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旎”他语气分明带着些警告意味。
被她这么一冲击,衣料难免挨上了隔间的门,这里的洗手间洁净程度自然不用质疑,但他仍站直了身。避免贴着门。
“别说话!”她气声叮嘱,一副紧张形容。
霍司臣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幽幽地抬起那只被她抓着的手,连带着她的手也被握着拉起,巧了,上一道红痕还隐隐约约在。
刚才情急,江旎这才意识到还抓着他手,同时刺进眼里的还有那道淡去的红痕。
她被烫一样一甩,收回手,掌心里属于他的温度还淡淡余留,还有温润皮肤和硬朗指节的触感,据说极好看的人通体气质都是一贯的,他的手也正是他整个人的感觉。
刚放下这手,另一头,霍司臣轻微地动了动肩膀。
动什么动啊多动症吗这大哥?
江旎不耐烦地竖起食指比了个闭嘴动作,抬头撞上他眸光。
里面是自己的倒影。
暖色调顶灯,黑色磨砂砖墙,四四方方的空间,她和他面对着面,这才留意到另只手还蛮横地按在他肩膀上,身高差距使然,她胳膊都有些发酸。
隔间虽说比其他场所的普遍宽敞,但两个人还是稍显拥挤,心跳声突然就开始膨胀,快要冲破耳膜,像棉花糖发酵的临界点。
她看见霍司臣神色稍凛,眼里意思分明是:“你唱哪出?”
江旎忙撤回手,稍稍后退,在两人之间留出些空间,压低声音:“刚听到有人要偷拍编料,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霍司臣皱了皱眉,眼底随之浮起一抹讥诮:“你尚且不确定,就能把我拉进隔间按在这里?”
他讲话是寻常声调,完全没有小声,一开口吓得江旎一跳,下意识上手就要去捂他的嘴,但理智及时让她收回了手,紧着道:“你小点声!”
他轻轻挑眉:“小声什么?”
江旎生无可恋地闭了一下眼:“别人听到会误会啊!”
“嗯”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误会什么?”
江旎:“……”
这里是男洗手间隔间,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这说话,你说误会什么?
她发现了,这人很多时候就是故意的,其实心里门儿清,就是要堵得她说不出话。
他看她哑口无言,也没再说什么,低垂目光,伸手要开门锁,江旎敏锐地拦住他动作:“你要出去?”
霍司臣:“不然在这看你表演站马桶上跳水?”
“……”这张嘴是淬了毒吧!
话刚落地,一串脚步声进来,江旎眼睛登时瞪得像铜铃,死死地抓住他要开门的手,乞求地摇头。
外面听声音是秦赫和另一个人,话语调侃:“霍司臣搞什么?和江总前后脚出来,不知道躲哪去了。”
另一个人说:“你刚看见没?门口好像是哪个女明星和哪家的二世祖,直接抱着啃,整这么刺激。”
江旎心里咯噔一声。
破案了,目标不是霍司臣。
这下尴尬地七窍流火,她眼皮都收不住地开始跳。
她抬头,讪讪地看了眼霍司臣,果然,他也正好整以暇地对着她。
搞得像全程她自导自演,只为占点便宜。
诡异的是,她正尴尬着,他脱下了外套。
江旎做个格挡动作,下一秒外套兜头落在自己脑袋上,他拧开门锁出去,关上了门。
外面有人,这时候锁门会暴露,江旎忙撇开了遮挡视线的衣摆,先拉着门把。
秦赫正好洗手,见霍司臣出来,乐道:“正找你呢,江总呢?”
江旎闻之心率飙升,脑海里弹幕似的飘过一串咒语:别说我别说我别说我。
“没看见。”霍司臣语气平淡。
江旎无声地长吁一口气。
秦赫又问:“哎?我记得你出来时候穿着外套啊。”
江旎刚松的那口气猛然提起,秦赫你小子不该细心的地方瞎细心!大哥的生活少打听知不知道?!
霍司臣:“你记错了。”
江旎徐徐闭眼。
骗人也这么随意……
秦赫:“是吗?打牌打得脑子糊了。”
外面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门后。
江旎锁上门,拿着他的外套,有点忿忿,他就这么把衣服扔给她就走了,留一件衣服有什么用啊?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吗?
思及此,忽地福至心灵。
可以哈。
如果披上他的外套,把衣领拉过头,视线应该可以隔着衣襟间隙看到外面。
异形就异形吧,总之能不露脸地走出去,就行。
她展开衣服抖了抖,披在自己肩上。
冷冽的一阵木质气息包裹,江旎系上几颗衣扣,感觉自己被套进了麻袋里,跟充了气的双开门冰箱似的。
她高高地拉起衣领,确保能隔着缝隙视物,开了门出去。
迎面响起一句优美植物惊叹,一道陌生男声响起:“小兄弟你这是cos啊?还是……?”
江旎不作声,陌生男“喔”了一声,很懂地建议:“兄弟,无性别洗手间在那头。”
“……”你才无性别,你全家无性别。
她没应声,快步出去。
顺利走到门口,四下里扫了一圈,刚才秦赫他们说的女明星和二世祖已不见踪影,也没有偷拍的人。
江旎取下他的外套,走到黑v门前,推门进去。
没看到远处一个包间门后藏着一只手机,咔嚓,定下一格。
*
黑v里面牌桌上热火朝天,江旎把外套藏在身后,推门比较轻,还没人注意到她。
真是万幸,她横着挪了几步,把外套放在最近的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如释重负,往牌桌旁边走过去。
秦赫忙中抬头:“江总,你可‘失踪’好久了,我们这都过好几局了。”
江旎打着哈哈:“接了个工作电话,时间久了点。”
说完怨念地睨了眼霍司臣,他低着头看牌,胡牌的那一瞬,嘴角微不可察浮上一层笑意。
新的一局很快开始,江旎已经产生了ptsd,没再坐他旁边,也暂时不想观牌,拿了手机借着喝水去靠窗沙发上坐。
微信上有程念的消息,她点进去,对方说:[明天我要去平港]
[跟老板去一趟富丽达拍卖会,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江旎想了想,之前好像听过是会有这么一场拍卖会在平港举行,拍品都还不错。
拍卖宴一般都在傍晚,不太会和工作时间冲突。
她欣然应允:[好,工作结束就去]
*
牌局结束秦赫又想约饭局,但时间已晚,江旎和霍司臣翌日都要早起工作,就先行离开。
江旎看出门时霍司臣也没有要拿上外套的意思,就替他拿了衣服。
这一次可没逃掉目光,秦赫在后面嘴张了鸡蛋大,别人没在意,或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也只觉得江总顺手为之,毕竟霍司臣是甲方嘛。
但秦赫不由得想起洗手间里那茬,多番联想之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楼下,江旎在霍司臣之后上了车,依旧同坐后排。
“衣服不要了?”江旎叠好放中间扶手上。
他不轻不重瞥了一眼,随后目光慢条斯理地落在她脸上。
江旎懂了,再干净的厕所,总归她那么一推,这衣服贴上了隔间门,他当然不会再要了,而他穿的衣服,料子自然也是不能洗的。
她看过的剧本里,男女主发展感情的时候就要送点东西,最好是贴身衣物,穿在身上就想起她。
江旎压不住笑,这不是天赐的机会吗?
狠狠get?
江旎爽利道:“您少爷出身有点洁癖我理解,我买件一样的给你。”
“可以。”霍司臣语气云淡风轻,拿出手机翻了几下,挪给她看。
江旎低下头集中视线,瞬间就笑不出来。
一家法国设计师开的定制,只在景市和澜城有店,六位数,预约还要排到半年开外。
草率了,被资本家讹上了。
江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可以延后兑现吗?”
霍司臣颇善解人意地:“你记得就行。”
江旎松了口气,突然想到就算现在问出他的身量尺寸立马托人去定,半年后这行程都该结束了,到时候如果还没攻略霍司臣,还要再和他打多余的交道吗?不必了吧……
她总归是不会一直围着他转的,大不了到时候回去看紧老妈。
她转身向着他,笑道:“或者,同样价格交换行不行?”
霍司臣目光落过来,等着她继续说。
江旎:“我明晚要去拍卖会,有合适的东西,我转份介绍给你,如果也合你的眼,就拍下来送你。”
“还有”她补充道:“你如果有感兴趣的其他拍品,我也可以帮你竞价。”
毕竟霍司臣这趟出来应该没功夫去什么拍卖宴,且像他们这些人,不怎么会亲临拍卖现场,有需要也是竞拍师去。
他眸光短暂地流转,最终淡声道:“好啊”
江旎比个ok,当即滑开手机提前做功课,看是否有预告的拍品介绍,好有个心理预期。
——她翻动着页面,价格一样比一样吓人。
城市灯火慢涌,透过窗流光被拉长,像电影里闪烁流转的镜头。
霍司臣随意瞥向窗外,却透过车窗看到她随着页面变换的表情,颇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