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后一缕光终于从地平线上落下, 天地重归于一片黑暗。
隐匿在暗中的恶鬼,在看见极西方吞下太阳的那一刻,纷纷躁动起来, 相互推搡着, 向着那难得的“美食”奔去。
这么些年来,也有恶鬼从参加最终选拔的剑士嘴中, 撬出了有关这座紫藤花牢笼的秘密。
以七日为约, 在这里,他们能够肆无忌惮地捕食弱小的人类,而不用害怕被传说中的柱级剑士所斩杀。而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 再不吃到一口人肉,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这么想着, 众多恶鬼都不堪示弱,各显本领, 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冲刺, 生怕惊动熟睡中的猎物。
就在第一只恶鬼冲到伊藤所躺着的树下之际, 贪婪喜悦的表情还残留在恶鬼那张审美奇特的脸上,下一秒, 清脆的铃声在林中回荡开来。
几乎是铃声一响, 伊藤便倏的睁开了眼睛。
《猎鬼指南》上写明了,不管什么时候, 即使是沉睡之时,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他将这点牢牢记在心里, 才会在入眠之前, 在周围布置下了这一圈铃铛, 用以警戒。
事实上,他不仅在树下布置了铃铛,连环绕在他周围的那些树枝,也都暗藏玄机。
看着底下袭来的众多恶鬼,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平复了下来,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就像指南上说的一样。
这群恶鬼虽然数量有些多,但总体实力偏弱,终归不过是被其他恶鬼排挤出来的边缘人物,只能抱团取暖,希望借此获得一片领地。
因此,在伊藤首次使用呼吸法挥刀之时,很是重创了几只冲在前头的恶鬼,可惜他们虽然实力弱,但胜在狡猾,四散开来,让他难以用剑技集中攻击。
就在双方胶着之际,伊藤将日轮刀竖于身前,呼吸逐渐开始变得绵长,面容肃穆,似乎正在准备一出大招。
这让群鬼有些警惕,他们本就是藤袭山中最底层的恶鬼聚居在一起,专挑那些看起来不怎么厉害的剑士,用鬼海战术袭击,以量变代替质变。
面前这个小子,他们其实已经注意许久了。
确定他的剑术平平,才决定一起伏击他,争取在此次考核结束之前,能吃上一点人类的血肉。
只不过看对方现在这架势,莫非是他们看走了眼?这个人类,其实在扮猪吃老虎?
伊藤浑身的气势愈发凌厉,周身衣角无风自动,场内气势,一时陷入凝滞。
下一秒,他收起日轮刀,头也不回地跑了。
只留下原地暗自忌惮着的几只鬼,一脸蒙圈,良久,才反应过来。
“狡猾的人类!”“快追!别让他跑了!”
群鬼气急,一窝蜂地跟了过去,甚至还有几个实力最弱的惨遭踩踏事件,索性他们能够血肉重生,还不至于被踩得半身不遂,只不过暂时无法站起来罢了,也间接减轻了伊藤的压力。
场外看到这一幕的两人,皆是一愣。
辉利哉狐疑地看了眼见月,这个预备剑士的风格,怎么有些诡异的眼熟?跟某人很相似呢。
而见月,则是已经乐开了花。
很好,很不错,是个把书看进去的好苗子。
两人就这么躲在暗处,看着伊藤被群鬼追的四处逃窜,次次惊险却又总能化险为夷,且那化险为夷的方法,怎么看,这么让人觉得眼熟。
反正正统的鬼杀队剑士教学,应该是不会教人撒灰尘、攻下三路和抱着恶鬼被砍断的残肢堆一起,让那群恶鬼为了先拿到自己的肢体好追杀他,而相互翻脸争吵的。
等战斗到到了尾声,虽然伊藤凭借着从书里学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将追杀他的恶
鬼悉数反杀掉,然而,他还是不可避免得受了重伤,只能半倚在树上,吃力地喘着粗气。
最为严重的,应当是最后一只恶鬼临死前的反扑,重重一下撞在了他的胸前,似乎把他的肋骨,都撞断了好几根。
虽然极为痛苦,伊藤还是强迫自己站了起来,沾着满身的血腥气,滚进了茂密的灌木丛中,之后,便脱力似的躺在哪儿,一动不动。
辉利哉看了见月好几眼,见她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半点没有出手救人的动静。
察觉到了身旁人纠结的目光,见月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有再吊着他,而是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七日考核还没有过去,作为考官,除非生命危险,我们不能轻易出手,否则,对其他的剑士不公平。况且……”
她能够感知到灌木丛中那人,虚弱但极强韧的生命力,像是春日里疯长的野草,在旷野上肆无忌惮,野蛮生长。
野草不像树木,有着高耸的树干和茂密的枝叶,也不像娇美的花朵,被世人吹捧歌颂,他们只是一代又一代,默默地扎根在荒原之上,将根系深入地底,努力的往外延伸着。
即使被车辙肆意践踏,被洪水无情淹没,被野火燃手殆尽,但只要春天一到,他们依旧会长成如涛般的碧海,在狼藉的废土之上,顽强而热烈地活着。
见月伸出手,将辉利哉耳边掉下的一缕黑发,重新别回他的耳后。
看着他的眼神清澈如月色,温柔的让人动容,她咏叹般说道:
“辉利哉,让鬼杀队绵延上千年,舍身斩鬼之意志未曾断绝,为后辈之幸福血战而死的,正是像他那样,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人物。
我记得他的名字,他叫——伊藤澈。”
柱,是顶天立地的柱。
然,一人不成众,独木不成林。
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天骄英杰身后,是数以万计的,甘愿被历史掩埋,将己身筑为地基的“平凡”之人。
何谓平凡?
它是英雄的摇篮。
伊藤澈在半昏迷之间,听到有人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想要睁开眼,却□□涸的血液牢牢糊住眼睛,只能看见细微的光亮,透过血痂,照进了他的眼里。
天亮了吗?
太好了,我通过考核了。
*
“恭喜各位,成功通过了考核。”
产屋敷彼方站在阶前,面前站着的,是七八个通过考核的剑士,常年不变的笑脸,也不禁带上了点温度。
太好了,这次考核留下的剑士,比往届要多得多呢。
不仅如此,除了一位参加考核的剑士身死,其余没通过最终选拔的剑士,都因为【隐】部成员和竹之内大人的及时救援,成功活了下来。
也不枉辉利哉在野外露宿七个日夜,完全变成了个小野人呢。
彼方到现在都能回忆起,时间稍早些,和竹之内大人碰面时,看见辉利哉的样子。
她那个一向喜欢穿她衣服,还被母亲恶趣味地打扮成双胞胎样子的欧尼桑,一头柔顺的黑发被胡乱系在了脑后,小脸上沾满了尘土,虽然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但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他一定在外边野疯了。
彼方冷静而犀利的下了结论,并且表示,辉利哉可以先去洗漱休息一番,之后的事,就交给她和竹之内……见月姐姐吧。
在见月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彼方镇定自若的改口喊人。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绝对不是因为她害怕发型又被弄乱。
彼方站在前头,为众位新通过考核的剑士,讲解成为鬼杀队剑士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见月则是随意靠在一根红柱上
,打量着这些鬼杀队的新一代们。
最显眼的,当然是他们蝶屋的宝贝疙瘩香奈乎啦。
小姑娘衣衫整洁,不见一丝凌乱,像一株丁香般,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看来在考核中,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她就说嘛,阿忍就是操太多心了,有她送的十八面骰子在,还怕什么做不了决定,照顾不好自己?!
见月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将目光移向其他人,就已经率先被一道湿乎乎的视线黏上了。
她默默地回望过去,正是善逸那小子,那副眼泪汪汪看着她的样子,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而且,为什么要扒拉着炭治郎,这么看着她啊???
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在场内相互碰上了,以善逸那种自然熟的性格,温柔的炭治郎自然招架不住,不知不觉中,就又把自己放到了长兄的位置,下意识地照顾起了善逸。
就连考核结束,对方因为后怕而腿软扒拉着他,炭治郎也没有拒绝。
这场景,让见月不禁幻视了一幕大型流浪犬只金毛,碰瓷温柔铲屎官的诡异画面。
别以为她不知道!
这小子昏过去后上线的那个战斗人格,可是把那群恶鬼砍得嗷嗷叫啊!
“啰嗦。”
就当见月还看着善逸和炭治郎诡异相处画面发呆的时候,一道正处在变声期的微哑声音,忽然在剑士中传来。
正是那个名为不死川玄弥的少年,被她亲自认证的又一天赋异禀者,此时正不善地盯着彼方看,仿佛她的回答一个不满意,他就要动手似的。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刀呢?”
见月???
你们姓不死川的都怎么回事儿?
一个两个都爱反派嘴臭炮灰人设吗,小兄弟,你很危险你知道吗。
等等,不死川实弥,不死川玄弥。
再仔细对比两者的脸,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是被哪种不成熟的审美影响,把好好的头发剪成了鸡冠头,一头黑发也和不死川的白发截然不同,但仔细看看,二者的脸,还是有一定相似之处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见月脑中冉冉升起。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小蝌蚪找爸爸?
哦,年龄对不上,那就可能是兄弟了?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见月这厢还在揣摩着这位鸡冠头少年到底和不死川是什么关系, 另一厢,对方已经不耐烦地大步上前,走到彼方的身前, 伸出手, 欲要拽她的头发。
见月大惊失色。
他果然就是不死川的亲弟弟吧,这种聚会作恶的暴躁老哥/老弟风格, 不要太眼熟了, 他哥挑衅杏寿郎,他倒好,连主公大人的女儿都敢上手,big 胆啊!
不死川玄弥明白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劲, 可他没有办法,他实在控住不了自己。
为了能尽早站到哥哥的身边, 为了通过藤袭山的最终选拔,也为了活下来, 这七天里, 他吃了太多太多的恶鬼了。
好恶心好痛苦好难受, 撕咬恶鬼的血肉之时,他总觉得自己为人的尊严, 正在被无情地践踏羞辱, 像是野兽般,茹毛饮血。
恶臭的血液流淌过他的食道, 属于恶鬼的气息一点一点攀附缠绕在他的身上,如同极恶的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可以支撑他学习呼吸法呢?为什么非要这种令人厌恶的方法, 才能让他拥有通过选拔的实力。
一想到这些恶鬼身上流着和他同源的血液, 一想到他们从前,也是像他那样活生生的人,一想到自己也是为了实力,才会去不断进食恶鬼,就让不死川玄弥一阵作呕,原本就因为噬鬼后遗症而暴躁的情绪,越发激动易怒起来。
这样的他,和食人恶鬼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他,哥哥会重新接纳他吗?
极度的焦躁不安下,不死川玄弥终于忍受不了彼方对入队规则的讲解,冲动之下,就想上前去质问她。
他只想要日轮刀,想要尽快斩杀更多更多的恶鬼,想要能和哥哥比肩,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还没等不死川玄弥伸出手,拽住彼方的头发,下一秒,他的脑袋就被身后传来的巨力,拽的往后一仰,身子也被强制扯远了。
“嘿,我说小伙子,脾气这么大,容易伤肾哦~”
清脆悦耳的女声,带着笑意,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她身上萦绕着紫藤花和清风的气味,伴随着对方拽住他头发的动作,也一齐笼罩了他。
莫名的,不死川玄弥觉得自己这七日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松弛了下来,那种急于宣泄,却又强行忍耐的暴怒和压抑,也在对方靠近时,无声无息地被安抚住。
见他的情绪稳定下来,见月松了一口气,默默收回手,同时收回了环绕在不死川玄弥身周,用来平和梳理气息的“气”。
食物中毒嘛,挺常见的,毕竟食谱有些别致。
像她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在黑暗大陆混的时候,也硬逼着自己吃了好多那里的土著怪物。
啧啧,那滋味,那奇形怪状的长相,再加上她超凡脱俗的厨艺,可以说,她认为,上辈子她最后精神不正常的原因,食物要占到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她不能离开好吃的美食,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QAQ。
不过这孩子的发型得劝劝,鸡冠头太容易被抓住了,目标这么明显,谁能见到中间竖起的一丛头发,能忍住不上手抓的?
站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的彼方,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有些后移的脚步收了回来,幸好,发型被弄乱的不是她。
在见月核善的微笑下,现场秩序保持良好,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人敢再出什么幺蛾子,选完将要制成他们日轮刀的刚玉等一系列入队工作后,便将他们遣走了。
藤袭山的七日考核,对还没有正式成为鬼杀队剑士的他们来说,强度极大,特别是有些考核者,在此之前,可能甚至都没有真正与恶鬼交过手。
这也是为什么,往年的考核,总是伤亡惨重的原因。
虽然学习了呼吸法,虽然有着能够彻底斩杀恶鬼的日轮刀,可是,面对着由人类转化而成的,外形与人类极其相似的鬼,有多少人,能毫不犹豫地砍下去呢?
送走了炭治郎和还黏糊着他的善逸,见月转过头,对着香奈乎叮嘱道:
“你先进屋里洗漱休整一夜,明天我们再启程回总部,告诉你师父还有忍姐姐这个好消息。”
香奈乎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闻言微笑着点点头。
看到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小姑娘,如今也长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鬼杀队剑士,见月心里,感慨万分。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
“今天给你量尺寸制作鬼杀队队服的【隐】部成员,不会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名为前田正男的四眼仔吧?”
要知道前不久刚晋升为鬼杀队恋柱的甘露寺蜜璃,可还穿着那流氓裁缝设计的队服呢。
当初她带着蜜璃去【隐】部踢馆,想找前田正男算账,这臭流氓从前就敢暗算她,现如今,又来蒙骗人小姑娘来了。
只可惜蜜璃的心太软,对方假哭两声,她就心软原谅了人家。
至于那身队服,由于她后来所使用的呼吸法是自创的恋之呼吸,对身体的柔韧性要求极高,有许多常人难以完成的高难度动作,那身暴露的队服,因为不过多束缚身体,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成了最合适她的制服,也就一直穿着,成为了总部中一道行走的□□。
香奈乎看着面前忽然紧张起来的见月,疑惑地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
“不,是一个【隐】部的姐姐为我量的。”
听到这令人安心的回答,这才让见月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虽然但是,若香奈乎穿上和蜜璃同款的队服,可能……嗯……撑不起来就是了。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场内通过考核的剑士们已经散去大半,而彼方,已然将一切都安排好,甚至连热水,都被预定好,在十分钟后送往他们两人的房间里。
这让见月分外感动,差点就想冲上去,给对方一个熊抱。
只可惜,被她委婉且不失礼貌地拒绝了。
心意我收到了,拥抱什么的,敬谢不敏。
三个女孩子在这边和和美美地交流着,另一边,不死川玄弥在原地踌躇许久,见三人即将走远,才下定决心似的,大步走上前来,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似乎连面前三人中任意一人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索性场内的人皆已散去,连【隐】部的人,也赶着汇总这届通过考核的剑士信息,原地只剩下他们几人,成功挽留住了见月几人离去的步伐。
三人转过头,看向不死川玄弥,只见他面露犹疑,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为难。
见月一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想说,”他走到彼方的面前,看着这个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孩子,默了默,随后严肃了神色,诚恳道歉,“方才吓到了你,真是抱歉。”
彼方没有立即回应对方,只是上下仔细观察了一番玄弥的表情,确定他是真情实意来道歉的,才无言地颔首,示意她接受了他的道歉。
看着眼前这番和谐的场景,见月极为欣慰,忍不住一个鼓励的巴掌,就这么拍到了玄弥的背上。
“嗯嗯,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个乖孩子。比你哥那头倔驴懂事多了,老实说些让人误会的狠话,还死活不肯认错,现在都不知道打了几次脸了。”
玄弥被见月这一巴掌,打
得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就听她提起了自己的哥哥。
我哥?
她认识我哥哥?!
这下子,玄弥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猛地冲到见月面前,激动问道:
“你认识我哥哥?!”
“呃……”
看着这张忽然在眼前放大的脸,见月忽然迟疑了。
不死川实弥和不死川玄弥这两个名字,虽然一听就像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人的面容也有一定的相似。
可是,这终归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的撞名撞脸呢!
所以,她“呃”了半天,最终只是憋出一句“应……应该吧?”
玄弥沉默了,到底是对方的记性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耳朵出了问题。
最终,还是找哥哥的急切击败了无语,促使他继续问道:
“我哥哥名为不死川实弥,你认识他吗?”
“嗯?”见月耳朵微动,眼神一亮,
“不死川他真是你哥啊?!”
*
金乌西下,新月渐升。
两人一直从天亮聊到天黑,彼方和香奈乎早已回去休息了,等到后来,连本因为有哥哥消息而激动不已的不死川玄弥,都有些撑不住了。
唯有见月,神采奕奕,精神的能打死三头牛。
她将不死川的近况大致和玄弥说了遍,至于细节,还是留着他们兄弟二人重逢时再谈起吧。
她也曾问起为什么他们二人身为兄弟,怎么现如今却失去了联系,还要通过加入鬼杀队的方式,来找到对方。
只是当她问出这句话后,玄弥却沉默良久,情绪明显压抑了下来,最终只是沉沉说道:
“是我的问题,我让兄长伤心了。”
闻言,见月心下了然,大概是兄弟之间闹了什么矛盾,她身为外人,不好干预,只能先将玄弥的消息用鎹鸦传给不死川,相约在蝶屋碰头,见面再好好聊一聊。
“谢谢你,竹之内小姐。”
眼见对方爽快地同意下来,会书信一封,安排他和兄长见面,不死川玄弥松了一口气,由衷地感激见月在见到他先前无礼的举动后,还愿意帮助他。
“害,这算什么。”
见月无所谓地摆摆手,
“举手之劳而已,更何况,我们也正准备回蝶屋。”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回到蝶屋, 安排不死川兄弟俩见面之前,见月还一直天真的认为,他们兄弟俩之间的矛盾, 大概也就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解释清楚便好。
玄弥先前并没有仔细同她说过,二者为何而起争执, 但她了解不死川, 对方虽然看起来凶凶的,可事实上,内心极为柔软。
她不止一次见到对方揣着一堆小零食,喂给流浪的猫猫狗狗, 在被见月发现之后,又别别扭扭地解释, 那不过是他东西买多了,顺手就喂了而已。
天知道不死川喜欢小动物这个秘密, 早就在鬼杀队的柱级剑士们之间传开了, 要不是散播传言的真凶月某及时拦住了义勇, 他差点就要冲上去和不死川交流与小动物沟通的心得了。
不过,以当前的情况来看, 显然, 不死川兄弟之间的关系,远远比她想象的, 还要严重……亿点。
见月和无一郎站在蝶屋一间会客室的门口,相顾无言,淡淡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中间, 准确来讲, 唯有见月一人在尴尬, 无一郎还是那副淡淡然的样子。
会客室的移门紧闭,几分钟前,她刚目送不死川和玄弥进去,她和无一郎则是等在门口,想让他们能有个安静的空间,好好叙叙旧。
可是貌似,她的这番心意,完全用不上。
因为即使隔着一扇木门,他们依旧能听见,从屋内传来的争执之声,甚至还隐隐有扩大的趋势,将木门震得哐哐作响。
每一次有动静传来,见月的心就忍不住一跳,生怕这对暴躁兄弟一个控制不住就打起来。
不死川也就罢了,他弟虽然长得和他哥的凶恶程度有的一拼,可她看得出来,对方的身体素质,远远及不上不死川。她甚至怀疑,若是没有那独特的天赋,他是否能通过最终选拔,别一不小心被亲哥打傻了。
见月隐隐有些后悔,她早该在收到不死川的回信时,就意识到这俩兄弟关系的不同寻常的,而不是大意忽略了过去。
想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玄弥刻苦训练,千里寻哥的感人事迹,可不死川的回信,只有短短两个字——“等我!”
力透纸背,杀气腾腾。
然后……就是眼前这一幕了。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回到蝶屋,后脚不死川就跟了过来,只是冲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拎着玄弥的领子,进了见月为他们安排的会客室里。
她在这里为这对兄弟提心吊胆,无一郎倒是悠闲自在,仿佛没有听见了里头越发大的争吵声似的,自顾自抬头看天,让见月分外不爽。
“等等。”
她狐疑地看了眼无一郎,
“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去上课吗?”
论如何一句话,让面瘫脸破防。
此话一出,虽然无一郎淡然的表情没有改变,可是气势,却垮了下去!
整个人从超脱世外的高人形象瞬间垮成了虚张声势的小学生,天真的希望借此能够蒙混过关。
香奈乎已经通过最终选拔,也早已年满15岁,正式从蝶屋小课堂中毕业。
而无一郎,今年才刚过14,还要痛苦的再熬一年。
厌学情绪,在小伙伴毕业之后,更是达到了新一轮的峰值。
见他这幅样子,见月哪还能不明白,这小子,估计是又暗戳戳想着逃课了。
刚想要说些什么,屋内的动静忽然变大,伴随着迅疾的开门声传来的,是不死川一声怒喝,
“我没有你这样废物的弟弟,尽早退出鬼杀队吧!”
移门不堪巨力,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哀鸣,连房子,似乎都被这动静震得晃了两下。
不死川满脸怒容地冲了出来,
眼里似乎冒着火,无视眼前的所有人,大步径直向外走去。
白色羽织在风中猎猎作响,其上的“殺”字,更是鲜活的仿佛要凝聚成实质化的杀意。
见月的那句“不死川……”还没完全说完,眼前就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
该说不愧是风柱吗,确实风风火火的。
惨遭忽视的见月尴尬地收回挽留的手,重新看向屋内。
不知何时,玄弥已经走了出来,正一脸落寞地站在檐廊处,目光一直盯着不死川离去的方向。
那副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可怜样儿,和眼里浓的化不开的愧疚失落,让见月忍不住暗叹一声,想要出言安慰他两句。
安慰的话堵在喉咙,她最后看到的,是玄弥忽然睁大的眼睛和无一郎那臭小子略带惊讶的一挑眉。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就这么握上了她的手臂。
见月下意识想要反抗,可低头看到那双眼熟的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不死川从前总是习惯刺伤自己,用稀血引诱出恶鬼,再将其斩杀。
这种恶劣的习惯,直到加入鬼杀队后,才略有好转。
但一遇到实力强大或者血鬼术棘手的鬼,他依旧习惯性的再次使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式攻击手段。
因此,这位鬼杀队的风柱,身上总是伤痕累累的,连手臂,也不例外。
现如今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即使隔着一层制服,依旧能感受到那灼人的体温。
他的手指修长,浑厚有力,淡青色的静脉格外明显,仿佛能直接透过这单薄的皮肤,看到其下涌动着的奔腾不息的血液,既骨感漂亮又充斥着满满的力量感。
只可惜,这双漂亮的手,经受了太多生活的煎熬。
除了小臂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他的手掌内侧,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大抵都是战斗中造成的擦伤划痕。
虎口和指腹处,皆是常年练剑留下的老茧,一层又一层,积年累月,厚实坚硬,宛如顽石。
人们总说,判断一个人过得如何,看手便能一清二楚。
而鬼杀队,几乎所有人,都有着这么一双伤痕累累,却依旧美好的手。
被握住的人没有反抗,不死川顺理成章地成功拉上了见月,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看院中站着的其他两人一眼,就又带着人离去了。
果真像是一阵龙卷风似的,来时惊天动地,去时风驰电掣。
一转眼,原本见月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兀自上下晃动着的草木枝叶,无声地告诉众人,这里方才发生之事。
无一郎定定地看了院门处良久,直到感知不到那二人的气息了,才转过头来,看向一脸震惊的不死川玄弥,慢吞吞开口道:
“你哥哥,掳走了我师父。”
*
“那个,实弥啊……”
见月被不死川拉着,无头苍蝇似的走了许久,虽然不累,但是有些蠢。
为了不在蝶屋附近的剑士眼里,树立起奇怪的形象,看着眼前那个依旧生着闷气的背影,她伸出手,戳了戳对方坚实的脊背,
“我们还要这样走到什么时候去,你能不能停下来好好说句话?”
不死川原本还在为自家弟弟一声不响就加入鬼杀队的事而烦闷不已,一气之下,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冲了出来。
冲到半路,又莫名其妙想起了方才出来时,见月似乎叫住了他,才稀里糊涂得折返回去,也把她拉走了。
自见到玄弥后,相逢的喜悦很快就被对方加入鬼杀队一事冲散。
他怎么敢的!
鬼杀队是他能随便来的地方吗,一不留心,这可是真会死人的!
不死川心中郁气难抒,拉上见月后也没心情说什么,只是拽着她,在蝶屋附近走走,虽然只是简单地闲逛,却奇异的,让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正是这个时候,身后的人却开口说话了,还叫他……实弥?
见月的话音刚落,不死川就猛的一下停住了脚步,侧头看向她,不确定地问道:
“你方才叫我,实弥?”
不死川对这点其实不满很久了,亲切地称呼蝶屋的女孩子们的名字也就算了,连锖兔和富冈那两个水呼师兄弟和炼狱,她都亲昵地直接以名称呼。
为什么到了他,就只有普普通通的一句“不死川”?
难道说,你和他们关系更好吗?!
听到不死川的问话,见月愣了愣,一时不知道,对方的关注点怎么如此清奇,但鉴于对方刚和弟弟吵架的幼稚行径,她还是坦然地接受了他还真是如此的事实,并且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对呀,现如今你弟弟也在,再叫不死川,我担心你们两个分不清。怎么,叫你实弥不好吗?”
她叫了,她又叫我实弥了!
不死川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扭过头,恶狠狠说道:
“随便你,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
见月:和蔼微笑.jpg
说这种话的时候,耳朵不红会令人信服很多呢。
眼见对方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见月拍了拍依旧紧握着她手臂的那只大手,示意不死川松开。
虽然不太好参与人家的家务事,可是兄弟二人,吵到这个地步,还说出那些伤人的言语,这是她所不能忍受的,因此,见月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开口劝导一二。
“实弥,不要小看语言的力量。特别是来自所爱之人的伤人之语,是会化身成刀剑,将人心刺得鲜血淋漓的。”
两个彼此互相在乎的人恶语相向,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啊。
误会隔阂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将其根除。
不死川沉默了下来,却没有松开抓住见月的手,只是抿了抿唇,抬眼直视着她,眼里是满满的执拗和坚定。
“我明白,见月,我都明白。
我只是,再也无法接受,失去我所珍重之人了。”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蝶屋, 会客室门口。
听完无一郎的惊人之语,玄弥缓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了情绪,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无一郎, 有些忐忑地问道:
“竹之内小姐和我兄长的关系……很好吗?”
不然怎么解释哥哥都怒气冲冲地跑了,还要回来把竹之内小姐也拽走, 看都不看他这个亲弟弟一眼!
莫非……他要有嫂子了?
回答他的,是无一郎冷漠的小脸和更加冷漠的话语,
“算是吧, 她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
无一郎有时候真不明白他这位名义上的师父, 是哪来这么多话和别人说的,永远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还幼稚的令人震惊,总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之举, 让他非常困扰, 虽然……不讨厌就是了。
噢不,有一点还是挺讨人厌的, 啧,不愿多提, 想到就烦。
听到对方的回答, 玄弥面色更加凝重起来了。
所以……是哥哥单相思吗?
柱级剑士通常也只有柱能见到, 若是没有竹之内小姐,他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哥哥, 并向他道歉。
虽然现如今,兄长不愿意原谅自己, 可是竹之内小姐对他的帮助, 玄弥一直铭记在心里。
像她这么好的人, 他双手双脚赞成对方能成为他的嫂子!
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
无一郎没有再管面前这个发型奇特的少年在脑补些什么,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后,还是没有等到见月回来,便准备起身前往道场练剑。
至于蝶屋……嗯?什么蝶屋?什么学习?我不知道啊。
*
在不死川说出那句话后,见月和他又在附近逛了许久。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这件事,只是随便聊了聊近况,顺便交流了一下最近练习剑法时的心得。
坦白来说,见月现在有一点理解不死川为何不希望玄弥加入鬼杀队来了,应玄弥的请求,她并没有将对方能够噬鬼,并且借此达成鬼化以增强自己力量的秘密泄露出去,包括他的亲哥哥——不死川。
噬鬼者,且能通过吞噬恶鬼血肉来完成短暂鬼化的人类,不管在恶鬼还是在人类群体中,都应当是异类吧。
正如她的念能力一般。
见月虽然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不同,但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一切的理解,都处在不言中。
假如不声不响加入鬼杀队之人是美穗他们,她会怎么办呢?
大概也是像不死川一样,严厉斥责她,让她赶紧回去吧。
太多人走上猎鬼的道路,是迫于不得已,迫于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他们每一天,出任务时都抱着必死的信念。
这条路如此黑暗危险,那就只让他们来走好了。
玄弥第二天一早便告辞走了,他要回去他的培育师那里,等待队服和日轮刀的到来,而来送他的人,只有见月。
“拿到日轮刀后,我一定会努力斩鬼,早日当上柱,名正言顺地站在哥哥身边的!”
看着对方的身边空无一人,玄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但他很快就打起了精神,一定是他实力不够强,还只是个刚通过考核的最低级剑士,兄长才不愿意原谅他的。
只要他再努力些,晋级的速度再快点,兄长……也会为他骄傲吧。
见月默了默,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吐出了句,
“莫要心浮气躁,一切以性命为重。”
少年尚且单薄的脊背在她的目送中越行越远,直到与天际泛白的地平线融为一体,像是在风中摇晃却又坚韧倔强的小树。
“出来吧,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去。”
见月还在看着玄弥走远的方向,却头也不回地说道。
角落里,不死川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在她身边站定,一同眺望着远方,良久,才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臭小子,还真是又倔又犟。”
闻言,见月无语地斜睨了他一眼,诶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鬼杀队公认的倔驴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
新一批通过考核的剑士已经上了轨道,根据鬼杀队总部的任务完成效率来看,这一届剑士的潜力还是极高的,他们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
巧的是,见月在与同钢铁冢的信件往来中得知,原来炭治郎的刀,也是他锻造的。
【不过他的刀是极为普通的黑色,我原本还以为身为赫灼之子,能将日轮刀变为有趣的颜色呢,就像你那把日轮刀一样。】
将钢铁冢的来信通篇读完,见月眉峰一挑,赫灼之子?这是什么意思?
秉承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指导思想,她直接找上了鬼杀队的活百科——主公大人。
没错,大概是由于先天体弱,无法练剑,产屋敷耀哉便在读书上下了很大的力气,他天生早慧,学习各种知识也是事半功倍,其文化程度,可以说碾压鬼杀队众人。
果然,见月没有找错人,对方沉吟片刻,就给出了答案。
“赫灼之子是指在从事与火相关的工作的人家出生的孩子,拥有参杂着火红颜色的眼睛和发色之人,一般会将其视为吉兆。”
听到这个回答,见月罕见的沉默了。
这种说法,一听就很适合练习炎之呼吸啊,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水呼剑士身上呢。
炭治郎他该不会是转职转错了吧?
要不哪天带他去拜访一下杏寿郎?
就在见月沉思的间隙,二人所呆房间的移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白发萝莉将脑袋探了进来,小声对着产屋敷说道:
“父亲大人,不死川先生来访。”
“嗯,我知道了,雏衣,请他进来吧。”
产屋敷温和地点点头,又抬手给见月倒了一杯茶,等雏衣走后,才对她说道:
“不死川最近常来拜访我呢,大概又是为了他的弟弟来的。”
他暗叹了一口气,不死川来找他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有关玄弥的消息。
有关鬼杀队众剑士的变动,总是会由鎹鸦,先汇总到他的手上,再由他统筹兼顾全局,因此产屋敷耀哉,总是第一个知道有剑士受伤或者死去的人。
不死川原本是个一心只想着出任务斩鬼的工作狂,只有在柱合会议或者偶然有事时才会回总部。
可自从玄弥入队以后,他往鬼杀队总部跑的要勤快多了,还整日里往主公大人这钻。
来了之后,也不主动提及不死川玄弥,问好后也只是生硬地寒暄,虽然产屋敷耀哉对剑士们主动来找他聊天非常欢迎,可是频率太多并且聊天技术太差,也是会让他头疼的。
即使他没有将话讲全,但见月还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死川担心他弟弟玄弥的安全,却又不好意思直言自己的顾虑,就来折磨主公大人来了。
看着虽然苦恼却依旧笑得一脸温柔的产屋敷耀哉,见月对此传达了深切的遗憾,并且即刻决定告辞,给二者一个安静的空间来好好聊天,绝对不是因为不想领教不死川那堪比泥石流的社交技巧。
“辛苦你了,主公大人!”
她将面前刚倒好的那一杯清茶一饮而下,一脸真诚地对着产屋敷点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你和不死川聊天了,我先告
辞了。”
说完,还不等对方回答,站起身来,一溜烟儿跑了,嗯,还顺便和正巧走到门口的不死川打了个招呼。
“她有任务要出吗,怎么这么匆忙?”
匆匆和对方打了个照面,不死川一头雾水地走进了室内,随手关上了移门,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
闻言,产屋敷耀哉哑然失笑,轻摇着头,缓缓卷起袖子,重新为不死川洗盏沏茶,
“无事,她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逃离了即将开始社交名场面的房间,见月走在主院附近的小道上,开始寻思怎么让不死川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点。
让玄弥退出鬼杀队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伤势严重、违反队律或者本人意愿,外人不得随意干涉剑士的入队或退役。
这一点,连主公大人都无法改变。
那就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两个眼熟的身影,见月眼前一亮。
哈,办法,这不就来了吗!
*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死川从主公大人那出来之时,天色已经将暗未暗,太阳于西方摇摇欲坠,浓郁的云色遮不住漫天的金光,愈是向西,愈是醉人。
而与这波澜壮阔的红金海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方天空一片清冷梦幻的蓝,深邃又神秘,只有一弯浅淡的月牙儿,如水中观月,若隐若现。
他看着渐深的夜色,沉默不语。
夜晚,又要来了啊。
“不死川!”
身后传来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不死川缓缓转过头,只见清凉的雾蓝天空下,见月小跑着,从那如水般的色调中行来,像是披上了一层潋滟着水色的羽织。
“你在这啊,我找你好久啦~”
她正巧迎着夕阳,精致的五官在落日的余晖中一览无余,笑得却比其还要灿烂动人。
那双纯黑的眼睛熠熠生辉,将触目所及的所有美好都揽进里头,包括……他的影子。
不死川怔住了,他不知道见月有没有发觉,她笑着说话时,尾音总会不自觉的拉长,再加上她声线甜美,笑得又可爱,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甜人的很。
就像此刻,他只觉得耳朵泛起微微的氧意,仿佛一点花瓣落入水中,激起轻柔的涟漪。
他不自在地歪歪头,想大声说话驱散这种奇怪的感觉,声音却又不自觉地柔和了下去,
“嗯……哼,找我什么事。”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别问那么多, 先跟我来吧。”
见月没有察觉不死川忽然弱下去的语气,只是狡黠一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便带着他, 前往了自己所居住的宅邸。
“呐,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 我去把东西拿来。”
眼看着对方已经像只脱兔般冲了出去,不死川静静坐在会客室内, 有些局促地环顾四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烛灯晃动着暧昧的昏黄光影, 室内的一切在这不甚清晰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影影绰绰,宛若隔着一层薄纱。
不死川不是第一次来见月这儿小坐,却是第一次独身一人呆在这儿, 还是这么晚的时间。
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 以他们现在的年纪,若非不在鬼杀队, 也是应当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孤男寡女的, 一会儿又要共处一室……
一想到那个场景, 他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身子也反射性地想要跳起来,但跳到一半, 又强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只是僵硬地跪坐在哪儿, 一动不敢动。
见月来的时候, 就看见不死川低垂着脑袋, 看不清神色,不过从那紧绷着的脊背和缩成拳老老实实放在大腿上的手来看,大抵是紧张过头了。
见月???
不过是叫他来吃个萩饼,怎么一副要出嫁了的亚子?
按下心中莫名升起的奇妙比喻,她把手中的瓷碟放到不死川面前的矮桌上,随即也坐了下来,撑着头看向他,甜甜笑道:
“快吃吧,刚出炉的,还热乎。”
白润细腻的瓷碟上,赫然放着几个□□弹弹的小团子,还冒着热气的红豆沙被均匀裹在糯米团子外,还撒了点黄豆粉作为装饰,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不死川愣住了,两年前从东京离开之际,对方就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试着做萩饼给他吃,只是后来,几人都忙于各自辖区内的斩鬼工作,也没人主动提及见月所许下的承诺,久而久之,他便忘了这回事。
嗯……他以为自己忘了。
只是今天看见这碟萩饼,那些过往的,本以为已经淡去的回忆,不知不觉中,又浮现在了脑海里,鲜活灵动,有如昨日。
他小心翼翼得用指腹捡起了一块,在见月期待的目光中送进嘴里。
绵软的豆沙在口腔中化开,甜蜜中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咸味,使这小小的点心,滋味层次丰富了许多。
煮的软烂的糯米混合着颗粒感明显的粳米,混合的恰到好处,正好能让他一口吞下,余韵还在唇齿之间徘徊。
不死川的眼神,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似是风平之后的湖面,碧波微澜,惠风和畅。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忽然想起,见月当初许出去的诺言,可不止他的萩饼,还有杏寿郎的盐烧鲷鱼和富冈那家伙的萝卜鲑鱼呢。
他的眼神闪烁,带着几分小骄傲和心虚,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剑士都有。”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有灯影闪烁,伴随着木屐踢踏着木质地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并在会客室的门口站定。
两人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正是义勇那张闭月羞花的小脸。
见月暗自感叹,怪不得世人常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呢,义勇原本就是极为好看的相貌,就是神色冷了点,嗯,脑子还有点问题。
现如今在温暖的灯光下,却平添几分暖意,更要动人许多。
就是一边提灯一边吃萩饼的动作,有些粗鲁,破坏了美人的形象。
她这厢还在感叹义勇糟蹋了自己的颜值,另一厢,不死川已经炸了!!!
为什么,为什
么这家伙也在这!
还在吃见月给他做的萩饼!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见月,见她竟然还一脸欣赏地望着那家伙的脸,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你给我的萩饼,你也给他了?”
“啊?”
忽然被质问的见月一脸懵逼,怎……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方的画风忽然变了,她卷进什么奇怪的古言频道了吗。
“你给我的萩饼,你真给他了?”
不死川颤抖着手,指向还在门口站着,面无表情地啃着萩饼的义勇,泫然欲泣(划掉)。
“啊……我……”
见月承认,她麻爪了,这个萩饼,不,不能给别人吃吗?
一看她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不死川哪还能不明白,顿时停下手,却又不好发作,只是生闷气似的将手环抱于胸前,满脸倔强,却连头发丝儿都透出股委屈劲儿来,
“哼,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来的,也不会给我。”
义·无辜被指·误入片场·勇眨巴眨巴了大眼睛,将手中最后一点萩饼咽下,开始陷入沉思,眼前这幅场景,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云层半遮着月亮,将夜衬得更黑了些。
无边的黑夜中,只有三两点烛火,在其中招摇明灭,与黑暗中格外引人注目。
“嗯?义勇,你怎么还站在门口,不进去坐着吗?”
少年温暖舒缓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像是缓溪经流浅滩,如水般温柔缱绻,让人不禁放松了下来。
至少见月是这么想的,看着门口逐渐出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双眼一亮,接着便开始了颅内循环广播“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并试图将这种信息,通过心灵的窗户——眼睛,传达出来。
锖兔一袭纯黑的鬼杀队制服,外头却突兀地套上了洁白的围裙,手里还提着食盒,一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样。
方才见月从厨房中出来的太匆忙,只带走了一碟萩饼,他便留了下来,等着剩下的萩饼出炉,再准备一起带过来。
毕竟以不死川一个成年男子的胃口,那一小碟萩饼,估计只能算是开胃菜。
他想着剩下的功夫,就只有等着点心出锅,也不用义勇再帮忙打下手了,再者他也不放心见月和不死川那家伙单独相处,便随手塞了块点心给他,就打发他来找两人。
嗯,锖兔预想过不死川可能又会和义勇单方面吵起来,却没有想过,他们今天,竟然新鲜的用了冷战的方式,就连见月也没逃过,卷入了这场冷战中。
“这萩饼,是你做的?”
不死川虽然生着闷气,但一直没放松过对周围的观察注意,见到锖兔这番打扮,震惊之余,一个更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了心头。
莫非……他一直以为的她亲手做给他吃的萩饼,其实是眼前这人做的?!
“对,对啊。”
窝在一旁的见月,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时不时还做贼似的瞥一眼不死川,肯定了他的这个问题。
其实吧,她一开始也只是想让锖兔在一旁指点她该怎么做萩饼,可是当她第三次一不小心把糖/盐放多了,不得不再加进去红豆馅来缓和味道,以至于最后馅团大的,都要让人误以为见月这碟子萩饼,是打算给鬼杀队每个人都吃到撑的程度后,对方终于推开见月,温和但不失严肃地请她离开厨房圣地。
那是她的厨房,连义勇都被恩准留在里头打下手了!
惨遭嫌弃的见月,只能哭唧唧咬着手帕,出来寻找不死川的人影了。
接下来发生的,就是上面的场景了。
不死川沉默了,奔溃中还带着几分尴尬和震惊,良久,才赌气似
的“哦”了一声,开始闷声吃萩饼。
哼,讨厌的水呼剑士,把你们的点心都吃吃完,才不给你们留!
唔,还挺好吃的。
见到对方终于不再做出那副仿佛糟糠之妻见到丈夫在外偷吃的生气样子,见月暗自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掉了下来。
再加上锖兔新摆出的萩饼实在诱人,热腾腾地散发着甜香,看着就有食欲,让奔波了一下午的她,也被勾出了十分馋意,想要吃上几块。
见她这幅直勾勾看着点心的样子,和见月相处了良久的锖兔,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他笑着摇了摇头,用食盒里垫着的手帕擦拭干净手,便取了一块圆润可爱的萩饼,亲手送至她的唇边,嘴里还像是哄孩子般说道:
“啊——来,张嘴。”
满脑子已经被食物占领高地的见月,哪能忍住这种诱惑,当下张开嘴,“嗷呜”一口,就把点心吞了进去。
幸福地眯起眼睛,感受着嘴里甜蜜的味道,啊,真好吃啊,锖兔的厨艺,怎么会越来越好呢!这样下去,她以后要怎么吃哪些庸脂俗菜!
吃完一块,见月睁开眼,意犹未尽地想要伸手再去拿,然后……就被不死川摁住了已经伸出去的爪子。
见月???
有事吗你,我告诉你,人不能太护食嗷。
不死川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见月,这女人未免也太迟钝了吧,刚刚锖兔投喂她萩饼的动作,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竟然还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拿余光瞥了一眼笑得光风霁月,却在看见他摁住见月时,眼神微变的锖兔,不死川若有所思,自己貌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一时间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有些生气,酸涩,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迷茫于自己为何在看见两人亲密接触时的生气酸涩,也迷茫于内心不知所措的无助惶恐。
眼见着见月疑惑地看向他,似是下一秒就要开口质问出声,不死川脑子一乱,身体已经先于想法,自己动了起来。
他笨拙地学着锖兔,捡起一块萩饼,喂到见月嘴边,语气强硬,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吃。”
第三次,这是见月今天第三次陷入???的状态了。
至于锖兔,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就是莫名透出股咬牙切齿的味道来,笑盈盈地看着不死川,但其中的杀意,连坐在对面,刚准备吃萩饼的义勇,都察觉的出来。
义勇停下了正准备往嘴里送点心的动作,他停顿了,他迟疑了,他看了看眼前这幅奇怪的场景,开动了自己聪明的小脑瓜。
然后……他不知道脑子里脑补了些什么东西,一脸不舍的将手中的点心递到见月面前,
“吃?”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天晚上, 见月沉浸在被萩饼支配的恐惧中。
不知道为什么,那晚,锖兔和不死川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可怕, 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见月都忍不住缩起脖子, 乖巧做人。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面对着他俩送到嘴边的萩饼, 她来者不拒,喂一个就吃一个。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不长脑子凑热闹的义勇, 到最后, 本是为不死川而做的萩饼, 竟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腻的她现在见了红豆馅儿的糕点,心里都发慌。
只有见月一个人受伤的世界, 达成了get√
当晚散去后, 见月窝在被窝里,越想越气, 不知道自己为啥忽然变得这么怂,竟然沦落到连锖兔和不死川都不敢怼了。
不就是氛围可怕点吗!
她竹之内见月, 可是能正面硬刚鬼王的女人!
辗转反侧到天亮, 她怒而起身, 嗯,决定去找义勇麻烦。
先解决掉这种火上浇油,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祸头子,至于主犯……从长计议吧。
正是夜晚和黎明的交界之时, 东边天空熹微乍现, 浅淡的蓝在天空中慵懒的舒卷着, 世界仿佛沉浮在水中,寂静又清冷。
鬼杀队本部附近的树林中,一道身影疾驰而过,快若闪电,又悄无声息。
义勇躺在主公安排的柱级宅邸中,闭目养神。
他常住的宅邸在他负责巡逻的地区内,而本部这里的住所,也只有柱合会议期间或者特殊时候,才会小住一二。
昨日刚和锖兔为了一些事务来到本部,就被见月抓去帮忙,都没有及时打扫这里的住所。
看着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的房间,义勇歪头思索了会儿,决定放弃睡眠时间,先收拾出个干净的地方来。
这一打扫,就打扫到了天亮。
看着整洁干净的室内,他满意地点点头,将打扫工具归置好,便躺了下来,打算闭目养神一阵儿。
今日还得去和主公大人汇报相关事项,虽然已经习惯夜晚高强度工作的他并没有几分疲乏,但为了以更好的状态面见主公,他还是决定小憩片刻。
阖目没多久,他忽然察觉出,室内的气氛,变了。
淡淡的危机感萦绕在他心头。
不对劲,有敌袭?!
几乎是在这个想法冒出的同时,义勇“唰”一下睁开了眼,想要伸手去摸放在身边的日轮刀。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闯入视线的,是一张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漂亮小脸,对方的脚丫子正抵在他的胸膛上。
他试着挣扎了下,却发现明明极为娇小可爱的脚,力气却极大,稳稳地停在哪儿,一动不动。而他的日轮刀,也已经乖巧的被她拿在手里。
“……”
义勇没有说话,愣愣地看了她半晌,久到见月都以为他是不是睡觉睡傻了之时,才忽然安详阖目,又躺了回去。
这一下,倒把见月整懵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倒是喊啊,叫啊,你越叫我越兴奋。
“喂,喂,你大清早看到我不惊讶吗?”
见月把腿收了回来,蹲下身子,拄着义勇的日轮刀就蹲在了他的身边,近距离观察着鬼杀队门面的颜值水平。
然后,她就惊了。
水呼剑士的肌肤状态都这么好吗!
近距离看都没有一点瑕疵,白白嫩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特别是这肌肤的主人,此时没有睁眼,也没有说那些欠揍的话,活像童话里的睡美人,等着被王子吻醒。
感受到
身上的压力没了,义勇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那双渊蓝的眼睛幽幽地看着见月,一言不发。
虽然对方没有说话,可是凭借这几年和面瘫们的相处经验,她竟然神奇的懂了对方的意思——【你也知道这是大清早啊】。
心虚地摸摸鼻子,见月挥去忽然冒出来的愧疚,坚定了自己来找茬的信念,一把掐住义勇白嫩嫩的腮帮子,恶声恶气地问道:
“说!你知道不死川和锖兔是怎么回事吗,他俩闹什么矛盾了?!”
脸颊的手感过好,她一时没忍住,顺手又用掌心揉了两下,为了掩饰自己的下流行径,又找补了两句,
“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义勇的脸颊被捏的通红,白皙肤色上的指印触目惊心,他双目空洞,任凭见月蹂|躏,仿佛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般(划掉)。
此时的他,正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竹之内见月,是不是又喜欢上他了。
不然为什么大清早地闯入他的卧室,还捏他的脸!就算面上掩饰的再淡定,捏脸时眼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问出这个问题,却在最后关头打住了。
感谢小动物的敏锐直觉救了他,这些年来数次在生死一线徘徊,早已经锻炼出灵敏的危险雷达,潜意识告诉他,假如这个时候问出了这句话,后果绝不像上次那般轻松。
他可能……会被对方揍得不能自理。
再者,自上次那起乌龙之后,锖兔可是笑着和他说了好几遍,“义勇啊,有时候,可以不用这么自信呢”。
虽然他那时候的笑容有些奇怪,可是义勇坚信,这是锖兔为了让他谋而后动,说话之前要先三思!
于是,他没有回答见月的问题,只是乖乖闭上嘴巴,就当自己是个摆设。
嗯,反正他也不清楚昨晚那两人到底为什么一直喂她吃东西,有闹矛盾吗?大家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
见对方久久不语,她心下了然,在这个呆子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的。
“不知道你还在那凑热闹,喂我吃萩饼。”
恨铁不成钢的两手并用,见月誓要这个从犯付出代价,就用你□□弹弹的脸蛋来作为交换吧!
这原本不过是她的一句气话,没想到,义勇竟然思考了起来,认真思索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刚开始看见锖兔和不死川喂见月吃萩饼时,他也是茫然的,只以为这是他们几个在他不在时商量出来的规矩,因此虽然不舍,但也打算先把饼让给对方吃。
但是他没有想到,投喂见月的感觉,竟然这么……奇妙。
看着她从自己手上叼走萩饼,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像只仓鼠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即使如此,但依旧看得出来,吃东西时,她打心眼儿里的快乐,眼睛闪闪发光,似是承载了万千星辉,感染力极强。
义勇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明明是见月在吃东西,他却能感觉到快乐和满足,微不足道的幸福,却甜甜的沁人。
他慢慢有些明白,为什么锖兔这么喜欢投喂见月了。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前半生所经历的一切,终于勉强找到了与之较为贴合的感觉,于是,他自信开口,
“喂你吃萩饼的感觉,就像在喂三郎。”
“三郎?”
“嗯,我幼时隔壁人家养的狗。”
室内忽然静了下来,连屋外的虫鸣风声,似乎都被这如有实质的杀气逼的停滞了。
“呵,是吗。”
见月轻笑一声,愈发显得她五官甜美,清新可爱。
小动物的直觉救得了义勇第一次,只可惜,没能救他第二次。
那个清晨,他明白了,小时候那只名为三郎的柴犬,虽然咬他屁股的时候很疼,可是,没有见月揍他来的疼。
*
锖兔看着站在他身旁的两人,欲言又止。
自家师弟两颊红的滴血,上头还有可疑的指印,萎靡不振,委屈巴巴地在角落里呆着,不肯出来。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面色红润,一脸春风得意的见月,此时正和香奈惠以及蝴蝶忍,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时不时嬉笑成一团。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主公大人忽然将在本部附近活动的柱们,都传唤至他所居住的宅邸。
明明离柱合会议召开的日子,只有短短一个月了,却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要提前说吗?锖兔心下一沉,那必然,是极为重要之事了。
果然,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重大。
“有剑士在东京府浅草发现了鬼舞辻无惨的踪迹?!”
咋听闻这个消息的不死川,已经忍不住惊呼起来,当下便请命自行前往东京府,探查鬼王踪迹。
“稍安勿躁,实弥。”
产屋敷安抚似的对他一笑,将目光投给了见月。
“发现鬼舞辻无惨的那位剑士,见月和义勇也是认识的,他的名字是炭治郎,就是当初被你们救下的,那户人家的长子。”
闻言,见月和义勇齐齐一愣。
相比于义勇,和炭治郎更熟悉的人,应当是她。
毕竟水柱有自己固定需要巡逻的区域,不得擅自离开,而她的自由活动时间则多得多,没事就去各大培育师那儿串门。
可是……为什么会是炭治郎呢?
这么多年来,发现鬼舞辻无惨踪迹的次数屈指可数,能发现他并且还活着回来的剑士,更是万中无一。
继国缘一算一个,见月算一个,现如今,还要加上一个炭治郎。
不是见月看不起炭治郎,只是以现在他的实力来说,远远没有达到能够在鬼王手底下存活的水平,甚至连下弦,他可能都打不过。
所以……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心中起疑,见月忍不住追问道:
“主公大人,能将炭治郎遭遇鬼舞辻无惨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都讲一遍吗?”
似是早有预料,产屋敷将众柱都请进了室内,抿了一口清茶,才开始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浅草传闻有恶鬼出没,考虑到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便先委派低级剑士,也就是炭治郎,前往查探清楚情况……”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听完主公的叙述, 见月深觉槽多无口,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做……闻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气息,并且跟了上去???
这已经不是警犬级别的嗅觉了, 这是神兽啊!
这科学吗?!
见月竭力劝服自己要冷静,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个科学的世界, 尽管交给奇迹解释,她只要相信就好了。
除此之外,她还捕捉到了一个疑点。
“您说,那两只恶鬼之一的手球鬼, 曾经对炭治郎说, 她要找的就是耳朵上有花札一样装饰的猎鬼人对吧?也就是说,鬼舞辻无惨是专门派出那两只鬼, 来袭击炭治郎的,他自己动手不是更快更利落吗,为什么还要事后再派人来?”
见月紧皱着眉头,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
“没错, ”产屋敷赞赏地看了眼见月,点点头,“我也对此有所疑虑,能让鬼舞辻无惨记住特征, 但又不亲自动手,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 无暇分身;要么……他就是另有顾虑。”
“另有顾虑?”锖兔接话道,有些疑惑。
他没有同鬼王交手过, 但既然能创造出那么多恶鬼, 为祸人间, 想必性格也当极为张狂恶劣,这种人,能有什么顾虑?
“这一点,我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产屋敷耀哉垂眸喝了口清茶,敛下眼底的深思。
产屋敷家族已经同鬼舞辻无惨斗争上千年了,即使双方从没正式见过面,仅仅是从恶鬼的行事风格上推测,他们也能从中依稀窥得这位鬼王的真实性格。
极度的自私,同时也是极度的胆小。
能让他忌惮顾虑的,除了面前这位月柱外,也只有数百年前的继国缘一了。
“见月,你同那个名为炭治郎的孩子接触的多,可以和我描述一下,那孩子所戴耳饰,是什么样的吗?”
话题忽然转移,见月愣了愣,但还是努力的回忆了下,将炭治郎常带的那对耳饰描述了出来。
“鬼舞辻无惨的顾虑,和炭治郎那对耳饰有关?”
见月敏锐地察觉出其中不一般的味道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产屋敷耀哉猛瞧,恨不得立刻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这件事尚还不能确定,我需要你们做一点事,来肯定我的猜测。”
此话一出,在场众柱都严肃了神色,齐声应道:“遵命!”
*
三日后,见月行走在熟悉的雪山中,心中感慨。
上一次来还是和义勇一起的呢,没想到这一次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上路了,离下一次柱合会议没多久了,她得尽快将事情查清楚,赶回去。
那场小会结束后,真正被派出去干活的,其实只有她和蝴蝶忍两人。
她要前往炭治郎的故乡——雪山,找到灶门葵枝,询问她有关那对耳饰的来历,而阿忍,则是被主公要求书信一封,将近些年对鬼的研究整理出一份精简的研究概况,看能不能打动那位珠世小姐,与其达成合作。
不过根据产屋敷耀哉推断,那位珠世小姐,现如今还不是很信任鬼杀队,与炭治郎在浅草一别后,不知道又会隐居到哪里去。
这份研究概况即便整理了出来,也不知何时才能送到那位珠世小姐的手上。
但这就不是见月这种纯外勤人员需要考虑的事了,嗯哼,她一届武力值第一,讲究的是以武服人/鬼,虽然可以动脑子,但非必要时刻,还是能免则免吧。
眼前已经逐渐浮现出灶门家的屋顶,这个时节的雪还是薄薄一层,浅浅覆盖在屋顶上,不像是雪,倒像是下了一层霜。
“灶门婶婶!”
看着屋前那个正在整理物件的背影,见月兴奋地挥了挥手,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灶门葵枝听见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回过头来,本以为是山下认识的村民,没想到来人却是自两年前一别,就再也没见过的见月。
“竹之内小姐?”
她先叫出了见月的名字,然后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她的身后,想要去寻找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只可惜,还是让她失望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扬起笑脸,看向见月。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是做任务路过这里吗?”
此时见月已经在灶门葵枝面前站定,闻言,双目炯炯有神地看向她,一脸真诚道:
“不,我这一趟,是专程为你而来。”
灶门家还是像从前那样,屋子不大,但极为干净整洁,生活气息浓郁,很有家的味道。
这种氛围,让见月不禁想起了幸村家,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最近她有些不太敢回去。
原因非常现实,年仅18的她,开始被催婚了。
自从半年以前,幸村翔太那小子终于过了他父亲同事那一关,娶回了人家女儿后,优子婶婶就在她面前,开始有意无意的提及,她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是时候找个合适的小伙子,以结婚为目的,正式交往下去。
见月……头皮发麻。
她才十八,她还是个孩子,在她第一世,这个年纪甚至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可惜她那套无往而不利的撒娇卖萌大法,这一次竟然不起作用了,优子婶婶的态度异常之坚定,总结为一句话:赶紧找个对象。
无奈之下,狗急跳墙的见月决定——祸水东引,直接把锖兔也拉下水,催婚的苦,是好兄弟就一起受!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锖兔比我还大三岁呢,要催也是先催他呀,我不急~”
对此,幸村优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又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瓜兮兮的见月,气的就差上手戳她脑壳了。
“兔兔那孩子我放心,他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哪像你,都十八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更何况……”
讲到这里,她又忽然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见月。
算了,小辈们的事,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兔兔啊,婶婶只能帮你到这了,之后怎么样,你得自己把握啊。
记忆回笼,见月打了个寒颤,强行将注意力转了回来,开始向灶门葵枝打听有关炭治郎耳饰的事。
出发前往雪山之前,她曾经单独拜访了主公大人一趟,并从他口中得知了,炭治郎的耳饰,极有可能是继国缘一曾用之物,这才让鬼舞辻无惨忌惮至此,连亲自面对炭治郎的勇气都没有。
当时见月脑子里只冒出三个字——“就离谱!”
胆子是有多小啊,早已去世数百年的人,都怕成这个样子。
当晚,见月就拿着凭记忆画出的炭治郎的花札耳饰图,找上了前田正男,嗯,先做他丫个一百对再说,有条件了直接全东京府免费发放。
无惨啊,我也是为你好。
见月在心中为鬼舞辻无惨掉了几滴鳄鱼泪,她这是脱敏疗法,希望他能够早日摆脱继国缘一PTSD,然后成功换上竹之内见月PTSD。
大家都是把你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天才,凭什么你就对他念念不忘,我竹之内见月有小情绪了,我不服!
总而言之,既然怀疑这对耳饰乃是继国缘一遗留之物,那鬼杀队,就很有必要好好查一查,灶门一家,到底同那位百余年前,惊艳了一整个世代的呼吸法天才,是什么关系?
以及……早已失传的日之呼吸。
听完了见月的来意,灶门葵枝凝眉思考了一阵,才不确定地说道:
“那对日轮花札耳饰,是从我的丈夫,灶门炭十郎那儿传下来的。他从前曾对我说,这是灶门家世代相传的东西,因此,他去世后,这对耳饰便传给了炭治郎。”
言毕,她又有些紧张地看向见月,
“为什么忽然问耳饰的事,是炭治郎他们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吗?!”
见月还在思考灶门葵枝所说之事,见她忐忑的都坐不住了,上身隐隐靠向自己,连忙安抚道:
“炭治郎和祢豆子都很好,只不过我们怀疑,这对耳饰与鬼杀队的一位前辈有关,才来问问。”
“前辈?”
“没错。”见月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是一位极厉害的前辈,平生刚正不阿,斩尽魑魅无数,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将灶门炭十郎先生的遗物借我一观?“
听到见月这么说,灶门葵枝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儿女被牵扯进恶鬼一事中,让她每日牵挂,乍然听闻灶门家与曾经的鬼杀队剑士有所瓜葛,竟莫名的让她有种奇异的尘埃落定之感。
“当然可以。”
灶门葵枝微微颔首,起身将见月引到一间小屋门口。
她的丈夫炭十郎去世后,她原本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用作陪葬品。
可是自从他们家遭受恶鬼袭击后,她前往祭奠,竟惊讶的发现,炭十郎的墓地坍塌了一小块儿,而那些她整理出来的物品,皆散落在雪地上。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再将这些东西埋回去,而是整理好,放回了炭十郎从前常呆着的那个小房间内。
“就是这里了,竹之内小姐,我就不陪同你进去了。”
“我明白,多谢。”
见月看向这一扇小小的移门,若非对方将她带到了这里,她绝不会注意到这不起眼的小门。
她移开木门,里头黑魆魆一片,看不真切,见月却没有迟疑,迈开步子,坦然走了进去。
*
“珠世大人,关于祢豆子血液的研究,您有什么进展吗?”
愈史郎虽然有些不满珠世大人太过专注于研究而冷落了他,但既然这是珠世大人的执念,他也应当懂事听话,只希望尽快取得突破性的成果,将鬼王消灭,他就能够和珠世大人一起,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了。
虽然鬼不会感到疲惫,但是多年来,只通过少量血液来维持身体机能,再加上日以继夜的研究,还是让她从精神上,感到一丝乏意。
听到愈史郎这么问,珠世的眼神亮了亮,语气中也带上了一点欣喜,
“祢豆子她很特别,她的血液发生了独特的变化,我相信,只要继续研究下去,总有一天,能探究出其中的秘密,并借此,找到打败鬼王的办法。只不过……”
说到这,她的语气忽然沉了下去,
“我们还需要依靠炭治郎,尽快收集到十二鬼月的血液,通过高浓度的鬼王血液,才能更加精准地寻找到他的弱点。”
看着珠世大人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愈史郎有些着急,不免忿忿不平道:
“以血液的浓度来看,谁有那个人更接近鬼王的实力,只不过是他一直不肯将血液交给您研究,才要等炭治郎那小子成长起来,再为您寻得十二鬼月的血液……”
“愈史郎,慎言!”
没等他说完,珠世忽然疾声打断了他,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
“继国严胜大人,有他自己的顾虑。”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屋内的光线很暗, 只能通过从缝隙中透出的一点光亮,浅浅勾勒出房间内陈设的轮廓。
索性以见月如今的实力,目力惊人, 早已不需要借助外物,便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如水般从这些有年头的物件上流过, 最终定格在一幅画像上。
她缓缓走上前去,在这幅画像前站定,仔细端详画中人。
画画的人技术并不十分好,但却因为与画中人的熟悉, 将其神态气韵, 拿捏得恰当好处,寥寥几笔, 就将他温和内敛的气质描绘了出来,栩栩如生。
这应该就是炭治郎那位亡故的父亲,灶门炭十郎了吧, 见月摩挲着下巴, 猜测到。
这一番推测并非空穴来风,主要是画中之人的发色眸色,特意被作画人用赭红色的颜料重新涂抹了遍,呈现出一种极为深沉的红色。
左额有块浅浅的疤痕, 双耳垂坠着日轮花札耳饰。
若非画中人的年纪和气质对不上, 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见到成年版的炭治郎了。
这对父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连疤痕的位置都对应一致的?
这是什么奇特的父子感应吗?
见月摇摇头,将脑内那些忽然升起的杂七杂八想法都挥散, 继续专注于眼前。
除了这幅挂在那儿极为显眼的画作外,其余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皆被人用心整理归置过, 放在箱龛中, 仿佛其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取用这些惯用之物。
“咦,这是什么?”
见月从箱龛的最底下,翻出一件形制颇具古风的狩衣来,拿在手中,仔细打量。
箱内其实还有其他衣物,她之所以一眼就看到了这条神官狩衣,主要是因为,它的颜色,实在是太鲜艳了。
灶门家作为世代居住在山中,伐薪烧炭为生的家族,通常都会选择较为深色耐脏的布料来作为常服,款式也都是方便行动的短打。
而这条狩衣,不仅颜色鲜亮,整体以红金色为主,布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却因为主人的爱护有加,依稀能辨别出,其材质并非寻常。
灶门家为什么会有这种衣服?
她没听炭治郎提过,他们家祖上出过祭祀神官啊?
见月对着面前这套虽有些年头但依旧精致华丽的狩衣发了会儿呆,随即,毅然决然的开始往自己身上套。
她曾听说过,古时有些人家,会将辛秘写在纸上,缝于衣服的夹层中。
这件狩衣的形制守古礼,里里外外分了好几层,又是以成年男子的体型为剪裁对象,布料又多又重。
与其放在箱笼中狼狈寻找,倒不如直接穿在身上,再摸索全身,来的更方便些。
见月走前还曾和主公大人提起,灶门家是否有可能是继国缘一的后代。
毕竟根据鬼杀队队史的记载,继国缘一当年也是红发红眸,而如今的炭治郎,也是如此相同的发色瞳色,还继承了他当年的耳饰,若是他们之间没点关系,才是奇怪嘞。
对于这一点,产屋敷耀哉也不太确定,只知道继国缘一在加入鬼杀队之前,其妻儿便被恶鬼所杀。
至于之后他退出鬼杀队,四处云游之时有没有再重新组建家庭,将日之呼吸传承下去,这就不为人知了。
不过见月倒觉得,灶门家是继国缘一的后代的可能性极大。
没见继国严胜为鬼数百年,都能忽然冒出一个后代来吗?无一郎那臭小子还学不会他祖宗用的月呼,自创了霞之呼吸。
那一直当人的继国缘一,有个后代也很正常。
说不定今天,她就能在这件衣服的夹层中,发现事情的真相。
只是这一次,终
究是让见月的期望落空了。
狩衣,还真就是件普普通通的衣服,没有什么夹层,也没有什么秘密。
她连衣服配套的围面这些东西都装备上了,一一检查了个遍,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衣服先脱下来,再去找找有无其他线索。
等见月从那间小室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灶门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已经从山下卖完炭,回到了家。
“见月姐姐!”
花子一脸欣喜地看着从室内踱步而出的见月,两年多不见,她也长大了许多,有了几分当初祢豆子的样子,正在教导幼弟一些简单的文字。
“花子,竹雄,茂,六太,好久不见呀。”
见月将思绪收回,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就像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这是我从城里带来的糕点哦,你们炭治郎哥哥,也很爱吃这个呢,快来尝尝吧。”
祢豆子变为恶鬼和炭治郎加入鬼杀队一事,灶门葵枝并没有瞒着几个孩子,灶门炭十郎的离世,让这群本该天真懵懂的孩子们过早的成熟起来,想瞒,也瞒不住啊。
特别是家中的长兄长姐走后,竹雄和花子就自动担起了家事,帮助他们的母亲照顾家里,现如今,都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极为想念炭治郎和祢豆子,听说这也是兄长爱吃的糕点,纷纷围了上来。
见月将糕点分发出去,便招呼他们围着火炉而坐,讲起了炭治郎和祢豆子的近况。
她讲故事时专挑一些和他们相处时发生的一些趣事,绘声绘色,幽默风趣,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眼前似的。不知不觉中,连灶门葵枝都忍不住坐在一旁,掩嘴轻笑起来。
当晚,灶门葵枝收拾出了一处小房间,让她暂时歇下一晚,明日再去炭十郎的墓地看看有什么发现,见月自然欣然应允。
无垠的清辉自天空倾泻而下,倏而又被弥散着的云雾缱绻了一层纱雾,将这月光过滤的愈发温柔,犹如一场唯美的梦境。
小而温馨的房间内,见月盘膝坐在床褥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规律,手臂自然垂在膝盖两侧,正是念能力冥想的正统姿势。
除了在鬼杀队的宅邸和幸村家之外,见月鲜少会进入深度睡眠,而是以冥想代替睡眠。
这种方法,既能帮她提升实力,也能及时察觉出黑暗中的危险。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许不一样。
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的她,竟无端觉得极为困乏,就这么保持着打坐冥想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
天地是一片雾白,触目所及皆被风雪包围,雪粒裹挟着风暴,如沙石般打在人的身上,与衣物碰撞出“簌簌”的声响,是这寂静雪色中,唯一的声音。
风越吹越猛,雪,也越下越大了。
见月孤身站在风雪中,抬头环视周围,那些高大的树木尽数被染成了银白,在这冲天的暴雪中,直指天际,恍惚间,给人高耸入云之感。
这里,是哪儿?
她有些疑惑得向前伸出手,感受着雪花与掌心碰撞的感觉。
极为真实的触感,一点冰凉在掌心融化,甚至能看清雪花的纹路,漂亮的宛若艺术品,由造化亲手执笔雕琢。
这是过于真实的梦,还是又是什么棘手的血鬼术?
见月无比清楚,上一刻的她,还在屋内以冥想训练自身,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即使眼前所见,与现实几乎一般无二,可见月却清楚的认知到,这绝非现实。
“ 叮铃铛——”
微不可闻的铃铛声忽然回响在空旷的林间,
这声音与漫天的风雪声相比,渺小至极,却让见月目光一凛,飞快定位到了铃声传来的方向,下一刻,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刺骨寒风夹杂着子弹般的雪粒迎面袭来,溅起的雪雾如同粉尘,挥洒在空中,让原本就不甚清楚的视野,更是遮掩了一大半。
浓墨般的长发被风抛洒在空中,和着翩跹翻飞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动作优雅又潇洒,像是于雪中游弋的一尾斗鱼。
见月的速度极快,不过数个呼吸间,就来到铃声响起之地,前方已隐隐见到人影。
那是……火焰吗?
她停在不远处的树木下,一手扶着树干,眯起眼睛,打量着空地中央那个舞动着的身影。
那人脸上戴着遮面,用红绸将写有”炎“字的白布遮于面前,看不清面容。身穿见月早上见到的那件神官狩衣,不过颜色却要比现实鲜亮许多,红金两色交织,伴随着那人的动作,于雪中起舞,宛若流淌的火焰,炽热的灼人眼眸。
而铃声,正是来源于对方手中所执之杖。
系着红绸与铃铛的木杖,伴随着起舞之人身体的每一个挥舞转动,以奇特的韵律舞动着,远远观去,绮丽如同于大雪中诞生的火焰。
见月看着那人的动作,不知不觉中,竟看的有些出神。
不同于那些或轻盈或柔美的舞蹈,这于雪地中起舞之人的动作,要更为果断潇洒,每一次转身挥杖,充斥着浑然天成的力量感和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美感,
这大概是一支祭祀之舞,见月第一世年幼时,曾看过老家的傩戏,那种荒诞中又带着妖异的舞蹈形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场雪下得更大了,遮天蔽日,五步之外,就辨不清眼前景色,以见月那出色到远超常人的视力,不知是被梦境削弱了还是怎么的,也渐渐被风雪所阻隔,不得不拉近距离,才能看清那起舞之人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离林中心也越来越近,看的也越发仔细。
那人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舞蹈动作,连呼吸频率都不曾变化,只是动作却越发精简,去掉了冗余的装饰性动作,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见月怔住了,这是……剑术?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林中一直舞蹈的那人,停下了动作。
此时见月离他不过一臂之远,近到只要她上前一步,便能掀开那写有“炎”字的遮面,看看底下人真实的相貌。
不过她始终没有这么做,只是坦然站在那儿,探究地看着眼前之人。
“叮铃——”
伴随着急促的铃声和飞舞着的红绸,那人将短杖横亘于胸前,正对着见月,明明中间有一层布挡着,对方的视线,却像是全无阻拦似的,精准地定位到见月身上。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林中的风雪忽然止住了, 清润又低醇的男声流淌在空气中,如同矗立在云海之上的雪峰,千年不化的寒冰在日照金山下无声消融, 流淌过初春的溪涧,沁湿干涸的河床。
见月怔忪住了, 她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不单单是指音色好听,而是其中蕴含着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若单论音色, 她认识的一众朋友们, 都各有特点,放她第一世, 即便没法再从事剑士这个行业了,去当个职业声优也是绰绰有余。
特别是主公大人那一把好嗓子,天生自带蛊惑人心特效, 把多少剑士温柔的五迷三道的, 堪称传|销头子标准声线。
但是眼前之人不一样,明明是青年的音色,却莫名让见月有一种,面对年长者的感觉。
话音落下时那若有似无的一声喟叹, 仿佛穿越了时光, 带着悲天悯人的叹息以及对她的殷殷关切,似乎……他早就认识了见月, 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见月能感受到, 对方的实力, 不容小觑。温和内敛和强大无匹在他身上同时体现了出来, 突兀却又奇异的融洽。
这让她不禁有些跃跃欲试,想要上去比试一番。
自从两年前砍翻鬼舞辻无惨之后,她便隐隐感受到,她已经触及到了这个世界的界限。
她还是能不断创新月呼的剑技,却再也没有一招,能有【拾柒之型·一线血月·残红】来的惊才绝艳,便也算不上什么新剑技了。
念能力的积累增速,也在一点点下降,念线超万根后,更是停滞不前,现如今她睡前的冥想修炼,只不过是这十几年留下的习惯罢了。
这让见月有些焦虑,她不会是要英年退休了吧,从前她在流星街混那会儿,可没有这种顶到天花板了似的憋屈感。
这种被限制住了的束缚感,随着她的进一步修炼,也越发明显,她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若非有大造化,她的实力,可能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见月对此表示,好吧,那我选择躺平。
拜托,英年退休,这可是千亿打工人的梦想!
她又没有什么踏碎虚空,白日飞升的伟愿,她只想赶紧砍死鬼舞辻无惨,然后拿着主公发的遣散费开始吃喝玩乐。
拔剑四顾心茫然,花花世界迷人眼。
当然,有实力强横到能引起她斗志的人出现,她也会想要和对方比试一番,取长补短,锤炼己身的。
而这个人,此时此刻,就在她眼前。
见月心念一转,脸上已经挂上了招牌讨长辈喜欢的甜笑,笑吟吟道:
“您是炭治郎的父亲吗?托梦给我,是不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他们的?”
没错,在提出比试的请求之间,见月决定先和对方套一套近乎,这样他就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请求啦~
至于猜测他是炭治郎的父亲,那不是很明显吗,这套衣服可是炭治郎父亲的旧物,而面前之人的脸庞虽然被挡住了,可那高高竖起的暗红色马尾,在一片雪白的林中,也是极为明显扎眼的。
听到见月的疑问,那依旧反手将祭祀短杖横亘于胸前的人影,却是微微一愣,似乎有点吃惊她怎么会这么问。
反应了片刻,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又一次重复了遍方才的话,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啊?哦哦。”
人设已经转为乖巧懂事小辈的见月,下意识乖乖点头,伸出手就将那根短杖接了过来。
刚将其握实在掌心,正要抬头继续说话的她,就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现实中的她,便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乍然惊醒的见月,还有些茫然地眨眨
眼,迷迷瞪瞪四处看了一圈,一时有些不适应场景的飞快转换。
暴雪、疾风、雾霭、庄严神秘的祭祀之舞、红发之人,鲜明深刻如同现实,却已经被抛在遥不可及的梦境中了。
她低头看了看掌心,浸润过纸窗的月色,倾洒在她白皙柔软的手上,那短杖木质的纹理触觉,似乎还残留其上。
那真的……是梦吗?
*
原本停歇下来的暴雪,又开始在境中肆虐了。
雾霭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衬的雪色之下,那个金红的人影,格外渺小。
人类在天灾面前的无力与弱小,可见一斑。
又是一阵飓风卷过,却没有撼动那看似单薄的身影,只能怒吼着将对方的“炎”字遮面扯下,随意丢弃在风中。
“多谢你,炭十郎。”
那人开口了,眼前明明空无一人,他却像在同谁交流似的,偶尔还停下,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是啊,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呢。”
他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被暴雪遮的阴沉沉的天空。
不仅有趣,她还是特殊的。
不管是对这个世界,本该死去的人,还是兄长来说。
*
离谱,就离谱!
托梦都能托错人,他老婆孩子就在隔壁,找到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梦里,这合适嘛?!
这也就算了,她都听话地接过短杖,接下来好顺势提出比试请求了,他居然就这么翻脸不认人,把她踢出了聊天频道。
这究竟是鬼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见月懵比,见月咬牙,试图闭眼重新睡回去,找对方理论,然后……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混合着孩童嬉笑打闹之声一起传来的食物的香气,见月陷入了沉思。
昨晚睡的,还挺香哈。
“咚咚。”
木制的移门被敲响,花子轻快活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见月姐姐,母亲做好早饭啦,快出来吃吧。”
连最小的六太都已经起床许久,乖乖呆在哥哥姐姐身边一个人玩耍了,见月怀揣着自己这么大个人竟然还赖床的愧疚,含泪吃了三大碗饭。
呜呜,炊饭就是香啊,还夹杂着粳米,与普通米饭相比,格外有嚼劲。
灶门葵枝看着她这副吃饭吃的格外香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即使实力斐然,还能和那晚那种怪物交手,但性格终究是个孩子呢。
“稍等片刻,我再给你拿点小菜。”
没想到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胃口还挺好,桌上用来下饭的配菜皆已见底,灶门葵枝忍不住站起身来,温声说完,便转身向着储藏腌制菜品的小窖走去。
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竭力想将自己嘴巴内的东西咽下去,告诉她“不用麻烦了”的见月。
灶门家一向有着腌制蔬菜的传统,他们的故乡——雪山,是个常年被冰雪笼罩着的地方,只有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才会冰雪消融,草木复苏。
为了一年四季都能吃上蔬菜,灶门葵枝便会在这段时间,将新鲜的蔬菜腌制进缸中,存入窖内,等到冬日来临,新鲜蔬菜紧缺,再将其取出来。
她从大缸中舀出一叠酱菜,正打算端出去之际,余光瞄到了角落里放置着的一个小坛子,不禁愣了愣。
咦,那是什么?
驻足在原地回想了一番,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也将这个小坛子捧了起来,一同带了出去。
见月看着矮桌上满满当当一叠的酱菜,还有那容量不小的小坛子,花容失色。
这……这么多吗?
这个
量,可能需要杏寿郎或者蜜璃来了。
灶门葵枝看出了她的惊讶,赶紧解释道:
“这个小坛子,是祢豆子和炭治郎小时候,学着我腌制蔬菜的步骤,自己随意找了点野花野菜一起腌成的。”
像是想起了当初的温馨时光,灶门葵枝的眉眼越发温柔,话语也带上了一丝怀念。
“那时候炭治郎才到我的腰,祢豆子甚至连路都走不稳呢,还趁我不注意,偷吃了这些腌制的野花野菜,当晚就拉起了肚子。没想到一转眼,他们就都长大了啊。”
眼看着对方的语气逐渐从怀念转到失落,见月心知灶门婶婶恐怕是记挂炭治郎他们俩,连忙出声打断了她,
“哇,炭治郎和祢豆子这么小就会帮忙做家事啦,能成功做出腌菜已经很了不起啦,我可是现在都被家人拒绝进入厨房重地呢。”
她兴致勃勃地拉过坛子,将上头已经积了许多灰的盖子拍去,探头往里望去。
呃……确实是一道极为抽象的后现代主义料理呢。
黑乎乎的一团乱麻,只能隐约看出这野花/野草生前的花瓣/叶茎大概是某种细长的条形,张牙舞爪的纠结在一块,伴随着蒸腾而起的奇妙且上头的酸味,似乎能让人看见三途川在眼前流淌。
夸赞的话语就这么堵在了见月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默哀,这野花野草生前也是一株体面花/草,只是可惜生不逢时,没有遇到珍惜它的人。
灶门婶婶大概是被母爱滤镜迷晕了头脑,见到这种奇形怪状的腌菜,还在一脸欣慰地感叹,祢豆子从小就很懂事聪明,小小年纪厨艺了得。
见月能怎么办,她只能微笑点头附和。
啊对对对,此腌菜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不过……这倒是能当作旧物,带给祢豆子和炭治郎,他们也有两年多没有回来了,祢豆子的情况不太方便,而炭治郎又不愿意和妹妹分开,便只能偶尔和家里通一回信。
自从炭治郎通过藤袭山考核,回去狭雾山后,祢豆子便从将近两年的昏迷中醒了过来。
只不过却完全忘记了为人时的记忆,就像一个年幼的孩子,只是单纯的依赖炭治郎和与她相处亲近之人。再加上鬼的拟态,让她一直保持着年幼的身形,乖巧可爱的让见月每一次见到她,都忍不住上去吸一口。
说不定见到这咸菜坛子,能勾起祢豆子为人时的记忆呢。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灶门葵枝, 果然,她听到也许能借此勾起祢豆子为人时的回忆时,别说这个咸菜缸子了, 当即起身就进屋收拾出了一堆东西,托见月一并带给祢豆子。
也是因为如此,当她站在灶门炭十郎的墓碑前时,大包小包, 十分没有排面。
这还是见月极力说服,砍掉了大半零碎东西之后的结果。
灶门炭十郎安葬的地方, 离灶门家有一段距离,她原本只是打算来看一眼, 并不抱着能找出什么线索的希望。
毕竟继国缘一的时代实在是太遥远了,距今数百年,也没人知道他当年离开鬼杀队之后去了哪里, 是否留下了后代。
若这个世上有能够确认继国缘一是否是灶门一家先祖的人,大概也只有继国严胜了,以鬼对亲缘血脉的感应,大概是能推断出灶门家是否与他有关联的吧。
从鬼杀队月柱甘愿堕落为恶鬼, 还坐上了上弦壹的位置, 历经数百年的人类世界变化。
“呵。”
见月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她的这位月柱前辈, 玩得还真是够花的。
不过之前同鬼舞辻无惨一战, 得到了对方已经消失许久的消息,也能借此推断出他大概是摆脱了鬼王的限制,不知道现如今在哪藏着呢。
就算是把他找出来了, 人也未必乐意给他们当免费的DNA测序仪。
轻轻摇了摇头, 将繁杂的思绪抛诸脑后, 见月严肃了神色,开始仔细打量面前这座不大的墓地。
这是她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假若在这里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的话,便要先行回鬼杀队本部,将在灶门家得到的消息整理上报给主公。
因此,她已经先同灶门葵枝和几个孩子道过别,恰好炭十郎的墓地与她要出山的路处在同一个方位,问清楚位置后,便也没要他们陪同,只是孤身一人前来,顺便拜祭一番。
况且昨晚那个梦,还是让她耿耿于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究竟是她潜意识里投映出来的,还是真的被某种玄之又玄的力量将其反应在她的梦境中的,一试便知。
至于怎么试,那当然是遵循剑士的方法,将昨晚梦中的那套剑技演示一遍啦~
要知道一个剑士碰到玄奥高深的剑法,能忍住不亲自上手练一番,需要多强大的意志力吗!她可是忍了一个早上呢!
更何况还是这种梦中教学的模式,彻底点燃了见月的中二病之魂,她的随身老爷爷金手指,终于要送到了吗。
就是送到的会不会有点延迟,她都已经能砍翻鬼王了耶~
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不远处的树下,此时阳光正盛,地上的薄雪却不见消融的迹象,随着她的走动留下浅浅一串脚印。
见月站在灶门炭十郎的墓碑前,先是弯下腰,仔细地擦拭去墓碑上覆盖着的一层薄雪后,才起身鞠了一躬,以示对逝者的尊重。
接着,她微微阖目,有意识地开始调整起了呼吸,脑海中也在不断回忆着昨晚梦中见到的情景。
即使那支祭祀之舞,到最后已经完全化繁为简成了剑技,她依旧不打算直接学习那最后的剑技,而是从祭祀之舞开始,慢慢摸索。
学习剑道,接触呼吸法已有十年有余,即便只是在梦中惊鸿惊鸿一瞥,见月却能隐隐悟到,这祭祀之舞演变而来的剑技难度,绝对不比月呼要低。
若非要比起来,月之呼吸的招式大多为群体性攻击,杀意十足,使用者既要杀意凛然,同时还要保持绝对的理智,对细节的把握更是重中之重,每一道圆月刃的攻击方向和速度都是可以人为控制和调整的,其中精妙和计算量之大,令人头皮发麻。
而祭祀之舞演变
而来的剑技,则是更倾向于体悟。
没有那么多需要考量权衡的东西,只是凭借着天生的悟性和灵气,自然而然地使出来。
假若月呼凭借不停地摸索和练习,尚且还有迹可循,那这支剑技,恐怕真的只能靠老天爷赏饭吃了。
说实话,见月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天才。
第一世时,她就像所有普通人一般,按部就班的上学、毕业、找工作。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英年早逝,在将要吃社会人的苦时,穿越去吃流星街的苦了。卑微又弱小,还要忍受着从小接受的人生观价值观被推翻重建的崩溃,每天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她痛苦于上天既然将她丢到一个秩序崩坏的地方,为何又要让她经历过文明世界的渗透洗礼,又庆幸于她曾经亲眼见到过人类璀璨的文明,以至于不曾完全放任自己堕落下去。
到了这一世,她的剑道天赋好的惊人,年纪轻轻便已经当上了鬼杀队的月柱,还挑翻了鬼王。所有人都在推崇她的强大,下级剑士们仰慕她的风采,纷纷揣测她该是何等的天纵之资。
可只有见月清楚,她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稍有天赋的小剑士而已。
没有那三世阅历的累积,没有两次死亡造就的洒脱心性,没有念能力的加持,她就像所有普通人一般。
不,不是像,她就是。
甚至连对剑道的执着追寻,也是在黑死牟的压力下,硬逼着自己去适应,去日以继夜地练习,再成就如今的她。
她有天赋吗?
大概是有一点的。
虽然嘴上老是开玩笑,可见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被上天所钟爱的那一类人,她并不生来强大。
她只是……从未停止过努力。
“叮铃。”
恍惚中似乎有一道铃声响起,微渺不可捉摸,不知从何而起,又难觅其匿迹之处。
碧空如洗,灿烂的阳光经过雪地的反射,呈现出如梦似幻的彩虹色,将周围都渲染的如同梦境一般。
见月的身形忽然动了。
她没有祭祀用的狩服,也没有短杖,只是单纯的将两指并作剑指,穿着鬼杀队的制服,就这么循着梦中的记忆,舞了起来。
最开始,她的动作并不十分顺畅,甚至还有些生涩。
但随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终于能够完整的将整支祭祀舞蹈呈现出来,却始终只在舞蹈部分徘徊,没有真正进入剑技部分。
不够,还不够,还差点神韵在里头。
见月微微拧眉,不肯就这么草率的进入下一阶段,只是继续钻研这支舞蹈,到底欠缺了些什么。
一遍又一遍,日头逐渐西斜。
橙红的光芒铺满了整个天空,连大地都不可避免的染上了这种颜色,见月看着自己投映在雪地上起舞的影子,就像在火焰中燃烧的焰芯,带着祭祀舞蹈沟通天地的神性,和自然赋予的灵动天然。
灵光乍现间,她忽然发现自己欠缺了什么。
以最本初原始的目光来看待,祭祀之舞,本就是神官巫祝用身体语言,来与神明自然沟通的桥梁。
那又何必用他人的语言,来诠释自己想要表达的呢。
心念一动,见月再也不刻意去回想这支舞蹈的动作,而是全凭自己的感觉,随心所欲。也是奇怪,就是这种不管不顾的恣意洒脱,隐约间,竟能初初窥见完整剑技的影子。
就在西方完全吞没太阳,世界落入一片黑暗之时,见月的身边,却倏得亮起了一抹璀璨夺目的火光。
这火光来的突然,仿佛凭空而起,连日轮刀这一载体都不用经过,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像是一轮迷你缩小版的太阳,煌煌烨烨,其芒难掩。
直直冲着灶门炭十郎的墓碑而去!
见月!!!
这可是人家祖坟啊,这刨人祖坟,挫骨扬灰的活计,做了还不得折寿!
吓得她连呼吸都停住了,强行止住动作,这一招小太阳,也就“噗”的一下,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半空中,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噗哧。”
一声更大的声响传来,不过不再是剑技消失时的声音了,而是见月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她尚且还没有完全掌握这祭祀之剑,误打误撞使出来后,还强行收势,这一下可把她反噬得不轻,心口堵得慌,浑身经脉如同火烧一般,灼烫难耐。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见月撑着树干呕血之际,小黑又不知道从哪扇着翅膀冒了出来。
看着自家主人这幅嘎嘎吐血的样子,小黑浑身的白毛都被吓炸了,惊恐的差点治好了它的先天缺陷——不会说人话。
好在见月即时阻止了这货要去报告敌袭,请求增援的动作,强行将它拦了下来,一边吐血,一边打开系在小黑脚上的信封。
这是一封来自主公的信件,告诉她调查完炭治郎身世之后,可去位于雪山西南处的那田蜘蛛山,炭治郎的下一个任务被安排在了那里,任务结束后,她可将炭治郎一并带回鬼杀队,参加这一届的柱合会议。
见月心知这大概是主公想借此机会,正式将炭治郎和祢豆子这特殊的一人一鬼介绍给众柱,同时还要打探一番有关继国缘一和珠世的事情。
虽然明白,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十分钟前那个生龙活虎,一拳一只恶鬼的月柱竹之内见月了!
她感受了一番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觉得自己大概暂时不能支持这么长时间的奔袭,甚至暂时连呼吸法都不太能正常使用,还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养好伤后再做安排。
真是这辈子除了刚穿来那会儿,从没有这么娇弱过。
便只能叹了一口气,重新书信一封,交给小黑,让其送往本部,告知主公安排其他人员接应炭治郎。
只是世事,从来都不会安安分分,朝安排的那个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