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织田作之助有点懵。
自己坐着吃个饭, 就被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袭击了。
[这或许就是作为杀手的宿命吧。]
他有些呆呆地回忆其他杀手吹牛时的话语，无非是死于更强者的手下。
他总是知道的，只要成为杀手, 就会迎来数不清的报复和争斗。但是他做不会其他事情，又想要活下去，于是只能坚持着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织田作之助顺着[天衣无缝]的预测, 多次躲过致命的攻击。
艾尔海森微微挑眉，继续加大力度，实用起棱镜不断变化自己的位置。
两人的速度都不慢, 若是让其他视力不好的人来看, 怕是只能看见残影在空中迅速移动。
“叮———”
“织田作之助, 要谈笔大生意吗？”
艾尔海森卡住双枪让这场搏斗停止，随后收起手里的武器, 看着眼前脸不红气不喘的织田作之助。
检验合格了, 作为一位精通于暗杀的杀手，连面对正面的搏斗也有办法化为优势。
至少是有能够突破重围, 给港口Mafia的首领来上一枪的能力。
“好。”
织田作之助愣了几秒，又点点头。
尽管这位客人的方式有点奇特，但面对送上门来的任务, 织田作之助并不想拒绝。
“这次不经过你的老板了, 直接和我谈。也能剩一笔中介的费用。”
“嗯。”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跟在艾尔海森身后一起离开。
身边的集装箱烂的烂、扁的扁, 其他人早就在他们惊天动地的动静下离开, 于是也没人见着织田作之助的行踪。
艾尔海森将他带到自己暂住的酒店。
“我打算买断你。”
“”
织田作之助有点听不懂，缓缓地把艾尔海森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想直接买他后续的所有出手啊。
“应该不行我还有组织。”
但织田作之助脑子里只有一根筋, 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无妨，我刚刚和他们谈好了。”
世界上很少有不能用金钱开路的东西, 更别说是目光短浅只会压榨织田作之助的小组织，他们大概现在正欢喜地拿着钱想着把人买了个好价钱。
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对于艾尔海森来讲。
“”
今天或许是织田作之助大脑宕机次数最多的一天。对于他来说，艾尔海森变化的速度还是太快了。
“嗯，BOSS。”
在织田作之助的理解里，自己等于换了个老板。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改变了称呼。
“叫我艾尔海森就行。”
“好。”
“坐下吧，现在还没到需要你出任务的时候。先把这份港口Mafia大楼的警卫分布看熟悉。”
荣升为BOSS的艾尔海森，负责地告诉了织田作之助他有可能要做的任务。
“虽然不一定会去，但是你得做好准备，毕竟面对的是目前在Mafia中手握异能者最多的组织。”
足够凶险，若是旁人必定会对这个任务避之不及。
“好。”
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或许在其他人与环境的洗脑下，他脑子里的“给钱＝做事”这条关系式十分牢固。
艾尔海森也很满意他的态度，爽快地向他支付了一部分定金———用以解决他这段时间的温饱。
“你平常可以住在这里，我给你也定了一间房，就在隔壁，不用回去了。”
“嗯，谢谢。”
织田作之助接过房间的钥匙，带着手上的资料慢腾腾地挪到隔壁。
他去往另一个房间后犹豫半晌，将自己的的定金抽出一部分点了个咖喱饭（由于没看清菜单点成特辣的）。
这是他曾经看见过的，旁人满脸幸福地吃着的食物。离开了那个破旧的集装箱，又来到了这里，他也想试试。
他咬着勺子，觉得嗓子里有火苗在蹿。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就好像被刺骨的冷风吹拂时，身体内突然多了一团暖风。
［要是一直能吃到咖喱饭就好了。］
他体会到了名为［幸福］的感觉，从这简简单单的一顿食物里。
见织田作之助那方面的事情解决，艾尔海森捏了捏眉心。在这么短时间内要谋划这么多事情，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消耗精力的。
于是，他坐在酒店里休息，静观其变。
过了几天，艾尔海森留给市长的“小惊喜”终于彻底引爆。
横滨市的市长先生，私底下购买作用不明的药剂的消息，被疯狂传播，甚至有不少遭受港口Mafia压迫的组织找上门来，尝试与市长合作运输毒—品与枪药。
当然，被通通挡了回去。
市长发疯似地拦截消息，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做得这么隐蔽，怎么会有人看得出来———哪怕是交易他都是几手几手转过去，最后再交给最信任的心腹来取。
“可恶再这样下去，异能特务课就要过来检查了。”
准备了这么久的心血即将付之一炬，而罪魁祸首却迟迟查不出来。
他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面色通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
“市长，我们查到消息来源了。”
穿得西装革履的秘书，有些迟疑地将一份文件递过去。正是艾尔海森投到信箱里的那份。
“当时这份文件，被一位在这里工作的人获取，并且他为了金钱将其进行售卖。”
虽然这人也不知道文件是真是假，但那点贪婪吞没了他的理智，让他最终被查获并被秘书从原本的职位开除。
“但是投放这份文件的人并没有被查出来，我们仅仅在纸页的末尾看到了一些暗号。”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上面附带了按下这件事情的方法，还有一份不知源头的联系方式。”
“我们顺着这条线下去，尝试与此人进行接触，但他希望亲自与市长先生进行商谈。”
亲手策划了这次事故的人居然还给他们送了解决方法，这简直是把他们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但市长不得不按捺住自己那点怒火———他不敢赌这人手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消息。
“给我拿来。”
他又恢复了平常那份和气面对他人的样子。或许政客们总是很精通变脸术的，哪怕心里情绪复杂，也得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感到亲切。
“是。”
接过下属手里的手机，市长先生直接面对了两条赤裸裸的“挑衅”。
一份，关于他的正在暗中进行的其他事情。
另一份，关于港口Mafia尝试夺取政府权利的行动。
“胆大妄为的混账！他们居然敢私下抢夺港口的几条运输路线！”
绕是市长也没想到，现在的港口Mafia居然这么大胆。一旦被他们得手，那他这个市政府无法管理港口、丧失公信力、连唯一可管制的交通要塞都交付在其他人手里，根本就毫无作用。
“他们这是想将横滨抢夺为自己的地盘，彻底脱离霓虹自治！”
这番结论或许说重了，但最终的结果也与其相差不大。
市长气得发抖，为自己从未发觉到港口Mafia的小心思，也为自己的同僚异能特务课放任不管的行为。
他知道异能特务课内现在势力复杂，连个领头羊都没有。但他没想到他们会因此，放松了对港口Mafia的管制———导致他最终会被驱逐出政坛。
［这是要我的命啊。］
市长先生的家族已经因为异能者战争的牵连，隐隐约约有放弃他的态度了。
假如后果再严重些，他被暗中解决了也不是不可能。
情绪积累到这种地步，市长反而觉得脑袋冷却了下来。他现在迫切地需要阻止港口Mafia的行动，不能浪费时间在生气上。
手机接连“滴度”几声，对面那位不知名的人士，向他发来了投诚———关于如何切断港口Mafia的行动，并将其祸水东引到异能特务课。
正好能将异能特务课从他们这方转移注意力去调查港口Mafia，并且让盘踞在横滨的两大势力进行内斗。
届时，正是他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呼”
市长看完以后深吸一口气。
［异能特务课，你们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他迅速按照发来的讯息，将事情安排下去。
等到秘书已经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他一人时，竟有种莫名地空荡。
他回忆起自己最初到达横滨的时候，还有那点发展这座城市、展现政绩的理想。但现实却给了他狠狠地一击，让他从稳坐钓鱼台的老手，落成了其他人争斗的背景板。
他忽然有些发狠地想，他要拉下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课，让他们那些傲慢的异能者不得不在谈话的时候考虑他这个普通人。
转头看向手机上的讯息，他知道，这次的转机或许就在这上面。
是像个亡命徒一样赌一把，还是放任自己的坠落？
这很好选择。
因为他不想死。
敲敲打打地将同意的回复发过去，市长先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 42 章
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
他或许是最早意识到异能者作用并开始搜刮、培养的人。
当其他组织反应过来时, 港口Mafia已经手握五大干部，以及其他适用于各种职位的异能者。
随着手里的人越来越多，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强。
在Mafia的眼里, 实力决定一切。而领导着如此强盛的组织的他，便觉得自己该拥有更高的权利———能够左右横滨，呼风唤雨的权利。
于是, 他盯上了政府所管理的几条运输路线。
横滨之所以成为港口，就在于它临海的地理位置。理所当然的，交通路线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只要将管理的人偷梁换柱, 安置成港口Mafia的人, 再让来来往往的商人树立这样一个意识———若想通过这条路, 必须经过港口Mafia的允许，必须将税交给港口Mafia。
那么谁还会在乎市政府呢？
他如此狂妄, 又如此谨慎, 挑动异能特务课内的派系争斗，让他们无暇监督港口Mafia的行动。
当他们反应过来时, 这几条路便早已成为港口Mafia的掌中之物，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可惜，这是在他的行动没有被察觉, 一切顺利的前提下。
异能特务课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特地去检查了管理港口的人员还把他们Mafia的间谍全部揪了出来。
港口Mafia现在进不得、退不了, 得应付异能特务课的全面监管。连原来笼络的商人也见势不妙, 暧昧不清地推脱着交易。
“碰———”
他得知消息后怒而砸上眼前的桌子。脆弱的桌子承受不住, 成了一堆碎屑沾在他手上。
“给我查———”
他像只暴怒的雄狮一样，连声音都带着点嘶吼。
“消息泄露, 必定是出了内鬼。特别调查情报部的高层成员，这部分消息最近只经手于他们。”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 那就派人全力争夺港口的归属权。黑蜥蜴，这件事就交由你们。”
港口Mafia的首领，眼里满是放手一搏的狠戾。既然免不了被异能特务课调查并被追究，组织必定会因为这次的举动遭受重创，那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地争抢。
只要港口的管理权最后落在他们手里，异能特务课再怎么跳脚也没用。
他打定了主意，要向其他人展示港口Mafia的强大武力。这样便能让那些胆小如鼠的政客畏惧，不得不为了平息他们的愤怒分割一份权利。
“是。”
站在前面的几大干部深深地低下头，他们深知首领暴怒所带来的后果，并不想做些令人生厌的行为。
港口Mafia内部被大范围搜查清洗，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而异能特务课，也正在调查他们在港口失踪的人员。
一位手握各种重要消息的情报员，突然之间在港口失踪，虽然有被意外波及的可能，但大家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阴谋。
于是他们顺着这条线调查下去，居然发现了港口Mafia的暗中行动。
作为官方的代表之一，哪怕内部争斗得再厉害，也不能放任一个不入流的港口Mafia抢占权利。
“还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现任局长冷笑一声，吩咐其他人迅速调查港口内被Mafia调换的人员。
“那只只会撕咬尸体的野犬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带上战斗部的成员，这次将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与港口Mafia的首领对立这么久，现任局长也知道他那点野心与实力。
即使不想正面应对也不行了，港口Mafia可不会在这个扩张的重要关头，和他们坐下来好好谈判。
［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现任局长冷冷地想象好港口Mafia落败后的嘴脸，打算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官方的威严———笼络了异能者的可不只有他们。
本就不和平的横滨，现在正因为两方的战斗变得更加混乱。
虽然异能特务课有所控制，但免不了波及一些路过的人。普通人人心惶惶，不敢出家门，也不知道横滨何时才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下一步，派人救援。］from 匿名用户
［你应该知道笼络人心的手段，哪怕他们手握再多异能者，却也不能轻易暴露在普通人面前。］from 匿名用户
［好。］from 市长
将异能特务课的情报员邦到港口，让他正好因为看见港口Mafia的事情被抓捕。
从而让两方相互怀疑，他这个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人利用收集来的无效化手段，祛除异能特务课能够通过某些非常手段可查询的线索，直接隐身。
发觉自己的计划一步步得手，市长罕见地有了点痛快。但是还不够，他要用民望把自己牢牢固定在这个位置上。
然后在异能特务课元气大伤时，检举他们与港口Mafia战斗时对横滨造成的损失，从而抢夺一部分异能者的管理权。
横滨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管，而不是让那群脑子里只有异能者的家伙把这里做成棋盘。
市长安排下其他人，准备好物资，将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接来聚集，提前准备起横滨的重建工作。
当然，这一切的事情，都在艾尔海森的计划之内。带着织田作之助远离混乱中心的他，每日只需要监督一下各个组织的进度就行。
“他们什么时候会行动？”
艾尔海森询问着系统。
“本来应该是过几天的，但是因为这几日的异能者战斗余波的干扰，导致他们无法确定实验室的定位。”
所以就推迟了。
利用外界的环境直接推迟兰波和魏尔伦的任务进度，从某种意义上讲，艾尔海森已经非常厉害了。
“嗯。”
艾尔海森冷淡地应了一声。
这已经是他能给横滨人员留下的救援时间的最大极限。等到市长接纳完难民，他的威望就已经高到足以发布令人信服的消息。
若是知道那位荒霸吐的容器消失，那两位异超越者必然会在横滨大肆搜刮———他们就是有这样任性的权利，仅仅是因为那足以媲美天灾的力量。
所以荒霸吐的容器，他目前不能动。
但在两位超越者形成灾难后的结果，他却可以动手脚。
“扣扣——”
“进。”
来人是织田作之助。
“我什么时候要做任务？”
自从他过来以后，每隔几日都要来找艾尔海森询问这个问题，哪怕艾尔海森说只要他等着就好。
但织田作之助收了定金，也没其他事做，就会脑子里一直想着任务，想着想着，又会过来询问，形成一个死循环。
“现在还不用，到时间了我会通知你。”
“哦。”
织田作之助打算关门就走。
“等等。”
艾尔海森叫住了他。
“？”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转头。
“既然没什么事做，就去看书，你找它就行，它那里有很多库存。”
艾尔海森指了指系统，顺便示意它自己跟着织田作之助去。
“好。”
织田作之助蹲下身，与跳过来的系统对视，两个生物的眼神都呆呆的，莫名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啊，你有想看的吗？”
系统歪歪头，把自己的库存影像投放在半空中。
“这本吧。”
织田作之助被一堆须弥的学术书籍整得晕头晃脑的，于是随便指了本书名看着很短的书———本世界夏目漱石的《明暗》上。
“好吧。”
系统觉得，这似乎就是命运的选择，让这位杀手，即将接受文化的洗涤。
“但是，我建议你看这本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再看另外一本哦。”
系统吭哧吭哧地抽出了一本封面花纹繁多却不杂乱，一看就是外国文学的书。
再一仔细看，这就是本世界大仲马私底下写的，却因为超越者身份无法在其他国家流通的小说《基督山伯爵》。
“哦，为什么要推荐这本？”
织田作之助抱住两本书，一本有点薄，因为只有上册，另一本很厚，因为写完了。
“因为第一本书，会告诉你精神上要有所追求，譬如真善美之类的。”
“第二本书，会告诉你遇见其他人恶意伤害的时候，要采取一定的手段保护自己，不要等事情发生后才后悔。”
反正有很多解读方法，但结合织田作之助的未来经历来看，这样说更加适合。
系统心情愉悦地弹了弹，它发现偶尔像艾尔海森一样开导小孩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谢谢。”
织田作之助听不懂，但系统话语里的善意却被他听出来了。
他以前没怎么看过书，连文字都是因为组织里的人为了让他更好进行任务所学的。
［应该会有不错的体验吧。］
他低头又看了看两本书的封面，一个素雅，一个华丽，有着非常割裂的两种风格。
他懵懵懂懂地带着书回房间，又懵懵懂懂地打开了一扇来自于新世界的大门。
第 43 章
织田作之助翻开了书, 在慢慢看完第一页以后，他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可能是他曾经的生活太过匮乏，没有什么乐趣, 也就慢慢地养成了这个迟钝的样子———不知道正常人会怎么面对其他人，只用直觉作为自己回复的方向。
这是一种奇特的天赋，让他能够挥开眼前的迷雾, 读懂其他人的真实心情。
于是，他面对这些书籍，就像面对着拥有不同面貌、不同思想的人, 透过文字的表象触碰作者的灵魂。
织田作之助慢慢静下心来, 沉浸在这种新乐趣中, 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找艾尔海森询问任务进度那回事。
艾尔海森乐得清静，让系统给织田作之助补书就行。
市长先生收留难民后, 按照艾尔海森的指示以工代赈。他们只想求个生存, 离了市长，便没了其他去处, 于是也称得上是安分守己。
不过也有些小惊喜，譬如不少孩子阴差阳错地觉醒了异能，却因为不会使用所以才面对其他人的战斗时只能逃窜。意外地扩大了自己手头上收集来的异能者资源, 并且仅仅通过食物便获得他们的投诚, 市长尝到了甜头, 就将这次救助行为继续扩大下去。
也正好, 异能者的增加进一步保卫了市长的人身安全, 算得上是让他日后稳稳活着管理横滨的前提。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
织田作之助听着系统跟他分享的，关于外面的故事, 便联想到了书里告诉他的俗语。
“不对，这是‘算无遗漏’。”
系统又蹦跶蹦跶地向织田作之助解释事情是如何顺着艾尔海森的行动, 变成了这样普通人与在位市长皆大欢喜的局面。
但它又有些嘴碎，想多教织田作之助不要烂好人。
“即使是好人，也要有原则地好。正如市长，他称不上好人，也称不上坏人，但是只要他做的事情令民众满意，那他就是个合格的市长。”
它略过了三方势力的博弈，毕竟这对织田作之助来说有些复杂了，即使讲了也只会被织田作之助呆呆的眼神看着。
“哦”
“艾尔海森先生，真是厉害啊。”
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新任BOSS居然是个能够搅动风云的大人物，并且还能将所有事情往好的一面推动。
一点小小的憧憬，自他内心升起。
“我不想当杀手了，做完这次任务以后。”
织田作之助犹豫地说出口，思及自己之前接到的定金，他又在后面补了一个前提。
“挺好的啊，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吧。”
系统乐于见到织田作之助的这点变化。
“可是，我是不是应该还钱”
织田作之助还记得自己是作为杀手被买断的，虽然不知道是多少钱，但肯定是个他现在拿不出来的数字。他有点忧愁，已经想到要不要和其他人一样，去市长先生那里搬砖重建横滨，然后慢慢攒钱还给艾尔海森了。
“不用，我没打算让你继续做杀手。”
一直坐在角落的艾尔海森，听见织田作之助那点破主意，出声阻止。
“那我不会做其他事情。”
“那就当陪读，我家里有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她现在因为特殊原因只能在家里学习。还有另外两个小四岁的，你预测到危险的时候拉住他们就行。”
还有另一位不知脾气的新生儿，算来算去不知何时就多了这么多的人。
“好。”
虽说已经想得很远了，但是眼下的事情并没有解决，一切的话都得在这次任务解决后才能兑现。
时间所剩不多。
艾尔海森开始对实验室下手。
这次，他打算亲自行动。
这便得说起被监视了动向的兰波和魏尔伦，他们自任务被意外耽搁后，就开始不断试探实验室的定位。空间系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兰波一出手，就将位置牢牢锁定，并打算晚上出手。
艾尔海森提前估摸出他们行动的时间，让市长对那片区域的人通过电视频道，发送了一则地震预警———岛国挨着地震带，民众们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只要市长捏造出专家的消息，为自己的说辞增添一份可行度就好。
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更何况是面对近期“爱民如子”的市长亲自参与的地震报道。
第二步最为凶险，如何在两位超越者战斗时护住实验室里的资料。这便需要市长先生牺牲自己曾经收集来的所有药剂，再派几名潜伏在周边的人员，趁着超越者击破实验室的空间壁垒时，直接不惧生死地偷窃一部分资料出逃。
艾尔海森看向织田作之助。
后手也可以用上了，虽然与最初的预估有些差别。让港口Mafia的成员搜集实验室的地面上层，直接干扰到兰波和魏尔伦的判断，掩护市长的情报人员进入实验室。
“加油吧，控制住刺伤港口Mafia首领的程度，稍微在要害旁边划两道伤口。见势不妙就自己动作快点，往这个位置逃离。”
织田作之助的行动要早于他，毕竟引导港口Mafia的搜查人员还得花费一些时间。
系统得跟着艾尔海森，为他提供全方位的屏蔽。
即使市长的情报人员不成功，他也会跟在后面兜底———这次是至关重要的，直接让横滨势力形成三方对峙的机会。掌握了实验室的资料，便可以直接威胁到异能特务课中某些默许人体实验的派系，市长日后的进一步夺取异能者的监管权，便得通过这些东西。
“去吧。”
艾尔海森嘱咐好一切，目送着织田作之助的离去。
他看着巨坑区域人员撤离的消息，微微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自己也走了出去
兰波和魏尔伦最近觉得有些倒霉。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任务却因为各种事情的波及，慢慢推迟到现在。若不是他们要死守实验室的消息，防止引起其他国家的注意前来争夺，早就把这片小地方给掀了。
在他们耐心告罄之前，兰波终于锁住了实验室所在的空间，并且带着魏尔伦顺利潜入，来到了实验体面前。
那是个极小的生命，完全看不出来身体里承载了那样大的能量。
魏尔伦微微发怔地看着他，就像看见了曾经被牧神宰割的自己———那样麻木、毫无意识、从未被作为人而真实地认同。
兰波销毁了所有关于人格式和实验体的资料，转头便看见魏尔伦站在前面毫无动手的迹象。
他容许自己的搭档有一点缅怀的时间，但绝对不能干扰任务的进程。于是，他出手打破布满营养液的容器，将实验体取了出来。
魏尔伦被兰波的动作惊醒，转头看向他。
宿命般地交谈与背叛，战斗与爆炸。
荒霸吐被兰波放了出来。
人群撤离，剩下的便只有别有用心的家伙。
每个人如严丝合缝的指针一样，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转动，带来了想要的结果。
“一场荒诞的表演。”
一双微凉的、戴着手套的手抱住那个新生的孩童，再将墨绿色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四周的地面早已变成深坑，深到再看不见海面上的月亮。
孩童挣扎着睁开眼睛，眨掉那层模糊的水雾，便见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色———焦黑的土地、散乱的异能者、深蓝的天空，还有那位像是见证者一样站在中间、神色平静的男人。
“哦？醒了吗？”
“恭喜，今天是你的诞生日。”
言毕，艾尔海森将披风往上拉，挡住了孩童试图继续观察的眼睛。土地的灾难与痛苦，可不适合被一位新生命铭记。
艾尔海森路过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有有异能特务课的，有港口Mafia的，也有市长的情报人员，没有普通民众的。活着的人带回去新的消息，新一轮的纷争即将开始。
但这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了。
若是将一座城市像是带孩子一样手把手地扶持起来，那便是只教会了它依赖、打闹、在遇到困难时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已经做得足够，剩下的，便交给那三位不傻的领头人吧。
“走吧，织田作之助。”
他叫住了那位坐在废墟上发呆的少年杀手。
织田作之助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沾了许多血迹，想来这次的任务对他而言也不算容易，但好在只有最后一次。
“好。”
织田作之助跳下来，跟在艾尔海森身后。
他有些好奇地瞧着那团被披风包裹住的不明物体，却正对上一双溜出来的、带着点好奇的蓝色眼睛。
[是小孩子啊。]
他有点慢腾腾地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笨拙地向着孩童示好。
孩童露出来的眼睛弯了起来，有点高兴的样子，似乎是接受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善意。
一切都会更好的，包括杀手、实验体、人、这座城市。
第 44 章
临走前, 市长先生又收到了一份来自那位［匿名用户］的大礼。
［来自法国的超越者，现在失忆，正住在你的难民营里, 跟着他们一起搬砖。］from 匿名用户
［兰波附图.JPEG］from 匿名用户
一见“超越者”、“搬砖”这两个字挨在一起，市长的心脏就好像坐了过山车一样，感觉不太好。
［哦对, 他的超越者搭档行踪不知。］from 匿名用户
发完，艾尔海森就直接把市长直接拉黑，一点都不理会他的消息轰炸。
市长火速带着人跑去确定, 在见到那个冷得抖手、颤颤巍巍地驱使异能力搬运物体的法兰西男人后, 两眼一黑。
他估计是世界上第一个敢让超越者做杂务的人了。
经过良久的思考, 他沉重地做出决定：把这消息卖给异能特务课，顺便把人送到异能特务课门口。
［反正现在异能者都归他们管, 更何况是国外的。］
吃不下的礼物就不要乱吃, 省得的自己消化不良，过两天就嘎了。
市长先生的行动力非常高, 今天早上捞人，下午就给送过去了，还向异能特务课讹了一笔。
异能特务课的人也没想到, 市长说卖个人给他们就直接卖了个超越者, 而且是等他走后才让秘书把剩下的消息发给他们。
一个失忆超越者, 不乏有其他人动了歪心思, 尝试对他进行洗脑。但都被［他还有一个找不到踪迹的超越者搭档］这消息给拦了下来。
动吧, 害怕兰波的搭档和超越者资源充足的法兰西找上门来。
不动吧，放在这里跟个定时炸弹一样, 恢复记忆了万一他感觉自己遭受羞辱，可能随时爆发。
十个异能特务课, 甚至一整个岛国都不够这些人炸的。
“”
“晦气。”
现任局长没想到自己年纪这么大了，还得见识一番人心险恶。
“把他送回法兰西。”
他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这样决定的，主动送回去得点好处，总比天天提心吊胆好。
兰波先生几经转手，终于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祖国。
至于回去后恢复记忆，怎样报告魏尔伦的事情，就得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家里来了个真正的小孩子。
什么都听不懂，也没学会说话，整日挥舞着自己的手到处乱爬。看得其他人心惊胆战，给他膝盖和手肘处装了个护具。
“说话不是天生就会的吗？还用教？”
五条悟抱着中原中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咿呀咿呀”乱叫的傻小子。
中原中也的异能力还无法好好控制，有时候就看见他爬着爬着飞到天上，甚至直接撞上天花板。
离他最近的五条悟被赶着过去把他拽下来，然后一只手直接揪上中原中也的脸。
中原中也也不闹，转头就对着五条悟傻笑。看得五条悟更加嫌弃了一点。
“正常的小孩子，都是要慢慢学的，从开口到模仿。更何况他是个刚诞生意识的小孩。”
晶子捏住中原中也乱糟糟的头发，分出自己的一根漂亮发绳绑上去。
“你不是什么都一眼看懂吗？怎么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晶子有些调侃地对五条悟开口。
“［六眼］又不是读心术。”
五条悟嘟嘟囔囔，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六眼］好像也不是那么全能。
津岛修治神色淡淡地躲得老远，脑子里回荡着卡维播放的婴幼儿节目———流口水的、一个人毁掉一片地方还要委屈大哭的熊孩子。
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样想着，他又往后挪了几步，贴着墙角，阴恻恻地观察着对面的动向，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而这点动作又被前面的两人看见，他们转头就追着津岛修治跑，尝试把中原中也塞他手里。
中原中也的到来对家里的孩子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大冲击，毕竟他们还没见过这样子的傻小孩。
好吧，可以称之为与身体大小（为6—8）不匹配的心理年龄（为0）。
而心理年龄无限趋向于大人的他们，一时间有点不习惯面对这个新弟弟———大家平常的小打小闹可是涉及了坑杀咒灵、坑杀老橘子、解刨人体的。
血—腥、暴—力、阴谋诡计，他们也知道这些不适合在中原中也面前展示，平常也不会在他面前讨论。
所以大部分时候，中原中也面对的是连夜买来的早教书，还有轮流担任他早教老师的各位家庭成员。
说起这当老师，通常是每个人轮流一天，轮到的那一个人讲不会，后面就跟了一串吃零食、看热闹、嘲笑的，最后演变成大家一起逗中原中也玩。
从另一种方向上促进了家庭和谐呢，中也。
而事情又在中原中也学会说话后发生了大转变，因为他会叫“哥哥”和“姐姐”了。
谁能拒绝一个飞过来抱住你，然后用蓝色大眼睛眨巴着叫你“哥哥”、“姐姐”还主动过来帮忙的小天使呢？
晶子表示她很难拒绝，并且非常喜欢带着中原中也看画本。
五条悟兴奋地表示以后中原中也他罩着了，长大后记得和他一起揍老橘子。
津岛修治见他虽然傻但是乖，捏着鼻子勉勉强强认了这个弟弟。
江户川乱步乐得多了一个会飞的小跑腿，常常会讲点自己看过的案子，试图给中原中也灌输点“江户川乱步是天下第一名侦探”的想法。
四个偏强势的人里面混进来一个超级听话的小弟弟，虽然嘴上都挺硬，但是心里都还是高兴的。
而另一位新成员，织田作之助融入地很好，平常和晶子一起看看书，学学正常的课程。
遇见江户川乱步、五条悟、津岛修治说听不懂的话，只要点点头再说一句“嗯”就行了。
反正他们只是想有个倾诉对象，至于那位倾诉对象理不理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聪明人来说，天然呆无意识的附和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
更何况，织田作之助意外地有种可靠感，管得住三人时不时开启的混战，并且能把他们揪住不让偷吃零食。
也算是除了艾尔海森和卡维以外，这个家里隐藏的第三个大家长。
唯一一件能让他迟疑的事情，大概就是尝试写作。
虽然已经说了一个多月了，但是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连其他人都替他着急起来。
“实践！你不写怎么知道自己想写什么？”
五条悟恨铁不成钢地拍拍桌子，尚且不能明白怎么有人可以这么拖沓。
他自己都是想做就做的，哪里会因为考虑太多患上拖延症。
“织田作早点动笔嘛，我很想看。”
津岛修治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盯着织田作之助一动不动的笔尖，眼神发散。
“写出来第一个要给乱步大人看！”
江户川乱步手上玩着卡维空闲时给他做的小玩具，嘴上还不停地煽风点火。
织田作之助被催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才颤抖地写下第一行字。
书曰：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且不论写得水平怎么样，但他终于在围攻三人的软磨硬泡下，开始动笔了。
可喜可贺。
“我本来以为他们还要磨合很久，没想到那么快。”
卡维完成工作趴在沙发上，有点感慨，他知道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更何况是家里这几个特别有主意的。
没想到会意外的和谐。
“也算是多了两位粘合剂。”
艾尔海森对客厅里的混乱视若无睹———就算他们满天飞，最后还是要乖乖坐下来一起吃饭的。
而且利大于弊，他也懒得管。
太聪明也不好，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相互瞒着瞒着，发展到最后就互相碍着了。
多两个傻一点、真诚一点的，就容易让他们分享出内心的想法，因为他们拒绝不了毫无杂念地关心着他们安危的人。
“明明好像没在这里生活多久，就不知不觉多了这么多家人。”
卡维掰着手指头算，收五条悟和津岛修治是最早的，收晶子可能花了快半年，乱步是被自己父母送货上门的，收中也和织田作大概是在艾尔海森出去的那段时间。
他变成兰那罗的时间基本上也只有晚上了，完全可以应付日常过来的工作。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回去呢？”
卡维有点惆怅，他既想念须弥那边的熟人朋友，又放不下这里的家人。
“时间到了，自然就回去了。”
艾尔海森并不着急，因为现在还没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系统也没透露出这种意思。
“说得也是。”
卡维叹了口气，不再思考这种不愉快的话题。
既想看见孩子们的长大，又思念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乡。两难的抉择不如不思考，一切交给时间来决定。
“”
艾尔海森正在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并掩饰性地垂下眼睛，心里不知何时起了小小的波澜。
原来常常置身事外的他，也会对某些事情拥有不舍的情绪呢。
第 45 章
中原中也, 因为进步到能够与其他人交流，被大家正式地决定推出去适应正常生活。
在被津岛修治带着去上学后，他感觉自己家有点不对劲。
比如, 别的同学都是跟爹妈姓的，但是他们家的名字千奇百怪。
再比如，好像没谁家里会专门设计一个用来打架的训练室, 而且天天得训练体术。
中原中也和自己身边的同桌交谈后，陷入了沉思。
“走了。”
津岛修治打着哈欠，把中原中也拉到了隔壁并盛高中的天台上, 找彭格列的朋友们一起吃饭。
中原中也顺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嗯？咱们家都是捡回来的, 当然姓氏不一样。”
津岛修治漫不经心地回答, 完全不顾中原中也宕机的表情，顺手把他盒饭里的蟹肉块捞走了。
他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反正都是艾尔海森一个一个做任务捡回来的。
“而且你觉得自己是普通人吗？”
怎么可能。
家里的大家放心让津岛修治带着中原中也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的无效化可以随时拉住中原中也。防止中原中也在普通人面前情绪一个激动，就飘起来或者造成破坏。
中原中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 毕竟家里的哥哥姐姐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他机械地往白饭里插一筷子，又捞上来往嘴里送。
“这种感觉啊”
沢田纲吉有些感慨地看着迷茫的中原中也，就像看见第一次头上着火的自己。
“习惯了就好了。”
嗯, 习惯了顶着火焰天天爆衫裸奔, 他感觉现在也没那么丢脸了。
“很难习惯吧。”
刚开始还没意识到, 等津岛修治一提醒, 中原中也才发现这些事情都那么明显。
“中也的智商, 果然信不过呢。”
津岛修治扒拉完中原中也碗里的蟹肉，还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菜全塞过去了。
“不准挑食！”
中原中也回想起织田作之助的嘱咐, “刷啦”一下就让那些菜飘回津岛修治碗里了。
“天天只吃蟹肉，你想变成螃蟹吗？”
“变就变呗。”
津岛修治相比起最开始过来的时候, 已经进化成能摊着晒太阳的咸鱼阴暗批了。只要不涉及到烦人的事情，他平常也是那副随随便便但装得温和的样子。
“轰隆隆———”
一阵熟悉的响声传来，大家都有些见惯不怪了———五条悟和云雀恭弥打熟悉了，约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
“云雀学长真厉害，他和小悟快把后山犁平了。草壁好像还说过等地方够了就把学校扩建。”
天天被里包恩拎着学习各种课程，沢田纲吉也对这种能发展并盛的事情敏感了起来。
然后，他就继续为云雀恭弥这个年纪圈地为王、发展风纪财团的壮举感到惊叹了。
“十代目也很厉害！”
“棒球场会扩建吗？”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也就着这个话题发散思维，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为什么他们也这么习惯？”
中原中也迷惑地看着不为所动的彭格列小分队，他还不知道眼前的几位是意大利Mafia的下任首领和守护者呢。
“中也，真傻啊。”
津岛修治咽下最后一口饭，再次开启了自己的嘲讽。
“你觉得和我们做朋友的他们，也会是简简单单的普通人吗？你可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控制过自己的异能。”
“”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哦。
连其他人听见都转头过来，怜爱地看着中原中也这个完全没反应过来的天真儿童了。
就这样，中原中也完美地刷了一波脸，在其他人心中成为了需要保护的乖小孩———哪怕他能操控重力
等到放学，回家。
中原中也见着家里两个监护人，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找他们分享今天的事情了。
家里两个大人，一个经常带着他的图纸在客厅绘画，顺便带着他们一起看。另外一个，天天宅在书房里，有时候上课，有时候挪个地方在客厅地毯上看书，有时候不知所踪。
中原中也很亲近卡维，因为卡维常常会很耐心地教他、鼓励他，也会跟他讲那些来自遥远地方的故事。
但他也同样很喜欢艾尔海森，因为自他睁眼的第一面起，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而等到他意识清醒了回忆起那些画面时，他也意识到艾尔海森到底是花费了多大工夫把他捡回来，那点“雏鸟情节”也就继续下来了。
他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都想分享给自己的家长。
“所以，卡维先生和艾尔海森先生是恋人吗？”
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出来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讨论家人，无非是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中原中也把监护人按在父母位上，突然就发现他们好像性别相同。
但他这不是直接问了嘛。大概是养了好久的习惯，不会的就直接跑过来问自己的家人了。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也竖起耳朵，暗搓搓地打算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不是哦。”
卡维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和中原中也解释这件事情。
监护人不是父母，自然也没有说一定要结婚这种事情。但要是和中原中也说起来，不免又要扯到法律的一系列规定。
“是室友。”
艾尔海森给出了自己的惯常解释，当然，这也是卡维的惯常解释。
“不是家人吗？”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没想到会得来这么一个答案。
“也算是吧。”
算起来，卡维和艾尔海森的父母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哪怕他们曾经一吵吵了好几年，但后面相处了这么久，生活在一起的室友也慢慢称得上一句“家人”了。
艾尔海森倒是没把爱情纳入他的未来规划中。
他要学习、研究、解开那些未解之谜。人的一生如此之短，他只打算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让自己的学识增长，让未来不留遗憾。
他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
越是理智的人越觉得自己明白自己的感情，可若是这种东西能够称斤称两地具象化，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为了它而疯狂了。
卡维大概也和艾尔海森一样，有着孤独终老的想法。
他深深明白自己的缺陷，觉得无人能忍受这样一个无法接受爱的恋人。可要让他改变，他就无从下手，到最后也只生出一个不要打扰其他人的念头。
就这样，不要连累其他人吧。
他做了这样的决定，于是把自己剩下的希冀全都寄托在自己的理想上，却没发现自己渐渐空下来的内心。
“”
“”
想到最后，两人都有些沉默。
他们都不算是普通人，于是对感情的理解也与其他人大不相同。在某方面天才，在另一方面就成了笨蛋。
面对这些孩子，他们也只是尽自己所能地选择适合的方式去表达爱，或是极尽关怀，或是告诉他们方向后放开束缚的手。
即使见证最终成长的结果，他们也不会将功劳安在自己身上，只是会说：是你们自己的努力。
两个矛盾的、不会正常地爱人和被爱的家伙，最后选择的方法居然有着本质上的相似。
真是让人难以评价。
“别伤心，大家都是家人。”
中原中也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地抱上去，尽管整个人还是小小的，手却伸得长长的。
可爱的中也，即使不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却凭着自己的本能做出了安慰的举动呢。
“对啊。”
卡维伸出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头。他有点高兴，中也是个可以正常地感知到感情的孩子。
“没有伤心。”
只是想到祖母，又想到自己早逝的父母，不免有些惆怅。
艾尔海森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大概总是很难面对这种直白又天真的家伙。
中原中也如此，卡维也是如此。
后面竖起耳朵的人，听着听着就开始交换眼神。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两位大家长，也是会有烦恼的人啊。
谁叫艾尔海森和卡维两个人平常太可靠了，孩子们都觉得没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动摇。
骤然一感受到两个人的沉默和逃避，他们就来了兴趣。
［你觉得他们两个什么情况？］
晶子比着口型，跑去问对这种事情最敏感的津岛修治，连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都为了听热闹围了过去。
［他们是两个笨蛋。］
津岛修治至今为止没见过这么迟钝的人，好吧，织田作之助得被他除外。
面对其他人不解的眼神，他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简单来说，就是爱而不自知。］
因为隔着各种原因，把自己变成了成精的木头。两个木头的想法，又能有什么好猜测的呢？
除非把那层木头的皮扒下来，硬让他们看看彼此像是被温水流淌过的、湿润软化的木头心，他们才可能意识到吧。
津岛修治哼笑两声，没再多说什么。
第 46 章
很少的时候, 卡维会思考自己和艾尔海森的关系，算上以前，可能也没个两三次吧。
但在昨天被中原中也提起后, 他就忍不住开始想了。
他会想教令院时，他们俩相遇、思考、讨论，再到发现终于有这么个人能跟得上自己思考速度时的惊喜。
会想渐渐熟悉后, 他发现艾尔海森家境和自己差不多时的同情与抱团取暖。
会想一次次为了其他人争吵后，艾尔海森那彻底失望的语气。
老实说，他怎么会不知道其他人跟不上自己的进度呢？只是他无法拒绝其他人的请求, 又执意认为艾尔海森会理解自己。
到头来还是吵了, 吵得彻彻底底, 整个教令院都知道曾经喜欢黏在一起的卡维和艾尔海森闹掰了。
再是后来那几年，他痛苦地发现自己的理想与现实格格不入, 金钱阻止了所有的一切。他承认在那时, 他有点动摇了。
他突然发现艾尔海森曾经的劝告如此贴合现实，简直是那位事不关己的家伙说出的最出格的话———毕竟艾尔海森讨厌认不清自己的人。
卡维渐渐忙了起来, 也就慢慢不再不再思考教令院里发生的一切，也不再思考艾尔海森的话。
直到那次工程，他的理想真正地砌在须弥广袤的森林里, 他的财产也离他而去。
卡维做了一个城堡形状的脆饼, 用以慰藉这些日子受伤的内心。可那城堡做得太好看了, 他不想敲。
可是饼是用来吃的。再好看的外形, 也无法阻止它在时间的侵蚀下成为腐烂的微生物培养皿。
卡维用力敲下去, 敲到了一颗神之眼。
在他承认了理想与现实有差距的同时，他的愿望得到了认可。
这可真是让人想哭又想笑。
他只能咽下这一切苦楚, 又与熟识的朋友在酒馆里狂欢，似乎这样就不用思考那不知明暗的未来。
然后这家伙又出现了, 带着自己无法拒绝的条件，借给他一个可以暂居的房间。
虽说是房东，又没怎么催促他房租。平常打打闹闹，从街头吵到巷尾，旁人问起时又只剩一句“死对头”。
“唉———”
有点像死敌，又有点像家人。
卡维再没有心思画工图，把头搭在桌子上。朦胧的暖黄色灯光映在他眼睛里，让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少年时期无忧无虑的他们。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可是他也知道：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像艾尔海森一样的人了。
［算了，不想了。］
卡维脑袋里的东西像一团软绵绵的面糊，戳一下陷一个坑，那个坑里装的就是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画面。
“卡维”
房间的门微微打开，好几个脑袋叠在一起凑在门边，像几个白白嫩嫩的大包子。
“诶？怎么了？”
卡维抬起头来，过去给他们把门打得更开点。
虽然本来就没关吧。
几个人瞬间跑进来占据了他的工作室，围成一圈坐在垫子上，还冲卡维招招手。
“感觉卡维今天要睡不着了，来给你讲故事。”
他们手上都拿了好几个画本子，细细一看，就是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故事、缠绵悱恻的狗血故事。
“来吧！”
五条悟等着卡维坐下了，自信心满满地大声朗读。
五条悟读完了晶子读，晶子读完了中原中也读。剩下两个没过来，跑去找艾尔海森了。
不过，听这种故事，会更睡不着吧。
卡维迷茫地听着这些故事，发现似乎与自己想象中温馨可爱的童话相去甚远。
挖肾、挖眼角膜、献血、噶腰子
白月光、替身、逆袭、打脸、渣男
或许系统说它内存大是真没错，还能被他们掏出这种类型的书，让卡维惊掉下巴。
“等等。”
见他们读完一轮，还有再拿出一本的架势，卡维赶紧出声制止。
幕后提倡者五条悟从背后举出来一摞书，扎扎实实地堆在圈圈中间。
“这个不喜欢吗？要不要换其他几本。”
他结实地拍拍书，沉重的闷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不，不用了。”
卡维赶紧阻止，再读下去，他的脑袋就要被这种毫无逻辑的情节占据了。
“你们是想说我和艾尔海森的事情吧。”
刚刚和中原中也说了那些话题，他们后面就赶着凑上去读爱情小说。卡维总不会连这些都察觉不到。
“对啊。”
几双眼睛滴溜溜地就盯着他了。
“我再想想吧，我现在也不清楚”
被人这么追着问，卡维有点头疼，他既说不能直接不回答，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能含糊地应下。
“那你们在一起要告诉我们。”
五条悟直接莽上去了。
虽然对他们来说，爱情是个难以理解的东西，但他们并不想看见两位监护人这么纠结。
于是商量一下，他们就打算直接跑过来插手了。
虽说他的方法离谱得不行，但在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下，其他人也就交给他了。
连晶子和中也都配合着他的胡闹，忍着吐槽的欲望读完那种狗血读物了呢。
“最后结果会告诉你们的。”
卡维顶着他们期待的目光，还是出声回答了。
“但是现在太晚了，乖乖去睡觉好吗？”
“好。”× 3
“如果你们是要问我和卡维的事情，现在转身回去睡觉。”
对于突然闯入的织田作之助和津岛修治，艾尔海森一语戳破他们的目的。
津岛修治抓着织田作之助直接坐到床边上，一副死赖着不走的样子。
他是真识时务，料定了艾尔海森会因为嫌麻烦不会抓着他们一遍一遍往外拎。
再说了，他带了织田作之助，就算想赶他们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
“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后说不完也回去睡觉。”
“好啊。”
顺顺利利地交换完条件了。
“你喜欢卡维吗？”
十分钟，津岛修治打算好好利用这点时间，摸摸艾尔海森的想法。
“大概吧。”
正如卡维知道艾尔海森是世界上只有一个的，艾尔海森也知道卡维是独一无二的。
他更早地发现了卡维的不同，却又仔细思考后将卡维按在“镜子的另一面”上，潦草地压下自己心里那点超出预料的异样。
很难想象艾尔海森会模糊地逃避着自己不清楚的事情，可这样的情形就这样发生了。
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他究竟是带着什么目光看待卡维。
室友？宿敌？家人？
好像都不完全是。
“假如你们两个很久以后还不确定自己的感情，那你们会因为其他原因分开吗？”
“可能会。”
这就得看卡维的成长了，他若是能做到正常地规划自己的金钱、理智地帮助其他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回须弥就能搬出去住了。
艾尔海森希望他能成长，期待他的独立，只可惜这件事情看起来还是遥遥无期。
“哦———”
津岛修治一边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边观察着艾尔海森的神色。
无奈？期待？还是平静？
要摸清艾尔海森的心思也是件麻烦事，这人整日整日地只有那几个表情，即使是津岛修治也说不准表情里的含义。
但他可以肯定，艾尔海森大概还是有点被难住了。
“你打算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吗？明知道你和卡维都有点奇怪的情况下。”
“现在挺好的。”
稳定，不会因为奇怪的感情诞生奇怪的故事情节。
只作为室友，就可以将一些事情画一个圈，让他们站在里面平静度日。
卡维的犹豫也大概在于此。
因为现在的关系正好在危险线之外，更近一步，到底是彻底的决裂，还是无法预知的相处，都让他们不自觉地担忧。
“你和卡维会主动谈论这件事吗？”
“不会。”
“那未来无法控制了怎么办。”
“交给时间吧。”
艾尔海森放弃选择。
假如情感增长，情难自禁，那就试着讲出来。又或者随着时间流逝，这点异常只像是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很快就能恢复平静，那就不用谈论。
“好吧。”
津岛修治没有问题了。
没听明白的织田作之助被他拽走，又跟着他来到另外一个小房间。那里，其他三人早就抱着枕头坐着等他们了。
“完全没办法。”
五条悟小声嚷嚷。
“剥不下皮的木头。”
津岛修治犀利总结。
五人迅速交换刚刚打听来的一切情况，终于捋顺了两位大家长的感情进程———家人以上，恋人未满。
催不动，叫不醒。
“简直跟追连载漫画一样，着急得上火了主角还没在一起。”
五条悟回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得纯爱暗恋少女漫，非常自然地将两人给套上去。
他看的东西还不少啊。
“随便他们吧，反正看着有苗头了，经常说反而没效果。”
着急上火的也不是津岛修治，他看得开，只要这两人还是稳定相处的就好。
第 47 章
继中原中也之后, 织田作之助也有了点小烦恼。
他发现即使自己动笔，写出来的小说也总是平铺直叙，没办法让人共情。
要是让他转个弯去想想到底该怎么设置意外、设置跌宕起伏的情节, 他就下意识想到了死亡。
但总不能一没灵感了就写死一个人，先不说他排在小说里的人物没几个，写死了就be了。再是真敢这样写, 据说是会被其他人寄刀片的。
“要当作家真是不容易。”
织田作之助有些感慨。
“嗯？原来织田想当作家啊。”
织田作之助的学习搭子晶子正坐在旁边，听清了他的烦恼。
“应该当不了我的故事没有办法打动人心，不像其他作家一样让人看了就放不下来。”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实在木讷, 每每观看其他人的作品时都只会惊叹而学不了什么。
“这样啊”
晶子合上书, 凑过头来看织田作之助所写的草稿。
“你是以什么为原型呢？”
晶子指着主角, 好奇地询问织田作之助。
“没有原型，就是想到一个人就写上去了。”
织田作之助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现在正在写的,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长里短。但为了矛盾和冲突, 他还增加了点吵架的情节。
“可是，你说这个人‘沉默寡言’、‘老实憨厚’, 那他为什么会偷吃还没上桌的饭菜呢？”
“为了冲突。”
“那另外一个人，你说她‘贤惠能干’但‘暗藏不轨之心’，那为什么她从头到尾都在做照顾人的事情？”
“因为写的时候没想到她。”
真是让人哑口无言的回答。
“织田是不是很少去观察其他人啊, 我不是说家里的那几个, 而是说外面的。”
晶子撑起脸颊, 歪头看着织田作之助。
［啊啊, 一连懵懂的呆样子呢。］
她的手指自上而下, 轻轻划过纸页，一点一点将自己觉得不合理的地方说了出来。
“寻常人家, 不会这么做事的哦。”
“普通人家不会富贵到能买一栋大别墅，不会一边吃着高档的晚餐一边唾沫横飞, 也不会在工作结束后有闲暇时间做自己的兴趣爱好”
晶子回忆起自己工作的那段时间。那时真是忙碌啊，脚不沾地地后厨、前面到处跑，还因为是童工被扣钱也不敢说什么，直到后面去蛋糕店才好一些。
明明也不算很久，她却觉得这些记忆像是雨中的玻璃，刚擦干净看一眼又模糊了。
“嗯”
织田作之助沮丧地低下头，回答的语调都低落了几分。
“我大概并没有这种天赋”
“织田只要写出来就很棒了哦，好多人只能让自己的故事淹没在脑海里呢。”
晶子轻轻笑了一声，像个姐姐一样安慰着织田作之助。
“那么多事情，那么多合理与不合理，都是要先写出来才能被评判，被评判后觉得错误才会开始修改。”
“今天要出去吗？你好像从一开始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有出去过呢。”
晶子的手指收了回来，又转了个方向指向大开的窗户。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吹拂，正适合出去透透气。
说起来，她好像也没怎么出去过，不知道家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好。”
虽然是晶子与织田作之助的小约定，但他们两个人出去家里没一个放心的，于是商量以后就让艾尔海森带着他们一起。
“想去哪里？”
艾尔海森低头看，左边站了一个，右边也站了一个。
大概到了发育期，晶子已经比织田作之助高一节了，看起来非常有大姐头的风范。
“哪里都可以，就是想出来逛逛。”
织田作之助选不出来，晶子就绕过艾尔海森，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
“走吧，外面和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大概也和我记忆里的很不一样了。”
“嗯。”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顺着晶子的力气跟着她往前走。
艾尔海森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不怎么出声，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团空气。
抬脚，踩到地上，直走。
看见墙，换个方向，转弯。
看见了一只坐在围墙上的猫，笑眯眯地一起打了个招呼。
再走，看见一个陌生人，控制住自己不要下意识挥出防身用的小武器。
看见人慢慢变多，不要紧张，继续往前走。
转角出去，便没了那些刷着白漆的围墙，映入眼帘的就是硕大的屏幕、旁边成群的灯牌、川流不息的人们。
晶子没松开织田作之助的衣袖，继续拉着他，带他穿过拥挤的人群。
“我想买一个冰淇淋，你要吗？”
“嗯。”
于是手上又多了一个冰淇淋。
蹲在旁边的门店边上，晶子猛地含上去一口冰淇淋，又“呼呼”地吐着气，猛地一看，像是冰淇淋咬住她的舌头了。
织田作之助也有样学样，一口咬掉半个，就感觉自己口腔里的舌头和冰淇淋在打架一样。
“好冰。”
“呼融化了就好啦。”
晶子的嘴巴里吐出了白雾，她像是来了兴趣，“咻咻”地继续往外吹。
“呼——咻——”
织田作之助竟然真的吹出了一个口哨，声音还不小。
“哈哈哈，这个就不要学啦，你抬头看。”
织田作之助听话地抬头。
很多很多人，但是他们都很不一样，有的光鲜亮丽背着漂亮的包包，有的西装革履看着自己的手表行色匆匆，有的戴着口罩畏畏缩缩，还有的穿得粗糙但满脸向往。
“织田认得出来吗？他们每个人是干什么的？”
晶子把融化在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又开始“咔嚓咔嚓”地啃甜甜的蛋卷。
“好像是”
织田作之助一个一个认过去，说是上班族、流浪汉、闲散的时尚人员、学生
脑子里描述的词汇有限，他就只能重复性地说。
晶子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是在织田作之助说的时候“嗯嗯”地回应，好像在鼓励他一样。
“好啦，我们继续逛吧。”
一个冰淇淋的时间结束，晶子站了起来，带着织田作之助继续漫无目的地闲逛。
繁华的商场让少男少女们看花了眼。东京实在繁华，不是他们曾经住的地方可以相比的。
他们看了很多很多东西，看了新出的高科技、看了琳琅满目的两元店、看了种类繁多的食品店。
看见了想试试的就跟艾尔海森说，然后他们就会得到一个打包好的小袋子。
“我想看鸽子。”
商场逛完了，织田作之助想见见书里常常描写的鸟类。
“那就去公园吧。”
顺着指路牌，又是一段路，他们也不嫌麻烦，就是要用腿走，慢吞吞地到达了公园。
那公园不像个公园，倒像个景区。但是无所谓，能看见鸽子就好。
得了几包玉米粒和容易撕成屑的面包片，织田作之助就勇敢地走上去尝试投喂它们。
“别紧张啊，鸽子都吓飞了——”
晶子看着织田作之助像是要和鸽子决一死战的表情，忍不住出声提醒。
织田作之助一下子泄气了，只敢把装着玉米粒的手伸出去。
然后他变成了鸟爬架。
鸟是“咕咕咕”的，织田作之助是不敢动的，玉米是“哗啦啦”减少的。
等食物没了，织田作之助才终于被解放出来，赶紧跑回晶子正在坐的椅子那边。
“一点也不和平。”
虽然也白色的，会叫的，但它们简直像个强盗一样占据了织田作之助的肩膀、脑袋、手。
“哈哈哈——”
晶子安慰性地递过去一盒章鱼小丸子。但似乎是时间有点久了，织田作之助戳下去的时候有点硬邦邦的。
“感觉如何？外面的世界？”
“有很多没看过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嘴里塞着章鱼小丸子，含糊地回答晶子。
“晶子好像也不是很熟悉。”
“嗯，是啊。毕竟在我记忆里，也只有油腻的小饭馆、老旧的木头房子、还有努力生活的人”
晶子努力回想，一边想一边说。
好多好多东西改变了，但好像还有那么多熟悉的东西冒出来在她面前刷个脸。
“晶子，我想把今天写下来。”
织田作之助盯着橘红色的夕阳，又戳了一个丸子塞嘴里。
软绵绵的面糊里有一点蔬菜和章鱼腿，咬烂以后就成了嘴里的糊糊，还有一点点甜甜的味道。
他在脑子里梳理今天的事情，包括两位带着好奇心的主角、看不完的新奇事物。
“我想把门写成怪物，但是很容易就被打败。”
“很棒的主意啊。”
晶子捧场地回答。
“写完以后记得给我看啊。”
“好，第一个。”
晶子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看了那渐渐落下的夕阳。四周的景象已经变得有点孤寂，再没有人、鸟、四处奔跑的宠物。
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快乐的心情。
或许是有着创伤的人一起接触了新世界，于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晶子忍不住多说了些。
“织田会当作家的吧。”
“嗯。”
“我想当政治家。”
“嗯，很棒。”
“我想让所有人能过上这样子的生活，无论是异能者还是其他人。”
她大概也是被五条悟天天挂在嘴上的中二语录影响了，表达的时候第一时间蹦出了“要把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的想法，还好及时改口了。
［但是，感觉不错。］
第 48 章
天色渐晚, 两人舒展了筋骨也就回家去。
转头便按照记忆走，没看见路牌，于是自己凭借记忆捉准了方向。
这么点点路也没什么, 他们看看路边暖黄色的路灯，看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看看播放着不同视频的巨大屏幕。
同样的路倒回去走时, 又有所不同。
直到走到了家门口，他们才恍惚地发现这么一天的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明明好像才刚刚看见白天亮堂堂的打开的这扇门，现在面对的就是紧闭昏暗的大门。
“嘎吱———”
“回来了啊。”
打开门的是卡维。明亮的光线从他身后射出, 模模糊糊地有些看不清晰。
“嗯, 回来了。”
或许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因为现在的他们，也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还有一个可以生活的家。
晶子不自觉笑了起来, 她意识到即使再多的忧虑，在他们面前也可以先放在一边。
她要长大, 又不用那么快长大。
［还会有多久呢？］
晶子在门口脱鞋，换上毛绒绒的兔子———每个人都有一双毛茸茸的拖鞋，说是要所有动物都来一遍。
身后的织田作之助连蹦带跳, 急急忙忙打了个招呼, 就跑回书房, 看得其他人一连迷惑。
“他有灵感了。”
晶子慢悠悠地跟在织田作之助身后走进客厅, 开口帮人解释。
果然还是小孩子、零食、玩具扎堆, 又乱又有序。她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消下来过，任谁看了都知道她现在开心。
“灵感？”
五条悟和津岛修治被晶子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不约而同地松开正在争夺的零食。
连正在写作业的中原中也也不自觉抬起了头，好奇地盯着晶子。
“一个关于门怪兽的故事吧。”
晶子歪着脑袋想了想, 满足了三人的好奇心。
织田作之助战胜了自己的“门”，所以他能绽放出这个故事的灵感。
晶子也战胜了自己的“门”，于是她有了努力的目标，又意识到互相努力的家人。
［我也要努力啊。］
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幼稚，努力能战胜内心的恐惧，努力让自己在卡维和艾尔海森走后还能保护住这个家。
她已经意识到他们会走了，在卡维偶尔看着他们忧虑不舍得眼神里，在艾尔海森慢慢为他们铺设的有关未来的准备中。
晶子看着眼前小小一团的三人，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一种名为“保护”的职责落在她肩上。
［这种东西，就不要说出来了。］
晶子走到地毯旁边，一屁股坐下去，打算和其他人好好讲讲今天与织田作之助的“冒险”。
她也有独属于自己的特殊感知，只是平时过于内敛，反而无人察觉。
“今天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们分享一下吧。”
晶子拍拍地面，示意其他几个小家伙赶紧围过来，她要开始讲故事了
织田作之助激动地冲进书房时，脑子里还什么都有。
等到他提起笔时，脑子里灵感的弦又像突然崩断了，让他感觉怎么写都不合适。
这种奇妙的落差感，让他进退两难。
“”
不管了，先写吧。
织田作之助会记住很多东西，包括其他人的建议。于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就成了他现在的目标。
他开始回忆自己看见夕阳时纯粹的激动，听着同伴分享内心时的共情，还有想到故事情节时想要写下来的迫不及待。
很多很多。
想说的东西太多，想表达的东西太多。最后在他脑袋里堆成杂乱的垃圾，堵塞住灵感的宣泄，死死将他的手按停在半空中。
织田作之助被绑住了。
但他偏偏就想挣脱出来，把那些无形的阻力驱散。
首先是一个字落在了纸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字就跟在它身后。
一点点空格，一个个符号，一整个段落，最后就成了一整篇文章。
织田作之助有点手酸地收起笔，为这种新奇的感受又在脑内留了一个储物格，毕竟就算以前握着武器跟人比斗，也没有这种满足的感觉。
大概因为现在辛苦是为了兴趣，以前辛苦是为了生存吧。
当他抬起头恍然看见时钟时，才发现时间早已过了凌晨———这已经很晚了，至少他之前最晚也不会超过21点不睡觉。
好像卡维和艾尔海森都没有过来提醒，也可能是提醒了，但他太入神没有听见。
他拿起稿纸，轻轻打开房门。一盏暖光色的小灯还开在那里，照亮着过道，应该是为他留着的。
他又走，路过卡维半开的房间。
“写好了吗？”
卡维听见声响，打了个哈欠走出来，正看见织田作之助踌躇地站在那里。
他打开书房看过一次，看见织田作之助专注地下笔时又悄悄关上了房门。
灵感是最重要的东西，无论是对于设计师还是作家来说。所以卡维不愿意打扰他，自行安静地离开了。
“嗯，好了。”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和卡维一样用小小声的气音回复———其他人都被赶回房间睡觉了，按照生物钟来说，他们现在应该都闭上了眼睛。
他没想打扰他们。
“晚安，早点睡吧。”
卡维点点头，目送着织田作之助路过他后又跑到艾尔海森门前站着。
某人的门也没关，轻轻一碰就能开了。织田作之助明知这是给留门了，却还是有点胆怯地站在门口。
“进来。”
等到艾尔海森直接叫他时，他才开了门又走进去。
“艾尔海森先生，能帮我看看吗？我觉得还有些不足，但不知道怎么修改。”
他诚恳地看着这位明明作息时间正常，却现在还等着他的老师，将自己手中的稿子递了过去。
手上骤然没了稿子，他才感觉有点黏糊糊的，原来是他紧张到出了点手汗。
织田作之助最初也很难想象，看起来更像艺术家的卡维其实学了那么多关于理科专业的知识，看起来更像科学家的艾尔海森实际上是文字方面的研究者。
等他被艾尔海森手把手教会文字、语法、其他地方的语言时，就没精力想那么多了。
细细想来，艾尔海森其实是他写作时的启蒙老师，又兼任了现在的文学老师。
所以织田作之助写完时第一时间就想让自己的老师来帮忙看看，也算得上冲动。
“不是说第一次给晶子看吗？”
艾尔海森挑眉，接过织田作之助手里的稿子，借着刚刚跟着他们行走时听见的话调侃了一番。
“修改好的第一次给晶子看。”
织田作之助还是平常那副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有点狡猾，也不知道是和家里的哪几个人学的。
或许是看多了角色的分分合合、尔虞我诈，他现在对其他人话语里的情感更加敏锐了，自然也发现了艾尔海森称得上是轻松的表现。
织田作之助悄悄松了口气。
“明天早上九点。”
“好。”
门刚开，又闭上了。
艾尔海森饶有兴致地翻阅着织田作之助的大作。这还称得上是稚嫩，却又带着一点点新生儿一样向前冲刺的勇气。
一字一句，写着织田作之助对世界的懵懂、向往、赞叹。这是一个人最冲动也最欣喜时才能写出来的东西———大约能用灵气来形容吧。
“学了那么久，语法还是错那么多。”
虽然艾尔海森嘴上多了那么多责怪，但实际上却毫无愠色。
他大约是喜欢这种足够努力也有一定天赋的学生的。
靠着点悬挂在前面的名为理想的胡萝卜，就能让人像头倔驴一样永不回头地向前赶路。
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哪来那么多动力，连饿死在路上也根本不怕。
但他们不放弃的精神也足以让人赞叹。
艾尔海森握着笔“沙沙”地在纸边上的空白处书写，留下一串串简洁又锋利的修改意见。
他恍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批改着学生试卷的老师，细心到恨不得把知识点塞学生嘴巴里。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
“真是”
他那点未尽的话语消散在空气里，独留一点点叹息。
艾尔海森变得更加“心软”了，他明明知道，却也无法阻止这项进程。
因为他见证了苦难之中挣扎出的孩子，所以便对他们现在破茧成蝶的努力无比欣赏，愿意付出自己的心思来教导他们。
而教导之时付出更多心力，见证他们更多的优点与脆弱仿徨，便不知不觉放松了自己的打分标准。
“狡猾”的孩子们，“狡猾”的系统，还有“狡猾”的卡维。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纵容他们，一次次打破了自己定下的限制。
“算了，该睡觉了。”
空白处已经被填满了。
艾尔海森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平稳地躺在床上，又将被子拉上，按上床边的按钮。
当这间房间漏出来的灯光消失时，卡维和织田作之助房间的灯也关了。
今天，明天，后天。
什么时候，织田作之助才能修改好自己的大作呢？
那就得看他自己对这个故事是否满意吧。
第 49 章
且不论织田作之助的文稿改出来以后, 家里是怎样一阵兵荒马乱。
外面快速变化的情况，倒是先一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彭格列那边好像因为十年火箭筒一个个消失了。”
津岛修治有点迷惑地跟其他人分享了情况。
都和彭格列熟起来了，他也知道十年火箭筒有个能够“交换自己和未来十年后的自己五分钟”的功能。
但像现在这样, 大范围的故障还是少见的，特别是看着其他人路过时就被砸中消失了。
“中也当时还吓得到处找，结果五分钟后也没看见他们回来。”
当时的中原中也看见眼前消失的人直接懵了, 驱动着重力把四周翻了一边。津岛修治追着他跑了很久，等他冷静下来，才过去抓着他的手接触异能。
后面据说是维修部的人专门跑过来一趟, 但也没什么能拿出来的结果就是了。
“我担心纲吉哥他们会出事。”
中原中也垂头丧气地, 显然是为朋友的消失而感到担忧。
“哦对, 今天找云雀那家伙打架的时候他也不在，是不是也被那火箭筒砸中了。”
五条悟若有所思。
毕竟讲好时间后又违约不来, 可不像是云雀恭弥的作风。他一听津岛修治讲起这些异常, 就把云雀恭弥失约的事情联想了起来。
“明天再看看吧。”
要是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估计就真的是出事了。
“这几天好像没看见乱步啊。”
晶子看了眼放在不远处的小机关———是一个拼到一半的状态。
江户川乱步走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今天没时间了, 明天过来的时候再拼，结果是这几天都没有来。
“可能是他父母有事情？”
五条悟学着那种经典的漫画动作，用一根中指推推墨镜。
江户川乱步好歹还是有一对靠谱程度非常高的父母的, 即使他们是因为一些事情没办法送那个大路痴过来, 也是有可能的。
“要是让他自己过来, 大概能在家门口迷路吧。”
五条悟仍旧忘不了那天, 江户川乱步带着他绕圈半个小时还没走到甜品店的事情。
最后还是他拽着江户川乱步忍无可忍地用咒力移动了, 不然两个人因为迷路饿死在那里，说出去多招人笑话。
“也有可能啊。”
晶子点点头, 显然也是知道江户川乱步那样子的。
一点点小小的谈话终止于听见织田作之助下楼的声音后，四个人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
织田作之助看见这个架势, 默默倒退两步。
“织田作——”× 2
“织田哥——”
“织田——”
四声催命符一样的呼唤传了过来。
［啊，果然。］
织田作之助跟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一样，被四个人用目光限制住行动。
他无奈地选择放弃抵抗，抱着文稿坐到旁边。然后就被四个人围在中间，一人占据一个角，四四方方的，跟作法一样。
［完全逃不了。］
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像是掉进蜘蛛洞里了，认命地把文递过去，霎时间重力和咒术齐飞，无效化瞬间反制，四双手齐齐抓住一边。
“”
自从上次动静太大被按着反省以后，他们现在动作的范围就小了一点点，决定用相对和平的方式来决定优先权。
“嗯，阿治这次抓的面积的最多，先给你看。”
津岛修治赢得了胜利。
织田作之助把文稿递了过去。
他最近在尝试着慢慢写、多写，然后写出来又去找艾尔海森改，改完才会给几人看。
不过基本上得到的都是夸奖的话语，他们能看见织田作之助在写的东西就挺开心了。
津岛修治拿在手里了，其他几个人转移注意力纷纷把头凑过去顶在一起看。
“织田作有没有想过要投稿呢？”
津岛修治思绪一转，觉得不能让家里的大作家荒废了时间。
“啊我应该还没有那个资格。”
织田作之助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太稚嫩了，根本无法与那些人相比。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五条悟把头抬起来，自信地掏出自己的各种卡。
五条家的大少爷总是有这种乱买东西的底气的。哪怕那是个完完整整的文学社，只要织田作之助点个头他都能买下来送出去。
“你要投哪个文学社，我全给你买下来，到时候你想发什么文章都能直接发上去。”
“不用不用。”
感觉要是自己不赶紧制止，五条悟大概真的有可能这样做，织田作之助赶紧用力摇头。
“织田作已经写了三篇了，不尝试着投稿难道不会不甘心吗？你精心打磨的作品要是会说话，说不定会在书房里哭哦？”
津岛修治轻而易举地拿捏了织田作之助的想法，甚至做出了一副同情的样子。
“啊”
“会这样的啊。”
织田作之助一愣。
要是真的把作品看成人，也对作家来说是一个浪漫的想法。
“你的作品也是被你赋予了灵魂的啊。别害怕，相信自己足够优秀。”
卡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过来，和其他人一起鼓励织田作之助。
他大概是看出来织田作之助的踌躇了，即使得了家里人的称赞，也只认为是他们的滤镜。
“实现理想的路程，就是一个不断地推倒旧想法，组建新想法的挑战啊。”
卡维带着张柔和的笑脸，说起了自己的经验之谈。
“嗯我想再修改一下，然后看看那些文学社的信息。”
选择总是很困难的，织田作之助现在已经学会自己分析利弊了。
“要是决定好了，就由我带你去吧。”
卡维觉得，织田作之助现在这个少年身形，过去跟那些人谈说不定会被坑。
有他这个跟甲方掰扯经验的成年人跟过去好一点，至少能帮织田作之助看看文学社的合同内容，防止他把自己卖掉。
“谢谢。”
可靠的卡维先生总是能让织田作之助放心
江户川乱步的父母很久之前就带着他隐居了，住在相对偏远的地方。
偶尔会有一些熟悉的朋友来寻找江户川繁男，交给他一些难以解决的案件，或是交给他几份隐秘的资料。
只是最近江户川繁男出去的时间大大减少了，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家里。
“爸爸，最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江户川乱步的手指卷着小披风的边缘又慢慢剐蹭。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急躁的感觉。
“因为最近我有事情，没办法送你过去。”
这是一个重复的借口。江户川繁男没有说他遇见了什么事情，即使江户川乱步想找破绽也玩不过早已成熟的父亲。
“妈妈。”
江户川乱步转过身，抱住正在做饭的晴子，语气柔软地撒娇。
“妈妈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他像一团粘糊的糯米团子，跟在晴子屁股后面挪来挪去。
“乱步乖，最近待在家里好不好？”
晴子放下碗，轻轻揉了揉江户川乱步的脑袋。
不管是妈妈还是爸爸，目前的江户川乱步都无法越过他们，知晓界限之外的事情。
即使他的推理能力很强，曾经作为刑警的父亲会在回家之前掩盖好身上的一切痕迹，让江户川乱步无从下手。
于是江户川乱步开始信任起自己“嘀嗒”作响的直觉，下意识在家里横冲直撞地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忙乱总会使人忽略一些细节，可惜他的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
晴子会亲自在家里把关。
捣乱的江户川乱步被赶到旁边，气哄哄地走到外面的小院子里坐着。
“第四天。”
这是他被关在家里的第四天。
他自己一个人时，便会快速地在大脑里整合自己刚刚看见的所有东西，并且开始分析。
无论是外表、气味、表现出的情绪，他的父亲都做得天衣无缝。
但只要江户川繁男拥有了一个家庭，也就说明他有了那些弱点———他的妻儿。
乱步顺着水槽边清洗好的水杯反光的一面，看见了父亲看向他背影时眼神里没有藏好的担忧，却又在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了完美的微笑。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
能让江户川乱步心里顶天立地的父母，一起为了保护他而把他关在家里。
他烦闷地晃荡着自己的脚，踢过还没清理的院内杂草，为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
［我必须得知道情况。］
江户川乱步确定了自己是正在被保护起来的，他害怕保护他的父母会因为这件被隐瞒的事情出现意外。
即使江户川繁男是刑警，晴子身手也不错，但那些无法预料的事情总是会一件接一件连锁地发生。
［我必须出去，然后求助。］
江户川乱步思考了很久，冷静地做出决定，既然他自己一个人无法知道，那就让更有可能清楚的人帮个忙。
放着好好的、有能力的朋友不求助，那他大概是个大傻瓜。
深深地看了边上的围墙一眼，江户川乱步在晴子的呼唤中转身回去吃饭。
第 50 章
不知第几日, 大家都回来了。
看见津岛修治的身影时，沢田纲吉若有所思。
“原来不同的世界也会存在不同的人啊。”
他叹着气对津岛修治说道。
“怎么，那个世界没有我吗？”
津岛修治坐在训练刚结束的沢田纲吉旁边, 有点好奇地打探着情况。
“不止没有你们，也没有五条和中也。当我过去寻找的时候，他们说你们从来没存在过。”
沢田纲吉忘不了那时的恐慌, 自己的朋友受伤的受伤，消失的消失。
要不是有一份保护其他人的意志让他支撑下去，他估计早就跑到东京各处去寻找他们了。
“但还好, 你们都还在。”
回来看见他们的一瞬间, 沢田纲吉是非常安心的。
“这样啊。”
津岛修治没问沢田纲吉在个因为鼓掌到达的未来经历了什么———这或许可以归为彭格列家族的隐秘情报, 并不方便让他这个外人知晓。
但从这些蹦出来的彩虹之子也可以猜测，那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津岛修治撑着脸, 难得有点认真地思考。
根据他们所说, 平行世界并没有自己、五条悟、艾尔海森的影子。那反过来推测，平行世界真的能影响到他们这个非常异类的世界吗？
那对于本世界来说, 是否存在另一个平行世界？
这种怪异又矛盾的问题本不应该被他思考的，但是他大约早早就发现了一些异常。
每次被十年火箭筒置换过来的蓝波，看见他时都是一副陌生的样子, 以及, 五条悟的“六眼”无法看见某几个人的本质。
其中包括他、艾尔海森和卡维、彭格列的部分人。
津岛修治垂下眼睛, 不自觉地捏紧自己的手。
他猜到了一些东西, 但又害怕说出来时会失去一些东西。
他也隐约知道, 假如没人把他从津岛家带出来，他逃离后过得可能是怎样的生活。
所以, 现在很好，无需改变。
“”
旁边的沢田纲吉又跑回去训练了, 坐在这里的也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津岛修治整理好心情，准备去找中原中也一起回去。
偏偏这点不好的心情，被一个嬉皮笑脸的白毛问路后雪上加霜。
津岛修治仔细打量这个有种刺猬头白毛、非主流脸上刺青的男人，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防备地做好离开的准备。
“这样啊”
白兰手上掏出一个与十年火箭筒别无二致的东西，在津岛修治逃跑前扔向他。
一阵紫色的烟雾笼罩过津岛修治，等散开时，便没有第二个人影。
“我很好奇，津岛君。”
白兰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拨弄着手上的指环。
“不存在于那些平行世界的你，会被这种十年火箭筒带到哪里去呢？”
无论是被卷入其他世界再也回不来，还是被时空卷碎意识，又或者被十年火箭筒排斥后送回来，白兰对最后的结果都很感兴趣。
自他见到不存在于那些平行世界的艾尔海森起，他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一切的不同。
这可是一个大惊喜，有这么多不同的存在。
许是津岛修治除了“无效化”和头脑，再无其他有威胁性的地方，他是第一个被白兰盯上的人。
中原中也来找津岛修治时，看不见人，四处询问时才发现他并没有过来也没有回家，急急忙忙地跑去告诉其他人。
“我问过纲吉哥了，他当时没看见那家伙去哪里了！我找过整个并盛了，但是也没看见他！”
中原中也急得快转圈了。
“先冷静。”
卡维拍拍中原中也的背，把他按在沙发上。
“慢慢告诉我们，那些你记得的时间，还有阿治可能去过的地点。他是个聪明孩子，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卡维不知道是安慰中原中也还是安慰自己，只能先这么说。
对于这种未知的情况，艾尔海森和卡维商议后决定前往并盛彻底调查一番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津岛修治浑身淋湿，显得有些狼狈。
“”
他抓了把眼前的额发，伸手一捋让它别那么挡视线。
直到此时，他才有心思打量身边的场景。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暗沉到有些发黑的血迹，楼下零零碎碎传来的枪械声。
这不会是并盛，但也不知在哪里。
津岛修治第一次触碰到十年火箭筒，还是因为被白兰阴了。所以他对此毫无经验，只是先在脑海里估摸了五分钟，确认自己无法回去后，才开始思考如何在这个世界里存活下去。
[就好像是曾经猜测的生活注定到来一样。]
他有些自嘲地轻嗤一声，蹲下身体透过铁栏杆观察。
身穿着固定黑西装的人在那里火拼，枪弹穿梭中又掺杂着不少人的哀嚎。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他并没有直接降落在火拼的现场，被人射成筛子。
津岛修治尽可能地收敛气息，但免不了那些有着特定直觉的家伙，比如，下面正在打斗的异能者。
“还有一个———”
那双紫金色的眼睛猛然一盯，直接跨过楼下的层层阻碍，望见津岛修治正在躲藏的位置。
布满黑白交错的皮毛的腿用力一蹬，带着他整个人往上弹跳。锋利的虎爪像是抓豆腐一样轻松地嵌入墙壁，继续是重复的弹跳，攀爬。
不消多时，津岛修治就面对起那位眉眼狠厉的少年。
“你”
见到是一个小孩子，少年的声音一顿。他眼睛往下一扫，见到那种对他而言称得上是刻骨铭心的面庞，更是忍不住屏住呼吸，想要伸手按住津岛修治。
“你叫什么名字？”
中岛敦神情有些怪异地问出声。
若是将首领缩小，大约就是这个样子吧。不对，这个小孩子身上并没有像他们那样的气息，身上衣服也是做工精致的，看起来更像走丢的富家公子。
“太宰治。”
津岛修治看着他一副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样子，随口编造了一个假名。
[这种表情？我和他认识的人很像？]
津岛修治看着中岛敦愈发僵硬的面孔，开始揣测他的心理活动。
面对这个家伙，即使用无效化了也没有办法，毕竟以他这个年纪的身体根本打不过真刀实枪练出来的Mafia成员。所以津岛修治在看见他呆愣发怔的瞬间赌了一把，赌这个世界存在他的同位体，并且具有一定的地位。
岂止是像，在名字出来的一瞬间，中岛敦甚至怀疑自家的首领是不是遭受了什么异能者的袭击，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中岛敦不确定地伸手碰了碰津岛修治裸露在外的手，那种异能力消失的独特感觉让他瞬间决定要将津岛修治带回港口Mafia。
“抱歉。”
中岛敦将津岛修治伸手一捞，用大衣将他的面孔挡住。
随后，他跳回楼下，迅速协助其他人解决那些人。
他知道假如津岛修治真的是太宰治变小的样子，将他放在那里迟早会逃走。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情，只能粗暴地将人带在身边，然后将他包裹住。
“”
当最后一个人的性命了结于他手中之时，中岛敦一声喝令解散了队伍，乘坐着接他的车子回去。
津岛修治微微掀开外套，路边的景象飞速闪过，他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挡好。”
中岛敦从旁边伸出一只手，将衣服拉上去，小声地嘱咐。
尽管很少人知晓首领的面容，但中岛敦还是不怎么放心。现在港口Mafia的规模在首领的掌控下越来越大，不免有人往这里安插进间谍———怀疑也是首领曾经教授给他的生存本领。
津岛修治淹没在衣服里，开始不断地猜测。
若是十年火箭筒互换的一定是十年后的同位体，那这个世界的他是否去到了他那里五分钟后换不回来，那他是否遭受了和沢田纲吉那次同样的情况？
———那并无研究团队助力的他，是否还能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
津岛修治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回不去，心里就忍不住涌上一股恐慌。
他真的害怕了。
那些能理解自己的人、能够将他视为孩子的人、本以为不会离开的那个家，他还能再见到吗？
[冷静]
[事情现在还没有定论]
即使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津岛修治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车开得平稳且迅速，很快，中岛敦就带着津岛修治来到了地方。
那是一栋很高的大楼，即使抬眼看过去，也一时间看不见顶楼的位置。大约从最高点直接掉下去，能摔个粉身碎骨。
中岛敦作为盛名在外的“白色死神”，他那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即使他带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孩子，旁人也不敢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中岛敦带着津岛修治乘坐电梯去往特定楼层，然后目标肯定地去往某一间办公室。
“中也哥，我想让你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