“到时候再见。”

    刘橙见他已经转了身,着急忙慌,“苔藓我看了到时候写影评,公主帮我看看。”

    “好。”格子言已经被匡放连拉带拽地给带走了。

    路子阳松开牵着刘橙的手,这种天气,牵五分钟时间不到的手,两人的手心都变得湿哒哒黏糊糊的。

    “刘橙,我瞧你怎么就对公主最热情?快赶上对我了。”路子阳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张票,和匡放一样要笑不笑的,可要真说他有多不开心,也不是。

    刘橙歪头柔柔地一笑,“我对你也没有对公主热情啊。”

    “……”

    随便挑了一家咖啡店吹空调,但不好白蹭,匡放点了杯西瓜汁,回头去问格子言想喝什么,格子言在蛋糕橱窗前边俯着身,“红薯,喝的不要,我喝水就行。”

    匡放点了下头,看向吧台后边的收银员,收银员没什么反应,因为她正在望着不远处还在欣赏蛋糕的格子言。

    压在匡放心头的不悦在此时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他拍了两下吧台,出声唤道:“那么好看?我叫他过来,你离近点看?”

    收银员这才回了神,看着眼前男生满目嘲讽,黑漆漆的眸子盯得人冷汗直流,她匆忙点开菜单,“不、不好意思,您、您要点什么?”

    格子言觉得匡放现在真是十分奇怪。

    他取到蛋糕后先去坐下,匡放拿到果汁后才走到位置上,他埋头一口气喝光了半杯,往沙发靠背里一陷,欲言又止。

    “我等会要去看演奏会,你现在来做什么?”格子言小心地用勺子舀起红薯上边的百合。

    “睡累了,起来转转。”

    格子言:“从老东城转到新东城?”

    “腿太长。”

    匡放看着格子言,“你们看的什么电影?”

    “苔藓,讲同性恋的,”格子言想了想,他戴着眼镜慢条斯理说着话的样子,真像是在学校跟同学讲数学题的模样,“不过很含蓄,不仔细看可能看不出来。”

    “你还对这个题材感兴趣?”匡放悠闲地掏出手机,电影院里没上映苔藓,他在网页上才搜到,这电影只在电影展上放映。

    “不是感兴趣,是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电影展正好在剧院旁边,我顺便。”

    “好不好看?”

    “还行,演技和拍摄手法都有些生涩,但是氛围感和一些重要场面的特写都没拖后腿,整体……我给八分。”格子言垂着眼,专注力在面前的红薯上面,这不算是甜品,因为就只是一只剥了皮的红薯,上面淋了甜味很淡的糖浆,几片脆脆的百合作为点缀,软糯清甜,比蛋糕更让人喜欢。

    “路路跟刘橙小情侣也看这种电影?”

    “刘橙上课的地方在附近,也是顺便。”

    “那确实挺巧。”匡放将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方,头仰起头。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格子言又一次隐隐感到不适了,许万林都没有这么详细地“盘问”过他。

    匡放将头低下来,“不让我管?让刘橙管还是路子阳管,还是他们俩一块儿管?”

    格子言在镜片后翻了个白眼,“你最近挺不正常的,抽空去六院看看吧。”

    六院是他们东城的精神病院。

    匡放买了张苔藓的票,“你去看演奏会,我在隔壁把电影看了,你看完给我发消息,我们一道回。”

    “可以。”格子言对这样的安排没意见。

    匡放喝完果汁后就起身走出了咖啡厅。

    格子言还是慢吞吞品尝完了一整只红薯之后,才离开拐去附近的剧院。

    手机上收到路子阳十分钟之前发来的微信。

    [路子阳:放哥没事儿吧,他没找你麻烦?虽然他好像根本没有找你麻烦的理由。]

    [路子阳:我跟刘橙各回各家了,天太热,没什么玩的,要不要我等你跟放哥?]

    格子言一边走一边回:你先回去吧,我跟匡放还要好几个小时。

    [路子阳:好。].

    演奏会的厅里座无虚席,像格子言这般大的学生比较少,工作人群和带着小孩的父母居多。

    格子言在这些事情把钱不当回事,直接买的是位置最好也是票价最高的票。

    胡百合今日端着琵琶上场,实际上他擅长的远不止琵琶,她穿一袭白衣,头发已经花白。

    格子言记得格星星牵着他去后台与胡百合见面,“这是我的老师,以后也当你的老师,好不好呀?”

    格星星会的乐器也不止一种,她还没真正选定小提琴时,换着学习过许多乐器,民族乐器和西洋乐器她都拿得起来。会被胡百合收为学生当然也是因为她出众的天资。

    胡百合当时竭力地希望格星星能继续跟着她学习,但可能是没有缘分,格星星最终选择在小提琴的世界里耕耘,其他的只会偶尔玩一玩。

    格子言依赖格星星,他当时听了格星星说的话,忙抱住格星星的胳膊,“我不要,我要跟着你。”

    台上的胡百合目光如缎面般温柔光滑,她应是看见了格子言,也认出来了,微微一愣,接着她朝格子言轻轻点了点头。

    演奏结束后,格子言从剧院出去,看见坐在水泥台阶上玩手机的匡放。

    也许是听见身后比之前要哄吵的人声,算着已经到散场结束的时候了,匡放收了手机回过头来。

    “你看完了?”格子言朝匡放走过去,“电影不是三个多小时?”

    “没看完,在看见A出国的时候我就出来了。”匡放拎着半瓶水站起来。

    格子言:“不好看?”

    “不是,”匡放说,“挺好看的,但这种情节对我来说没必要,我产生不了代入感,就算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去看待,我也不理解。”

    “比如?”

    “他丢下于星辰出国我就挺不理解的。”

    “可他是未成年,他全家出国,他一个人在国内也不太好吧,”格子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跟钟爱变形金刚系列电影的匡放争论起青春疼痛文艺片,“更何况,他很爱他母亲。”

    “那不就是没那么爱于星辰?”匡放反问。

    格子言:“……放哥,你看问题的角度,挺刁钻的。”

    “这不是刁钻,这是客观,”匡放把手搭上格子言的肩头,“我如果是A,我肯定留下来。”

    “你不管晟叔了?”

    “他年轻力壮的,一天三顿一顿三碗,谁管谁都说不准。”匡放轻嗤。

    “他要是不给你生活费,你怎么办?”

    “我有手有脚,我又不是不能自己挣钱。”

    格子言与横冲直撞的匡放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比方说打架之前,格子言会思考战术,计算输赢的概率等,但匡放就是干,干死他们,只要抱着你死我亡的狠劲那就不会输,输就是还不够狠。

    所以格子言对A的踌躇于星辰的退缩都能感同身受,匡放就不能。

    这种事情,如果落在匡放的头上,格子言几乎都不用问,都知道匡放会选择怎么做,他会扛着行李跟于星辰一块儿住在地下室,他够聪明,估计不久之后就能挣到不少钱,和于星辰一起搬出地下室。或者,他们考入同一所国内的大学,在大学里谈起了恋爱。

    总之,匡放会选择的选项,一定都是直线奔向对方的选项,连弯道都不被允许出现。

    那这么看,格子言想道,匡放其实还很大可能是个恋爱脑?.

    之后便是开学,每个人交上文理分科的意向表,除了路子阳和赵想成,其他人都选的是理科,吴栋发言:“我妈说了,以后理科会越来越挣钱,虽然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说得对。”

    夏娅吸溜着汽水,“又得分班,烦。”

    吴栋:“许愿我跟公主一块儿,高二可是个关键时期。”

    匡放:“这句话你到高三的时候也能用,以后考研考编投简历相亲结婚挑棺材……都能用。”

    格子言忍不住笑了笑,视线落到夏娅和吴栋身上时,一顿,“夏娅,你好像,瘦了点?”

    “是吗?”夏娅无精打采,“可能是因为暑假家里实在太热了,而且我妈天天缠着我要钱。”她这事儿只告诉了格子言,没跟其他人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夏娅打了个哈欠,打算蒙混过去。

    但人都有秘密,哪怕是最最最亲密的密友,也有拥有秘密的权利和空间。

    其他人见她明显不想说,也没问,就吴栋忙着追问,“找你要什么钱?你还有钱?”

    吴栋看着格子言。

    格子言低下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哎呀,就是我妈想要我爸的赔偿金,我没给。”夏娅笑笑,有点勉强,“老娘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就只给公主说了。”

    匡放乐呵,“你跟公主还挺亲。”

    夏娅作势要去挽格子言,“那是……”

    匡放伸手就将格子言薅到了自己旁边,“国庆艺术节,公主不准备表演个什么节目?”他这语气,就跟让自家猫表演个拜年握手一样。

    “不准备。”格子言挣脱匡放。

    “那岂不是很可惜!!公主你那么多特长!上次表演节目还是在初……初一,好像是当时的班主任是来咱学校实习,在公主面前卖惨,愣是把公主给哄上去的,当时还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呢!”赵想成的嘴没个把门,想什么说什么,“公主要是个女的,我肯定追你。”

    格子言冷淡地直言,“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夏娅托着下巴,“老赵其实很像那种嘴特贱人也特贱然后被同样很贱的糙汉攻给压在墙角艹得翻白眼的受。”她拎着兰花指在赵想成的脸上揪了一把,“皮肤还这么‘白’~”

    赵想成:“我恐同。”

    “歧视同性恋是吧?”夏娅开始往上挽衣袖。

    “那公主像什么?”赵想成不太懂这些,他开始虚心求教。

    夏娅本身就是同,在网上高强度冲浪,打量了格子言几秒钟,毫不犹豫,“攻。”

    “路子阳呢?”

    “攻。”

    “5栋呢?”

    “攻。”

    “放哥呢?”

    “攻。”

    “就我是受。”

    “不啊,我也是啊。”夏娅毫不避讳,“老娘枕头公主呢。”

    吴栋在旁边脸色白了一两分,不过他皮肤黑,也不太明显,只是格子言他们几个都会在这种时候去观察他,才注意得到。总之脸色是不算特别自然的。

    赵想成心里飘过一句“5栋真惨”之后,忘了跟夏娅说什么了。

    这天碰头后没多久,分班结果就出来了,格子言看着又跟自己一个班的匡放,半晌无言,他的确挺高兴的,甚至有点激动。

    但他的性格让他做不出抱着匡放跳起来的举动,就只扭头去找匡放说话,“同班?”

    匡放挑了挑眉,“好巧哦是不是?”

    格子言和匡放还是在原来的班级,不用搬着书更换教室,眼熟的人只有夏汽水卢小文还有几个平时在班里比较沉默寡言的,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们的班主任也从幸运换成了一名平时教英语的男老师——有点眼生,对方在附中好像不算活跃,穿着布衣布裤布鞋,没有印象里英语老师都会有的潮流时尚感,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虚弱。

    “你们如果再不安静下来的话,”他声音很小又很慢,“我就给你们家长一个个打电话。”

    挪着桌子满教室跑的啊、因为被挤到了所以破口大骂的啊、水杯被撞到地上碎了一地的啊……立马就都安静下来了。

    新的班主任不太自在地弯弯嘴角,“你们可以继续手上的动作,但请不要太大声音的说话,我先做自我介绍。”

    他转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姓王,大名王一春,你们可以叫我小王老师,也可以直接叫小王,别的绰号只要不是带着恶意的,我都没有意见。”

    “我是上学期来到附中的,刚带了半年的英语课,对大家还不太熟悉,等到我的课上,我会点名认识一下大家。”

    “未来的两年,就是我陪大家度过了,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王一春在讲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底下好多人吓了一跳。

    小白花啊!

    玩这么正式?!

    “好了,现在请大家继续挪换位置吧,我给二十分钟时间,在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如果还有人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么就麻烦站到教室后面去听课啦。”

    看着王一春离开时还体贴地为大家带上了门,不少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什么小白花啊?这分明是个大魔王!

    班里拖着桌子跑的动作却明显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夏汽水和卢小文趁乱挪到了格子言和匡放的前边。

    他们模仿着王一春:“请公主多多指教啦!”

    别班分来的还不清楚目前新班级的生态,匡放肯定是得敬着的,学神格子言也得捧着。这两人的周围,不会有人丢垃圾倒水打闹,还能有全年级正确率最高的作业给他们抄。他们都不来这里坐,可能是认生吧。他们坐。

    格子言勾着一支钢笔在两人伸过来的手背上分别点了下,“多多指教。”

    匡放靠在墙上,“滚。”

    20分钟后,王一春一分不差地回到教室里,他肩膀有些内扣,镜片很厚,完全没有气势的一个男人,但是说出口的话每每都让他的形象在大家的眼里变得高大起来。

    “这是我们班最新的花名册,现在点名,念到的同学可以做一下简短的自我介绍。”王一春拎着一把凳子,在讲台上坐下。

    “吴茜。”

    靠窗一个女生蓦地站起来,“我是吴茜。”

    王一春抬抬手,“介绍一下你自己,比方说你的爱好?”

    吴茜:“我的爱好是看小说……里的男人们亲嘴。”

    教室里爆发出哄堂的大笑。

    王一春嘴角抽了抽,“哇,很特别的爱好。”

    “苏玲玲。”

    “这里,爱好是做英语阅读题,小王老师你给我们上英语课,能秀一下你的英语实力吗?”

    王一春念了一段花名册底部的备注,流利、标准、清晰,他语速不快,慢慢悠悠的,似乎有意让大家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单词,语感却几乎吊打他们班以前所有的英语老师了。

    苏玲玲质疑的眼神顺便改换成了崇拜。

    “格子言?”王一春抬起头来,“好特别的名字。”

    匡放推着格子言站起来,格子言自己本身不疾不徐。

    他的名字在学校基本上已经是无人不知了,光是一张脸,就足以让人花时间去打听他的身份。

    “我,没有什么爱好,一定要有的话,小提琴。”格子言说完后,坐了下来。

    王一春点点头,念出了下一个名字,“匡放?”又是一个特别的。

    匡放将椅子往后挪,缓缓站了起来,“我也没爱好,一定要有,也没有。”

    王一春的目光甚至都还来不及朝他投去,人就已经坐下了,但望过去,却能很精准地在一堆学生面孔中捕捉到与刚刚嗓音相符的那张脸。

    两个都很特别的学生。

    碰巧,他都听说过名字,对格子言要更熟悉一点,因为对方成绩实在是太好,只要不出意外,前途一定是不可估量的。

    后者嘛,那就……从为人师的角度来说,健康,有活力,长得不错,成绩也还不错,看起来似乎是完美了,可那脾气若不改改,以后也容易出现麻烦。

    花名册挨着点了一遍,王一春开始说起第二件事情,“现在要将班长和学委以及课代表们敲定一下,有自愿的吗?”

    吴茜高高举起手,“我想竞选英语课代表。”

    夏汽水,“竞选啥啊竞选,除了你也没人想当。”

    王一春:“那英语课代表就吴茜同学,班长有人想当吗?不好意思说想当就咳嗽一声。”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生中气十足地咳嗽了一声。

    格子言差点笑出声,他将头偏过去,本来是想往匡放肩上靠一下,藏藏笑容,但匡放跟侧脸长了眼睛似的,在格子言靠过去之前,就急速避开了。?

    “你做什么?”惊异的人是格子言,格子言摸出桌子里的眼镜戴上。

    匡放又坐直回来,欲言又止,“你突然靠过来,挺吓人的。”

    “……是你挺奇怪的。”

    “公主,你别倒打一耙。”匡放本来就一直在不受控制地把注意力分给格子言,对方本来在笑,身子忽地一斜,他差点给吓吐了,心脏哐哐跳。平复下来后,匡放扯扯嘴角,“现在你跟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靠得太近了,容易让别人误会。”

    格子言不明所以,“误会什么?”

    匡放手里的笔转起来,视线平直地看着前方,蓦地变得使人不敢再造次起来。

    “误会什么?”格子言小声问,他不知道匡放这是在做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奇之余,还觉得有趣,“我们不是兄弟吗?你给我靠一下,谁会误会?”

    “再说了,我们是两个男的,谁会……”

    格子言慢悠悠的语气就像是故意在挠着人的痒处一般,匡放嗓子发干,他校服底下的身体紧绷。

    他又不是什么忍者,忍耐力本身就极差极差,他憋了多久了?从去年的国庆,直到今年的快接近国庆。

    他倒是想跟格子言清算,但没什么理由。

    就像格子言说的,他们是兄弟。

    匡放突然站了起来,他目光深深地看着格子言,那样的眼神,好像带着了不得的热度,烫化了格子言的镜片,毫无阻碍穿过,变得危险又极具侵略性。

    但那就是一瞬间。

    匡放懒洋洋走到桌子旁边的走道里,在王一春疑惑的眼神中举起手,“老师,我站起来了,按照你之前说的在你来到教室之后还没有回到座位上的,要站到教室后边上课,那我现在站到后边去咯?”

    第32章

    格子言:“……”

    王一春在短暂的怔愣过后, 给予匡放一个友好的笑容,“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然后匡放就真的站在教室后边, 上完了整个上午的课。

    格子言不理解他, 但尊重他。

    匡放近来是挺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 又说不上来。

    他起先猜测匡放可能是为了高考而焦虑, 可高考在两年后, 会焦虑的人, 比如吴栋, 早早便从幼儿园开始焦虑,比如匡放,为高考而焦虑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就不是这种人。

    否定了这项猜测, 格子言在草稿纸的“焦虑”两个字上边划了一道斜杠。

    他垂着眼,睫毛纤长, 鸦羽似的漆黑浓密,他眸光闪了闪, 在后边写下“暗恋” ,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但也见着匡放跟除了他们几个以外的人有来往, 真要和谁产生了暧昧, 不说学校, 年级里估计也早都传遍了, 不至于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

    格子言眼睛眨了眨。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为喜欢的人变得奇怪,发生在匡放头上, 那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了。

    但格子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难以接受。

    匡放有喜欢的人,他能接受, 仅仅只是喜欢的人无伤大雅。可爱情空前的排他性注定格子言将再次踽踽独行。

    隐隐的惧意从心底深处朝上漫卷。

    新任文艺委员王玫捧着一张艺术节报名表从教室第一列第一个挨着问:“表演个节目吗?”

    “表演个节目吗?”

    “亲,真的不表演个节目吗?”

    最后一路问到了格子言跟前,她刚听了格子言的自我介绍,将节目单递过去,“拉个小提琴不?”

    乍然出现的声音斩断了格子言的思绪,他朝王玫看过去,目光直接又冷淡。

    王玫被看得心口莫名发凉,正欲进攻下一位,手里的报名表却被眼前的人抽走,格子言在报名表上唰唰写下一串英文字母,在其后附上名字。

    “谢、谢谢!”王玫激动地看着报名表,她也只是挨着挨着问了试试,对会有人报名没抱任何指望,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新班级的同学都冷眼旁观而她将成为一个为班级荣誉献身的孤勇者——她可以上去诗朗诵一首。

    看着王玫喜气洋洋离去,格子言重新戴上眼镜,只不过王玫刚走,他肩膀就突然被人按住,那只手的温度比格子言自己的体温要高出很多,不用看都知道是匡放。

    匡放终于坐了下来,他抖着站得发麻的腿,看着王玫的背影,“你怎么还报名艺术节了?”

    “……”格子言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自己报名的理由,“想试试看,这次艺术节之后我可以收到多少封情书。”他随口一说,开个玩笑。

    匡放扬到一半的嘴角僵硬地挂在了脸上,他颊边的肌肉就紧绷得发酸,心口发疼。

    “这有什么好试的?”匡放要笑不笑的模样看着有几分渗人,眼神紧紧盯着格子言。

    “好玩。”格子言玩笑的兴致不高,一边说,一边已经从桌肚里抽出了资料书。

    这有什么好玩的?

    啊?

    匡放朝后靠去,才免了被格子言看见自己挂脸的风险。

    他阴着脸,跟谁欠了他一个亿似的,可暂且不论他根本没有一个亿,他不知道被人欠走一个亿有多难受,可现在就算把他所有的钱全部洒向窗户外边,也抵不了“格子言出现发春迹象但对象不是他”使他难受的万分之一。

    “之前那些人给你递那么多情书,”匡放慢悠悠的,“也没见你瞧上谁。”

    “我不早恋。”格子言翻着资料书,侧脸精致得像画,不是浓墨重彩的画,是底色素雅风格冷清的山水画。

    匡放:“不早恋你还好奇情书?”

    “只是好奇。”

    “公主,你怎么走神了?”匡放只要见格子言说话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蹦,就知道他是在走神。

    在想什么?

    想谈恋爱?

    不是说不早恋?

    匡放怄得慌,眼睛都怄得发红,被迫朝窗外看去,结果落在路过校友眼中就如同凶神恶煞的恶鬼,吓得那几个男生急忙快步走过。

    “在想,”格子言沉思着答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砰”!

    匡放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上,他头磕上椅子脚,半点没觉得疼,在半个教室朝他看过来的目光中,他爬起来一把攥住格子言手腕,几乎是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咬牙切齿,“想屁想,不许想。”

    格子言疑惑地看向匡放,心中却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附中艺术节如火如荼地开始着手准备,音乐教室几乎都是排着队预约着使用,因为许多班级的节目需要提前排练。

    格子言的小提琴用不上去音乐教室排练,他独自一人的节目,在家也是同样的练习。

    可王一春却突发奇想给他们班安排了一个全员都上场的节目——《送别》大合唱,还是双重奏。

    这可就把王玫给乐坏了,她身为文艺委员,最爱干的就是这种事儿,多热闹多好玩儿。

    她提出每天下午留校四十分钟在音乐大教室排练,纪律由班长夏汽水负责。夏汽水,人如其名,就如碳酸饮料般一张嘴就噼噼啪啪没完没了地轰炸式输出,他成绩一般,但会来事儿会活跃气氛,领导能力比他的成绩显然要出众许多倍。不少人本来挺不乐意留校四分钟排练,但经过夏汽水的游说,纷纷改头换面誓与班级荣誉共存亡。

    音乐大教室里,王玫先要排列队形。

    “高的站后面,矮的站前面,不分男女生哈,只看身高。”

    “卢小文!后面那一排比你高多少你心里没点数?”

    “苏淳,往后挪两个,算了,再往后挪一个。”

    “格子言,你跟夏汽水换换,他好像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格子言是跟匡放挨着站的,匡放已经高出格子言不少了,差了好几厘米,中间再怎么也得有人插着。

    可好巧不巧,一米七往后的到了格子言这里直接断掉,一米八的又是以匡放作为开头,匡放后边就只剩了三个男生了,所以两人才能挨一块儿站。

    王玫提出要更换格子言的位置,那两人就得分开站了。

    匡放微倾了下上身,与异常活跃的夏汽水对上目光。

    夏汽水形容不出来匡放看自己的眼神,总之使他莫名感到心虚,并且以为和格子言换位置这件事情是不对的。

    他看向前面还在指挥着的王玫,举手示意,“我垫了增高鞋垫,我没格子言高,用不着换。”

    “这样啊,那好吧,就这么站吧。”王玫说。

    王玫把自己带的U盘插/进学校电脑的主机,她操作着鼠标,嘴里说着,“接下来我们分配歌词,我跟小王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女生先唱,男生在女生唱完第一个半句时,也开始唱,但不是男女生一起唱,各唱各的,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已经排列好的队伍里异口同声。

    “长亭外,女生唱完了对吧!”王玫手舞足蹈,“女生开始唱古道边,男生开始,长亭外~~明白了吗?草!”

    “说就说嘛,怎么还急了呢你?”

    匡放擅长唱歌,格子言不怎么主动开口唱也不爱跟腔,但他音色很清亮,不似同龄许多男生沙哑低沉,刻意放轻了歌唱时,让匡放觉得耳边似乎有羽毛在不停地挠来挠去。

    不止匡放走神,格子言也有点心不在焉。

    他想着,若匡放真有了喜欢的人,他还是提前与匡放保持距离为好。

    过度依赖别人,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依赖注定会离开自己的人。

    可他匡放本来就只是兄弟,不算多特别的关系,顶多是匡放对他比对旁的人要上心点儿。

    就算真拉开距离,估计也跟平时的相处差不多。

    想归想,格子言心里还是在所难免地有些许难受,就像小时候格星星在离开之前,将他未来许多事情都一件件安排好,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剩下你得靠自己。

    趴在窗户外边等他们一块儿放学的夏娅用手指点了点玻璃,问旁边的赵想成,“你说,他们俩那么呆着,是在干嘛呢?”

    赵想成坐在地上打游戏,头也没抬,“是啊是啊,想什么呢,真奇怪。”

    “……”夏娅又看向吴栋,吴栋手里捧着新发的试卷,他握拳,“即使万年老二,也不能失去获得一次第一的希望和斗志啊!”

    而路子阳在不远处和刘橙趴在距离夏娅挺远的地方,他们听不见夏娅说的话。

    刘橙将手机镜头对准格子言和匡放,“他们俩面部折叠度好高哦。”

    “你在拍他们两个?”

    “嗯,感觉这一幕很好看。”刘橙继续将镜头放大,匡放被挤出镜头外。

    “发给我?”路子阳说。

    刘橙又将匡放收进镜头里,“好呀。”她声音很甜地应下了。

    路子阳看着教室里的班级不厌其烦地重复唱着同一首歌,格子言和匡放的个儿都挺高,所以都站在后边,他们俩虽然是站在一起了,但却没有像队列的其他人一样交头接耳。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视觉中心,格子言跟匡放站的位置明明靠后又靠边缘,但依然能让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们。

    哪怕在更多人的场合里,路子阳也相信,这一点不会改变。

    只有本身足够明亮的人,才会有多余的亮度和温度分给旁的人。

    匡放是这样,格子言也是这样。

    所以他对匡放是老大的心理,虽然不像赵想成那样匡放说什么他都对对对,但基本上也言听计从,可格子言……路子阳看着公主一开一合的嘴唇,他没有将公主当过老大。

    “好了!我们今天就到这里!”王玫按下音乐的暂停键,“明天继续,解散!”

    教室里顿时变得哄闹起来。

    走神的人全部在此刻回神。

    匡放很自然地把手往格子言肩膀上一搭,“你刚刚又走神了?”

    “不要观察我。”格子言拎着书包,挂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的挂回到肩上,结果变成匡放给他拎着了。

    “公主,一起回家吧。”刘橙一下从门边跳出来,跳到两人面前,路子阳靠在墙上,对这一幕看起来没有任何意见,也不意外。

    匡放眼底的笑缓慢地消失。

    格子言走在前边,匡放悄无声息地落了后,他拍了下路子阳的肩膀,“跟我过来。”

    路子阳跟刘橙说了声,转身跟上匡放。

    回到刚刚音乐教室外面的走廊,天已经擦黑,天幕被朦胧的深蓝色粉刷着,匡放站在路子阳面前,不耐烦地“啧”了声,“你能不能管好你那对象?”

    路子阳:“她怎么了?”

    “别装,”匡放近期的耐心含量本就明显减少,“她看格子言那眼神,跟看你的可不一样,你怎么想的,给人当跳板?”

    之前不说是因为刘橙还没表现出来,匡放跟格子言也不好贸贸然就去同路子阳说。

    现在不说就说不过去了。

    路子阳往墙上一靠,他有气无力的,“我都知道,但我无所谓。放哥你知道吗?喜欢我的人挺多的,但她是第一个注意到我不喜欢吃南瓜的女生。”这好像有点扯,但当时他确实挺心动的,跟对公主的不一样,对公主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向往,够也够不上,看看就成。

    但对刘橙那点儿感觉,在发现刘橙最终目标人物并不是自己的时候,立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成别人,估计立刻黑化,要么恨上刘橙,要么厌恶上格子言,但路子阳却都没有,他其实已经习惯了被“剩下”。在家当儿子吧,不是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在一群朋友里边吧,也不是多显眼,不如生在烂泥里还能奋勇向上的夏娅,也不如能逗大家都开心的赵想成,做不到如吴栋暗恋的人是个同性恋还能若无其事的平和,赶不上匡放的家世和个性,与格子言相比就更别提了。

    他就挺普通的一个高中生,所以也没有他挑挑拣拣的份儿。

    路子阳甚至觉得,能有个人没完没了地和自己讨论格子言,也挺有意思的。

    匡放气乐了,“你不打算分?”

    “没这个打算,除非她主动提。”路子阳耸肩。

    之前匡放还在笑,在路子阳这个反应之后,匡放的眼神才彻底阴沉下来,但他表情放得轻松,带着淡淡的嘲意,“你自己乐意,我不说什么,我不管你这些事儿,但别把格子言拖进你跟刘橙的关系里。”

    “放哥?”路子阳抬起头,隐隐的不解,“我认识你,比格子言认识你,要久吧?你为什么这么护着他?”他眼里没有受伤,纯粹的疑惑而已。

    匡放心头一跳,但从路子阳的脸上并未发现察觉不对的端倪,他朝走廊尽头看去,轻轻一笑,目光瞥下来,反问道:“他是公主,你也是?”.

    第33章

    匡放警告路子阳过后没几天, 夏娅就带来消息,“路路跟刘橙分了。”

    她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说:“刘橙提的!我就知道路路肯定会被甩, 刘橙那——么美。”除了匡放, 还没人知道路子阳和刘橙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命运弄人啊。”夏娅从家属院小卖部的货架上倒腾下来两碗泡面,伸长了脖子看向一面花玻璃窗户, “有开水没?”

    “没有!”在里边打着麻将的老板没好气地说。

    “我看见开水壶了哦!”

    “……”

    格子言不爱吃泡面, 他吃着小卖部老板自己熬了卖的红豆粥, 听见夏娅说的话, 他朝斜对面啃着甘蔗的路子阳看过去, 对方专心致志,好像夏娅说的不是他似的。

    倒是匡放,跟他完全无关的事情, 他在旁边冷笑了一声,使所有人感到莫名其妙。

    赵想成:“路路也真是狠心, 那么漂亮,你就舔一下嘛, 分了多可惜。”

    路子阳没什么精神,“你想舔就去舔。”

    赵想成吸吸口水, “我去追兄弟的前女友吗?这不太好吧~”

    “而且我喜欢可爱的那种, 就是放哥以前形容的那种, 大!眼!萌!妹!”赵想成撑开眼皮, “不是刘橙那种。”

    匡放撕了泡面里的做料包,他垂着眼皮,“我不喜欢大眼萌妹。”他对自己的性取向已经很清楚了, 对于女生,他半点都不感兴趣, 大眼萌弟也不感兴趣,就得是格子言,除了格子言,其他都用不着。

    “啊你又不喜欢大眼萌妹啦?”赵想成呆呆的,“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格子言用勺子将红豆一颗颗挑起来,挑满一勺,喂进嘴里。

    匡放接过夏娅递来地开水壶,往泡面碗里倒进开水,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干菜叶慢慢从卷曲到抻直。

    “白的,高的,偏瘦的,”匡放没看着格子言,但能清晰描绘出格子言的模样,“眼睛不要很大,眼型的眼尾要有点上扬,但我这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要很高贵冷艳,发质很好,鼻梁很高,小驼峰不要,唇形要漂亮,唇肉不要太厚,手指很长,骨节不突出……”

    “停!停停停!”夏娅抬起手,“放哥,你这是在形容喜欢的类型,还是形容喜欢的人?”

    “类型。”匡放毫不犹豫。

    夏娅咂了咂嘴,“头一次见对自己喜欢的类型能形容得这么具体的。”

    匡放看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格子言,对方始终在一口一口地吃着红豆粥,发旋的那一圈发丝都没抖一下。

    他以前想摸格子言的头就摸格子言的头,现在碰一下手背都心惊胆战——那会儿是以兄弟的心理,现在是同性恋,他是真心虚。

    格子言吃到一半,吃饱了,他放下勺子,外头便传来耳熟的嗓音,接着是包子铺老板领着刘橙进了来,“这小姑娘说来找你们几个。”

    刘橙臂弯里夹着一个长长的卷轴,她朝小卖部里探头,目光在看见路子阳时露出歉意,最后落在了格子言脸上,“公主,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我的画。”

    她在上绘画班,众人想起来。

    “不进来坐坐吗?”夏娅踢出来一个塑料凳子。

    “不了,我家的车停在外面,看个画了我就走。”刘橙语气温柔地拒绝了。

    她走时也没看路子阳一眼。

    留在屋里的其他人,目光从刘橙的背影慢慢看到路子阳脸上。但只有匡放是看着格子言的。

    格子言把粥推开,站起来,“我去帮她看看。

    少年离开得利索,匡放的一口牙都差点咬碎。

    “放哥,你面快泡烂了,先吃面吧。”赵想成点点匡放的膝盖。

    夏娅已经在一旁狼吞虎咽,她一边吃着面一边朝外看,“刘橙还挺……挺那啥,我要是跟人分了,我肯定不好意思再见面,好尴尬啊。”

    “放哥,你说是不是?”

    格子言对身后在说些什么,浑然不知,他低头看着刘橙手中的卷轴,“什么画?”

    “我画的一副雨后山村,老师布置的作业,我想找你帮我看看。”刘橙打开卷轴,头发上清淡的洗发水味道萦绕沾染上格子言,“路路跟我说过,你会国画,所以我才会找你的。”

    格子言确实也没想到,刘橙跟路子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分开了。

    早恋果然不靠谱。

    刘橙将里边的画拿出来。

    作品尺寸不算特别大,虽然都是青青绿绿的颜色,瓦屋用黑色点缀,只是个意向,枣树和柳树成片。

    “颜色用得很合适,“格子言先夸,他没注意刘橙的神色,只看着画布,“但是留白不够,画其实和文字一样,适当的留白虚实相生,画面会更富有意境。”

    “而且,你握笔是不是不稳?”格子言眼神略锋利地扫向刘橙。

    刘橙没想到格子言这么一板一眼,脑子里的旖旎神思顺便跑走七八分,她点了下头,“是、是有点。”

    “层次感不够,”格子言重新低下头,淡淡道,“清晰度不够,差一点生动…不过没关系,你刚学不久,算是新手,多练习就好。”

    刘橙眼巴巴地看着格子言,“能跟我说说具体怎么改正吗?”

    “画景讲究前实后虚,你……”

    “公主——”夏娅在后边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我们回去啦!”

    匡放双手插在兜里,冷冷看了眼格子言跟刘橙那快靠在一起的肩膀,他眼神凉飕飕的,他自己不知,格子言被冷了一下。

    他看向刘橙,“你画室的老师应该都会跟你说,我就不教你了,只帮你点出问题,免得跟你老师教授的手法相冲,你就更难以画好了。”

    婉拒借口合情合理,刘橙张了张嘴,只得说:“好。”

    不过几分钟,格子言跟刘橙聊完画,才转头回家.

    那几人早就溜回家了,都在家属院,也用不着等来等去。

    穿过几栋楼之间的沥青路,路过夏娅所在的那栋楼时,里头传来一声夏娅的暴喝。

    “谁他妈让你动老娘东西的?”

    夏娅的房间就靠着路边,最吵,开窗还容易积灰。

    此时,夏娅房间的窗户只留着一条缝,她站在房间里,看着自己房间地板上一地狼藉,直接甩了刘文武一巴掌,刘文武被打懵了,扯着嗓子嚎起来。

    夏娅妈妈郑小蕊围着围裙跑进来,嗓子尖利,“你做什么又打你弟弟?”

    “他翻我东西。”

    刘文武嚎哭着分辨,“妈妈你不是说姐姐要给我买大房子吗?为什么又不给我买了?”

    郑小蕊的表情立刻变得尴尬,她不停眨着眼,“谁、说的,夏娅你可别信,你之前说不借钱,我就说不买了,真不买了。”

    “不!不!我就要!”刘文武听见大房子没有了,直接躺在地上打滚。

    夏娅直接一脚朝他踹过去,也不管踹到哪儿了,会不会踹死,“滚,要哭出去哭,别弄脏我房间,小杂毛,小杂种。”

    郑小蕊试图拉开夏娅,但是没成功,她直接一巴掌扇在夏娅的后背,还觉得不够似的,又一巴掌扇在夏娅的后脑勺,拽着她的衣领往后拉。

    格子言听见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蹙了蹙眉,正要敲窗户出声制止。

    又听见里头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夏娅反手一耳光扇在了郑小蕊的脸上,她打架是个好手,知道打哪儿最疼,也知道打哪个部位最侮辱人。

    她披头散发,满脖子都是郑小蕊挠出来的血痕,充满恨意的目光钉死了郑小蕊,“带着你儿子滚出我的房间。”

    郑小蕊不是第一次被夏娅打,她的心偏到太平洋,而且夏娅太像她爸那边的人,不像她,后来有了刘文武,她对这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就越发的忽视,忽视着忽视着,感情也就大不如前。

    现在更加是没有。夏娅长大了,谁也靠近她不得,软的硬的都不吃,将家里所有人都视为敌人,除了伸手要吃要喝,什么贡献都不给家里,郑小蕊只觉得自己生了个讨债鬼,赔钱货,败家子,还是个暴力狂。

    郑小蕊牵着哭哭啼啼的刘文武出去后,夏娅蹲在地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房间很小,但东西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爸的遗物。

    郑小蕊当时要烧掉,说死人的东西留在家里不吉利,是格子言和匡放他们几个一起去夺下来的。

    格子言听里面没动静了,才抬脚准备离开。

    正要走,房间里传来咬着牙的哭声,很低,喘着粗气。

    “夏娅?”格子言本想留给夏娅独自狼狈的空间,但隔着窗户,他觉得身为好友,他应该出现,哪怕只有一秒钟。

    里边的哭声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钟,窗户被轰然拉开。

    格子言甚至还没看清夏娅现在的模样,就被一把抱住,夏娅此刻身上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刘文武肯定吃了辣条,郑小蕊身上的香水与油烟味混合着。

    “公主,我的秘密你知道得最多,”夏娅哽咽着,她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小说一样的悲惨开场,可不可以有一个小说一样的幸福结局?”

    又过几秒钟,夏娅推开格子言,沙哑着声音,“不许告诉赵想成我哭了。”

    “为什么是赵想成?”

    “他嘴最贱。”

    格子言想用手抹掉夏娅脸上的眼泪,夏娅往后仰,想躲开,嘴里说着,“脏。”她知道格子言的洁癖,匡放都会遭嫌弃,更何况是她。

    “没事,”格子言把人拉回来,用手揩掉夏娅脸上已经凉掉的眼泪,“夏娅,加油。”他轻轻说道。

    夏娅一怔,眼泪又滚下来。

    格子言手还湿着,“这次自己擦。”.

    [右耳戴耳钉,彩虹元素的饰品或者衣服什么的,搞起来,暗示他。]

    [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就用不着掰弯了。]

    [对的,掰弯别人其实挺不道德的哦。]

    [楼主多大?爆个照让我看看你成功的可能性。]

    …

    匡放在家又在贴吧发了个帖子,他确实没想过掰弯格子言,如果格子言是异性恋,吃苦的就他自个儿,要是被他掰弯了,那就变成了两个人吃苦。光是许万林那一关,就不知能不能过。

    当然,以上的一切,都言之过早,匡放陷进他爸的办公椅里转了两圈,如果自己是女生,他完全可以明抢,夹着嗓子去找格子言帮忙看看画。

    但如今的处境,别说明抢,碰也碰不得。

    少年心事致使平时不驯张扬的面庞都颓靡下来,匡放叹了口气,将腿搭上匡晟的办公椅,他以前觉得男生的鸟越大越好,现在却觉得不如没有。

    明天先去打个耳钉。

    万一公主看明白了呢?

    电脑屏幕暗下来,匡放才去摸手机,他给路子阳发去微信:你跟刘橙怎么回事儿?

    [路子阳:那天我们说的话,她听到了。]

    [路子阳:她跟我说对不住,其实没什么可抱歉的,我无所谓。反正,她也追不上公主。]

    路子阳发了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包,匡放本来还想安慰他两句,全白搭。

    在自己家客厅玩着手机的路子阳也是真的幸灾乐祸。

    不管是学校里那些人也好,或者是刘橙,他们任何人,他百分之一万确定,格子言不会有所回应。

    “吱呀”

    门被打开,路冉回来了,她把钥匙往鞋柜上一拍,“路子阳给我倒杯水。”

    路子阳没动,路冉大喊,“妈~”

    路妈做着饭,抽空出来,火急火燎,“你姐上了一天的课,你给她倒杯水,能累死你还是怎么着?”

    “万一我给里边下了老鼠药,那怎么办?”路子阳甩开电视遥控器,他起身去拿杯子,“那我就倒咯?”他说话的语气经常会与匡放相像,路冉见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算了,我自己倒吧。”

    喝着水,路冉说道:“对了,你能让格子言把我微信加回来吗?”

    路子阳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你把人家微信号五十一个卖了几百个人,你好意思让人加回来?”

    “你卖人家微信号,”路子阳冷笑着,“还偷拍他的照片,给人指路堵他,人家没跟你计较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真以为你多大脸呢。”

    提起这事儿路子阳都觉得脸发烫,那还是初中的时候,路冉上高中,那会儿路冉把格子言的微信号卖给不少人,每天都有人用各种理由加格子言的微信,给格子言打电话,拉黑了又来新的,没完没了。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在半路堵上格子言,尤其是没匡放在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说好听点是聊天,说难听点就是调戏,性骚扰。

    其中,男女生都有。

    后来这事儿被匡放挖出源头,源头就是路冉,路冉是路子阳的亲姐姐,匡放给她这个面子,但是他让赵想成压着路冉的肩膀,让她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把一个对格子言动手动脚的男生打得满头血的。

    他一视同仁。

    反手又是一耳光扇掉了中间一个伸手去拉格子言衣服拉链的女生的牙。

    那颗牙蹦出去很远,匡放冷冷地看着路冉,“动我的人,管你是谁,上到八十岁下到七八岁,不分性别,我一一照揍不误。”

    那之后,路冉就不再敢干用格子言的隐私牟利这样的事儿了。

    不过匡放当时赔了不少钱,也挨了顿匡晟的狠揍。

    路子阳拍拍路冉的肩膀,“姐,你要是皮痒,费这老大劲做什么,我给放哥说一声,让他给你好好松松皮,你自然不会想东想西了。”

    路冉脸一黑,“我没那意思!”

    “就是,我们学校有个人,让我给他格子言的联系方式,我又没有……”路冉面露难色,“那人你应该认识。”

    “谁?”

    “赵夯。”.

    路子阳肯定就把路冉说的转告给了匡放和格子言。

    吴栋得出结论,“赵夯喜欢男的。”他最近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了解颇深,他上下打量着格子言,又得出结论,“公主,使人想要征服。”

    匡放一脚就揣在吴栋的屁股上,吴栋扶着眼镜跳走,“我不是说我想征服,我是客观分析,客观!”

    “客观个屁。”

    路子阳抱着手臂,“只要不落单就不要紧,而且赵夯心里也有数,他要是真敢莽,早就来了,不至于绕着弯想从路冉手里打听格子言的联系方式。”

    格子言浅浅地叹了口气。

    众人看向他。

    “公主你叹什么气,我总当保镖都没嫌累得慌。”赵想成搭上格子言的肩膀,这么完美的人还会有烦恼吗?虽然被男的惦记的确挺恶心的哦。

    “有点烦。”格子言是真的挺烦的,始于皮囊的喜欢在他看来太过浅薄,或许不该说浅薄,是太片面。

    匡放耷拉着眼皮,睨着格子言,半晌,他点头附和,“是啊,真他妈烦。”

    众人又看向匡放,夏娅说:“放哥,也没几个人敢喜欢你啊。”

    赵想成笑倒在格子言的肩膀上,匡放面色不虞地把人拽开。

    这时,赵想成才看见匡放耳朵上的耳钉,他笑声止住,“哎”了一声,偏着脑袋去看另一边,耳垂上却什么都没有,“放哥,你打耳洞了啊!而且还只打右边!”

    匡放踩着脚下的篮球,懒洋洋地眯起眸子,“昂,不能这么打?”

    “没有没有,”赵想成直摇头,“我觉得好酷!我也想打。”

    “回头可以各种样式的耳钉都戴一边。”夏娅也很兴奋,“我也要去打,老赵,我们等会放学了就去!”

    “我开玩笑的。”

    吴栋举了下手,“我正好要去买资料,我陪你去。”

    路子阳,“带我一个,我也要打。”

    他们都没觉得匡放的右耳垂上出现一枚银色耳钉值得大惊小怪,匡放其实也没想让他们几个明白点什么。

    他又不是给他们看的。

    格子言一直在观察着匡放的耳钉,“刚打的?”

    终于到格子言给出反应了。

    匡放喉结滚了滚,心跳慢慢加快,但他表面看起来轻松闲散,“帅吧?”

    “很酷。”格子言打量着匡放,又想,应该是为了喜欢的人吧,所以变得越来越奇怪。

    匡放:“……就这样?”

    “很适合你。”

    “没有别的?”匡放的心跳又慢下来,慢下来,最后奄奄一息地跳着。

    格子言觉得匡放现在比一些高难度的数学题还难应付,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太黏糊糊,直白滚烫。

    他心底出现一股莫名的感觉。

    格子言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落在匡放搭在膝盖上的手,匡放的手掌宽大,五指骨节分明,青筋略略鼓起两根,整只手看起来遒劲有力。

    再重新去看匡放的耳钉时,格子言心情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他意识到眼前的男生长大了,比自己要快的,长大了。

    “放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第34章

    他俩聊的声音不大, 被旁边几人的闹腾还有操场上的喧哗声给压得听不着。

    匡放摸了摸耳垂,歪了下头,“你猜?”

    格子言收回视线, “我已经猜了, 所以你是不是有了?”

    “你先评价一下我的耳钉。”

    “我评价过了,挺酷。”

    “……就这样?”

    格子言的表情告诉了匡放答案, 眼前的人要么是不知道耳钉打在右边代表什么, 要么就不是同性恋。

    后者可能性近乎百分百。

    但匡放其实本来就知道自己打耳钉的行为是在垂死挣扎。

    “我没喜欢的人, 你听谁乱扯的?”匡放把地上的球拾起来抛向空中, 再次落下时的位置是在他的指尖, 篮球在匡放的指尖匀速旋转着,匡放之前发烫的心口逐渐冷却下来。

    格子言把匡放的篮球推到地上,“我感觉到的。”

    “你感觉出错了。”匡放懒得去捡球, 回头看了看花坛,不脏, 直接把手撑进花坛里边的草坪。

    格子言笑了声,“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在自信这件事情上面, 深蓝小队里面无人能敌得过格子言,他一旦确认了某件事情, 便笃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事实上, 他从小到大就是零误差。

    除了动动嘴皮子去研讨他人, 他行为上也是同样。一旦格子言决定去做某件事情, 便会执行到底,直到取得自己一开始确立的目标。

    他既然已经确定匡放有了喜欢的人,匡放的否认, 他也不信。

    从小到大的好友明显有了秘密,却藏着掖着一字都不透露, 格子言理解,也尊重,但心里依然不是很好受。

    秘密和谎言一样,有了第一个,接着就会有无数个。前者使人越来越疏远,后者使局面越来越失控。

    两人都心不在焉,各想各的,午休结束直接就回了教室.

    艺术节当日,王玫特意在班群里叮嘱大家一定要穿白色的长袖衬衫,黑色的长裤,白鞋子,班级里没有统一订购班服,穿校服又太敷衍,大家只能各自搜刮自己的衣柜了。

    格子言翻箱倒柜没找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他衬衫不少,可颜色都不是正统的白色,唯二的两件白色衬衫一件刚洗过,另外一件,他不是很喜欢领口的花纹,要穿的话,打领带可能会好一点,可是王玫说要纯白色,打领带肯定行不通。

    许万林见他蹙着眉,脸色不好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没忍住问了句,“你在找什么?”

    格子言洗了下手,“学校表演节目要穿白衬衫,我没有。”

    这事儿好办。

    许万林意图起身,“我衣柜里多的是白衬衫,你不早说,我去给你拿几件,你挑一件能穿的。”

    “不用了。”格子言出声拒绝,许万林站到一半的身体重新坐下去。

    “那你表演怎么办?我给你钱,你去买一件。”许万林又要去拿钱包。

    格子言将翻出来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匡放有,我去找匡放借。”

    许万林质疑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他当然是知道格子言跟那群小伙伴关系好,尤其是跟匡放关系最铁。

    现在甚至铁得隐隐有超过自己的趋势了——因为格子言从不穿别人的衣服,尤其是衬衫这一类贴着身穿的衣物。

    许万林跟格子言一直不算特别亲近,他也找不着什么合适的语气提出质疑,尤其是伊笛的出现让两人比之前更加要疏远。

    单看两人平日里的相处,还真看不出是父子俩。

    今日不仅许万林休息在家,匡晟也是,格子言敲门,匡晟来开的门。

    平时在公司都穿着西装的匡晟,在家穿得跟匡放如出一辙,男人卫衣帽子都是反的,他抓了抓头发,“小言啊,找匡放?他还在睡觉。”

    格子言不想去叫匡放,匡放有起床气。

    可能是看出格子言准备让自己去叫匡放,匡晟及时转身,“你有事自己去叫他吧,我可不去。”

    “……”

    匡晟就是这么“不靠谱”,这也是家属院的大家虽然觉得匡晟18岁就生了匡放,但也从来没质疑过两人是亲生父子的缘故——因为不管皮囊如何,本质都很混账。

    格子言跟匡放在对方家里都各自有属于自己的拖鞋,他进屋换了鞋,目光扫到了在客厅沙发上端着碗泡面看球赛回放的匡晟。他身上穿的那件卫衣很眼熟。

    匡晟不会带孩子,格子言知道匡放是阿姨带大的,后来大了点儿,能自己吃饭了,父子俩就开始了没有阿姨的鸡飞狗跳的日子。

    在匡放还没形成自己的审美时,他的衣服都是匡晟随便买,男孩的女孩的直接往家里搬,有时候穿的衣服上还有粉色小碎花。没给匡放买裙子,已经算匡晟格外注意的结果了。

    匡放这两年身高往上窜得快,已经快高过匡晟半个头了。

    这下就更让匡晟省心了,要么直接给匡放丢钱,一沓一沓地丢,要么就是他给自个儿买的时候,顺带也给匡放捎两件颜色不同的。

    匡放和匡晟父子俩之间的氛围,与格子言和许万林之间完全不同。

    格子言一直就这样觉得。

    匡放房间的门掩着,窗帘遮光性好得一拉上,就像棺材盖上了棺材盖,一丝光线都照不进来。

    格子言手指摸到灯管的开关,没按下去,怕匡放跳起来揍人。

    他摸黑摸到了匡放的床边,沿着被子的轮廓往上摸,摸到对方搭在被子上面的手时,格子言瑟缩了下。

    确定没醒后,格子言推了推眼镜,继续往上。

    终于摸到了匡放的脸,格子言在床边蹲下来,不轻不重拍了拍匡放的脸,“匡放,我们该去学校了。”

    “晚上艺术节。”

    上午是假期,六点的大礼堂就要开始入场,中间这几个小时给学生用来做准备工作,现在都已经是午后,怎么着也得起了。

    格子言又拍了拍,“把你白衬衫借给我一件。”

    匡放还是没反应。

    “我数三声,你没做声就算默认,我就自己去找。”

    “3。”

    “2。”

    “1。”

    格子言说一不二,按着床垫站了起来,开始往匡放房间衣柜的方向挪步。

    匡放对穿搭不是很讲究,颜色上款式上,能穿就行,他的随性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匡晟散养的功劳。

    可匡放的衣服数量并不少,并且衣帽间还挺大。

    衣帽间里当然也安了照明灯,可与卧室之间的隔档是浅灰色的玻璃,一开灯,先不说卧室会不会被照亮,匡放肯定会被烦到——格子言并不敢保证匡放六亲不认的起床气会不会伤害自己,总之赵想成是替大家冲在前阵挨过拳脚的。

    格子言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用五指捂住灯光,只借着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光线,扒开衣柜寻找。

    打开衣柜的那一刹那,格子言心底里莫名的心虚。

    怎么挺像偷窃……

    但衬衫得熨过后才能穿,格子言忍受不了将皱巴巴的衣服穿在身上,匡放的衣服很有可能是皱巴巴的。

    匡放也在他睡觉的时候造访过他家里的冰箱。

    格子言变得坦然自若起来。

    格子言挨着察看了几个柜子,没发现衬衫,倒是被几件胸前印花丑到爆炸的卫衣给丑得无语凝噎。

    最后一个柜子,好几件白衬衫整整齐齐挂在铝管上。

    没想到居然是挂着的。

    只是尺码好像都挺大的,匡放是个宽肩,他并不壮,骨架生得跟秀场上的模特一样,哪怕是穿西装,也不会令人觉得他是小孩偷穿大人衣裳。

    格子言踮着脚,一件件翻查衣领内的尺码,艰难地使用手机电筒那微弱的光线照上去,企图寻到一件自己能穿的。

    他鼻尖上难得冒出汗粒,眼镜直往下滑。

    卧室漆黑,只他身处的地方,一团光线久久不散。

    床上被子被掀开,人坐了起来,格子言都还没有任何即将要觉察到的迹象。

    直到匡放宽阔的肩自他身后出现,男生的影子将格子言的影子拢进怀中。

    格子言这时才察觉,他清了清嗓子,转身,还是平日一派冷静淡定的表情,语气也没变,“晟叔给我开的门,我想找你借一件白衬衫,我叫过你了,但你睡得很熟,我还要提前去学校试音,赶时间,所以……”

    他的声音在抬眼与匡放对视上时,乍然消失,像是轰隆轰隆运作个不停的机器突兀地被按下关机键。

    匡放右耳钉只是一小颗银色方块,在手机光线下时不时闪烁冷冷的银光,跟他本人一样锋芒毕露,棱角分明。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格子言,耷拉着眼睛,像是醒了,像是还在睡着。

    格子言迅速把手机电筒给关掉,眼前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他听见自己正在急促呼吸着。

    他知道,他确实连匡放的一拳头都挨不下来。

    “那个,抱歉,我……”格子言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

    只是话未完全说出口,正前方高大的身躯直接扑向他,对方身上青春年少的荷尔蒙气息以及素日给人危险感觉的气息一起朝他扑来。

    格子言猝不及防,毫无防备,连连后退,被压得直接倒在衣柜旁边一把堆满了秋冬衣服的沙发椅里面,他前后被夹击得严严实实,别说挣扎,他能维持正常的呼吸就已经很不容易。

    “小偷,要罚。”

    匡放含糊不清地说着,接着一口咬在格子言的脸上。

    “嘶——”

    “匡放!”格子言试图推开对方,手掌还没碰到匡放,就被攥着手腕按到头顶,他完全看不见匡放的脸,更别提表情,只是动物本能让他在面临体力体型都对自己可以造成降维打击的对象时,汗毛倒立。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变成女生,但还是短发,像你现在这样,我抱你,你好软,好香,让我好硬。”匡放刚醒,嗓音沙哑得连吐字都不太清晰,含混着像野兽进食前分泌了过多的唾液所致,他也有可能根本没醒,格子言也不知道,他听着匡放说话,不怎么敢动,怕匡放真对自己动起手来。

    格子言越听越不可置信,他眼镜从鼻梁上滑下来,他冷清的五官浮上一层愠色,脸颊晕了一层淡淡的红。只是环境太黑,压在他身上的人也看不见。

    “公主,公主,你做梦有没有梦到过我?”匡放赖在格子言身上,之前紧绷的身体瘫软下来,却贴着格子言贴得更加严丝合缝。

    格子言立马就知道匡放这是醒了,并且连发起床气的流程也走完了。

    “能起来吗?”格子言推了把匡放的肩膀,“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格子言这么一说,匡放立刻就从格子言身上爬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接着衣帽间的灯骤然亮了,乍然出现的明亮使格子言的眼睛不由自主闭了起来。

    匡放重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闭着眼睛的少年。

    格子言比之前长开了不少,匡放不知道用“长开了”这么形容格子言合不合适。

    小时候,直至到初中,格子言都还只是小孩的五官,秀气,精致,像橱窗里捏得恰到好处的脸蛋,挑剔的一言一行即使使人产生距离感,但也有一丝紧绷感,因为还稚嫩着。

    今年,都快十七岁了吧。

    少年的五官就是在今年绽开的,像花园里的玫瑰花苞一样,颜色变得鲜艳,纸条变得更粗壮柔韧,花瓣厚重光滑。

    他的眼睛比之前没有要大一些,眼尾的弧度却更柔美,可能是他没之前紧绷,他悠闲松弛了些,冷清的面庞都平添了几分艳丽。

    格子言睁开眼睛。

    好吧,眼神还是没变。

    格子言垂手将地上的眼镜拾了起来,捏在手里,“你刚刚说你做了什么梦?”

    匡放耸了耸肩,“梦话吧,我不记得了。”

    “你要什么颜色的衬衫来着?”

    格子言用手背擦过自己脸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明显不平,一定留下牙印了。

    “白色。”

    匡放取出一件白色的衬衫,递给还靠在那堆衣服里的格子言,虚虚比了比,“这是尺码最小的,你能穿,但可能还是会有点大。”

    “你不是从来不穿别人的衣服?”匡放把衣架从衣服里取出来,随手丢进柜子里,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朝上扬。

    格子言接过衬衫,他站起来,“情势所迫,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在台上拉小提琴。”

    光着拉琴?

    匡放背对着格子言站在衣柜前边,伸手又去将刚刚自己抛进去的的衣架拿了出来,他抬手,漫无目的的找寻着挂衣架的位置。

    如果,

    公主是同性恋,那除了跟自个儿谈,公主没有其他选项。

    可要是真谈了,不穿衣服拉琴能真的试试吗?

    “放哥,你……”格子言一低下头,就看见了匡放的那啥直直地戳着前方。

    挺大的,是真挺大的,格子言的没他这玩意儿大。

    匡放把衣架又丢回去,“砰”一声合上衣柜门,他目不斜视从格子言身旁走过去,“早上起床不都一样,你不这样?”

    衣帽间关了灯,格子言跟着走出去。

    “很少,一个月一两次。”

    “你呢?”

    “比你次数多。”匡放声音明显喑哑,其实之前没这么频繁,他也懒得打,忍忍它自己就会下去,是馋上格子言之后才变这样,

    匡放拽着T恤下摆,从头顶掀了下来,窗帘只拉开窄窄的一道,下午的日光是晨色,透过白色的窗纱,将匡放肩背的肌肉晕染上一层蜜色。

    他脱了衣服,扯着腰带,睨着格子言,“还不走?准备看我表演?”

    格子言没这个癖好。

    少年颇有些轻蔑地扫了眼匡放。

    火气通常都是一瞬间上来的,慢慢往上窜的不是火苗,也烧不死人。

    匡放大步追上格子言,在格子言碰到门把手之前抓住了格子言的手腕,直接拦腰把人推到了床上。

    格子言适合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有规划地进行一切事宜。

    突发事件要即时处理,也要经过他大脑的运算,他才知道该怎么做。

    但匡放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那也不要紧,反正匡放每次出牌的对象都不是他,遭殃的更不是他。

    匡放赤着上身蹲在格子言的膝间,封闭的黑暗空间会放大人心底深处的阴暗。不染匡放本来还是挺阳光的一个男生,只平时混账了点儿。他自己也认为是这样的。

    格子言被男生仰头看着,对方舔了下嘴唇,跟平时的吊儿郎当无异,“咱俩互帮互助一回呗。”?

    “谁要跟你互帮互助?”格子言蹙起眉头,他拎着衬衫就要站起来,却被匡放眼疾手快将衬衫夺走。

    匡放又将人拽回来,“话说你这么憋着不会憋出病?你以为我谁都帮,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没看出来。”格子言扯了下嘴角。

    匡放却直接将手掌按了上去,的确比他的要小上一些。

    “放哥!”格子言嗓音偏冷,颤着说话的时候,别有一番味道。

    只有在示弱或者有求于匡放的时候,格子言才会施舍一声“哥”。

    拉链被拉开,匡放伸手箍住格子言的腰,接着他抬头,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格子言强装淡定冷静的脸,挑了挑眉,压着声音说:“公主,我能让你爽死,信不信?”

    眼前的人是自己最好的兄弟,格子言真跟对方打起来也没劲,他放弃挣扎了,横竖自己也吃不了什么亏。

    但看着匡放清晰的眉眼,格子言还是觉得心情难以描述,他摘下眼镜放到一边,“那试试。”

    匡放一怔,他脑子里几乎是如火山爆发似的轰隆作响,接着滚烫的岩浆和火红的山石与灰烬漫天飞洒。

    管他谈没谈,这跟主动邀请分明没任何区别。

    “行。”匡放喉咙里硬挤出一声,然后,他埋头直接含了下去。

    第35章

    格子言瞳孔蓦地瞪大, 他忙用双手去推匡放的脑袋,“等、等等!”匡放所说的互帮互助原来是这样的。

    匡放撩起眼来看向格子言,格子言实在是无法直视这一幕, 他别开眼, “先说好,我做不到。”他死都做不到。

    “谁要你这么做了?”匡放吐出嘴里那部分。

    窗帘拉着, 就当天还没亮, 天漆黑着, 就当在做梦。匡放是这么想的——他又有些庆幸自己跟格子言是好兄弟了, 如果仅仅只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为对方做这种事情肯定会显得很变态。

    可是匡放连有着格子言口水的剩饭都吃过,吃两口他的鸟也不算什么。

    匡放没让格子言跟他做一样的事情,他觉得不合适, 格子言也绝对不肯。

    再说了,是他喜欢格子言, 又不是格子言喜欢他。

    等什么时候格子言也喜欢他了……悬,不是匡放对自己的魅力不自信, 是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舍得让格子言干这事儿。

    被面被格子言的手指攥成一团,他将脖子往后仰, 脖颈抻直, 纤细柔弱, 最脆弱的部位也是最漂亮的。

    匡放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技巧性可言, 一味的舔吮,一味的吞咽。

    不过这对故作成熟的少年期来说已经是远超承受能力的足够。

    窗外的光线再度变幻了颜色,橙色中夹杂了几缕红, 斜挂着的太阳像颗往外冒油的咸蛋黄——身处在这种氛围里,破坏着世俗所认定的规则, 刺激和耻辱感成倍增长。

    这好像有点不对。

    但很爽,比格子言自娱自乐的每次都要爽。

    匡放确实没让格子言做跟他刚刚做的一模一样的事情,他在格子言还在愣神的时候,正面抱住他,抵着他绷紧的腹部。

    格子言闭上眼睛。

    他听着匡放在耳畔沉重的呼吸,一时间竟分辨不出那属于男人还是少年,匡放牢牢地桎梏着他,不是他所能反抗挣扎的力道。

    房间里的空间变得滚烫,格子言难得拥有了一次跟匡放的体温不相上下的时候。

    最后一刻,匡放骤然将人抱得更紧,他唇擦着格子言的脸颊过去,对方此时此刻的注意力明显涣散,没有丝毫的察觉。

    匡放就更加大胆,他低头蜻蜓点水般吻着格子言的下颌、耳廓、颈侧。

    这跟谈恋爱不一样,谈恋爱一次不够还有下一次。他跟格子言不是谈恋爱。

    “你弄我肚子上了。”格子言声音嘶哑地响起。

    过了会儿,格子言轻轻地挣扎,“你什么时候把我衣服撩起来的?”

    格子言穿了上衣,但匡放的手早就不知道在什么伸到了他衣服里面,衣摆也早就被掀了起来,要不是格子言终于反应了过来,再晚一点,衣服可能就不在身上了。

    “本能嘛。”匡放差点大舌头,他能说他其实还想往上面摸吗?那肯定不能。

    他翻身下地,去洗手间唰啦唰啦抽了一大堆纸巾,蹲在格子言前边,仔细地给他擦着肚皮。

    格子言摸到眼镜重新戴上,他拿了几张纸巾自己低头也跟着一起擦。

    “你把衬衫再给我拿一件。”格子言说道。

    刚刚那件被匡放丢开,又被格子言捞到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不想穿。

    “好。”

    匡放回到衣帽间,又取了件白衬衫给格子言。

    “叩叩”

    “干嘛呢你俩?学校艺术节你俩不准备去了?”匡晟扯着嗓门在外面喊起来,“迟到了回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格子言起身,走到窗户边上,一把将窗帘拉开,推开窗户,让房间里的空气流通起来,让房间里浑浊污秽的味道被冲散。

    等了几分钟,格子言才拉开房间的门走出去,已经穿上衣服的匡放紧随其后,匡晟靠在墙边,“在里边生孩子呢?”

    “生你。”

    匡晟抬脚就朝匡放踹过去,“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余光瞥见格子言已经走了并且带上门,匡晟抖了抖卫衣帽子,头也没回,“我过两天回老家一趟,你自己在家,吃饭就自己在外边吃。”

    匡放往书包里丢着充电宝数据线,低着头,“你每年这个时候都回去,奶也没让你回去陪她过国庆啊。”

    “你别管。”匡晟往沙发上一趟,“我散散心,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不知道当总裁也有很大的压力。”

    匡放:“我毛长得挺齐的。”

    “……”.

    格子言和匡放不是最后一个到学校,班里还有好几个人没到,但准备工作却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的粉饼被传来传去,还有腮红、眉笔、眼影……

    “不会使啊这个我?这咋用的?”

    “腮红,给老子来点,来多点。”

    “口红我要抹那个紫的,有紫的没有?”

    王玫站在讲台上,“会化妆的人帮着不会化妆的弄一下,男生头发不要搞得乱糟糟的,尽量把眉毛露出来,夏汽水你跟那几个杀马特我都不想说你们。”

    “女生也尽量都把耳朵眉毛露出来,头发也扎起来,短发除外。”

    “格子言要补一点口红哦,舞台上的灯光会把你照得脸色惨白的。”

    格子言有洁癖,接到一路传到手里的口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匡放从夏汽水桌子上看见一包棉签,他拍拍夏汽水的肩膀,“棉签,拿一支给我。”

    拿到面前的匡放,递给格子言,“你用棉签刮一点下边没人用过的就行了。”

    “那你呢?”格子言接了棉签。

    夏汽水正要说我这儿多的是,匡放推开他,说道:“鸟都是一起搓,你用了直接给我就行了。”

    格子言:“……”

    躲在洗手间里抽烟的夏娅一边抓着头发一边给格子言发消息:公主,我让老赵和路路去大礼堂占位置了,待会儿我们坐一块儿。”

    “他们说你有单人的节目,你是不是要拉小提琴呀?”

    “我带了拍立得哦,到时候给你拍照片!”

    “砰”

    隔间的门一下被拉开,蹲在坑上的夏娅表情顿时凝住,她没拉屎,裤子穿着,但这种姿势被人直接瞧见也很冒犯。

    “要死啊,草!”夏娅直接把烟按在地砖上,半截烟丢进垃圾桶,走出隔间。

    陈有婧指指隔间门,“门没锁,我以为没有人。”

    “你聋了?我在里边说话你听不见?”夏娅对着陈有婧也毫不客气。

    夏娅班上也有节目,他们班自己编排的都市爱情故事小品,她在里边饰演一个除了爱钱谁也不爱的漂亮女人。此时的夏娅,抹着紫色和银色的眼影,夸张的假睫毛快翻到了眼皮上,高光抹得鼻梁像条灯管,大红色的口红艳得如鲜血。

    大俗大雅不分家,夏娅这样扮着,与平时是不一样的好看。

    反观陈有婧,校服外套和白裙子。

    乍一看,像是陈有婧被夏娅给霸凌了,更别提夏娅还凶得要死。

    陈有婧:“对不起。”

    “……”夏娅被噎了下,她一时间找不到话说,“行吧行吧,烦人,浪费老娘半支烟。”

    她说着就要走,手却被陈有婧从身后抓住,她手里被强硬地塞进一盒没拆封的烟,夏娅低头一看,表情一喜,“华子啊?”

    “谢了谢了,这多不好意思。”夏娅直接就要往外套口袋里揣。

    陈有婧再次拉住她,她微微笑着,“一包烟能换你一个联系方式么?”

    见夏娅愣住,陈有婧继续说道:“一包不行?那一条?其实我有很多途径可以拿到你的联系方式,但我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来找你要。”

    “因为我听说你是同性恋,很巧,我也是,”陈有婧手指慢慢与夏娅的交握,相扣,“想不想跟我试试,我很漂亮,我有马甲线,我的手指很长,口/huo应该还不错,我有小百万的定额存款,我成绩很好……”

    夏娅一巴掌扇在陈有婧的脖子上,抱着兜里那包中华,仓皇逃出了洗手间。

    格子言收到夏娅的消息,回了个:好的。

    [夏娅:草草草,老娘在洗手间碰到陈有婧了,她找我约泡!]

    [夏娅:不过也不像,感觉像表白啊我靠!]

    [夏娅:公主,你别说,她那个类型是我喜欢的,但感觉像是装的。]

    格子言消化完夏娅的信息,斟酌着回复: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本性,赵夯那边的。

    [夏娅:那算了,赵夯不是什么好东西,陈有婧估计也不是。]

    “好了好了,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去大礼堂了!”王玫在讲台上喊道。

    格子言将手机收到匡放的书包里,他没带书包,反正艺术节结束了直接回家,作业早在昨天就带回去了,犯不着特意背书包来。

    他将琴盒提上,同匡放一前一后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班级没有特意划分位置,想坐哪儿坐哪儿。

    还没到时间,不断有学生朝大礼堂的方向走,因为今天没课,都是从家里过来,穿着便服,和穿着校服时一样不好辨认。

    “这里这里!放哥!”赵想成在第三排的位置挥舞着双手。

    人挤着人,格子言要护着琴盒,他自己被撞他都没当回事,匡放一把把人揽到怀里,“别把我妈的小提琴碰坏了。”

    上次格子言说,格星星要是活着,估计也乐意顺便再当匡放的妈。他还真惦记上了。

    “我没带我妈的,是另一把。”格子言怎么可能把格星星的小提琴带到这种场合来,她的小提琴于格子言有与众不同的意义。所以格子言今天带来的是他常用的另一定制琴,价格其实比格星星那一把更昂贵。

    “哦,”匡放不太懂,他看着已经布置完成的舞台,问道,“你今天准备的节目是什么?”

    “秘密。”格子言淡淡道。

    “你当我没看节目单?”

    “节目单只会告知节目负责人他们节目所抽到的顺序,不会告知其他节目的表演内容。”

    “…你行。”

    格子言意有所指,“放哥也挺行的。”

    匡放微怔,他大体是明白了格子言指的是什么,眼看着要到赵想成他们占的位置了,他低下头,唇挨着格子言的耳朵,“晚上我们再来一发。”

    “……”格子言眼睫垂下,“你自己来吧,我就算了。”

    “那你陪我。”

    “婉拒。”

    “公主,求你了公主,”匡放摇晃着格子言的肩膀,“你不知道抱着你搓的时候我有多爽,我求你了,公主,宝贝公主。”

    匡放不知道还能这样多久,他觉得不对,可他想做,也想说,并且迫切地想拥有和占有。

    他借着玩笑的方式说真心话,如果格子言真能听进去就好了,那玩笑就成了真相。

    一路耍赖到了赵想成他们跟前,夏娅摁着手机,抬起眼,“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

    格子言撇开匡放的手,将琴盒放在了座位上。

    匡放看了看四周,“你们怎么占到这么靠前的位置的?”

    夏娅继续摁手机,“哎呀,占个位置,洒洒水啦。”

    “洒你大爷,”赵想成恨不得泪洒现场,“我吃过早饭就被夏姐赶到学校了,我在门口蹲了半天,吴栋和我是第一个到大礼堂,那还不得想坐哪儿就坐哪儿。”说着说着,他愤恨的表情又变得喜滋滋的。

    吴栋举起自己手中的试卷示意,“我已经刷完了三套数学卷子,屁股都快坐烂了。”

    路子阳坐在最边上的位置,他伸长脖子,看了眼匡放,看了眼格子言,“公主把头发掀起来了?”

    众人一块儿,前后几个位置听见路子阳声音的也都朝格子言看去。

    格子言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发型,他在理发店也只说两个字“剪短”,他发质好,一直留着碎刘海,显得斯文文静。

    王玫今天用发胶给他抓了几把,她手艺居然还不错,随便抓几下就抓出了一个利落的背头发型,眉眼瞬间就变得锋利起来,额前还留了几缕发丝,又显得随性不刻意。

    “等会要拉琴。”格子言说道。

    匡放懒懒地靠在沙发里,“我书包里还给他背了件小马甲呢。”

    “哟。”赵想成把嗓子吊了起来。

    夏娅没参与他们的起哄,她又在摁手机,吴栋感到奇怪,过去问了句,“你在聊什么?”

    “聊骚。”夏娅头也没抬。

    “……”

    “你们呆着,我去买点喝的,要喝什么发我手机上,我请客。”匡放把书包放到椅子上,他起身,声音落下后,等格子言扭头去看,男生已经走上了过道。

    匡放出了大礼堂,没先去小卖部,直接转到大礼堂的后门,也就是后台的入口。

    少年身形高大挺拔,明明是秀气文雅的白衬衫,他衣袖不仅挽着,领口几颗扣子也散开着,散漫的不正经模样,出现在忙忙碌碌的后台,格外吸睛。

    他随手抓了个认识的,“毛子,把节目单给我拿一份儿。”

    “好嘞!”

    又不是什么顶级机密,只要想看,哪能看不到。

    节目单很快递到了匡放手里,匡放把节目单卷到手里,拍了下对方肩膀,“谢了。”

    “放哥关照,我应该的,应该的,嘿嘿。”

    出了大礼堂,在人流之中慢悠悠地走着,匡放边走边将节目单展开,白纸黑字清晰好认。

    估计是怕学生不看完就跑了,台下没观众,台上的人多尴尬,格子言的节目居然是压轴的。

    “算他们识货。”匡放勾起嘴角,喃喃道。

    但是在看见格子言节目的名称和主持人介绍提示词之后,匡放脸上的笑逐渐消失,脚步也彻底停在了原地。

    46.

    表演者:二年级,格子言,单人

    分类:乐器类,小提琴

    选曲:《听妈妈的话》表演者提供

    提示词:朋友,生日,生日礼物,他最喜欢的(歌手/歌曲)

    学校里的人都认识匡放,看见他不像平时笑嘻嘻的,面无表情的,纷纷绕着他走,生怕撞上了就挨上一脚。

    节目单在匡放手里慢慢地被攥变了形。

    他觉得他不是喜欢格子言了,他是爱上格子言了。

    第36章

    “第一名有什么奖励啊?不会是手写的奖状吧, ”赵想成把头快靠到了格子言的肩膀上,“我接受不了,去年老李手写那奖状, 他说那是他练得小有成效的草书, 还说是高仿王羲之,丑得跟那啥一样。”

    “你自己的字都跟鸡子刨似的, 别嫌弃老李了。”吴栋说道。

    “我没拿到公共场合恶心别人。”

    “你这么说, 让老李知道了, 他又要偷偷哭了。”

    去年老李手写了一批奖状, 被人晒到朋友圈公然嫌弃, 有人说,看见老李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在洗手间抹眼泪。

    “今年是奖状加奖金, 第一名三千,第二名两千, 第三名一千,鼓励奖有五个, 都是三百块。”路子阳掰着手指头细数,“这次不是学校掏钱, 不止奖金, 还有场地布置、吃的喝的, 都是我们深蓝赞助的。”

    附中是公立学校, 上面这几年财务情况良好,拨款也拨得利落,但钱嘛, 嫌少不嫌多,几家齐头并进的科技公司时不时就会借点由头给学校捐点午餐, 捐点桌椅板凳。不仅附中,东城的几所大学,都没被落下。

    “放哥回来了。”匡放的身影还没出现在灯下,路子阳就注意到了,和格子言一样,他们人在哪儿,聚光灯就在哪儿。

    格子言在擦拭琴弦,眼也未抬。

    匡放走到他边上,把塑料袋递给坐在正中间的赵想成,“自己拿。”

    “谢谢放哥,爱你!”赵想成从塑料袋里疯狂进货,“还是冰的哎,放哥真的好懂人家哦,人家就爱喝冰的。”

    赵想成夹着嗓子说话的功力时至今日,已经炉火纯情,使人听了立马就能出现生理反应——令人作呕。

    他们挑着,匡放把手里另外拎着的一瓶常温矿泉水放到了格子言面前的小桌板上。

    其他人没注意到,就路子阳看见了。

    他抠开易拉罐的拉环,耳边响起滋滋啦啦的气泡崩裂声。

    小时候,也不止是八九岁那样的小时候,也包括初中那三年,匡放对格子言的“特殊照顾”不仅让赵想成觉得“哼,不讲究先来后到吗?!”,也让家属院里不少大人常开匡放和格子言的玩笑。

    “以后对媳妇儿也要这么好哦。”

    “小言你这样,以后可难找女朋友咯。”

    “长大了可不能这样了,夫妻也没你们这么好的。”

    有一段日子,匡放甚至成为了家属院不少家庭的爱人楷模。

    “你看看人家匡放,小孩都懂,你咋不懂?你个大人还不如小孩!”

    接着对面就回:“小言能拉小提琴,能作画能写字,你会个啥?”

    大人都觉得这种情况,等小孩长大了就好了,小时候那是不懂事,就连夏娅他们也这样觉得。

    但现实没有如他们所料。

    匡放甚至变本加厉,而且更加自然而然,甚至他的许多行为中,有一种若隐似无的主权宣告意味。后者是路子阳自己感受到的。

    并且公主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不适和不接受,与匡放的自然而然相对应,公主的是本该如此。

    “喂,喂喂,大家好……”

    舞台上穿着白色公主裙的主持人低头正在试着音响,灯打在她的脸上,像上好的白瓷。

    “哇,好漂亮~~~”赵想成扑到了前面座位的椅背上,露出花痴样,“我要给她写情书。”

    夏娅抬头迅速扫了眼,“周每每,高二新晋民选级花,哦,她说过她喜欢公主,让喜欢她的人别肖想了。”

    “学校里的漂亮女生怎么都……”

    “很正常,附中这几年优质资源比往年多,如果没有他们,或者她们,老赵你还是能在一般般的群体里得到高分的。”吴栋分析道。

    匡放托着腮,他仔细端详着台上的女生,从脑海里翻出有关对方的记忆——给格子言写过情书,当着他的面给的,但是被他给拦截了,格子言其实并不知情。

    “是挺好看。”匡放看向格子言,“她给你送过情书。”

    格子言这时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往台上看去,却对对方完全没有印象,“不记得了。”

    在格子言的记忆里,所有给他递过情书的人都长着同样一张脸,哪怕五官脸型各不相同,他们的表情也会将他们的脸促成同样的:害羞的、紧张的、充满期待的……

    “交作业的时候,她把情书藏在作业下边,被我发现了,我帮你给拒了。”匡放翘着二郎腿,睨了眼格子言,“我知道你懒得应付。”

    “哈?怎么这样子啦?”赵想成把脖子伸得老长,“这么漂亮,说不定公主会喜欢呢?!”

    “谢谢。”格子言冷冷清清的嗓音跟在赵想成后边响起。

    “……”

    赵想成竖起大拇指,“你们真该他妈的天生一对。”他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欣赏台上漂亮的周每每。

    大礼堂的位置陆陆续续快要坐满了,零食饮料的气味充斥整个空间,走道和观众席上方的照明灯被关闭,只剩舞台上还亮着几盏灯。

    评委席上尽是熟面孔,格子言在关灯之前仔细看了看,居然还看见了匡放他爸的助理。

    漆黑却又热闹的礼堂里,最后排空着的几个位置终于有了人来坐。

    本来在打打闹闹的几个男生瞧着还有人往礼堂窜,笑着骂,“都他妈几点了,才来啊?吃屎都赶…夯哥,你咋来了?”

    赵夯坐下,手指勾了勾,“薯片给我拿一包。”

    他旁边的光头男也跟着坐下,“回学校追忆往昔,不行?你不同意?”

    “怎么会,看哥说的。”.

    舞台上灯彻底灭掉了,跟随着四个主持人陆续上台,才亮起四盏灯。

    主持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长相身板自然是没话说,没等正式开始表演节目,观众席就已经在为主持人喝彩尖叫了。

    赵想成愤恨,“都是一群看脸的家伙!”

    第一个节目是高一八班带来的街舞表演。

    不用穿校服的时候,就很考验表演者平时的穿搭功底了——十好几个人,因为穿得宽松嘻哈,一时间连性别都无法分清楚,有两个还戴着鸭舌帽,最终只能通过头发长短的妆容辨认。

    音乐和舞蹈很匹配,一个炸耳朵,一个炸眼睛。舞蹈只是略微有些不整齐,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能排练成这个样子已经算很不错了。

    音乐结束时,中间的男生朝台下抛了个飞吻。

    吴栋和格子言一块儿别开头,受不了。

    格子言是朝匡放所在的方向扭头的,匡放本来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节目,余光乍然瞥见格子言的脸,他也跟着收回了目光。

    他算很了解格子言,脑子微微一转就知道格子言为什么不看舞台了。

    “啵“匡放食指中指并排在嘴边亲了一口,鬼迷日眼地朝格子言抛了过去。

    “……”

    格子言摘下眼镜,下意识眯起来,“认真的,我帮你在六院挂个号。”

    “你忍心吗?早上我们才一起搓……”

    匡放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格子言直接用手捂住嘴,明明是享受服务的那一方,此时反而像是有什么不满,格子言直视着匡放的眼睛,淡淡道:“别提了,那是个意外。”

    格子言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中午跟匡放一起做的事情,挺离谱的,至少在平时他肯定不会答应。

    但当时可能是在环境的影响下,或者因为些其他的原因,他鬼使神差地被匡放牵着鼻子走了。

    匡放当时估计也跟自己一样,都处于一种云里雾里的的感觉当中。

    他想,按照匡放的性格,他怎么可能愿意给同性口?这还不如杀了匡放。

    “我自己乐意,”匡放握着格子言的手腕,按下来,平时冷峭的眸子幽暗下来,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同样在他眸子里闪烁着,“你不知道,我特乐意干这种事儿。”

    他说完后,觉得没有对象,显得他特贱是怎么个事儿,他又补充道:“乐意给你干。”

    “……”

    格子言表情冷淡地从匡放手里把自己的手腕拿走。

    他跟匡放感情是好,但再好,都不是可以干这种事情的关系.

    [要不说怎么是老油条呢,高三的学长学姐真是豁得出去哈,一点脸都不给自己留了。]

    [扇子舞c位,有人认识吗?想要一个联系方式!]

    [那个小品,紫色眼影的那个,是谁啊,我也……]

    [啊,高二的夏娅,她你都敢想啊,除非你是小众文化爱好者,否则我不是很看好耶。]

    [其实夏姐是个甜妹。]

    [舔狗亮真身说话!]

    [格子言的节目在第多少个有谁知道的?我跟我妈约了火锅,她在催我了呜呜呜。]

    [别吃火锅了,格子言的节目不是最后一个就是倒数第二个。]

    [靠,让你猜对了,还真是压轴的。]

    [救命!!!!学校能别这么鸡贼吗?说好的抽签呢?!!!]

    [有特别成就者,取自上裁。]

    台上无聊的节目占了小半,不少人埋头在学校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这个群属于学校墙创建,不是所有人都在里面,不过人数也不少,三个千人群都已经人满。

    不过也是神奇,虽然不少人都在群里哀嚎着要走要走,但直到倒数第三个节目结束,都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场。

    最后一排。

    “夯哥,醒了醒了别睡了,下个节目就是格子言的了。”

    赵夯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前头一个没少的黑压压的一堆人头,“靠,一个都没走?”

    附中每年都有艺术节,以前的几次,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就会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但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走。

    可能有人离开了,但是见鬼的,空了的位置又被填上了!

    周每每手拿提示词卡片,袅袅婷婷走到舞台中间。

    “友情,是不逊色于爱情与亲情的第三种感情,人生之路,熙熙攘攘,岁月越是无常,我们越会发觉一份真挚友情的可贵之处。”

    “下一个节目由高二的格子言同学带来,也是他送给匡放同学的十七岁生日礼物,让我们祝匡放同学生日快乐!让我们为格子言同学送上热烈的掌声!”

    “我草我草我草我草!”夏娅的声音从后台传来。

    “我靠!公主怎怎么闷声干大事啊!”

    “放哥正好明天生日!”

    “差点忘了。”

    “我去啊公主真的好够意思啊,我记得夏姐那个蓝色的拍立得也是他送的对吧,夏姐一直说很想要来着。”

    说起夏娅,她人就已经从舞台的侧面台阶上朝观众席跑来了,她举着她的拍立得,“我来了我来了,让个位置,我要拍照了。”

    匡放已经提前知道了,但脸上的笑还是压都压不下去。

    谈不谈的也不着急了,反正他在格子言心目中的地位也很难再有其他人超越了。

    舞台暗下来,只留最中间的一束光。

    少年在白衬衫的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马甲,黑色纽扣从上至下扣得严丝合缝,他一出现,观众席便响起如雷的掌声和足以掀翻房顶的尖叫。

    其实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学校里优秀的人实际上不少。但他每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光靠脸和个人气质就已经可以让在场多数人都折服。

    在大家都以为他要拉什么小夜曲圆舞曲变奏曲之类好听但听不懂是什么玩意儿的曲子准备洗耳恭听时,音响里响起的是周杰伦的《听妈妈的话》

    “我靠,公主这!”

    “还真他妈是送给放哥的啊!”

    观众席的最后排,赵夯嘴角的笑慢慢地隐没去了,他去年没看错,也没猜错——格子言和匡放,这两人之间如果没有捣乱的人横插一脚,根本不需要经历任何的猜忌和磨难,顺理成章地就会在一起。

    可惜了,这么一对天作之合,怎么就遇上了他呢,真倒霉,真是太倒霉~赵夯慢慢靠进椅背里,看着台上人如玉般的侧脸。

    格子言拉小提琴的样子在许多人的印象里已经十分浅淡,可此刻又重新回忆起来,并且更加深刻鲜明。

    少年手里的小提琴被保养得看不出年份,音乐的节奏偏快,但他却将节奏把控得没有丝毫偏差,音符从他的琴弓下自由轻松地流泻。在这之前,任谁也无法将《听妈妈的话》与小提琴联系到一起。

    可格子言做到了,并且使它们结合得无比自然。

    他立于聚光灯底下,身后深红的帷幔如腾起的红云,愈发显得他皮肤白皙如玉如脂。他头颅会跟随着琴弓微微晃动,身形却比手中的琴弓更要笔直。

    他按在琴弦上跃动的手指纤长却不失力道,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是在聆听,又似乎是在沉浸的享受这一刻。

    少年美轮美奂,可却丝毫不缺乏少年英气与意气。

    大礼堂里的所有人都屏息着,因为曲子耳熟能详,便更加能使他们身临其境,尤其还是耳朵和眼睛的双重享受。

    曲毕,格子言微微鞠躬谢幕,转身离开了大家的视野。

    在他离开后好一会儿,台下才响起掌声。

    [我晕了这是什么神仙,如果不是我在现场,我会觉得这是提前录制好的!]

    [他每天是不是在家练四十八个小时的琴啊!]

    [如听仙乐耳暂明!我妈要是在肯定又要说“看看人家”,我学了三年都拉不成他这样,呜呜呜呜呜~]

    [这不很正常,他拉了都十多年了,从小练的,如果不是他比较喜欢在学校念书,早就被那些音乐学校给挖走了。]

    [练琴的也别灰心啦,他这都是天赋,你们可以靠努力嘛~]

    [这确实是天赋流,根本不是每天练四十八个小时能达到的(说着我穿上了燕尾服,拿起了红酒杯。]

    [他的琴听起来好贵,跟我五千块买的不太一样。]

    [回去我就把琴拉烂!!!!]

    [他长得也好好看哦,不是那种满头大汗拍着篮球的好看,是那种路过我旁边,我会闻到柠檬或者薄荷味道的好看,不知道校友们能不能理解我说的。]

    [他搞对象不?]

    [在群里吗?求艾特。]

    [他兄弟是匡放和夏娅,他们小团体的军师是老阴比吴栋,还有个会把你三岁吃过屎的糗事直接在校广播室用大喇叭喊的赵想成,还有个不下死手下狠手的路子阳,建议你打消和他交往的想法,他们之间太难融入了。]

    [是的,钱都混着一块儿花,谁受得了。]

    过了许久,群里有人默默发了句:

    [匡放他爸不是深蓝的老总吗?听说每个月零花钱五位数,零花钱跟他们混一块儿,难道不是稳赚不赔吗?]

    [也是啊我靠!!!!]

    [联系方式!我要跟他们一起花钱!]

    “放哥,我打了几张照片出来,喏,”夏娅把打出来的七八张照片递给匡放,“你挑一张你喜欢的,我送你。”

    匡放本来还在出神,被夏娅推了下,接过那一沓照片。

    拍立得会模糊场景和人物,像是电影里的老照片一般,格子言在照片里,显得更加遥远,漂亮得不似真人。

    匡放挑了两张。

    “一张一张一张,我说一张!”每一张都是夏娅的心头肉,匡放一下挖走两坨,她肉痛得不行。

    匡放把照片放到了书包里,“等会转你两百块钱。”

    “两张就两张嘛,干嘛用钱侮辱人家~”夏娅模仿着赵想成说话。

    路子阳的手跟着也伸了过来,“夏姐,也给我一张。”

    “干嘛?”夏娅下意识把照片往怀里一揣,“你要干嘛?”

    “你都给放哥了,”路子阳好似做不到匡放占有格子言占有得那样自然,其他人更是不觉得他有来分一杯羹的资格,“我给你转两百块钱。”

    夏娅就也给了路子阳一张,有点糊。

    “到我们班节目了,我去后台了。”匡放把交叠在一起的腿放下来,他朝舞台方向走去。

    后台已经都是自个儿班上的人,王玫紧张万分,“大家整理一下衣服,头发,妆容,把歌词再巩固巩固,五音不全的不要唱出声啊,唱得那几个声音稍微大一点,把大家的音给带一下!”

    匡放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儿,才找到坐在化妆镜前边的格子言。

    镜子里的格子言蹙着眉,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匡放脸上的笑隐去了大半,他走过去,往柜子上一靠,“怎么了?”

    他出现得突然,格子言被吓了一跳似的。

    格子言眨了眨眼睛,他抬手指了指唇上明显比之前要艳丽的红色,“上台之前有个女生用口红给我涂的,你带了纸巾没有?把它擦掉。”他张嘴都好像很困难的样子,足以看出来他有多嫌弃了。

    匡放一听,眉宇间的乐呵劲儿也都消失了。

    “我去找人要。”

    匡放说完,挨着挨着去拍班里同学的肩膀,很快就要来了一包新的没拆封的。

    格子言伸手要去拿纸巾,被匡放一撇给躲开了。匡放抽了张纸巾出来,掌着格子言的后脑勺把人带到了眼前,纸巾直接按在了格子言鲜红欲滴的唇瓣上。

    出于私心,他想用力,但知道格子言怕痛,匡放还是一点一点轻轻地擦拭。

    男生挡着镜子了,一手掌住了格子言的后脑勺,一旁的同学瞧见这一幕,心想,这幸好是两个男的,这要是一男一女,老李早就尖叫着冲过来棒打鸳鸯了。

    格子言垂着眼,他一开始一想到自己嘴巴上涂了别人用过的口红就直犯恶心,匡放靠近,那种恶心感又荡然无存了。

    “生日礼物,谢谢。”匡放喉结滚了滚,低声说道。

    格子言现在不方便说话,就抬起眼皮看了匡放一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擦了有一会儿,格子言有点受不了了,他推开匡放的手腕,“擦不掉?”

    “擦掉了。”匡放清清嗓子,眸子紧盯着格子言变得淡粉的唇和说话时偶尔能看见的糯米一样的白牙,他中午应该直接亲一口格子言的,顶多挨一巴掌,但很值。

    格子言被匡放看得起鸡皮疙瘩,他是真觉得匡放现在哪根筋搭错了,“你看我做什么?”

    匡放将擦过格子言嘴唇的纸巾在手心攥成团,“我觉得你涂口红也挺好看的,要不你生日礼物我给你送口红得了。”

    “你可以试试。”格子言似笑非笑。

    “对了,”匡放像是忽然起意,他弯下腰,看着格子言镜片后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明天我生日,除了你拉的小提琴,我还想要你今晚到我家来睡,你陪我再搓一回。”

    格子言快要免疫了,“那我的生日是不是你陪我?”

    “没问题啊,”匡放不想让自己的兴奋和迫不及待看起来太明显,他怕把公主吓跑了,男生耸耸肩,口吻轻松,“你让我陪你怎么玩儿都没问题。”

    第37章

    王玫的大嗓门盖过了格子言的声音, 但只看表情,匡放也知道格子言又一次拒绝了自己。

    他没爽到吗?他爽到了啊,既然爽到了, 为什么不一直爽下去?难道以后出现的其他人会像他一样“任劳任怨”吗?

    一想到那样的事情, 格子言会一直跟其他人做下去,一股火就在匡放胸腔里烧了起来, 使他面目都隐隐透露出森然的气息。

    “都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一排一排走上台, 最后再检查一下着装。”王玫站在最前方, 她自己最紧张, 话都说不清楚了,“谁、那个,是谁站在前边指挥来着?”

    留着蘑菇头的郑菲菲举起手, “是我哦。”

    主持工作结束的周每每从舞台上退下来,好几个男生眼睛都快长在了她身上, 她的目光却在后台转了一整圈,最后停留在了格子言的背影上。

    旁边比格子言高半个头的男生在这时候抬手捋了捋格子言的头发。

    她想, 幸好匡放不是个女孩子,如果是女孩子, 周每每都快要以为匡放是暗恋格子言了。

    舞台灯光正好将一个班级所站的面积渲染得亮如白昼。大家不是专业的歌唱家, 台下闹腾得再厉害, 一到露脸的场合, 大部分都是紧张局促的,从表情就可以看得出。

    可这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青春洋溢。十七八岁的年纪,穿最简单的衣服, 也掩盖不了他们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昂扬热烈。

    “遭了我忘词儿了,第一句是啥来着?”

    “古道边?”

    “屁, 是长亭外!”

    “我让隔壁班给咱们拍照了,这回一定一鸣惊人。”

    “一班一班,真不一般。”

    “能不能别他妈说话了,听音乐!”

    格子言声音轻轻的,但婉转悠扬,匡放站在他旁边,听得很清晰。

    他揣在兜里的手机提前按下了录音键。

    他在贴吧上不仅发了有关同性恋求助的帖子,也有有关暗恋的,应该是他妈的暗恋吧,他又不是只好色的人,馋他这个人的全部,好的坏的都觉得稀罕,不就是暗恋?

    网友反正把这事儿形容得比犁一百亩地还要辛苦,因为被暗恋的人通常都不喜欢他们。

    虽然众人都知道是你喜欢别人,你不能去强迫人家也喜欢你,但谁能不希望喜欢的人也能喜欢自己,哪怕有一点回应也好。

    匡放觉得他跟他们不一样,他跟格子言的关系明显比其他人的那些关系要亲密许多。

    相同的是,格子言只把他当兄弟,对他同样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他还不一定是同性恋。

    两个男的?暗恋?能修成正果的难度系数成倍增加。

    直到音响里边的最后一道旋律也消失,郑菲菲在前方指挥着谢幕退场,台下掌声虽然没有刚刚格子言表演时那般疯狂,但也比其他班要捧场一些。

    艺术节节目的评比结果当天晚上就会下来,等了不到十分钟,主持人上台宣布得到名次的班级。

    第一名毋庸置疑是格子言,他以98.99分的最高分将所有节目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第二名则是三年级的国风扇子舞,94.50分。

    第三名则是格子言他们班的大合唱与一年级的小品并列,按照分数排的话,格子言他们班才是正儿八经的第三名,可不能一个名次都不给一年级的小孩,所以就将第四名拎到了第三的位置。

    夏娅班级的节目则是鼓励奖,五百块钱直接充进班级经费了。

    其余班级则可以自行去后台拿想吃的零食和想喝的饮料,实现吃喝自由。

    回去的路上,匡放背着书包,给格子言拎着琴盒,格子言将完全属于他个人的三千块奖金从信封里取出来。

    “哇!!!”除了匡放,其他几人异口同声。

    格子言看了眼大家,抽了一百出来,塞进匡放的裤兜里,在其他人怔愣不解的时候,格子言又分别抽了一百发给他们。

    “算分红。”格子言将剩余的放回信封,“剩下的我就攒起来了。”

    赵想成拿着手里红得耀眼的纸币,他从路子阳旁边绕到格子言旁边,抱住他,“我妈总说我是烧高香,我还不信,看来我上辈子肯定烧了一辈子的高香,这辈子才能跟公主做兄弟。”

    关系太亲近了,彼此又太了解,说谢谢莫名的尴尬似的。

    “我以后就是表演杂技,我也要挣钱给公主花。”

    “胸口碎大石,chuachua!”

    “谢谢。”格子言说道。

    吴栋推推眼镜,“公主的生日不就是后天,有什么安排吗?”

    格子言想了想,“放哥在我前面。”

    “就差几个小时,是几个小时对吧?”赵想成说。

    夏娅掰着手指头,“放哥是30的晚上八点多,公主是1号凌晨两点多,顶多差六个小时了。”

    “不是吧夏姐,你为什么能记住他们的出生时间啊?”赵想成离开了格子言身边,扒着夏娅,“那我的呢我的呢?”

    “6月12的中午一点到两点。”夏娅需要细想,“路路的最好记,植树节,早上七点,5栋是我们上一年的,不过是年底,12月21的下午五点多。”

    路子阳的表情变得复杂,“夏姐你是不是拿我们的八字去做法了?”夏娅平时爱搞点迷信,初一还跑去天桥底下拜师,说人家有天师证,天师府里来的,不知道她有没有学到什么,后来在家琢磨着画符,符不知道能不能用,人直接病了大半个月。

    医生诊治:天桥下面吹风吹感冒了。

    夏娅自己以为的:画符果然是一件很耗精力心血的事情啊!

    “我做法也是做让公主长命百岁的法好吧!”夏娅竖起食指拇指,立在下巴下面,半耷着眼皮,配合她浓浓的眼妆,乍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急急如律令……”

    格子言笑看着她。

    匡放打下夏娅的手,“别做了,回头又把自己送进医院。”

    “喂!”

    匡放最不信这玩意儿,当时夏娅整天捣鼓,搞些糯米铜钱揣身上,匡放当时是真给她甩脸子了。

    因为匡放的性格,就是他自己的命他自己做主,好的烂的都是他自己选的,他不指着谁过,老天爷也不行。

    “真的有用的好不好?就是咱们那很有名的禾山,听说经常有道士会去那上边修行,有个人的女儿得了绝症,还是那种全国都没多少病例的疑难杂症,家里把棺材都给她打好了,她妈不信,跑到禾山上找到了一个道士,求了碗符水。”夏娅神秘兮兮,抑扬顿挫,“她妈把水端回家,给她女儿给灌了下去,哎,你们猜怎么着,病好了!”

    路子阳眉头紧皱,“夏姐,你猜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

    “像什么?”

    匡放不紧不慢,“鬼上身。”

    “你们能不能认真点?关键时刻这是能救命的好不好?!”

    “那个,夏姐,你肩膀上有白色的影子,它在舔你的脸。”

    “……”

    赵想成最先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尖叫,“救命!老子最怕鬼了!!!夏娅你给我去死!”

    “快跑快跑!”

    “夏娅你离我远点!”

    格子言还在听故事,手腕突然被一旁的匡放给拽住,“我们快跑。”

    格子言没法快跑,幸好匡放也没真的狂奔,小步跑着,他能跟上,呼吸也没出现堵塞的情况。

    路子阳在家属院不远处的一个公交站气喘吁吁地停下,他叉着腰,看着落在最后面拉着手跑来的格子言的匡放。

    友情里有嫉妒情绪好像是不可取的,那么如果喜欢的话,应该就能理直气壮地嫉妒了吧。

    可路子阳还是只能哂笑,因为不管是哪种情,他也没到非格子言不可的地步,说嫉妒都好像有些牵强,他可能只是,更想成为他.

    夏娅再出现时,一道长长的影子,一上一下,一瘸一拐地过来。

    吴栋和匡放本来靠在站牌上侃大山,见着夏娅的状态好像不对,直起身,格子言也跟着从坐着改为了站着。

    夏娅手里拎着书包,拉链没拉上,另一只手里抓着她的拍立得,一条裤腿上全是刚刚还没有的水泥灰。

    她妆已经都花了,一张脸肿了起来,头发像稻草般乱七八糟的。

    她一声不吭走到众人面前,扬起书包二话不说狠狠砸向赵想成的脑袋。

    “我草!”赵想成抱头鼠窜。

    哪怕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候,不算特别聪明的赵想成也知道往格子言背后躲,因为他知道夏娅发起疯来连放哥都不带怕的,但她不会对格子言出手,怎么都不会。

    格子言用手掌挡住夏娅,看着夏娅通红地眼睛,“怎么了?”

    赵想成探头,“真遇上鬼了啊?”

    “赵想成先别说话。”格子言微微侧头,轻声道。赵想成立刻退后几步,闭上嘴巴。

    夏娅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她目光透出狠意,她明显气愤到极致,抬手就把书包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几脚,接着一脚踹到马路上。

    寂静无声中,夏娅怒吼,“谁他妈让你们跑的?有病啊你们!”

    “赵夯带着一群人蹲在路口候着,你们都跑了,我在后面直接被逮住了,靠,那群神经病,把我拖到没监控的地方揍!”?

    赵夯?

    众人都不再是之前轻松看热闹的表情了,夏娅之前一个人出去惹事了被揍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场景,但莫名其妙被拉着揍一顿还是头一回。

    夏娅从裤兜里摸出陈有婧给的那包中华,已经变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把中华用力掷向地面,一脚踩上去。

    滚,美女哪有尊严重要。

    赵想成瞅着她这要杀人的凶狠模样,颤颤巍巍递了一包烟给格子言,让格子言给夏娅。

    夏娅点燃了烟。

    骂骂咧咧地继续说:“你们刚不都是跑前面了吗?我又不着急,我就在后边,没想到没走几步,就看见十字路口那里黑黢黢蹲着一大群人,我还真以为撞鬼了。”

    “你们跑得快,肯定没瞧见。”

    “草,赵夯看着跟5栋一样是个软蛋,下手比5栋还狠,他上来就找我要公主照片,神经病!那我指定不给对吧,我怎么能给,我给路路都是两百块一张呢。”

    “我刚说完他神经,他一耳光就抽老娘脸上了,”夏娅说着摸了摸脸,咬牙切齿,“然后他们上来一群人把我拖没监控的那个死角,就是经常有学生被抢钱的那块儿,他大爷的直接动手抢我书包。”

    “我靠我头一次打这种以一打十几的群架,我左挨一脚,右挨一拳头,我当时就想,我等会回家抽把菜刀,先把他们杀了,再把你们杀了。”夏娅半张脸已经明显肿了起来,上面指印清晰,可以想见动手的人一点都没客气。

    “除开公主。”

    赵想成:“怎么又除开公主,好事除开我,坏事除开公主!”

    夏娅:“你想现在就死?”

    吴栋听完,深吸一口气,走去马路上把夏娅书包给捡起来了——书包里边东西肯定已经被翻了一遍,又被囫囵拾起来装回去,里边还有被带进去的垃圾。

    “陈有婧还想泡我?做梦吧她。”夏娅冷笑着。

    吴栋动作一顿,把刚刚从夏娅书包拿出去的垃圾又装了回去,拉上拉链。

    格子言垂眸沉思着,他对赵夯没什么印象,想不通抢他照片的缘由,回头去看匡放,冷冷淡淡道:“赵夯为什么会来?我们跟赵夯有什么恩怨吗?”

    匡放把手拍到脑袋上,从前抓到后,“啧”了声,目光冷峭阴森。

    恩怨嘛,没有。

    但情仇,可能是有。

    第38章

    东大距离附中七八公里, 沿路多的是出租车能打,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站在路边推推搡搡,看不出是要打车还是要打人, 结果就是好几辆空车路过时, 反而一脚油门踩下去加速远离。

    为首的蹲在花坛边缘,他时不时会说句话, 一群人闹得欢, 一点都没注意到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人行道的几人。

    吴栋低头取下眼镜折了放到裤兜里, 在接到匡放示意后, 他一步跨过灌木丛, 一脚直接揣在赵夯的后背,眼见着赵夯扑出去差一点就跌倒,他又补上一脚。

    前边的人被突然飞出来的赵夯给吓了一跳, “夯、夯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帮我捡一下眼镜。”赵夯忍痛说。

    他缓慢地挪动膝盖,刚撑起上身, 又被人给一脚踩了下去。

    匡放一脚踩在赵夯的后背,一脚踩在他肩膀旁边的地面, 他伸手一把抓住赵夯后脑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来, 低声问:“照片呢?”

    赵夯咧开嘴, 似笑非笑, “小孩儿……”

    匡放手里的力道加重。

    一旁围观的陈有德在看清来人之后, 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跟匡放缠缠绵绵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的匡放,打起架来笑嘻嘻, 形容顶多还是身板单薄的小男生,虽然知道对方打架斗殴是把好手, 可光看着,震慑力还差了些许。

    可十七八岁的年纪,但凡自身条件好点的,气势身板早已足够比肩成年人。

    男生看似吊儿郎当地踩着脚下的青年,嘴角看似也若有似无地往上扬,可眉眼压低,周身的低气压使人望而生畏。

    陈有德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他就说要围攻也只能围攻匡放,不能去围攻其他几个。

    更何况还是抢人家照片这种事情,匡放把格子言当心肝宝贝,他早就知道了。

    “就这点实力吗?匡放?”赵夯话毕,他手臂从地面借力,翻身便跃起,一脚踹在匡放的肩头。

    双方拉开距离。

    匡放拍了拍肩头的灰尘,“学长厉害。”

    要没两把刷子,也不能在东城附中这样的学校称王称霸四五年。

    赵夯戴上眼镜,目光从站在对面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去,对面只来了五个人,按理来说应该是六个,他再仔细看了看,发现格子言其实也来了,只是离这边比较远。对方还站在人行道那块儿,白衣黑裤,一手拎着琴盒,一手拎着几只书包,身形颀长笔直。

    说真的,他对格子言远远够不上喜欢,顶多是觉得对方好看得太少见,所以会想多看几眼,看本人,看照片,都是一样。

    当时让陈有婧传话也只是想看看他们那几个的反应。

    事后确实无事发生。

    “赵夯,把你抢到的东西还给夏娅。”匡放并不是很想动手,尤其是在对面有十几个人还有一个赵夯的前提下。

    赵夯抖抖衣袖,“我凭本事抢的东西,你也真是,不讲理。”

    “哪能,”匡放一笑,“那我凭本事抢回来,这总行了吧?”

    话音一落,匡放几步就跑到了赵夯跟前,赵夯偏头躲开对方的挥拳,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之时,裆下狠狠挨了一踹。

    匡放一得手,夏娅头发已经扎好了,她梗着脖子就要冲,吴栋扯住她,“你腿都瘸了,今天算了。”

    “滚!老娘今天不打回去死不瞑目。”夏娅甩开吴栋,跑上前对着面前男生的肚子就是一脚,接着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扒了一个男生的裤子……连着底裤一块儿给扒下来的。

    “嗷呜我靠!谁啊这是谁这么下贱?”

    比起其他人打得乱七八糟的混战,匡放和赵夯之间要打得干净利落和凶狠多了,离得近了还能听见骨骼发出的咔咔声,每一拳头每一脚都实实在在地落在对方的躯干上。

    匡放会打一些泰拳,匡晟教的,匡晟本意也不是教他这些不着调的玩意儿,是匡晟自己读书的时候靠打拳赚生活费,没想到有点天资。

    工作了,有了儿子,正好用来揍儿子。

    但匡放从来不会站着让他揍,家里打得噼里啪啦的,匡放也就从匡晟身上学到了点皮毛,哪怕是皮毛,应付个打架也完全够用了。

    赵夯额头泌出汗水,他听说匡放,也见过,一个很狂的小朋友,深蓝不少人都在他的庇护下,动不了。

    东城这几年,落后的和进步的,有钱的和没钱的,新的和旧的,扎成一堆,好多学生被高年级或者同年级抢零花钱,深蓝科技发展得最好,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还是一头肥羊。

    但却没几个人敢去抢深蓝的学生伢子,因为匡放真的会打上门把抢走的钱又给抢回去,再附赠一个暴打大礼包。

    照片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了匡放的手里,他不知道从哪儿薅出一根充电线,直接绕上赵夯的颈子,凑近时,双手在对方颈后一拉。

    看见赵夯不能动了,夏娅喘着粗气过来,一耳光抽在对方脸上,“大哥又怎样,打我,你……”

    “匡放,赵夯手里有刀!”

    格子言的声音。

    匡放手中用力,正要将人转半圈按倒在地,赵夯手中刀锋一转,直接刺向了一旁的夏娅。

    结果被刺到的也不是夏娅,是直接过来挡刀的吴栋。

    “5栋?”

    这是几人这么多年的打架生活,头一次有人挨了刀子,吴栋哽了一下,低下头,确实是捅进去了。

    匡放眸子里戾气翻滚,他一脚踹在赵夯的腿弯,手指将本来就已经收得够紧的数据线绞得更紧,赵夯仰头朝天喘息。

    其他人见赵夯都被摁住了,又看见了地上见了红的刀,顿时都停下了。

    路边不断有车路过,安静得只剩下了车轮呼啸碾过的声音。

    格子言在后面打了急救电话,又报了警。

    吴栋动动嘴唇,看着快要哭出来的赵想成,说:“等会我妈来了,你们就说是赵夯搞霸凌欺负我,她就不会朝你们撒火。”

    “也别说我是给夏姐挡的,不然她能把夏姐给生吞了。”

    他最后才去看匡放,“妈的,原来电影里那些看见车的第一反应不是拉人走而是冲上去挡是真的。”.

    吴栋被送入急诊不到半个小时,除了刘亚然,其他人就格子言和赵想成的家长来了。

    赵想成他妈劈头盖脸给赵想成一顿巴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打架了,什么被霸凌?!”

    “真是霸凌,那个赵夯,捅人啊老天爷!”赵想成转着圈躲,最后躲到了格子言背后。

    刘亚然这会儿没顾得上打人,她站在急诊室外面,眼巴巴地朝里边往,急救床边围了几个医生护士,看也看不出个什么。

    她头一摆,通红的眼睛瞪了匡放又去瞪其他人,夏娅脸色复杂,直接就要站起来,赵想成一把拽住她,“你想死吗?她现在真的会打死你的!”

    许万林将格子言全身上下查看了遍,看见衣服上连块灰都没有,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啊?”

    格子言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目光穿过许万林的肩,看见了站在许万林身后的伊笛。

    察觉到格子言疑惑和打量的视线在望着自己的身后,许万林叹了口气,“我去公司加班了,正好碰上你伊阿姨,她听说你们在医院,担心你,就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格子言有些累,他没开口说任何话,“爸你帮我把琴带回去,等会警察估计要来,我们要去派出所做笔录。”

    “你没打架怎么也要去?”许万林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

    格子言坐到了匡放旁边,对方动了动,明显也往他这边倾斜上身。

    “我报的警,而且我也勉强算是当事人,”格子言垂着眼,“你先送伊阿姨回去吧,太晚了。”

    许万林带着伊笛离开医院后,急诊室的门也朝左右滑开,医生走出来,他叹了口气。

    刘亚然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医生,你咋叹气啊?你叹气是咋回事啊?我儿子是不是被捅死了?”她说着就要哭了。

    “不不不,不是,我就是腰弯得太久了,有点累。”医生连连摆手。

    “……”

    “那我儿子咋样了?”刘亚然见医生神色轻松,心底也悄然放松了些。

    “情况不是很严重,也没伤到要害,脏器也没受伤,就是肚皮扎穿了,缝了七八针,先住三天院观察观察,这段时间伤口别碰水,饮食也要清淡,等伤口愈合了,让医生开点去疤药。”医生从护士手里接了几张缴费单,“你去把费用缴了。我打电话给外科住院部说一声,收拾收拾把人送过去。”

    刘亚然忙忙碌碌地跟着流程办手续,压根没顾得上痛骂匡放他们。

    路子阳看着刘亚然瘦小的背影穿梭在大堂,一脸小心讨好地趴在窗口交钱,心里有点酸。

    “吴栋不应该上去挡的,他妈的压力本来就大。”

    “说这些,晚了。”

    “赵夯还真动刀啊,他们果然没骗人,他胆儿好肥啊,我们附中默认的规矩是不是不能动刀,充其量拿两根棍子。”

    赵想成刚说完,就被他妈拍了一巴掌,“还敢说!”

    没过多久,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便来了,两人先去询问了吴栋,人被住院部拉走后,两人看着跟一群小鸡仔似的坐在走廊里的未成年,“怎么着?跟着走一趟吧就。”

    几人还没站起来呢,赵想成他妈冲上去就一把拖住警察,“同志同志警察同志!我们这几个可是好孩子,遵纪守法成绩优异国之栋梁,从来不打架斗殴,肯定是那些天杀的欺负他们,你看看,他们几个长得多帅,他们肯定是嫉妒!”

    “妈……”这瞎话怎么也说得出口呢,赵想成自己听了都脸红。

    “你回去吧回去吧,我等会跟放哥他们一起回。”

    他妈还跟着警车追了几步,快过路口,赵想成回头看见他妈站在路边抹眼泪。

    格子言把之前没用完的纸巾给了赵想成。

    赵想成一边揩着眼泪一边说:“公主,其实我也不止是心疼我妈,我还害怕,我回了家,肯定会面临男女混合双打,我爸现在肯定在家削了棍子等着我呢。”

    打架都好几年了,这是头一回被一锅端进派出所,但哪次他们不是占理的?他们可从不主动惹事欺负人。

    派出所在学校边上不远,但距离医院很有些距离,急救中心派来的120直接把他们拉到了距离学校十多公里的二院。

    格子言听赵想成哭哭啼啼一会儿,脑仁有点疼,警察吼了赵想成几句,在车上就上起了思想教育课。

    “困了?”匡放从窗户映出来的模糊景象里看见格子言头低得狠,一点一点地,抬起眼来时,眉心蹙着。

    “困就靠着我先睡会儿。”

    格子言没多想,往匡放肩膀上靠去。

    对方身上现在的味道有多种,泥土的,花草的,还有汗水味道,之前比较好闻的洗衣粉味已经淡不可闻。

    但鬼使神差的,格子言不像往常那样嫌弃。

    车外光影阵阵掠过。

    “你打那么狠……”

    没等说完,匡放懒洋洋打断,“为了夏娅,老子最看不惯打女的男的。”

    格子言没想问是为了谁。

    虽然觉得匡放的回答莫名其妙,但格子言还是感到好笑,“你以前也打过。”

    “她薅我头发,我提醒过她了,而且是她先动手的。”匡放神色未变,他最他妈反感有人弄他头发。

    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头顶好像被人碰了碰。

    匡放侧头看去,发现是格子言胆大包天地揉了几把他的头发,对方明显是刻意为之,匡放微微眯起眸子。

    “那我碰呢?”

    匡放半天未动,在格子言目露疑惑时,他抬手挥开对方的手腕,同样去揉格子言的头发——公主更讨厌有人摸他的头发。

    格子言今天上台表演节目之前给头发上喷了不少发胶,手感没平时细软,摸着有种偏硬的塑料感。

    匡放的手很热,碰到头皮,热度立刻顺着头皮袭进身体里。

    可能是因为头是人身上一个容易被一击毙命的重要位置,格子言体会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颈后的汗毛开始为此竖了起来。

    “干嘛呢两个?”警察1已经忍了很久了,他终于扭头严肃地看着后座的两人,“在警车上还准备打架?当我们不存在?”

    “……”.

    赵夯一行人都是成年人,匡放这边,年纪最大都还是未成年,如果最后真的要量刑,这些条件也会考虑进去。

    “伤情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警察说,“等出来了,是私了还是公了,由伤者自己决定。”

    “有个叫夏娅的是吧,你们学校后边的监控我们调了能调出来的画面,你确实是受了伤,做了检查没有?”

    “没钱。”夏娅她爸留给她的钱是要以后读书用的。

    “那把照片拿出来我看看。”晚上值班的警察没几个,看见都是学生,又是受欺负的那一方,语气不算凶,但该问清楚的都得问清楚。

    见几个人都不动,面前的警察声音拔高,“照片拿出来!听不见?”

    不肯交?那就说明是不能让警察看见的咯?什么东西警察不能看?肯定是坏东西。

    旁边几个整理着资料的警察顿时也警觉起来,朝他们所在的方位不停地看着,看似散漫,实则有着随时把他们扑倒在地然后拷起来的架势。

    “啪。”

    “啪啪。”

    “啪啪啪。”

    不止匡放,夏娅和路子阳也把自己的照片都交了出来。

    看清楚照片过后,浑身戒备的警察傻眼了。

    “不是,”

    “你们,”

    “你们是傻的吧?就为这!打得见了血?”警察现在实在是搞不懂这群学生是在想些什么。

    还是个男生的照片,一群男生,一个女生,为了几张男生的照片,照片还那么糊,打得头破血流的。

    警察靠在桌沿,嘴角挂着调侃的笑,手里拿着那叠拍立得拍的相片,看一张,放下一张。

    “哪位啊这是?谁对象啊?”

    赵想成跟炫宝似的,“噔噔噔噔,是我们的公主大人哟!”他两只眼镜各挨了一拳,现在变得青紫,本来就黑,现在更是滑稽得没眼看了。

    站在最后面的格子言选择摘下眼镜,让着莫名尴尬的一幕变为模糊。

    警察也不介意小孩子在跟前耍宝,他看向最后边的男孩子。

    确实长得好,很有气质。

    但一群男的争抢,这叫什么事儿啊。

    一直没说话的匡放在这时候做了声,“他不是谁对象,他没对象。”

    “那你把人往死里揍?”警察玩笑的表情收了起来,“为了几张照片,至于吗?”

    “至于。”匡放淡淡道,眸子里的情绪使人看不清。

    他是真他妈烦有人问格子言有没有对象是谁对象,关他们什么事儿?这么闲怎么不去把他们学校那几个厕所给刷了?

    要问就等他跟格子言谈上了再来问。

    第39章 (双更字数)

    警察在似笑非笑着饮着茶的时候, 家属院几位监护人又到了,本来以为医院见一面就算完,结果又在警察局见面了。

    唯一不同的是, 这回许万林是一个人来的, 他满头大汗跑来,手里拿着吃的, 分给大家, “别饿着了, 先把肚子垫垫。”??????

    警察脸上慢慢浮现了问号的形状。

    怎么个事儿?通常打架斗殴的未成年监护人来时, 没带板子已经算非常客气, 冲进来又是踹又是扇才是多数情况。

    这怎么还有一进来就让先吃东西的。

    接着,大多数情况出现了,赵想成他爸和路子阳他爸一人一根棍子, 举着就要去揍自家儿子,警察忙放下杯子去拦, 虎着脸,“在派出所打什么孩子?当我们人民警察是吃干饭的?有什么话要好好说, 要文明!”

    格子言低头咬着饼干,赵想成躲在他背后瑟瑟发抖。

    刘继雄和郑小蕊两人都来了, 他们朝警察讪讪笑了几声, 一左一右伏在正在写检讨的夏娅旁边。

    格子言和赵想成离得近, 正好听得有几分清楚。

    “人家要私了, 你告他做什么?告也告不出什么结果来。”

    “赵夯家多有钱啊,私了,我们能拿到不少。”

    “听我的, 就私了。”

    “算我求你了还不成?”

    “阿姨,”格子言握着笔, 侧头凉幽幽地看着脸上全是兴奋的郑小蕊,“不看看夏娅的伤吗?”

    刘继雄抖抖外套,“死丫头天天打架,皮实,哪像你,擦破点皮许工都要找我们拼命嘞。”

    检讨写到快半夜,监护人分别签了字,他们个人又签下了保证书。

    许万林手里给格子言带了件外套,出了派出所就给他披上了,走在最前面。

    看着远远落在后面的人,许万林低声问道:“怎么会为了你的照片打起来?”

    “照片可能只是导火索,我们本来就有矛盾。”格子言以为的本身就存在的矛盾是赵夯对夏娅动了手。

    许万林估计也深以为是,他点头附和后说道:“还是要离那样的人远一点,小小年纪就敢动刀,不是什么善类。”

    “知道。”格子言没什么跟许万林聊天的兴致,一是困得不行,二是心情不好不坏,三则是嗓子有点痛。他知道自己可能又得生个病.

    格子言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不然都没法安然无恙长到十七岁。

    翌日,格子言便倒下了。

    昨晚,他从派出所回到家后,洗漱又花了几十分钟,等上床睡觉时已经早上五点多了,他回也没回群里赵想成问的“明天买两斤橘子去看看5栋”的提议,倒头便睡。

    上午十点,格子言脑袋昏昏沉沉地醒来,他被子不算厚,可现在却宛如变成了千斤重量,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烫手的温度使他忍不住缩起了手指。

    格子言闭着眼睛,艰难地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边拿了支温度计用上。

    又迷迷糊糊睡了好一会儿,格子言无故被狂跳的心脏给震醒,他在被子里摸了会儿,摸到了温度计。

    39.8啊。

    知道自己是在发烧之后,格子言从被子里探出头,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可寻,他脸上没有汗迹,发丝落在额前,睡衣散得不能再散,眉眼越发被衬得漆黑。

    格子言的表情平静,他趴在枕头上,抽了两张酒精纸巾将温度计擦拭后才放回到盒子里,但由于实在是没力气下床,他只将使用过后的纸巾叠起来放在了距离床头最远的地方。

    做完这些,格子言便在抽屉里翻找着退烧药,抽屉里全是药,都不是什么大病的药,大病通常要人的命,小病不断则折磨人的心志。

    少年剥了一颗药片喂进嘴里,没喝水,又躺进被子里。

    像是睡了很久,但窗外光都没弱半分,反而越发明亮,隔着窗帘也能感受到。

    应该到正午了。

    格子言浑身被汗水浸透,可都没给他嫌弃和清理自己的时间,身体就又再次发起冷来,刚降下去的温度以更迅猛的攻势再度席卷全身。

    他又剥了颗退烧药。

    下午天擦黑,退下去的烧又开始泛滥。

    窗外的天空呈现出朦胧的毛玻璃蓝,此时应该是晚饭时间,因为格子言窗户关得严实,所以听不见也闻不到外面的喧嚣烟火。

    格子言已经睡醒了,他脑子被烧得很清醒,窝在被子里,五官依旧秾丽,只是因为生病,平时惯有的带有棱角的冷清淡化了许多许多。

    目光瞥到桌边立着的琴盒。

    他想妈妈了。

    鼻子微微酸了会儿,他挣扎着起身靠上床头,摸到眼镜戴上,烧起了退,退了又起,他嘴唇缺水发白,脸也白得吓人,脸白,就显得眼睛比平时乌黑很多。

    他靠在床头看了会儿手机。

    未接电话不少,许万林和匡放打得最多,再就是微信的未读。

    [今晚公司里加班,小放今天生日,你们之前都是一起过的,别玩太晚。]

    许万林又转了两次帐,一次是给匡放的一千,给格子言的则是一万整。

    [可能会忙到凌晨之后,红包你先收了,小放的还是你转给他。]

    格子言回了个谢谢爸,切到和匡放的聊天框,没看前边那一划划不到头的未读,先把钱转了。

    [我爸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匡放:?]

    [匡放:?]

    [匡放:?]

    匡放连续给了格子言三个问号,不止现在这三个,前边也有很多。

    格子言一直往上翻。

    [中午了,吃早饭了。]

    [开门。]

    [接电话。]

    [公主?]

    [?]

    [你是猪。]

    [草,你自己看看几点了?快四点了,还睡呢?]

    [算了,我下去买点吃的垫垫。]

    格子言看完历史未读后,才开始回复:

    [刚醒。]

    [你饿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了,我好像在发烧。]

    [生日快乐。]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格子言垂着眼睫,回复夏娅的。

    [你妈让你私了也不过是为了钱,不是真为你着想,你要是想拿捏赵夯谈到更高的赔偿会有点冒险,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和想法,但你最好请个专业的律师。]

    [缺钱就跟我说。]

    夏娅飞快发了一段语音过来,喜气洋洋的,“好啊好啊,反正看赵夯那边的态度吧,他爸之前一直联系刘继雄,今天下午终于联系我了。”

    “我和老赵在外面给你和放哥取蛋糕,等一会儿就回家属院,可惜了,吴栋是看不见了。”

    格子言:“……”说得跟吴栋不在了似的。

    [给他送一份过去。]

    “砰砰砰”

    没聊几句,格子言心脏被客厅外的敲门声敲得一滞。

    但格子言没力气下床去开门,他一天没吃东西,反复发烧,虚脱感严重,他捧着手机给匡放发消息。

    [别敲了,没力气开门。]

    门外就真的不再有人敲门了。

    安静下来,回复完消息之后,格子言放下手机,又躺进了被子里.

    匡放去了趟深蓝,这会儿楼里不少办公室都还亮着灯,虽说是国庆节,但公司还是有不少自愿加班的职员。

    他知道许万林在哪一层哪个办公室,进了电梯后直接按下楼层。

    许万知道格子言在发烧之后,忙要回去看看,但他要盯着手里的活,一时又走不开,匡放看出他的为难,主动道:“我照顾就行了,反正他不一直都是我看着的。”匡放本来也就只是来拿钥匙,没想让许万林跟着一块儿回去。

    拿到钥匙,匡放站在公司门外打车。

    可深蓝科技为了大楼外观的高格调的超时代审美,选址比较偏僻,加上国庆这会儿,出租车司机都会往人流量高的地儿跑,这边还真就鸟不拉屎了。

    拿到钥匙的匡放索性直接用双腿往家属院跑。

    天已经彻底黑下,路灯就像一个个发着光的路途节点,家属院就是最后的终点,准确来说,格子言是他的终点。

    运动算是匡放的天赋,但匡放其实不怎么为自己拥有什么而去骄傲,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咯。

    但他以前为拥有格子言这样的兄弟而感到骄傲过,因为公主还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现在他也隐约为自己的天赋感到骄傲了。

    因为公主需要世界上最快的南瓜马车。

    格子言的家里一片漆黑,匡放按亮了客厅的灯,直奔格子言的房间,门没锁,匡放一推就开了,但是床上的景象还是让本就气喘吁吁的匡放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格子言的被子掉了三分之二在地板上,一只手臂搭在被子上,整张脸像被揉皱了快碎了的纸,头发估计是被汗水打湿了,一缕缕贴在额头上。

    “格子言?”匡放把被子从地上拾起来,卷了卷,丢到床上,抹了把格子言的脖子,又热又湿,全是汗。

    “干嘛?”格子言没睡着,他只是躺着,躺着节省力气。

    外边的门被打开时他就已经听到了,他猜到不是匡放就是许万林,更加懒得动。

    匡放蹙着眉,他的心估计拧得要比眉头更紧更扭曲,眉头拧死了也不疼,心一拧就疼,他以前也疼,疼格子言要遭同龄人不用遭的罪。

    但以前疼得笼统朦胧,现在疼得清晰,疼格子言眼睛下面的乌青,疼他裂开的嘴唇,疼他看起来的奄奄一息。也疼得感同身受。

    匡放眸子里滚着海啸般的情绪,可把兄弟当老婆疼不是什么光彩事儿,他把眼皮耷拉着,拍了两下格子言的脸,“起来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格子言闭着眼睛,鼻子里发出一道不情不愿的气音,“我不去。”他声音嘶哑得宛如被磨砂磨过,千疮百孔。

    匡放站在格子言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无声对峙了。格子言觉得四肢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胸口闷得难受,呼吸似乎也变得艰辛,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而且这么躺着很舒服,因为只要稍微动一下,胸口就疼得很。

    过了许久。

    站在床边的匡放突然转身,他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他自己的一件黑色风衣——这件风衣格子言记得,匡晟给买了好几件。匡放宽肩窄腰很适合穿,但他自己不太喜欢,平时都把那几件风衣当毯子使。

    格子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面无表情的匡放一把给抱了出来。

    “你……咳咳…咳!”格子言剧烈咳嗽起来。

    匡放单膝跪在床沿,外套在格子言背后绕了一圈,很潦草地给穿上,系上腰带,接着他就地转身,让格子言顺势就趴在了他的身上。

    整个过程中,匡放一言不发,只有格子言时不时的咳嗽声响起以及他呼吸不上来的大喘气。

    吸溜着果冻的赵想成和夏娅正好拎着蛋糕回家属院。

    隔着老远,两人就看见面色不善的匡放,心里暗道不好,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扬起讨好的笑容。

    “放哥~~~”两人异口同声。

    “蛋糕你们先拿回去,我先送格子言去医院。”匡放路过他们,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出了大门拦了车就走了。

    独留两人拎着蛋糕在夜色中一脸凌乱。

    “谁去医院?公主去医院?”

    “草,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还跑了好几个地方,累得。”.

    出租车司机是东城本地人,听着广播,接到两个年轻人,他把音量拧小,仔细地从后视镜看了埋着头一动不动的其中一个男生。

    “可别死我车上,拉了死人的……”车不吉利,后边几个字甚至都没说出口,胖胖的司机就跟突然看向他的那双细长又凌厉的眸子对视上。

    世界上,两种人最不好惹,一种是杀人如麻的杀人犯,漠然,麻木,视生命如蝼蚁;另一种是男高,直接,坦荡,拙烈,万物皆可杀,万难皆能闯。

    司机闭了嘴,车速立马提了起来,往医院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门口,匡放直接丢了张一百的给司机,似笑非笑道:“你最好祈祷他长命百岁,不然我就觉得是你今天诅咒了他,不吉利。”他揽着格子言的肩膀,免得他的头左右乱偏,接着扶着人下了车。

    在急诊挂了号,在内科门诊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叫到格子言。

    女医生正在给自己的听诊器消着毒,“哪里不舒服?”

    匡放让格子言靠着自己,“发烧。”

    医生瞥了匡放一眼,没说什么,“烧多少度了?”

    格子言知道匡放答不上来,哑着嗓音说:“39,吃了退烧药,但是反复烧,作用不是很大。”

    “这样多久了?”

    “早上开始的。”

    “以前在我们医院看过病没有?”她又问。

    “住过几次院。”

    “有疾病史?”

    匡放:“他容易过敏,换季容易感冒,有支气管哮喘,以前还有胃病,但这两年没怎么犯过。”

    “豁!在我们医院住过十几次啊,年纪轻轻这可真是,”医生放下鼠标,将听诊器按在格子言胸前,换了好几个位置听,过了会儿,她重新坐回去,“呼吸音不对啊,心律也太快了……我开个几个部位的检查单子,先把检查做了,等结果出来我看了之后就开药。”

    拿到检查单,匡放去交了费,又带着格子言去做了检查,结果单虽然要一会儿才会到他们手里,但医生电脑上已经提前出了结果。

    “肺部炎症啊,还有支气管炎症,幸好来了医院,不然就按照你这比别人快一倍的感染速度,“医生看着单子,“明天早上,炎症估计就会扩散,你那哮喘的老毛病非得诱发了不可。”

    从办公室出来,匡放又去缴费,药房取药,交给输液室。

    直到格子言扎上针,匡放才拢拢外套,若无其事地在格子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输液室一直有护士和病人进进出出,这儿都是门诊病人,前中后挂着六个液晶电视,放的都是动画片。看来是把他们领到儿童输液室了。

    输液室两个位置做一道隔档,为了隐私也是为了交叉感染。格子言低头看着手背上的钢针,过了许久,他才挤出一声,“谢谢放哥。”

    匡放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半晌后才给了回复,“客气。”

    “……”听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就是格子言发烧把耳朵也顺带着给烧聋了。

    刚刚自己躺在床上不肯去医院,肯定让匡放觉得生气,当时对方那干脆利落的取衣服、穿衣服、背着下楼,也不做声的样子,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他肯定是藏了一肚子火气。

    输液器管子里的药液又流经了好几道之后,男生才动了动,衣服发出窸窸窣窣声,他语气听不出起伏,却能让人感觉到质问意味。

    “格子言,你有把我当过兄弟吗?”

    其实没人怀疑这一点,匡放以前也不怀疑。

    现在怀疑纯粹是因为他有病,他是个同性恋,他还暗恋格子言。就是一头猪搞暗恋也会因为对方的任何大小行为而胡思乱想。

    “怎么这么问?”格子言一动不动,抬眼看着一滴一滴往下落的透明液体。

    匡放:“如果不是我去找你爸拿钥匙开你家的门,你死床上了我们也别想知道。公主,你自己见外,还问我为什么问?”

    他知道格星星也是因为体弱最后被大病小病给一块儿拖进了土里,格子言平时看起来跟同龄人相比,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就经常容易让人忘记他身体底子的差劲程度。

    刚来东城那几年,格子言时常出入医院,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可能是因为格星星的去世消耗了他的精力心血。

    不过那时候的匡放远远不像现在。

    格子言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玩他的。

    现在就是,

    匡放总想往格子言的各种事儿里插一脚。

    那会儿的匡放对死亡也没什么概念,死就死,死了再投一回,下辈子还做好兄弟。

    岁月转换,到了今天,到了匡放变成了一个同性恋的今天,他可以不跟格子言做什么兄弟,但他希望格子言这辈子长命百岁。

    下辈子是下辈子的事,这辈子反正得好好的。

    这也是匡放头一次作为格子言的家属送他来医院,以前多是和许万林一块儿,要么是格子言已经在医院,他过来瞧瞧。

    是第一回陪着格子言目睹他看病的整个过程:挂号,缴费,看诊,缴费,检查,看诊,缴费,取药,扎针输液。

    这样的流程,小病这么走,大病也这么走,往活了走,往死了走。

    看着格子言脱鞋躺到仪器上被送进检查舱,匡放看似散漫得插在兜里的手攥成拳头,他知道只是个发烧,是!就是他妈的发个烧!顶多一个肺炎!

    公主还能走,还能耍赖不去医院,那就没什么大事儿!

    他理智清楚。

    但情感不受控,他怕公主就这么死了。

    格子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生病生习惯了,习以为常的结果就是他没法把小病小痛当回事儿。

    可放在匡放眼里可能感受又不一样了。

    “我没那个意思,”格子言眼睫颤了颤,他走时也没戴上眼镜,被灯光照耀得微微眯着眸子,过大的黑色外套显得他比平时清瘦单薄。似乎就是发烧才让他看起来这么脆弱易折的。

    不过一看他平静又冷淡的眼神,那些有的没的就立刻可以抛开了。

    格子言觉得匡放最近变得敏感了。

    以前生病也不是每次都跟匡放打报告的啊,以前不打报告也不会被质问“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兄弟”的啊。

    友情处理起来也这么麻烦的吗?格子言拽了拽系得乱七八糟的腰带。

    猝不及防的,耳畔传来一声抽泣。

    格子言诧然扭头,对上匡放通红的眼睛,甚至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格子言也跟着红了眼睛。

    匡放低骂了句“靠”,接着他倾身靠近格子言,手臂小心不碰到对方的输液器,穿过格子言的腰间,将人严严实实抱住。

    男生将脸埋进格子言的颈窝,他语气是平时从不曾有的郑重,听着使人心口发紧,

    “公主,你要是死了,我真的会疯的。”

    第40章

    输完液, 许万林开车接了两人回家。

    后边还要输液三天,复诊看病愈情况决定还要不要再继续输液。

    格子言裹着风衣坐在车里的时候,喘出似乎被掐住脖子的鸣音。

    他一生病, 人看着都不如平时锐利聪明了, 注意力涣散,直到回去了, 也没察觉到匡放在车上看了他一路。

    “今天谢谢小放了, “许万林扶着格子言, 格子言的身高和他站在一起已经冒了尖, 他扶着吃力地去掏钥匙。匡放把在自己手里的钥匙递过去。

    开了门之后, 许万林还没忘祝匡放生日快乐,接着,门在匡放眼前关上。

    他不想跟格子言做兄弟了, 他也想跟格子言做一家人。

    [夏娅:回来了吗回来了吗?我们能去看看公主吗?这次是啥毛病啊?]

    [心想事成赵想成:蛋糕——咋办——那么大一个!]

    [5栋:我们自己画图设计的蛋糕,专门请人做的, 一半黑一半白,黑的是放哥的, 白的是公主的,]

    [夏娅:哎?又不在了吗?]

    [匡放:发烧了, 肺炎, 要输几天液先看看情况, 比之前那两次严重点, 蛋糕你们自个儿分了吧,这次生日不过了。]

    [路路:啊?很严重吗?]

    [夏娅:要不是赵夯那龟孙子突然搞这么一出,现在至于变成这样?一个被捅一刀, 一个生病,赵夯喜欢男的喜欢谁不行?]

    [心想事成赵想成:这里省略一万个问号, 我听懂了但是不太敢懂,因为我觉得太不可思议,夏姐你说的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路路:赵夯喜欢格子言?]

    [夏娅:你们不知道,去年运动会,赵夯那会儿还没毕业呢,他想睡公主,那算什么喜欢,他就是看脸。]

    [5栋:灵魂也需要装饰,世界上没有坐享其成的捕猎者。]

    [心想事成赵想成:守株待兔!!!!]

    [路:这事儿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也不说,你早说了,我们也有点心理准备,不至于昨天晚上搞得一头雾水。]

    [夏娅:?怪我?]

    [5栋:别吵起来了真的是,赵夯之前也只是个想法,而且他后来什么也没做,又毕业了,夏娅估计都忘了,是吧。]

    [心想事成赵想成:他喜欢男的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想搞的人居然是公主!好牛逼!公主都敢想!]

    [夏娅:五栋,你伤怎么样了?]

    [5栋:私聊。]

    格子言没参与他们在群里的聊天,他迷迷糊糊睡着觉,做了各种梦,小时候和格星星许万林的,来了家属院之后的,初中时候的,还有匡放抱着他说自己害怕的。

    实话说,在医院里突然落泪的匡放有点吓到格子言了。

    因为不止在格子言,是在所有人的认识里,匡放就是一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坏种,他的坏不是法律条例本子上不能做却偏要做的坏,而是家中口中不能做却偏要做的坏。在一部分家长眼里,后者甚至比前者更坏更无法接受。

    匡放是一个蹬自行车,自行车没按照他的想法反应,他都会一路狂蹬将自行车给撞得稀巴烂然后直接揣进垃圾池的烂脾气。

    但这样的男生,却抱着生病的格子言掉眼泪。就像刚懂事的格子言害怕格星星离开自己时一样,露出恐惧和脆弱。

    可有一点不一样,他跟匡放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有纯粹的兄弟感情。

    天快亮时,格子言复烧。许万林打着一大盆热水进他的屋,拧了热毛巾熟练地给他擦身上。

    只亮着床头灯的房间里,哗哗啦啦的水声。

    “你睡半个小时,等会我进来给你查体温,”许万林放下睡衣衣袖,他今晚没睡自己房间,反而睡在客厅,将格子言房间的门半掩着,方便格子言叫他时,他能随时听见。

    当年格星星生病,不让他睡在一起,他就在房间里搭一张便携式的折叠床,一睡就是好几年。

    格子言烧得头昏眼花,好像又看见了格星星还在的时候的许万林。

    或者说,他变成了格星星,许万林还是那个许万林,伺候完大的又伺候小的。

    “谢谢爸。”他声音嘶哑,中间一个谢字甚至于都发不出声来,只能看见口型。

    许万林抹了把头上的汗,笑了笑,带上门出去了。

    半个小时候后,格子言的体温降下来0.5,许万林不厌其烦地又打水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外面的天蓝滢滢的,许万林说起了话。

    “我本来跟公司请了一个星期假照顾你,不过小放说国庆放假他反正在家,他照顾你,”许万林停顿了几秒钟,忍不住笑,“他做饭比我做得好。”

    “……”格子言不是很忍心打击许万林,“还好。”

    许万林将毛巾放到水盆里,给格子言穿上睡衣,“如果我做饭比匡放好吃,你应该会说我没有这样觉得,只有你认为我说得对又不好意思肯定,你才会说还好。”

    “你这点跟你妈妈像得不得了。”

    “……”

    虽然和许万林的共同话题不是很多,但许万林将与格星星的相处经验套到格子言头上,居然完美契合.

    早餐是匡放熬的小米粥,煎蛋一人两只,还有楼下面馆里打包的几样小咸菜。

    鼻青脸肿的夏娅捧着碗,“放哥熬粥都这么好喝!”她的脸在那天被扇了一巴掌,昨天一整天都没消肿,今天甚至还肿得左右脸都不对称了。

    “交钱。”匡放靠在椅背上。

    他的脸上也有好几处淤青,眼角一处,嘴角一处,颧骨那儿还有一处。

    “等会儿吃蛋糕啊,公主今天生日呢。”夏娅直接跳过匡放的话,看向格子言,“我们问了面点师,蛋糕放一天晚上没关系的,我们连包装都没拆,也没从冰箱里拿出来。”

    说完,夏娅从卫衣兜里掏了一黑一白两个扁平的长纸盒,黑的给了匡放,白的给了格子言,“我不知道买什么,就买了钢笔。”

    匡放的生日跟格子言的挨着,为了省事儿,也为了一碗水端平,两人的礼物大家基本都送同款不同色。

    “谢谢。“格子言喜欢钢笔,他收集了一抽屉。

    匡放抽出钢笔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我用不上,等会挂网上出了。”

    夏娅不为所动,“那我把手里公主的照片出了。”

    潜意识里,夏娅觉得匡放肯定不会允许她干这种事儿。

    果然,匡放听完就牵开嘴角,语带威胁,“你挂一个试试?”

    夏娅撇撇嘴。

    格子言吃完放下筷子,“我要睡一会儿,你们自便。”

    夏娅就一边往嘴里倒着小米粥,一边看着格子言走进洗手间,估计是饭后漱口,接着又走了出来,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比上次生病要严重好多哦,自便的发音都不准了。”夏娅小声说。

    匡放伸手将格子言用过的碗够到手里,和自己用过的叠在一块儿,说道:“我等会要出去一趟,你陪他去医院输个液,然后就在这儿守着。”

    夏娅没问为什么,”好,那你去,我吃完就去洗碗。”

    夏娅本来以为匡放说的出去一会儿就是下个楼去个小卖部,最多半个小时也得回来了,结果直到她陪格子言输了液,又回到家属院,太阳眼见着就要落下的时间,匡放都没回。

    两人的午饭她是去赵想成家里顺的几个菜,赵想成他妈虽说奉行棍棒教育,但人很不错。

    知道夏娅和格子言要吃,还特意多炒了几个菜,她去取的时候,还都用保鲜盒给分开装好了。

    格子言不吃白食,吃完了还从房间里翻出两本资料让夏娅送去赵想成家里。

    夏娅吓住了,“是饭不好吃所以要报复老赵么?”

    忘了,赵想成是个实打实的学渣。

    “我换两本简单点的,你带给他,”格子言重新拿了两本出来,顺嘴问了句,“匡放呢?”

    “早上吃完饭就出去了,现在都没回来,根本就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我在微信上问,他也没回。”夏娅略微苦恼地回答,咕哝着,“等会还要吃生日蛋糕呢……”

    格子言听后没发表什么意见,他回房间在书桌上铺了张纸,调了磨,着手写起字来。

    夏娅把洗干净的保鲜盒和资料书一起送去赵想成家里。

    赵想成开的门,只接保鲜盒,对资料书视若无物,“那我等会带蛋糕一起到公主家里哈。”

    “这个你不要?公主特意给你找的。”夏娅说。

    “心意领了,资料就…”

    “哎呀!哎呀哎呀!”赵想成他妈叫着喊着跑来了,一把推开赵想成,郑重地接了资料书,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条,“小言也真是客气,赵想成吃他家的东西也不少呀,吃婶婶一顿饭还送两本资料,真是的,婶婶真是恨不得天天做给他吃!”

    “妈!别了吧!”赵想成简直像是在听恐怖故事。

    夏娅耸耸肩,回到了格子言家。

    “写什么啊?”夏娅随手拿起桌子旁边已经写好了的一张纸,很草,还都是练笔,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正儿八经的草书,夏娅会觉得这跟老李写的一样,鬼画符。

    很奇怪,明明比划走向差不多,但格子言写的字,给人感觉明显不一样,行云流水,锋利遒劲,甚至气势恢宏。

    字如其人,夏娅坐下后趴在桌沿看着格子言写,其实公主的性格就是跟他的字一样,飘逸又不失凌厉。

    “你们的名字。”格子言哑声说。

    “草,我居然看不出来,”夏娅又开始仔细辨认,翻出一幅字,“这个肯定是我!”

    “这是吴栋。”

    “……”

    匡放一天没回,也没消息。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过,哪怕是感情再好,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块儿。

    但前段时间,他不是认定匡放有了喜欢的女生嘛。

    最近又是国庆,能让匡放撇下自己跑出去一整天,多半都是去跟喜欢的人约会了吧。

    格子言心里不是很好受,他将匡放的名字写了很多遍,知道夏娅会进来收拾,又写了其他人的名字,混在一起的话就不那么明显。

    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就因为他产生了落差感,不满于匡放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要重要?

    外面响起敲门声,夏娅一下直起身,“我去开门,肯定是放哥回来了。”

    门打开之后,格子言悠悠地送去眼神。

    赵想成拎着蛋糕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身后跟着他集结来的路子阳,“放哥呢?公主呢?都出来!来看看我们几个的奇思妙想!”

    路子阳:“你还会用成语?”

    夏娅关上门,“放哥早上就出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怎么个事儿?”

    “谁给打电话问问呗。”

    “公主打。”

    他们其实都不太爱给匡放打电话,发发微信可以。

    因为匡放不喜欢电话铃声,如果在不清楚匡放情绪状态的时候贸然给他一通电话送过去,挨骂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哪怕匡放心情好,也有可能因为心情好,骂你两句。

    反正都不愿意打。

    他们几个求到了格子言面前,“公主大人,给放哥打个电话。”

    格子言咳嗽两声,脸上病色很重,“我不想挨骂。”

    赵想成大惊,“怎么可能呢?!你是公主,你是寿星!”

    最后在几人的死缠烂打下,格子言才去拿了手机,给匡放打了个电话过去。

    说不定他现在扰了人家的约会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电话接通后,语气不好的反而是他了,哪怕是在声音都沙哑了的情况下,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

    “我们要切蛋糕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们给你留。”

    趴在桌子边上的三人立马面面相觑,用眼神畅通地交流着。

    “我们打电话是要说这个的吗?”

    “公主是不是心情不好?”

    “谁生病了会心情好。”

    匡放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他十根手指已经有一半儿缠上了创口贴,但就这样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想给格子言一个惊喜,悠闲地答道:“怎么?蛋糕没我切不了?”

    听出匡放在打电话的同时,手里明显还在忙活着别的事情,格子言目光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冷了下来,“那我们不等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

    说完后,他勾了勾嘴角,“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