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姣听到许洺泽的话后,神色微怔了一瞬，她的视线微微落在仿生人的身上。它大部分时间门都是安静的，眼眸平淡的落在前方，由程序控制的容颜上也几乎不会产生大幅度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它的脸颊已毁,闻姣在看着它时几乎不会想到那张容貌原本的持有者。
洛水遥。
即便是在厄里倪厄斯城区,他也像是一个甜软的梦。他是第一个被娱乐圈捧出来的o,在当时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帝国制定了o特殊保护法案，像是对待珍贵而无法自理的幼儿一般构建出一个玻璃花房,将他们小心的盛放在其中。o从出生开始,就能够得到国家每年发放的特殊补贴，车站、商场、旅游景区等公共场所都专门为o设立了单独的休息间门等设施。他们不需要操心如何养活自己，不必担忧如何生存,他们就像是矜贵的花朵一般,能够得到全社会的饲养。
也因此，潜规则中,一些劳累伤身或是抛头露面的工作是不会向o开放机会的。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甚至有社会提供的专属于oega拥有的特权。甚至alpha心中也总是轻慢的想着，o不过是多了一个优质的子宫,就能够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便可以得到普通人拼尽全力才能够享有的优待，永远被帝国庇护，不必九死一生的到战场前线抵御外敌,他们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呢？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成为受尽宠爱可以躺平度过一生的o啊。
社交网络平台上，若是出现一些o伤春悲秋，妄图争取更多权益,想要争夺继承权，要求得到升职空间门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等的言论，就总会有大量的alpha或beta或抱怨或羡慕的激烈反驳。
打工人的怨气深重，性别成为了最浅显的阶级，oa眼里就像是拥有金银财富的人在无病呻吟自己没有自由。他们无法共情，甚至会无语的鄙夷不屑，o不想要这个福气，可以给他们。
就像是某些人会说着，如果合法配偶能够每个月给他十万，他可以替配偶照顾小做月子一样。如果他们成为o不用打工或是去战场累死累活的送命，他们也愿意生几个孩子来换得舒适的生活。
况且在外部异兽肆虐，帝国内部危在旦夕的境遇下，o的身体甚至成为了一个战略储备物资。他们为帝国诞生下优秀的alpha，成为了一种为国家奉献的职责。
如果olpha更强的价值，在此时的社会背景下，便是一件值得被批判的，能够背上无视国家苦难的罪责。
因此，那时候的娱乐圈中，也约定俗成的不会允许oega的形象，通过文学艺术的渲染想象o的甜美。
直到一家名为巴别塔的娱乐公司在所有帝国民众都不曾有准备的时机，推出了第一个o偶像——洛水遥。
他第一次在舞台上出现时，便令帝国人民的心脏无法抵抗的沦陷。巴别塔娱乐公司已经打通了各种关系，寻找到背靠的权贵，做好了进行舆论持久战的准备。可甚至出乎了公司高层的预料，帝国的网友们几乎没产生大规模的抵触，便一面倒的为洛水遥倾倒痴迷。
他们不希望洛水遥离开，比起逼巴别塔公司将洛水遥雪藏，呵斥o不安分不守规矩，大部分的民众在网上反而发起了祈愿，要求帝国皇室不能够干预洛水遥的演出。
除了帝国首都南流景之外，帝国统御下还有太多的区域。而在其他的地方，o的数量便更加稀少，更多时候，就像是一个存在于童话书上的虚构人物，是与他们不同阶级的优雅贵族，是信息素的趋势下，让人心向往之魂牵梦萦的美好爱侣。
洛水遥是第一次出现在电视中的，真实的o，他是平民也能够接触的幻想。
普通民众的浪潮最容易被忽视，也同时拥有着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帝国皇室为此退步，允许了洛水遥的存在，
而在巴别塔娱乐公司的负责人向皇室的解释中，洛水遥存在的最大作用是提高帝国的生育率。
在那个时候，人人都爱他，爱他代表的纯净爱情。
即便后来，其他的娱乐公司也推出了新的o偶像，洛水遥在帝国人民的心中也永远占据着最特殊的地位。
闻姣不可能说自己不认识洛水遥，也不能说她没有认出那张脸。
但她当初会将仿生人捡回家，也确确实实不是因为这张残缺的脸。也许因为她的性别也是o，也许是因为她生来就没有那么爱追星，一个电视中的明星，闻姣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情感。
资本逐利，当时胆子大到敢于顶着帝国皇室与人民的愤怒与问责，推出o偶像的巴别塔娱乐公司更是如此。
在洛水遥火了之后，巴别塔娱乐公司拿捏着他的所有权，与许多公司签了合同贩售洛水遥的周边。
仿生人也是其中之一。
巴别塔娱乐公司拥有着洛水遥的肖像权，将他的脸卖给了制造仿生人的集团。
那段时间门，拥有着这张脸的仿生人随处可见，遍布了大街小巷。某个人的家中，大型的商场中，游玩的公园中…
是洛水遥的粉丝锲而不舍的举办了多次游行示威，洛水遥本人也在法庭中经过长久的维权打官司，帝国皇室为了安抚民众情绪，最终宣判了洛水遥胜诉。巴别塔与仿生人生厂商容貌版权侵权，被勒令在个月内召回销毁侵权商品。
有的仿生人被返场砸毁拆解，有的被粉丝毁坏了面容丢弃。
被扔到下城区垃圾场的仿生人只是其中之一。
它是一个被厌憎的，无人想要沾染的垃圾，这张脸在被割烂后，它才侥幸，没有被彻底摧毁支持程序运转的芯片，“活”了下来。
闻姣静静看着仿生人，它应该知道自己的来历，也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人类嫌恶。但它只是一个机器，大概也不会升起任何人类的情感。它清楚，却不会懂。
“我不是洛水遥的粉丝。”
许洺泽才不信闻姣的鬼话，虽然他本人对洛水遥没有半点心思，但他也是知道的，即便是在首都南流景，也有许多人十分喜爱洛水遥。甚至还有一些中年父母辈的人，当年都为了洛水遥的事出过力。
一些小年轻半夜会对着洛水遥的脸释放欲念都不是什么新奇事。他又酸又怒，开始回想起洛水遥的模样，“你喜欢那个款啊，那种长得好看的o都可擅长骗人了，镜头里看着温柔漂亮，私下里还不知道性格怎么样呢。”
许洺泽像是一只小狗一样在闻姣身旁唠唠叨叨，“他被那么多人捧着，性格肯定骄矜得不行，绝对不会乖的…姣姣，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想去洗漱了，时间门不早了，你不早点休息吗。”闻姣平淡的说道，不想听许洺泽说个没完，转移话题打断他。
“我还不困呀，姣姣你平时回家都喜欢做什么？打游戏，打牌，还是看电影，我陪你嘛，不过先说好，不能看洛水遥拍的电影…”
闻姣走到了卫生间门的门口，转过身，淡然的浅笑，“可是我有些困了，你也想要洗澡吗。”
许洺泽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女生一副这里他也要跟进来吗的模样，让向来放肆的男生一时有些害羞。他松开了拽着闻姣衣服的手，声音一下子低得像是蚊子在喃喃，“我，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门在他的面前被关上，许洺泽耳根的红一直延伸到了衣领之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傻笑了两声，倒是没有闯进去。
闻姣实在不喜欢身上酒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她似乎嗅觉比较敏感，身上有一点气息就时时刻刻都觉得不舒服。
她反锁了门，洗了澡，在干净的隔间门换好家居服。
当她走出房间门时，便看到许洺泽坐在沙发上弄着什么东西，桌面上散落了一堆她不认识的物件，地上堆着游隼快递的盒子。
“你在做什么？”
许洺泽仰起头，神情自然，一点都没有做客人的自觉，看起来比闻姣这个主人还要自在些。他弯起眼眸，“姣姣，我染的头发长出新的来了，我想重新换个颜色染。”
闻姣的视线落在男生的头发上，灰白色的发耷拉在眉眼处，发根处已经升出了黑发，显然那并不是他的本色。
桌面上不止放了一种颜色的染发剂，男生站起来，拉着她走过去，亲昵而自然的说道，“姣姣，你觉得我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好看呀，你帮我选一种。”
许洺泽很喜欢折腾自己的头发，换过好几种染发剂。
他凑得离闻姣有些近，鼻尖挨到女生的脖颈，不自觉的轻声说道，“姣姣，你身上好香啊，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可以推荐给我吗。”
闻姣推着男生的脸颊，不喜欢他离得太近，“我之后把牌子发给你。”
许洺泽被推开也没生气，他将其中几个染发剂拿起来给闻姣看，“你要好好挑哦，不许故意找一个难看的颜色，让我在茹水鸢面前丢脸。”
闻姣本来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当真仔细的看了看许洺泽手中的几种染发剂，想了想，拿出一只蓝色的款式，“用这个吧。”
许洺泽的眼眸颤了颤，刻意用一种浮夸的嗓音说道，“姣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色呀？”
他开心的抽出那只染发剂，把其他的随意扔到一边，决定这次就选蓝发。
如今染发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也几乎不会伤到头发，许洺泽已经习惯了自己染发，他甚至在网上订购了一个染发器送过来。许洺泽刻意装作笨拙的模样，让闻姣帮他用药膏涂抹了后面的碎发。
她的动作很温柔，又细致，即便是被硬塞到手中的事情，她也并没有敷衍，偶尔指尖触碰到他的脖颈，让许洺泽莫名的放轻了呼吸，心脏变得柔软。
染发并没有用多长时间门，很快，他那一头奶奶灰的杂毛便换成了凛冽张扬的冰蓝色。
他照着镜子看了看，又凑到了闻姣的面前，同色的灰蓝色眼眸亮晶晶的，觉得她还算有眼光，“怎么样，好看吗？”
“嗯，好看。”闻姣浅浅的笑了笑，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发色是她选出来的，男生在她眼中似乎也变得顺眼了一些。
许洺泽睁大了眼眸，猫瞳瞪圆了，像是受到了惊吓，“姣姣，你夸我了欸，你居然夸我了！”
他一副闻姣仿佛被夺舍了的表情，心里甜滋滋的，觉得他怀柔的这一招做的真不错，这不就让情敌为他臣服了。许洺泽挺起了胸膛，洋洋得意，哼哼得骄傲了起来。
染发膏还剩下了一些，许洺泽心血来潮，凑近女生的脸颊，“姣姣，你的头发好像也很长了，我帮你剪一些吧。”
闻姣捡起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看了看自己的发尾，的确有些长了，她本来也想着将它剪短一些，只是一直拖延着。她想了想，点点头，“好，谢谢你。”
许洺泽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他眼眸弯起来，眸子闪烁着细碎的光，“那你要好好报答我呀，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许再无视我，骂我，躲着我，讨厌我，知道吗。”
闻姣被许洺泽按到椅子上坐下来，似乎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在许洺泽的眼中，原来对他是这样不好的形象。也许是今夜太过日常的相处，让她升起了两人之间门存在熟稔的错觉，她微微有些说不上是心虚还是自责，令她轻微点了点头。
许洺泽与闻姣相处时，不自觉已经习惯时刻注意着她，于是女生的一些小动作便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的心中突兀的因这一个点头而冒出了晕乎乎的甜意。
许洺泽不自知的勾起唇角，傻子一样越咧越大。他在心中奇怪的想着，眼前的女生怎么一副容易被人随便拐走的模样，仿佛被谁骗一骗，就会笨蛋的相信他了。
许洺泽才想起来，他一开始接近她，不也是包藏祸心，别有居心吗。
许洺泽微微弯折着腰，认真的用剪刀帮她剪短着头发，他看着镜面中闻姣的倒影，倾身，“姣姣，将发尾染成蓝色怎么样，我觉得，你染这个颜色也会很好看。”
闻姣从来没有染过头发，一时有些犹豫。
许洺泽劝说着，“可以先染前面的几缕，试一试怎么样。”
闻姣迟疑的点头，虽然没有尝试过，但她也并没有太排斥。
许洺泽的眸中浮现起深深的满足。男生冰凉的指尖撩起女生的长发，不经意间门碰触到她的耳尖。
真好，姣姣，和他染一个颜色的头发吧。
仿佛，她身上的一部分烙上了属于他的印记，这样走出去，无形中像是属于情侣的默契…不是一眼看上去，就能发现他与闻姣之间门的联系吗。
许洺泽的心脏在胸膛中鼓动着，心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兴奋，他低下头，在女生看不见的角度，轻轻亲吻在她的发尾。
这样的情感，连许洺泽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男生帮闻姣染好了头发，收拾好了房间门中的垃圾，许洺泽并没有在闻姣的公寓中留宿，这个时候，他好像又有了一些分寸。他没让闻姣送，明明已经深夜，说着怕黑，嫌自己一个人会有危险的少年反而独身离开了公寓。虽然一开始，两个人彼此也心知肚明，那只是借口而已。
…………
客厅中，仿生人像是一个普通的家电一般，安静的站在室内。当许洺泽在时，它就只是这样寂静的注视着一切，没有小主人的指令，就不说话，不动作。
在闻姣经过它，打算回卧室睡觉时，本应该陷入休眠中的仿生人却微微偏过头，由摄像头组成的眼眸落在女生的身上。它似乎有些困惑，可那张容颜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
“姣姣，你是洛水遥的粉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