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洛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在欺骗我……”
卢修斯的表情一寸寸开裂,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这一刻竟然神力都不会使了,试图伸手去抓面前的少女。
阮笙轻轻一转手腕,巨大的死神之镰旋转,像一道银河一般横在他们之间,阻隔了祂的动作。
“清醒点,卢修斯,”
阮笙冷漠而面不改色地看着祂此刻的丑态,“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海洛茵!!!”
被什么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打断。
好像在叫她的名字,但是这附近尸横遍野,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
她顿了顿,就在这一秒钟,面前的青年伸手抓过她手中的死神之镰,祂在这片刻之中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露出了精神正常的人不会露出的神情。
卢修斯眼底隐着晦涩,下一秒就要风暴降临一般,握着她的手,带着死神之镰——
贯穿了自己的胸口。
阮笙瞪大眼睛:“卢修斯……”
“我死不了,海洛茵,”
卢修斯对着她笑起来,“看,海洛茵,我死不了……”
祂的胸口破了一个大窟窿,紧接着,又抓着她的手把弯刀带出,血液像泉水一样汩汩流出,滚烫地泼洒进泥土里,稀里哗啦。
祂再用力,那刀勾又狠狠刺入,拔出的时候往下一划拉,带出一条狰狞可怖的裂口。
“……你疯了。”
阮笙摇摇头,使劲抽出手,她被吓得不轻,后退几步,脸色苍白。
“够不够?”
卢修斯问,步步紧逼,“我见死不救,我想要夺走你的躯体,我任人霸凌你。药剂调换事件的始作俑者是我,瓦丽塔是我唆使的,魔兽潮我也参与了策划……”
祂的伤口很快愈合,又朝着阮笙一步步走过来,浑身是血,眼睛直直盯着她:
“两刀,够不够?或者二十刀,二百刀……”
祂把死神之镰往她的手里塞,眼神失去光亮:“塔纳托斯,拿着,这可是你的武器,拿着它……”
阮笙喘着气,蹙眉喊:“滚开!离我远一点,卢修斯,别靠近我……”
血液滚烫的腥气包裹了她,她被尸体绊倒在地,头一回觉得,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竟然有这么漫长。
新鲜的血液比干涸的更让人反胃,尤其是视线的冲击,让她脑袋嗡嗡响。
“滚开,你这疯子!!!”
——好在,青年碰到她的前一秒。
00:00:00
强制脱出梦境。
阮笙从梦中乍醒,浑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到一旁的卢修斯还没有醒,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缓了缓身上的无力发麻,扶着栏杆,刚要站起来,突然一摔,狠狠地跌在地上。
原来回到现实,这里的她还是鱼尾形态。在梦境碎片里习惯了走路,瞬间切换成鱼尾,她还适应了一会儿。
手心的触感让她微微发懵。
并不熟悉的材质,也不熟悉的形态构造,却又有一股来自心底的亲切感和真实感,让她的心微微落地。
这就是沉没的昆特兰城邦吗?
那个神奇的,魔法和科技并存的国度。璀璨的、辉煌的、灿烂到屹立在世界之巅却又昙花一现的文明,如今就在她的脚下。
这是她的故国,是她的故土。
她阔别已久,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的故国,就这样沉睡在海底。
她轻轻摆动鱼尾,把鳞片贴在地板上,手指勾住线缆,往下滑去。
或许就是因为是故土,所以才会发出来自心底的共鸣。
——故土告诉她,有人在入侵这里。
卢修斯还昏迷着,没有醒来。
是做完药剂赶回来的克莱因吗?
她这样想着,突然线缆的另一头往下压,她惊呼一声,在重力的驱使下往另一头滑去!
蓦地,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阮笙下意识闭上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就听见耳旁传来呼吸声,整个人被用力地按进一个强硬有力的胸膛。
那手手心滚烫,牢牢按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或者是挪动半分,仿佛阔别已久的恋人,要把她揉进身体一样。
“海洛茵,”
他喘着气,摩挲着人鱼了,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
“你不应该从我的身边逃走。”
青年掌心轻拂她的腰,“因为你的出逃,现在,那蠢货把身体的控制权彻底交给我了。”
*
王妃失踪之后,魔族就陷入了一片极大的恐慌之中。
那并不是因为他们多爱戴他们的王或者王妃。
而是因为魔域的王,他们现任的最高统治者,从这天起变得喜怒无常,阴鸷暴戾。他似乎舍弃了步步为营,稳固朝政的策略,突然地转换风格,变了一个人似的,动辄杀戮。
一个星期里,他处决了所有的缓刑犯,另外在朝堂上当众杀死了三位亲王,手段之残忍,听说有的人看了那场景,直接呕吐了出来,不敢再去任职。
魔域变得灰蒙蒙一片,气氛压抑,魔族大多闭门不出,街道上魔障横行,如同一潭腐烂的死水,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皇室组织了搜查队,一批一批地派出去,又一批一批地拉回来——找不到的,都活不成,尸体要拖回来摆在坟冢前,不许下葬。直到三四天之后,尸体被魔障完全侵蚀,破破烂烂,形状凄惨,才准许其家人安葬。
苛政猛于虎。
魔域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里,却不知道,他们的魔王,早就换了芯子。一开始,只是受到血脉的影响而已,后来他们的性格,处事行为也逐渐趋同。
帕斯塔莱的寝殿里每天都传来摔砸器物的声音。
大多数人以为那是他们的王在发怒。
其实,那是帕斯塔莱痛苦到无法遏制时行为不受控制做出的事。
青年有的时候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红了眼,用额头撞桌角。他跪在地上乞求自己别被侵蚀,忍受着烈焰烧灼一般的痛苦。
“帕斯塔莱,看看你这狼狈的样子。啧啧啧……”
“……”
“把身体让给我吧,我保证,最多一个星期,我就能把她给找回来。”
“……”
“什么?你心里说,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一定会违背誓言,不会履行我们的诺言?”
魔王血脉哈哈大笑:“帕斯塔莱,想要找到她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你对她有欲|望,我难道就没有吗?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找她的。更何况,我比你更加强大,这方面也比你厉害得多,有经验得多,你在担心什么?”
“……”
“嫉妒?”
血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停不下来。年轻的魔王脸上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痛苦、快乐、怒气、怨愤、害怕、悲伤……揉杂轮换的表情,好像一个人的身体里要活活扯出两个人一样。
“哈哈哈哈哈……帕斯塔莱,你真是,让我感觉到惊讶又可悲。你的心里,这种情况下了,还在想着嫉妒我?你拿什么嫉妒?”
魔王不怀好意地咧开嘴角,露出尖尖的牙齿,
“胆小鬼,你的主人都丢弃你了,你还可怜地跪在这儿祈祷半个月,祈求她能回来,梦还没醒吗?骨子里的懦弱无能,遇到事只会痛苦悲泣……”
“真是一条活该被扔掉的狗。”
魔王血脉最后讥讽地说道。
青年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言不发地流着眼泪,不是他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都看不出他的生命体征。
海洛茵。
海洛茵。
海洛茵。
主人,别抛弃我。主人,求求你回来看看我。主人……
帕斯塔莱再次想起了那天的月下,她带着他夜奔,在月光照耀的小路上,她踩过的地方,发出白色的耀眼的光,为他指明了方向。
她的手干燥温暖,她的背影瘦弱坚定,她的长发瑰丽绚烂。
他的人生,从那时起有了意义。
他抛弃了十七年的自我怀疑,努力朝着她靠拢。他不断变强变强,但是不停地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帕斯塔莱不明白。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她还是要走。一定要走。无论怎样都要走。
“……”
“考虑好了吗?”
“……”
“做事优柔寡断,犹豫不决,这也是她丢弃你的原因吧,呵。”
“……”
青年的呼吸更加微弱了,他仰躺着,一动不动。
“而且还谎话连篇,自私自利,自卑自疑……”
魔王血脉总结到最后,叹气道,“你知道导盲犬没有用之后的下场是什么吗?”
“……”
“还要再考虑一下吗?好吧好吧,不过再等一段时间,我可就不一定会随时奉陪了。”
魔王血脉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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