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赞美傲娇
这段时间, 南妄几乎每日都会去剑宗找五师妹。
灵枝也乐意南妄来看她,给她做好吃的,作为回报, 她把南妄需要的器具全都给炼制了出来。
甚至不止炼制了一套。
南妄在储物袋里留了一套, 又在宅子留了一套固定的,这样不用每次都从储物袋里搬来搬去,省事不少。
杜雪泠极少回宅, 即使南妄这段时间去得这么勤快, 也一次都没有撞上过她。
她到底是宗门大师姐, 平日里除了修炼之外, 还忙于宗门事务, 工作繁多,案牍劳形,想要见她, 必须用上信鸟才行。
南妄也不敢去打搅大师姐,只敢先从五师妹这里入手, 打听打听掌门仙尊的事。
而灵枝口中的掌门仙尊就和南妄从原著中看到的差不多——
甚少过问宗门之事, 除了真传弟子的事以外, 从不插手过长老们的决定。
这样的结果,让南妄松了好大一口气。
深居简出总比抛头露面好,安诺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暴露了。
从剑宗出来后,南妄会去法宗逛一圈,看看二师兄有没有出关。
可惜的是, 修仙之人闭关调养的时间向来都很长, 尤其是像楚松屏这样的天才人物, 要么不出事,一出事就是大事, 短时间内根本出不来。
见不到楚松屏也就算了,颜槐同样不知所踪,南妄每一趟都跑空,要不是轮值的弟子告诉他颜长老这段时间有要事离宗了,南妄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连累二师兄而被法宗拉黑了。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南妄从法宗返回外门,唉声叹气地走上登龙阶,走向自己的小屋。
只是这一回,有人在他的门口堵他。
见到南妄的身影后,罗许佑和袁鹤远远地喊他的名字。
南妄当场愣在原地,半晌后,他一拍脑袋,说道:
“哎呦,你们看我……我这记性实在是太差了!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
南妄可还记得自己当时对小伙伴们大发雷霆的事呢,明明小伙伴们都是好心来劝他,他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还让人滚,实在是不应该。
而且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这么长时间,按理说是该一回来就和小伙伴们报个平安的。
只是,这段时间出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二师兄受伤闭关,安诺死而复生,掌门仙尊不知所踪,还有那莫名其妙的青云门四师兄的名头……
这不,忙乱之下,一不小心就把他这两位小伙伴给忘了。
南妄几步跳上台阶,哥俩好地搂住小伙伴们的肩,把人往屋子里带。
“走走走,进屋说,进屋说,我这回可真是千钧一发啊……”
罗许佑奇道:“你倒是恢复得挺快啊,你当时那要死要活的样子,把我和你袁兄都吓成啥样了。”
袁鹤点点头道:“南兄吉人自有天相,看来我们是杞人忧天了。”
南妄:“……”
对了,他们还不知道五师妹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灵枝回归宗门的事被杜雪泠瞒了下来。
南妄也不知道杜雪泠到底有什么打算,但是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驳了大师姐的命令。
瞒着就瞒着吧,反正人也回来了,怎么样都行。
“是啊,我这不是,这不是去了凡间一趟嘛,一番游历下来,顿觉心胸都开阔了起来,哈哈哈。”
南妄面不改色地扯着谎,顺便把两人带进了屋子。
曾经他花了大心思自制的扑克牌还放在桌上,只是他们太久没聚了,牌盒都落灰了。
南妄高兴地拿起牌盒,动作熟悉地洗起牌来:“来来来,今日必须玩个通宵,不到天亮不许走!”
罗许佑和袁鹤对南妄的状态啧啧称奇。
他们既知道南妄之前离开了青云门,也知道南妄前段时间回了宗。
他们以为南妄还在为五师妹的事难受,也不敢贸然找上门来,今日过来,甚至做好了再一次被南妄赶出去的打算,没想到南妄这厮的态度竟然转变得这么快。
真是让他们白担心一场。
……
有小伙伴们陪伴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轻松愉快的“论道”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南妄听说二师兄出关了。
二师兄的消息向来是青云门里传得最快的,他前脚刚刚在揽星楼现身,后脚南妄就从罗许佑口中得知了此事。
青云门人气最高的真传弟子,实在是名不虚传。
罗许佑他们其实并不知道二师兄闭关的理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到处打听二师兄的八卦。
唯一的知情人士反而是南妄,然而南妄根本不敢把这些缘由告诉他的小伙伴们。
他违背宗门命令前往秘境本就已经犯下大错,结果还因此连累了二师兄受伤……
这要是传出去了,后果会怎样,他都不敢想。
南妄把这些事憋在心里,每日听着罗许佑他们分享的宗门中的传闻,还得配合地点头称是。
青云门的弟子们不知道楚松屏将止境借给南妄、助他前往秘境营救五师妹的事,所以楚松屏这次闭关,宗门里的传闻传得那叫一个众说纷纭、沸沸扬扬。
什么“二师兄夜观天象,突有所感,于是闭关”、“二师兄惊才绝艳,闭关冲击元婴”,这些就算了,甚至还有“二师兄与颜长老闹脾气,颜长老主动求和,二师兄闭关不理”……
短短数日,南妄就听了一堆匪夷所思的传闻,那传闻一日比一日离谱,听得南妄头都大了。
等到传闻终于平息了一些的时候,南妄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去了趟法宗。
他本想借着向二师兄道谢兼告罪的机会,把止境和二师兄举办及冠大典的时候其他宗门仙友送的贺礼全都还给二师兄。
这些东西早就该还给二师兄了,只是当时正好赶上五师妹殒命秘境,他一时间慌张过头,就给忘了。
结果可好,止境是还回去了,贺礼们却又被丢了出来。
楚松屏抛下一句“我法宗不需要这些垃圾”,把南妄和垃圾们一起丢了出去。
南妄积攒了许久的奉承话都没说完呢,人就已经在揽星楼外面了。
在法宗一众弟子们好奇的打量中,南妄默默地拿上这些楚松屏看不上的价值连城的“垃圾们”,坐上仙鹤,灰溜溜地前往剑宗。
“可惜了,大都是炼丹材料,能用在炼器上的不多啊……”
灵枝虽然嘴上说着惋惜的话,但还是从中选出了不少能用的材料收入囊中。
这些可都是外宗仙友们孝敬“丹仙”的贺礼,每一样都价值不菲,楚松屏看不上,灵枝可不嫌多。
楚松屏擅炼丹,所以这些贺礼大都是炼丹用得上的原材料,少数是同时可以用于炼丹和炼器的通用材料。
南妄作为一个既不会炼丹也不会炼器的普通修士,这些东西他拿了也没用,看到材料们到了能发挥它们作用的人手中,南妄欣慰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收下了材料的灵枝非常知恩图报:
“放心吧师兄,我不白拿你的东西,我已经在计划为你打造一套防御法器了,等我为大师姐锻造完本命灵剑,就……咦,这是什么?”
灵枝挑着挑着,突然挑出了一瓶看似是丹药的东西。
她皱起一张小脸,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贺礼里不可能有丹药。
这可是送给楚松屏的贺礼啊。
给楚松屏送丹药,这叫送礼吗?
这分明叫自取其辱!
灵枝打开瓶盖,往手心里倒出了一粒丹药,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过来:
“是九转还魂丹啊,我知道了,师兄,这应该是二师兄给你的,他不好意思当面交给你,所以就混在贺礼里一起给你,师兄你快收好吧,这瓶丹药贵重得很,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弄丢了。”
南妄:“!!!”
赞美傲娇!
……
二师兄出关后,南妄的心事都少了一重。
人逢喜事精神爽,南妄最近和小伙伴们打牌的手气都好了许多,连着赢了好几天,赢了小伙伴们一大堆灵石。
或许是老天爷看不得南妄一个人高兴了,为了均衡一下,让一个天大的喜讯席卷了青云门。
长老们回来了!
出征多日,青云门的诸位长老终于联手终结了二度崩溃的玉佛秘境。
剑宗二长老在秘境中破丹成婴,一举成了宗门里第二位元婴修为的长老,其他几位长老也收获不少,阵宗长老抵达了半步元婴,器宗长老突破金丹六层,顺利踏入了高阶金丹的门槛。
然而,丹宗长老此次却不幸在秘境中受了重伤,境界虽然没有跌落,但情况似是不好,一回来便跑到楚松屏那儿求药去了。
秘境就是这样,收益伴随着风险,有人一朝得道,也有人不幸陨落,每个人在秘境中的遭遇都大相径庭,是成是败,虽有实力原因,但也免不了运气作祟。
只是堂堂一个丹宗长老,需要丹药救命的时候,还得去找一个法宗弟子,这也是只有青云门才有的一桩奇谈了。
沉寂许久的青云门在随着长老的归来,整个沸腾了起来。
短短几日内,无数消息传遍宗门,有真有假,有好有坏,弟子们个个交头接耳,吃瓜聊八卦,不亦乐乎。
到了南妄的“论道时间”,罗许佑又带着他的八卦来了。
这一回的八卦明显不同以往,罗许佑深色凝重,语气颤抖:
“重大消息!”
南妄看罗许佑满头是汗,赶紧给他倒了杯冰镇果茶,让他先喝两口再说。
罗许佑一把推开果茶,激动地说道:“五师妹出事后,器宗一直有传闻说,余洄会接替五师妹,成为下一个真传!”
南妄困惑道:“余洄是谁?”
罗许佑道:“你不认识很正常,这不重要。”
南妄:“……”
不,他认不认识很重要。
他看过原著,他不认识的人,在原著中就连出场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路人甲,哪有资格问鼎真传?
南妄垂下眼眸,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果茶。
罗许佑继续说道:“果然!消息来了,掌门仙尊要收新的真传弟子了,只不过不是第五真传,而是第四真传!”
南妄一口果茶喷了满地。
第062章 内门弟子大会
“咳咳咳——”
罗许佑一边拍着南妄的后背给他顺气, 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很激动,但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
南妄:“……”
说实话, 他至今都对自己成了真传弟子这事没什么实感。
从盘龙殿出来以后, 除了杜雪泠以外,他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提过自己成为真传弟子的事。
灵枝也好、二师兄也好、日日和他打牌论道的两位好友也好,他一个都没告诉过。
他自己也清楚, 自己的行为就是掩耳盗铃无疑, 但是, 除了掩耳盗铃以外, 他是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自从那日从盘龙殿出来以后, 南妄每每听见和“四”有关的字眼,都能心跳加速好一阵。
而现在,南妄直接从罗许佑口中听见了“第四真传”四个大字, 不仅被吓得心脏乱跳,并且还觉得储物袋似乎在隐隐发烫——
毕竟第四真传的真传弟子牌此刻就躺在他的储物袋里。
罗许佑完全没有发现南妄的异常, 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两天流传在整个宗门之中的“重大八卦”。
内门长老们地位崇高, 又都是活了几百年上千年的顶尖修士, 一个个自带成熟稳重的光环,平日里不怒而威、凛然可畏,他们的八卦,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传。
对于青云门内的弟子们而言,同是弟子的真传弟子才是宗门内的八卦之星, 和真传弟子有关的事, 向来是众人最关心、也是最感兴趣的事。
如今, 新的真传即将出现,每个有着八卦之心的弟子都精神一振, 想尽一切办法打听相关消息。
一番打听下来,所有人似乎都默认,器宗的余洄已是板上钉钉的第四真传了。
罗许佑的话让南妄越听越心情复杂,越听越如坐针毡。
他一边掐着自己的人中保持清醒,一边再次询问道:“这余洄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大家同门一场,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罗许佑见南妄实在好奇,便为他介绍了起来:
“余洄师兄是器宗长老的长子,长老本来有两个孩子,老二不幸在秘境陨落,膝下只剩下余洄师兄一个独子,余洄师兄争气得很,年纪轻轻就突破了筑基,而且在炼器一途很有天赋,当年一直有传闻说,要不是五师妹横空出世,被选为真传的弟子就该是余洄师兄。”
然而,罗许佑不介绍还好,他这一介绍,南妄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吃了翔一样难看。
平心而论,要是真能有个人顶替他成为第四真传,南妄其实还挺高兴的。
但是,器宗长老之子,余洄?
这个人都已经不是路人甲的问题了,而是更高一个级别的——炮灰反派路人甲。
原著中确实没有提过余洄的名字,但是原著提过器宗长老之子。
器宗长老就是为了捧自己的儿子,才想尽办法打压同在器宗的五师妹灵枝。
就这么一个、原著中都不配有名字的路人甲反派,他做真传?
南妄苦笑一声,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半月后,众长老宣布召开内门弟子大会。
参加大会的除了内门长老、真传弟子以及内门弟子以外,还有外门长老以及外门中的准内门们。
所谓的准内门,便是外门中已普通炼气修为的弟子,这些弟子已经两只脚都踏入了内门,只要通过收徒大典,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进入的分宗。
距离上一次的收徒大典已有数年,几年间,足足有四人突破炼气修为,其中的三人,正是南妄和他的小伙伴们。
二师兄轻轻一抬手,炼了几颗丹药,便成就了整个外门四分之三的准内门。
只是,比起遥不可及、千年无一的青云门二师兄,南妄等人的境遇,才更令外门弟子们嫉妒。
大会前夕,南妄和小伙伴们最后一次聚在一起“论道”。
南妄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好几次都打着打着牌就出了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许佑看不下去了,吐槽道:“我说你有必要吗,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大家这不是都在呢嘛!”
袁鹤客观地说道:“虽说明日也是我们拜入分宗的日子,但主角并非我们几人,长老收徒事小,仙尊收徒事大,我们只需简单过个流程就是了。”
罗许佑叹道:“唉,好不容易突破了炼气,走上一遭收徒大典,结果竟不是主角,这谁能想到啊?”
袁鹤安慰他:“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修仙之人以修为境界为重,罗兄莫要执着那虚妄之事。”
罗许佑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
南妄拿着牌的手都在抖,心情混乱到极致。
大事小事,他可能都逃不过。
明天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罗许佑说道:“你们两个还是第一次见掌门仙尊收徒吧,那排场可大了,我和你们说……”
“罗兄!”南妄实在不想让两人继续讨论第四真传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们想好拜入哪个分宗了吗?”
罗许佑纳闷地看着他:“这还用问吗,我们还能分开不成?”
袁鹤也从客观事实上分析了一番:“我没有火灵根,也没有足够家族背景为我捕捉异火,想来是不适合入丹宗或是器宗的,而阵宗对锻体的要求太高,剑宗确实更适合我一些。”
南妄:“……嘤。”
罗许佑发现了异常,询问道:“你怎么了这是,你哭什么?”
南妄伸手挡住脸:“这是、这是激动的泪水。”
他的小伙伴们都要入剑宗,而他却入不了剑宗了。
罗许佑高兴地说道:“兄弟一生一起走!等到了剑宗,我们还一起论道!”
袁鹤微微颔首。
南妄:“呜呜呜——”
他的剑宗!
他的大师姐!
他的一脉相承!
他的好兄弟!
呜呜呜——
……
很快到了大会当天。
青云大殿,满座哗然。
原因无他,因为真传弟子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五师妹,灵枝。
除了极少数知道内情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五师妹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啊?”
“宗墓都,都走过一遭了,这是诈,诈尸?”
“我呸,人家好好的,到底是哪个傻缺传的消息?”
“五师妹没死,那器宗就有真传,那余洄师兄……”
“不对劲,这事儿不对劲。”
众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器宗的弟子们,各个都不可置信到了极点。
真传弟子们的座位依然是按照次序坐的。
而战沉明和灵枝之间,确实也空着一个位置。
放在以前,位置空着的同时,位置前摆放的灵茶灵酒灵果也都会空着,因为这个座位不会有人坐,放了也是浪费。
但是今日不同以往,第四真传座前的小桌上,摆着和其他真传弟子们相同的灵茶和灵果。
些微的变化,预示着今日定会有人填入这个空置多年的座位。
“唉,就因为老四不能喝酒,连灵酒都不备了,一次也就算了,这以后……该不会都不备了吧?”
战沉明没灵酒喝,只能咔哧咔哧地啃灵果,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
同样情绪不好的还有灵枝,她气鼓鼓地啃着灵果,咔哧咔哧作响:
“师兄太可恶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到底还是不是他最喜欢的小师妹了!”
咔哧咔哧咔哧,咔哧咔哧咔哧。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抱怨去找该抱怨的人,在这儿逞什么能?”
楚松屏为丹宗长老的伤忙碌了好几天,本就头疼心烦不已,这会儿再看到这两个把灵果啃出交响乐的活宝,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大了一圈。
“二师兄您可拉倒吧,您那一瓶仙品九转还魂丹,不也没换到师兄的半句真话吗?”
灵枝整个人趴到桌子上,视线穿过高大的战沉明,落到楚松屏脸上。
她今日心情极其不好,谁来都得挨一脚,就算是楚松屏也一样。
“你——”
楚松屏被挑衅得满脸通红,黄沙渐渐在他身畔聚拢,那是止境在蠢蠢欲动。
灵枝丝毫不惧,千花铃无风而响。
被夹在中间的战沉明犹豫片刻,随后——
咔哧咔哧咔哧。
“咳咳。”
关键时刻,还得是杜雪泠出声打断了真传弟子们的内讧:
“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
“哼。”
“略略略。”
“咔哧咔哧咔哧。”
真传弟子们说话,离得近的弟子们还能听见些只言片语,但像南妄他们,就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没办法,这种场合都是按照修为高低排的座次,像南妄这些刚刚踏入炼气门槛的,只能坐在最最后排的地方吃灰。
不过,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画面还是能看清的。
罗许佑和袁鹤都不是傻子,在看到灵枝的瞬间,罗许佑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看向南妄:
“你早就知道五师妹还活着吧?”
“罗兄你说什么呢,哈哈,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南妄牵强地解释着,笑容无比僵硬:
“我也是刚知道啊,五师妹居然还活着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罗许佑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袁鹤道:“南兄,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不擅撒谎。”
“……”
南妄羞愧地低下头装鹌鹑。
他羞红了一张脸,愤愤不平地想:
【不擅撒谎怎么了,这说明我是个诚实的好人!】
【青云门最缺的,就是我这种诚实的好人!】
第063章 第四真传
这场内门大会的目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为了公布传说中的第四真传。
但是此时此刻,灵枝还活着的事, 近乎已经盖过了第四真传的风头。
——灵枝没死。
——是的, 没死。
——不仅没死,还很精神,正中气十足地和二师兄拌嘴呢。
席间弟子们个个神色有异, 思绪纷飞。
按理说, 真传弟子应该是每个分宗一个, 但事实上, 青云宗的真传分布其实一点都不均匀。
杜雪泠与祝天阙同在剑宗, 并列第一真传,楚松屏同时归属丹宗与法宗,凭一己之力占据两个分宗的名额, 战沉明和灵枝是最正常的一宗一个,那么——至今还空着的第四真传又能出自哪里呢?
剑宗定是不能再出真传了, 否则剑宗都该自立门户了, 而论丹术、法术, 整个修仙界恐怕再也无人能超越楚松屏,从这两个分宗选第四真传,对被选中的弟子而言就是在公开处刑。
如此一来,第四真传的出处,只剩下阵宗和器宗, 而阵宗对锻体要求极高, 一般人绝无可能轻易满足, 并且阵宗肩负着日常维护各宗大阵、定期加固中原封印的重任,长期处于缺人干活的状态, 但凡门中出现一个合适修习阵法的牛马,都会立刻传得沸沸扬扬,而最近完全没有相关的消息,说明第四真传一定不出自阵宗。
把能排除的都排除了以后,还能诞生第四真传的地方,就只剩下器宗了。
分析至此,再联系前几天的传闻——
在场的弟子纷纷把目光投向器宗的余洄。
余洄和五师妹关系不和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了,这以后啊……怕是要有好戏看咯。
很快便到了时辰。
剑宗悠悠然地走到台前,开始发言。
若是按资排辈,主持大会之人该是剑宗大长老,但大长老的脾气实在是不适合干这活,所以一直都是由二长老代劳的。
二长老也不买关子,上来就切入正题:
“诸位道友,今日我等受仙尊之令,召开宗门大会,祝贺仙尊座下再添一位真传弟子。”
席间顿时炸开无数议论声。
虽然大部分人早就猜到了大会的目的所在,但私下猜测和官方盖戳的性质,还是截然不同的。
坐在最后排的罗许佑说话的语气酸得不行:
“好歹也提我们一嘴吧,我们好歹也要入内门了,仙尊收徒重要,长老收徒难道就不重要了?”
袁鹤安慰他:“说不定今日大会只是为了四师兄而办,与我们并无关系,过几日可能还会为我们举办单独的收徒仪式呢?”
罗许佑道:“你这想的也太美了,要真是这样倒好了……话说你怎么知道是四师兄,万一是四师姐呢?”
袁鹤奇怪地说道:“这不是罗兄你告诉我的吗?是你说那器宗的余洄是板上钉钉的第四真传啊。”
罗许佑看着远处腰背挺直、满脸高傲的余洄,冷笑一声:“我本来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我看现在这架势,呵呵,怕是悬了。”
袁鹤问道:“怎么说?”
罗许佑分析得头头是道:“真传弟子并非秘而不宣之事,根本就没有保密的必要,谁出入过盘龙殿、谁被掌门仙尊召见过,只要当事人有心外传,转眼就能传遍全宗门。
“二师兄和五师妹那时候,在大会召开之前,全宗的人都已经知道真传是谁了,不像这回,直到现在都还没个定论,你们就看那余洄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像是那种谦逊克己、不善言辞的人吗?”
袁鹤道:“这么说起来,这事确实有些蹊跷……南兄你怎么看?”
南妄:“……”
他怎么看?
他汗流浃背地看。
桌上的灵茶南妄已经喝完了,只剩下个空落落的杯子。
他一言不发地捏着杯子,浑身僵硬,眼眶微红,欲哭不哭。
罗许佑道:“我说南妄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从进门开始就不在状态,也不说话……我去,你怎么满头是汗,你这是受伤了还是修炼出岔子了?”
南妄吸吸鼻子:“嘤。”
比受伤和出岔子更严重,他马上就要社会性死亡了。
袁鹤把自己的灵茶推到南妄面前,担忧地说道:“南兄你这情况不对,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左右今日之事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过两日和长老告罪就是了。”
南妄嗫嚅道:“不能走,我,我可能马上要上去了……”
罗许佑没有听清:“你说什么?上哪儿去?”
南妄擦擦眼泪,吐出三个字:“断头台。”
罗许佑:“???”
远处,二长老的开场白说完后,器宗长老首先发言,言语中似乎带着些不满:
“掌门仙尊还未现身,我们就自作主张地开始大会,是否有些不妥啊?”
话音未落,所有内门长老包括真传弟子都向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唯一的特例是灵枝,灵枝的目光中没有疑惑,只有讽刺。
今日的器宗长老不论是在说话语气,还是神色作态上,都有些不同以往。
或许在他看来,自己的长子即将成为第四真传,而他也将借此机会一飞冲天,所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得意之下,掩藏多年的野心暴露无遗。
剑宗二长老眯起一双狐狸眼,笑着回道:
“哎呦,都是老朽不好,这一把年纪了,记性不好,忘了告诉大家,这次大会……仙尊不会出席。”
他故意顿了顿,眼看着器宗长老皱起眉头之后,才继续说道:
“在我们离宗期间,仙尊已先我们一步收下了第四真传,今日举办大会,主要是因为我们这些老头子想要见见新人,师兄你看……”
剑宗大长老适时接嘴,为自家师弟撑腰:“不错,是我的意思,不知余长老有何高见啊?”
器宗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不止是他,坐在他身边的余洄同样脸色大变。
什么叫先一步收好了?
什么时候收的,他怎么不知道?
没人通知他啊!
器宗长老冷声道:“师兄莫要开玩笑,掌门仙尊何时收下的第四真传,本座为何不曾得知啊?”
他这话一出,长老们看他的目光更奇怪了。
剑宗大长老向来有话直说,此刻也是如此:“哦,知道你不知道了,其他人呢,还有谁不知道吗?”
长老席上一片沉寂。
器宗长老怔愣片刻,突然怒从心起:“你们!”
不远处,灵枝咕哝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刚知道的,是大师姐告诉我的。”
战沉明道:“我们不一样,这事儿本来就不用告诉我们。”
灵枝:“仙尊不告诉我们情有可原,可是师兄居然也不告诉我!”
战沉明:“这确实是他不对,等他过来了要罚他酒……不对,他不能喝酒,我们还得陪着他喝灵茶。”
灵枝:“哼!!!”
剑宗大长老把阳炎剑往桌上一甩,沉声道:“掌门仙尊收徒,想告诉谁,不想告诉谁,那都是仙尊的自由,怎么,余长老想说什么?”
器宗长老虽已气得满脸通红,可实在是没有和剑宗大长老正面对上的勇气,只得避其锋芒,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请师兄快快公布真传的名字吧。”
哪怕事情已走到了这一步,他依然觉得余洄是第四真传的唯一人选。
他根本不信眼下的青云宗会有比余洄更适合成为真传弟子的人。
二长老悠然道:
“第四真传向来特殊,这回更是特殊中的特殊,实在是轮不到老朽来公布,就让这位小友自己现身吧……好了,小友莫要再卖关子,快快入座吧。”
弟子席中最最偏远的座位上,有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
“南妄你干什么去?不是,你朝哪儿走呢?”
罗许佑抬手去抓南妄的袖子,结果手一滑,没抓住。
他还想再抓,却再也够不到了。
下一秒,袁鹤张大了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罗许佑。
罗许佑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原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干脆忘了如何呼吸,差点没把自己活活憋死。
南妄心如死灰地迎着无数震撼、不解、无法接受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了台前。
他的腰上挂着第四真传的弟子牌,那弟子牌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摇晃,公平地令每一道落在其上的视线剧烈颤动。
剑宗二长老说着一看就是提前编好的好话:“真不愧是掌门仙尊看重之人,真是一身正气,仪表堂堂啊!恭喜仙尊收此高徒,为宗门再添一名大将!”
说罢,他双手一合,竟是鼓起了掌。
其余长老也都非常给面子地跟着一起鼓掌,当然了,除了器宗长老,他还没反应过来。
有长老们带头,在场的弟子们即使再困惑、再不解也只能跟着一起鼓掌。
一时间,整座大殿掌声雷动。
作为主角的南妄努力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二长老话锋一转,认真地说道:“眼下符宗暂无长老,小友一来便要承担振兴分宗的重责,老朽作为过来人,稍稍提点小友两句,还望小友莫要嫌弃老朽倚老卖老啊。”
南妄:“……?”
什么振兴分宗?他没听说过啊?
二长老继续道:“宗门事宜可请教你大师姐,内门弟子也随小友差使,只是青云门制符之术没落已久,小友若是有心,可向颜长老请教。”
南妄:“……”
他是谁,他在哪儿?
怎么他就要振兴符宗了?
“荒唐!”
器宗长老忍不住了,原地拍案而起。
他满目血红,气愤地指着南妄,质疑道:
“这弟子不过炼气修为,甚至没有拜入内门,他也配做真传弟子?”
长老们还未发声,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师兄配不配做真传,掌门仙尊说的才算,师尊这般欺下犯上,意图何在?”
第064章 玲珑宝塔
满座震惊。
对器宗长老发出质疑的, 赫然是向来不善言辞、默默无闻的器宗五师妹,灵枝。
全场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
“五师妹居然会说这种话,究竟发生了什么……”
“别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这是性情大变, 后患无穷啊!”
“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长老说话,什么时候也轮到弟子质疑了?”
“仙尊的决定, 什么时候轮到长老质疑了?”
“今日没来错, 真是大戏啊。”
“所以, 已经没人关注第四真传了吗……”
“天哪, 到底是怎么了。”
现场虽然也有一些帮灵枝说话的人, 但大部分弟子对于五师妹的发声都颇有微词。
非要说的话,器宗长老当众质疑掌门仙尊的决定,确实不合规矩。
但是, 就算不合规矩,也不该由灵枝来指责。
于情, 灵枝隶属器宗, 是余长老座下的弟子, 她不该当众顶撞师尊;于理,在场有那么多长老,长老们还一个都没发话呢,怎么轮得到灵枝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灵枝身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无人注意的某个角落, 楚松屏手中缓缓散去一抹险恶的灵气。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忽略自家捣蛋鬼的颜槐远远地瞪了他一眼, 似乎在叫他安分一点。
楚松屏端起灵茶就喝, 毫不在意、毫不心虚、毫不反省的样子,把颜槐气得吹胡子瞪眼。
器宗长老对灵枝的当众挑衅感到匪夷所思:
“孽徒, 你说什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师尊能说,为何我就不能说?”
灵枝不退不让,正面对抗:
“宗规不可乱,掌门仙尊的决定,若是谁都能提出异议,这青云门怕不是要乱了套了?”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就算她不说,剑宗大长老、剑宗二长老、甚至某位偷偷掐诀的真传也都会说。
只是,这话谁来说都可以,唯有她,不合适。
器宗长老一时间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然就事论事地指责了起来:“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强者自然可以对弱者提出异议!”
灵枝道:“要是按您这么说,您都可以提出异议,那我就更可以提出异议了。”
“你可以个屁!”
器宗长老破口大骂。
他能接受有人发声,但是他接受不了发声的人是灵枝。
灵枝,灵枝……什么灵枝!
若不是这株灵枝生智得不是时候,真传弟子之名,早就该由他收入囊中了!
器宗长老眼珠一转,如刀的目光落到了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南妄身上:
“我早知你和那废物弟子关系非同一般,没想到你竟已到了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地步!”
南妄虚弱地反驳道:“……胡、胡说八道。”
器宗长老理都没理他,回过头来看向灵枝:“你这般目无尊长、冥顽不灵,我没有能力再教,从今日起,你便离开我的师门,自寻出路吧!”
“师尊要将我逐出师门,我绝无怨言。但是,既然师尊可以当众提出不服之事,那我也有不服之事,我也应当可以提才是。”
灵枝的回话让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不止是她说的话奇怪,她说话时的态度、她的神色、语气都奇怪到了极点。
她太冷静了,冷静到吓人的地步。
任何人在争吵中都会产生情绪的变化,但灵枝不同,她的神色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生过半点变化。
对比怒发冲冠、出口就是人身攻击的器宗长老,她看上去是那么淡漠、沉寂、不卑不亢……毫不动容。
灵枝年纪太小,身材也是矮矮小小的,哪怕站起了身,也没比桌子高多少,但是,她此刻的身姿,却让所有人想到了另一个人——
无法被撼动丝毫的石塔,钢筋铁骨战沉明。
直到这一刻,才有弟子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真传弟子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五师妹,并非真如传闻那样孱弱不堪。
现实……可能恰恰相反。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世上无人可以乱她心神,无事可生她心魔,此为七窍玲珑心。
战沉明能用坚强的血肉之躯铸成不动石塔,灵枝同样可以用七窍玲珑心建起一座坚不可摧、巧夺天工的玲珑宝塔。
或许是因为灵枝的话没有说透,器宗长老将其误解成了一种名为带有退让色彩的狡辩。
器宗长老冷哼一声:“事分先来后到、轻重缓急,你这般不懂规矩,实在是令我伤心,如今我要说的是第四真传之事,难道你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自然有。”灵枝打断了器宗长老的说教:“我要说的,是第一真传、大师姐之事。”
“什么?杜雪泠?杜雪泠有什么事?”
器宗长老人都懵了,如鹰般的目光落在杜雪泠身上,仿佛要将她看一个对穿。
杜雪泠战术喝茶,一言不发。
她的身旁两侧,祝天阙和楚松屏同样战术喝茶。
这近乎挑衅的举动,令器宗长老本就怒不可遏的心几乎要被怒火燃烧殆尽。
灵枝道:“众所周知,大师姐要炼制本命剑,为此,需宗门内最擅炼器之人出手。”
器宗长老怒气腾腾道:“那又如何?”
灵枝道:“如此,我自然有异议——为何最终决定给大师姐炼制本命剑的人是师尊您?是谁说您是宗门内最擅炼器之人的?”
器宗长老气急败坏道:“放肆!宗门最擅炼器之人,不是我是谁?还能是你吗?”
灵枝颔首:“自然是我。”
全场寂静。
片刻后,器宗长老大笑三声,随即目光一凛:“你虽空占了真传之名,实则败絮其中,心性极差,于炼器之途一事无成!今日你口出狂言,越过器宗师兄师姐,甚至越过为师,自称是器宗最擅炼器之人,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灵枝反驳道:“古人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如今师尊话里话外都是按资排辈之意,如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看来师尊的心性,也不过尔尔!”
“疯了,我看你是彻底疯了……”
器宗长老冷笑连连,语气嘲弄。
灵枝道:“师尊您也说了,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强者为何不能提出异议!我才是青云门最擅炼器之人,我为何不能要求为大师姐炼制本命灵剑?”
器宗长老怒到极致,大吼道:“荒唐!荒唐!!!”
说话时口水四溅,好几滴溅到了南妄狡辩。
在这两人的矛盾爆发的时候,剑宗二长老就动作迅速地退回了长老席,全然一副不准备插足的意思。
南妄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地方去啊。
此刻,他整个人被夹在灵枝和器宗长老中间,艰难地思索着要不要劝架。
只是灵枝的发作是蓄谋已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毫无纰漏可言,而他完全游离在状态之外,思路一片混乱,劝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劝起。
他能做的,只有一边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一边在心中疯狂呐喊:
【呜呜呜,好可怕,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回家呜呜呜——】
灵枝突然转头,对不知所措的南妄莞尔一笑:“四师兄,你先去三师兄那儿坐着吧,这儿暂时没你的事儿啦。”
“!!!”
意外之喜来得那么突然,南妄的大脑虽然还一片混沌,但身体已经逃难似的离开了原地,走向战沉明身旁的空座。
落座的瞬间,南妄的意识突然清晰了一些,他担忧地看向灵枝的方向,心想:
【五师妹不会有事吧,我要不要做点什么?】
“没你什么事,你喝……算了,你喝茶吧。”
一旁的战沉明打断南妄的胡思乱想,强行把灵茶塞入南妄手里,引导他加入真传弟子们的喝茶大军。
南妄:“……”
战沉明根本不关注灵枝与器宗长老的大战,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别的事上:“你这修为啊,得赶紧提一提,否则以后每次宴席上都没有酒,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南妄沉默片刻,还是将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为什么我喝不了酒,宴席上就没酒了?我这么重要吗?”
“哎呦我的祖宗诶。”战沉明捶胸顿足道:“宴席上的东西都是你大师姐准备的,你不喝酒,她就不备酒,剑宗的酒那是门派一绝啊,你说你真是……唉!”
南妄:“……”
有没有一种可能,问题的核心不在于他能不能喝酒,而是在于大师姐偏心。
在他们聊天打诨的时间里,灵枝与器宗长老的战斗依然在继续。
“好好好,虽不知你为何会心生这般妄念,但本座作为你——作为你曾经的师尊,便给你上这最后一课!”
器宗长老大手一挥,在空中虚虚执笔,用灵气写出一张字迹张狂的战帖来:
“既然你自认为炼器水平已高于我,应当为你那大师姐炼制本命剑,那今日我们便同台竞技,同时炼制杜雪泠的本命剑,若是你输了,便留下第五真传的名号,滚出我器宗,这战帖,你敢接不敢接?”
灵枝笑了。
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当然敢接。
不如说,这正是她的目的。
她可是向她的师兄承诺过的,等她锻剑那天,全宗门都会来围观。
长老会打开器宗宝库,任她挑选器宗至宝,而她会用全宗门最好的材料,为大师姐打造一柄绝世宝剑。
她向来说话算话。
第065章 斗器
“什么同台竞技?”
“同时重铸本命剑?这算什么意思?”
“不对劲啊, 这难道是……斗器?”
“我去!签契了,真是斗器啊!”
“斗器???”
斗器两个字很快传遍了整个大殿。
所谓的斗器,是指两位炼器师同时同地起炉, 炼制同一功能的法器, 再请几位双方认可的修士作为裁判,通过品级、用途、与使用者是否契合等角度,对法器进行评判, 以决出获胜的那一方。
类似修士之间的斗法, 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这种事一般发生在不同的宗门之间, 作为赌约的一种而存在。
在场大部分的弟子都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斗器, 最多只是道听途说过而已。
即便如此, 所有听说过斗器的弟子都知道斗器这件事中蕴藏着何等巨大的风险。
斗器赌契的等级很高,直接等价于向天道立生死誓,落败的一方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赌约, 否则轻则此生修为无法再进半步,重则危及生命、药石无医, 此外, 不论赌约内容完成得如何, 落败方也有很大的可能生出心魔,修为大损。
当然了,赌局赌局,有败方,自然就有胜方, 在斗器中获胜之人, 不仅能赢得赌约, 还能在炼器一途上获得全新的体悟,而通过这种途径得到的体悟, 对于修士而言非常珍贵。
所有都想做胜者,没有人想做败者。
于是,一般情况下,斗器双方都是实力相近之人,炼出的也是品级相同的法器,通过裁判裁定而分出最终的胜负。
而这一回,弟子挑战师尊,真传挑战长老,更确切地说,是连定级都没有的九岁筑基小器修挑战几百岁的上品器修长老——
这真的不是送人头吗?
在座的众人对此都很不解。
“五师妹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是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之下,神志不清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心魔誓挑战长老,她想做什么,她准备怎么收场?
“不是说七窍玲珑心不会走火入魔吗?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啊,五师妹到底想干什么?”
“五师妹这哪是斗器啊,这是赌气啊。”
“弟子之过同样也是师长之过,余长老的做法实在不妥。”
“真传除名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其他的真传弟子都在干什么,不知道拦一拦吗?”
“好奇怪啊,五师妹这般冒犯师长,长老们怎么一个都没有发话?”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器宗长老道:“斗器赌局不久拖,正好,本座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此刻时辰恰好,正适合开炉锻剑,你说呢,灵枝小友?”
灵枝嘴角的弧度没有落下来过:“我也是这么想的,师尊。”
器宗长老闻言嘲讽地笑了笑。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但是,唯有一点让他感到奇怪。
灵枝不明事理、当众挑衅他倒也罢了,但这斗器生死契可是要命的东西,以青云门对真传弟子的包庇程度,这些长老、这些真传,竟然一个都没有阻拦?
这正常吗?
器宗长老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过席间同僚,又扫过向来团结的真传们。
所有人都紧张地关注着局势的变化,但确实没有任何一个有出声阻止的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是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早有预谋吧?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片刻,就被器宗长老自己打消了。
笑话,真是笑话!
就算真有预谋,也不该在斗器上做文章。
无论如何,区区灵枝,根本不可能在炼器上战胜他。
别说她的淬火方法都是错的,就算她掌握了正确的淬火方法——又能如何呢?
她才几岁,她才学了几年炼器?
炼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就算炼器讲究天赋至上,但再高的天赋也需要大量的实践才有发挥的空间,难不成她还以为自己是第二个楚松屏?
“师尊,请移步。”
灵枝率先开口,似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器宗长老冷哼一声,抬腿走向内殿,灵枝随即跟上,不紧不慢地缀在长老身后。
就像曾经的她无数次乖巧听话地跟在师尊身后那样。
只是,这一次,便是此生的最后一次了。
今日过后,再无师尊,也再无器宗五师妹……
随着两位主角先行离开,所有弟子全部从席位上站起,准备前往内殿广场。
内门长老以及真传弟子自然是最先走的,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其他的弟子才会开始走动。
南妄作为新鲜出炉的第四真传,是跟着其他的真传一起行动的。
只是,混在真传中的感觉,就和一只走地鸡混在丹顶鹤里那样差不多……
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简直是到了如芒在背的地步。
要不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五师妹的事,南妄可能已经在找地缝往下钻了。
南妄是完全不懂炼器的事的,但是他懂赌局,眼下这场赌局,在他看来,那不是一般的奇怪:“五师妹与长老的赌局,怎么只有五师妹有赌注,长老落败时又该如何呢?”
战沉明叹道:“长老自认不会落败,所以也就没有给出赌注。”
南妄疑惑道:“只有一方有赌注的赌局,这也能作数?”
战沉明道:“双方落契,赌局已成,自然是作数的。”
南妄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可是这根本不公平啊,五师妹怎么会答应这样的赌局?”
战沉明耸耸肩道:“五师妹也觉得不会落败,所以答应了。”
南妄:“……既然不会失败,那不是更应该借此机会让长老出出血吗?长老一把年纪了,手上的好东西肯定很多啊!”
“这就要看五师妹究竟如何考量了。”
战沉明沧桑地叹了口气。
五师妹不要求长老给出赌注的原因,他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
只是这猜测不太符合五师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子……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走在两人身前的杜雪泠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但她的选择和战沉明一样,都是一言不发。
由于一言不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最终开口为南妄解惑的,居然是楚松屏:
“若是你有朝一日向我提出斗丹,你会要我赌什么?”
斗丹斗丹,一听就能明白,是类似斗器的赌局。
南妄过了许久才微弱、脆弱、颤抖地响起:
“虽然,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但若是……若是我真有千分之一的把握赢二师兄,我大概、大概会让二师兄为我炼、炼一辈子、不不不,炼半辈子的九转还魂丹吧?”
楚松屏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此,赌局便可成立。”
南妄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二师兄您需要我提供的赌注……是什么?”
楚松屏道:“没有。”
南妄很快明白了楚松屏的意思:“也,也是,我身上也没什么二师兄能看上的东西……”
楚松屏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很明白吗?”
南妄:“……”
等等。
楚松屏这么说,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对楚松屏有所图谋,但楚松屏对他毫无图谋。
为了让赌局成立,楚松屏会出赌注,但他不需要出赌注,因为……楚松屏不仅对他毫无图谋,并且连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落败概率都没有!
他们是不对等的!
楚松屏就是在用这个例子告诉他,为什么灵枝没有让器宗长老给出赌注,就已经签下了大名。
因为她要的仅仅只是赌局成立。
可是……
虽然南妄算是在场所有中少数的几个不觉得灵枝会输的人,但他还是不禁这么想——
灵枝和器宗长老,起码还是对等的关系吧?
灵枝的实力难道还能远远高于器宗长老?
……
内殿广场很快站满了人。
器宗弟子们在长老的要求下,前往器宗,打开器宗仓库,供斗器双方随意挑选炼器材料。
战沉明现场立下传送阵,连接内殿广场与器宗仓库,方便两人进出。
南妄之前只来过内殿一次,就是为了去转生殿接新生兔兔的那一次。
一想到安诺的情况,南妄本就因五师妹今日强势对抗器宗长老而沉重万分的心,又更加沉重了一些。
今日安诺甚至无法陪在他身边,因为到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南妄怕出事,所以让安诺留在盘龙殿以防万一。
而眼下这情况……说实话,眼下这情况,已经完全是南妄预计中的“万一”了。
事情闹成这样,按理说掌门仙尊是该出场维持局面的。
南妄远远地看着被人群包围的灵枝和器宗长老,深深地叹了口气。
五师妹这一打岔,倒是让众人的注意力从他这新鲜出炉的第四真传身上转移了不少。
但,但五师妹这场斗器……也实在是令人担心啊。
或许是南妄担忧的目光过于强烈,灵枝似有所感,回过头来,正好和南妄对上视线。
灵枝微微笑着,做出一个“放心吧”的口型。
南妄乱跳的心脏顿时安定了不少。
不会有事的,毕竟……这可是五师妹啊!
未来的天下器修之首,一定不会输的!
第066章 器修的事你少管
斗器正式开始之前, 需要先选定裁判席。
在场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剑宗大长老,于是大长老率先入座, 毋庸置疑。
二长老推脱几次, 但架不住众人的热情“推举”,悠然入座。
丹宗长老重伤未愈,没有心力参与裁决之事, 入座观众席;阵宗齐长老向来不喜内部争斗之事, 提着酒壶先行离去, 俨然一副对斗器结果毫不在意的架势。
颜槐以“对法器了解颇浅”为由, 拒绝了评审的资格, 转而坐到楚松屏身边。
对他而言,比起斗器这事,保证自家麻烦精不作妖才更为重要。
真传弟子中, 杜雪泠是此次斗器的核心人物,灵枝和器宗长老都是在为她锻造本命剑, 所以她不参与评判, 只提供使用感想。
剩下的人里, 楚松屏被颜槐看住,没法上台,战沉明与自家师尊保持步调一致,先把人送走,再原路返回, 坐上观众席, 至于南妄……没他什么事。
到了最后, 真传弟子竟只有祝天阙一个应邀入席。
器宗长老发出一声冷哼,显然是对祝天阙的入席非常不满。
在他看来, 真传弟子们会互相维护,做出有失公平的裁决,所以他显然非常不满。
不过,接下来的事,成功堵上了他的嘴。
除了长老和真传占的三个位置以外,剩下的七个席位,全都给了器宗弟子,其中甚至包括长老亲子余洄。
而造成这般奇景的人,居然是灵枝。
她说,术业有专攻,法器的好坏,一般人无从分辨,还是器宗的师兄师姐们才懂。
器宗长老即使对灵枝再不满,在这件事上,也不得不和灵枝达成一致。
等到裁判席全部决定后,斗器正式开始。
除了裁判之外,大部分的弟子都是站着的,观众席少得可怜,而刚刚晋级第四真传的南妄幸运地蹭到了其中之一。
他左边坐着战沉明,右边坐着楚松屏和颜槐,他夹在中间……格格不入已经说腻了。
广场中央矗立着两座炼器炉,一左一右。
由于是在众目睽睽下炼器,所有的弟子都可以走动围观,只不过,围观的弟子们大都聚集在器宗长老那一边。
普通的弟子倒也算了,可是那些作为裁判的器宗内门弟子,竟也一个个都死死盯着器宗长老的炉子,器宗长老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发一片呼声不说,甚至还有一位弟子现场掏出了留影石来记录整个炼器过程,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这样的景象,看得南妄眉头直皱。
虽然他能理解炼器这事就和炼丹差不多,非常讲究师门传承,即使是内门弟子,平日里也没有太多机会观摩完整的炼器过程,现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激动一点也是正常的。
但是,作为裁判,起码应该做到公正看待双方吧?
只关注器宗长老,不关注灵枝,这是什么操作?
南妄把头扭到战沉明那边:“三师兄,这裁判席是不是……”
战沉明喝了一大口刚刚从自家师尊那儿蹭来的酒,吐出两个字来:“别管。”
南妄依然有些忧虑:“可是……”
战沉明又道:“五师妹自有考量。”
南妄:“……”
好奇怪,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为五师妹担忧。
其他人不仅淡定,而且淡定的姿势都那么一致,仿佛提前说好了似的……
等等。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是提前说好的?
南妄把声音压到最低,悄悄问道:“三师兄,五师妹是不是提前和你说过什么啊?”
战沉明承认得很快,一点都没否认:“是啊。”
南妄:“说了什么?”
战沉明哈哈一笑:“别管。”
南妄:“……”
原来如此。
看来五师妹这回是真的非常有信心了。
仔细想想,如果说五师妹完全没有提前交代过,那恐怕在她刚刚开口的时候,就会被大师姐她们阻拦下来吧。
就算真传弟子们不发话,现场还有那么多长老呢,其他分宗的长老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五师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师长却什么都不做呢?
这么一想,今日之事,完全是五师妹布下的局。
从南妄的角度来说,他甚至还得感激五师妹闹得这么大,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让他可以安稳地坐在这里当观众……
“开炉了!”
随着围观弟子们的阵阵惊呼,台上两座炼器炉缓缓开启。
杜雪泠取出已经弃用的琉璃剑,放入器宗弟子们方才搬到台上的青铜剑架上,供两位器修观察。
本命剑的炼制比一般的法器要麻烦不少。
一般的法器只需要符合使用者的需求与用途即可,但是本命剑与修士相互依存,在铸造时需要将修士本人的能力、性格、修为都考虑进去才行。
由于器宗长老和五师妹都认识杜雪泠,所以可以跳过研究使用者本人这一步,只需要研究原本的本命剑即可。
这把以琉璃制成的本命剑出自杜雪泠的胞妹、杜双烟之手。
杜雪泠与杜双烟之间的矛盾并非秘密,杜雪泠曾在器宗众目睽睽之下将杜双烟逐出师门。
当时器宗长老不在宗内,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如今长老们都已经回宗,器宗弟子们自然会将杜雪泠的一言一行如实向长老反馈。
从长老归来开始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里,器宗长老都没有因此事找过杜雪泠,可见器宗长老对杜双烟这个弟子并没有多少牵挂。
事实正是如此——
器宗长老只是随意拿起废弃的琉璃剑看了一眼,不到片刻便将其放下,转身走向传送阵,进入器宗宝库挑选铸剑材料去了。
在他眼中,杜双烟就是个靠着杜雪泠的裙带关系才在器宗站稳脚跟的普通弟子,天赋一般,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而这把出自杜双烟之手的琉璃剑,更是平平无奇、毫无特色、不值一提。
杜双烟如此,杜雪泠……呵呵,也不过如此。
灵枝在器宗长老之后才上前观察琉璃剑,但她的表现则与器宗长老截然不同。
她小心地捧起灵剑,细细端详锃亮的剑身、锋利的剑刃、烈日下近乎透明的剑锋,许久,她的目光又落到了那花纹秀美的剑格以及没有一丝划痕的剑柄上。
直到器宗长老拿着一堆材料从传送阵里出来,灵枝依然在观察琉璃剑,好像这把剑是什么绝世宝剑似的。
器宗长老不屑地哼了一声,率先开始处理材料。
器炉启动时的架势特别大,与炼丹截然不同。
很快,原本围在器炉附近的弟子们被巨大的热浪逼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个都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大量热气从器炉表面溢出,蒸汽滚滚,金属材料在炉中翻滚时发出的声音比雷声还要更加震撼人心,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响,如倒山倾海、天崩地裂一般。
修为过低的弟子被迫远离,前排很快只剩下修为达到炼气中期的弟子。
弟子间议论纷纷:
“材料刚刚入炉气势便如此骇人,看来这把剑不一般啊。“
“定是一把上品灵剑!”
“说不定今日有幸能见到仙品灵剑……”
“本命剑可随主人修为提升而一同晋级,少有出世便是仙品的情况,能做到上品已是巅峰了。”
“长老如此实力,真不知道五师妹拿什么来争。”
“笑话,真是笑话。”
“真传弟子就能为所欲为吗,青云门的宗规该改改了!”
“都说五师妹配不上真传之位,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闹剧啊……”
器宗长老很快加完了所有的材料,闭炉淬火。
开始淬火后,器炉的动静越来越大,隆隆作响,仿佛真是在落雷一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那一台至今连材料都没添、只是在预热的空炉。
“五师妹到底想干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不如直接认输算了,何必非要走这一遭呢。”
“她到底会不会炼器啊,我之前听说她都要离开器宗转去剑宗了。”
“一把大师姐看不上的破剑而已,有什么多研究的啊。”
“真服了……”
不怪围观的弟子们感到奇怪,灵枝用在观察宝剑上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哪怕是南妄这样完全的外行都看出不对来了。
南妄忍不住问战沉明:“三师兄,五师妹她到底在看什么啊?”
“她看什么你得问她,问我,我怎么知道……”
战沉明脸上已有醉意,摇头晃脑地说道:
“嗐,师兄我作为过来人劝你一句,器修的事你少管!水啊,太深,你啊,把持不住!”
“……”
没有得到答案的南妄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看向右手边的楚松屏。
楚松屏正捂着耳朵抬头望天。
他的右手边,颜槐正苦口婆心地说着劝导的话:
“你看看人五师妹炼器,多认真,多沉浸,你下次炼丹能不能也学习一下,这也不是要让你做给别人看,只是许多事自古以来都有规矩,遵守规矩,是一种礼节,也是一种……”
南妄:“……”
得,都不靠谱。
第067章 当众羞辱
不知过了多久, 灵枝终于动了。
只不过,她并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样走向传送阵,而是走向了杜雪泠。
两人交流片刻后, 杜雪泠点了点头。
灵枝于是心满意足地离开, 前往宝库挑选材料。
路过器宗长老的时候,对方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并说了一句:“旁门左道, 不值一提。”
灵枝颔首以对, 转身离去。
等灵枝的身影消失后, 南妄好奇地问战沉明:“三师兄, 灵枝找大师姐说什么啊?”
耳聪目明的战沉明回道:“五师妹说, 她想在琉璃剑的基础上重铸本命剑,问大师姐同不同意。”
南妄茫然道:“啊,什么重铸?”
战沉明解释道:“就是在灵剑原本的基础上重新铸造, 这比从零开始铸剑要容易一些,但是也有风险, 灵剑重铸可能会碎剑, 就算成功了, 剑身长度也会比原来要短,用起来不顺手。”
南妄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重铸的剑在品级上和之前的剑比起来如何?”
战沉明喝完最后一口灵酒,回道:“琉璃剑本来就是中品灵剑,重铸后只要能成功, 保底也是中品灵剑, 但中品灵剑想要胜过长老……怕是有点难啊。”
南妄闻言顿时有些急:“难道就没有重构后提升品级的例子吗?”
“当然也有, 看器修水平如何,若是水平够高, 怎么做都可以,哪怕是惊世骇俗的做法,也能被叫做个性嘛。”
战沉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任谁来听,都能听出他在暗指楚松屏。
可是,有些事楚松屏能做,灵枝却不一定,她到底没有楚松屏那样夸张的天资,就算她真能成为天下器修之首,那也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现在的灵枝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南妄心底好不容易平息的担忧不禁又有些冒头。
战沉明道:“灵剑重铸能保留原本灵剑的一部分,要换做是我,一把剑用了那么多年,我也是舍不得的。”
“我懂了!灵枝是为大师姐设身处地地考虑,才决定冒着风险重铸本命剑的!不像有些人……哼,单纯炫技,半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南妄在捧灵枝的同时不忘踩上一通长老,末了,他幽幽叹气道:
“唉,要是大师姐也在裁判席上就好了,起码大师姐那一票能投给灵枝。”
战沉明道:“那不一定。”
南妄:“啊,什么不一定?”
战沉明道:“大师姐在席上,只能投一票,她不在席上,就不一定是一票了……”
南妄:“?”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打断了思绪。
“开炉了!剑成了!”
弟子们的惊呼声中,器宗长老率先开炉。
器炉缓缓打开,白烟袅袅,水汽四溢。
南妄震惊地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什么剑成了,这么快就剑成了?
这才过了多久?一个时辰有吗?
一个时辰就能炼成,这是在炼本命剑,还是在炼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法器?
器宗长老这都不是在小瞧灵枝了,而是在侮辱灵枝。
不仅侮辱灵枝,还顺便侮辱了一下杜雪泠。
杜雪泠作为青云门当之无愧的大师姐,她要炼制本命剑,对于整个宗门而言都是举足轻重的事。
器宗长老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锻剑,显然是根本没有花心思,随手一炼而已。
他这种行为,要是替换成语言,大意就是——既然你杜雪泠帮着灵枝闹出今日这出,那自然也该承受我的报复!
这是什么人啊!
南妄心中火冒三丈,一口气憋在胸口,憋得满脸通红。
【什么玩意啊,还器宗长老呢!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一个时辰就能炼成,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楚松屏吧?】
【不要脸的老逼登!我呸!】
现场脸色不好的不止南妄一个,剑宗两位长老可都还在裁判席上坐着呢。
杜雪泠不仅是门派的大师姐,还是剑宗的香饽饽,如今在众目睽睽下被这么对待,就算是素来以脾气好闻名的二长老都收起了懒洋洋的模样,坐得端正了一些。
只是片刻后,长老们的脸色就变了。
由单纯的生气,变成了一边憋着笑一边生气。
一个个都扭曲得不行。
战沉明叹道:“四师弟啊,你看五师妹这还在炼器呢,你就别打扰她了。”
南妄不解道:“我哪里打扰她了啊?”
战沉明再次叹气,沧桑道:“你思考的声音太响了。”
南妄:“???”
困惑万分的南妄还来不及问什么,旁边的楚松屏就先他一步开口了:
“影响不到,她已经入境了。”
“啊?”南妄问道:“什么入境?”
楚松屏回道:“你自己看。”
南妄于是转头看向灵枝,只见对方盘膝悬在空中,全身都被水汽萦绕,看不分明,她的身前,器炉被异火烧成通体火红的模样,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烈焰玫瑰。
说实话,南妄没看出什么来。
但是,他想起来了,他知道什么是入境。
器修完全沉浸在炼器中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状态,就是入境。
放在现代竞技中,这叫心流。
放在修仙界,便是入境。
入境这件事,就和悟道一样,可遇而不可求,一般器修绝不可将入境作为执念,否则定生心魔,修为尽毁。
只是,灵枝的七窍玲珑心本就不会生出心魔,她就和楚松屏一样,天生有着常人没有的外挂,别人做不到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对她而言却并非难事。
她仅仅只需要向前踏出一步,便能够到自己渴望的一切。
而那一步,她在仙狐秘境里,在她的大师姐为她将本体抢回、在她的三师兄为她浴血破阵、在她的小师兄遍体鳞伤地为她护住七窍玲珑心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迈了过去。
此刻,她是七窍玲珑心的主人,是青云门唯一的灵枝。
发现灵枝入境的,自然不止楚松屏一个。
任何器修都不会错过入境的场面,遑论精于此道的器宗长老。
而任何器修、哪怕是刚入门的学徒都知道,入境炼器,保底上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不甚了解、唯有经历过入境的顶级器修才深有体会的另一句话——入境之后无淬火。
在场所有人里,唯有器宗长老和余洄知道,灵枝的淬火之术是有问题的。
按照灵枝原本的淬火方式,别说炼制上品灵剑了,就连成功炼制出一把下品灵剑都做不到。
这正是器宗长老能如此自信、如此不屑一顾的原因。
然而此刻,他坚不可摧的自信屏障出现了一丝裂缝。
一旦入境,异火便会随心而动,再也无需淬火技巧,他花了数年为灵枝布下的局,起码在这一刻,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在器宗长老的心中,灵枝依然还是他出发前往玉佛秘境时那样——
笨拙、迟钝、不善言辞,修为平平无奇,炼器差强人意。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里,灵枝为什么会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性格变化是受了那外门弟子的蛊惑,那入境呢?入境又是怎么回事?
唯有经验最丰富、心性最坚定的器修才有入境的可能,而他在离宗之前甚至交代过灵枝不许私自起炉,难道灵枝偷偷违反了他的规矩吗?
就算真是如此,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宗门内,灵枝的炼器又是向谁学的?
比起困惑不解,此刻盘踞在器宗长老心头的,还有浓重的慌张。
他们可是在斗器啊。
若是真让灵枝炼出了上品灵剑,那他真的还能轻易取胜吗?
很快便有围观弟子注意到了灵枝的情况,一个个发自内心地惊叹了了起来:
“入境了,入境了!”
“我去,我没看错吧,这也太厉害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今日亲眼一见,才知道云泥之别啊。”
“入境炼器保底上品,今日胜负尚不明了……”
“我的天,难道就在今天?”
器修长老惊慌失措的同时,楚松屏正在向南妄科普他的修仙观念:“炼器或是炼丹的时间与品级并非一一对应,认真炼上三天三夜,炼出一堆垃圾也是常有的事,同样,随手一炼便是仙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南妄:“……”
这是什么楚松屏式发言。
太凡尔赛了。
花里胡哨地炫耀了一通后,楚松屏突然话锋一转道:“我来青云门来得晚,没见过前代的英姿,就传闻而言……恐怕宗门内也唯有灵枝能与之媲美,三师兄,你说呢?”
战沉明拿酒壶的手微微一抖,装做没听见那怪异称呼的模样,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
南妄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什么前代?”
战沉明解释道:“七窍玲珑心的上一任主人,器修界大名鼎鼎的牧远谣,如今她已不在宗内,出去自立门派了。”
楚松屏道:“器修与丹修类似,不以修为论高下,不论年龄辈分,一律能者居之,如今青云宗执掌器宗的长老平平无奇,没有半点前代的风采,拿出去也是丢我们青云门的脸,不如早日改朝换代,让更适合的人接任,三师兄,你说呢?”
战沉明:“……”
他说什么说。
他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神仙打架,别拖他这个凡人下水。
第068章 青云与琉璃
无话可说的显然不止战沉明一个。
不论青云门正在发生怎样的事, 不论台上的主角是谁,只要是楚松屏出了场,那他就一定能分走一些人的目光。
此刻也同样如此。
大多数的弟子原本都聚集在两座器炉周围, 但是, 在楚松屏开口后,不少人便放弃了围观,聚集到了楚松屏附近, 想要听听二师兄有什么高见。
听见了以后, 大家纷纷……沉默了。
真不愧是二师兄啊, 轻易就做到了大家做不到的事。
看看, 什么叫差距啊, 这就叫差距。
大家还在想着今日这场斗器的胜负不好说呢,楚松屏却已经在想把长老踢下来的事了。
这都不是思想超前一步了,而是思想超前一代人啊!
楚松屏身边的颜槐崩溃地说道: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人家器宗的家事,你就非要插嘴不可吗?”
他刚才被灵枝入境吸引了片刻, 真的就片刻, 一晃眼的功夫, 楚松屏就能说出这种长老们都没资格说的话。
他还能怎么办,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颜槐一发话了,楚松屏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只是他刚才说话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收,所有的话都是大张旗鼓、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说的,别说附近的弟子了, 就连那远在场上的器宗长老都听得清清楚楚。
器宗长老的脸已经气成猪肝色了, 要不是现场人太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恐怕他已经对楚松屏动手了。
他的目光如刀一般落在楚松屏身上, 楚松屏挑衅地与他对视,一点都不带怕的。
器宗长老实在瞪不过楚松屏那对异色妖眸,被迫别开目光,把怒火转移到了旁边的颜槐身上。
颜槐干笑两声,低眉顺目的样子总算是让器宗长老消气了一起,移开目光不再与他们计较。
“你说你啊,你这脾气真是……”
颜槐转头看向楚松屏,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颇有一种逆徒难教的可怜劲。
过了许久,等到众人的注意力不再落在他们这儿的时候,颜槐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你既然要说,你干脆就早点说,这剑都成了你才说,岂不是说多此一举?半点都影响不到人的道心……”
楚松屏摇摇头,不赞同道:“影响他的道心,是五师妹的活,我怎能越俎代庖?”
颜槐惊了:“你什么意思?”
楚松屏道:“您就看好吧。”
颜槐:“……”
有不好的预感。
……
灵枝的剑炼了很久。
双方斗器之时,一方的法器率先出炉,对另一方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只是,灵枝既已入境,那么,不论外界发生什么,都是影响不到她的。
入境之事可遇而不可求,于是,灵枝的附近很快坐满了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与之相对的,便是器宗长老那边肉眼可见的门可罗雀了起来。
随着时间继续拉长,就连裁判席上的几名器宗弟子都想去灵枝那儿感受一番,只不过刚抬了腿,被同席的余洄用眼神瞪了回来。
想想也是,毕竟自家分宗长老还在场上呢,即使他们心中再馋,也不能当面表现出来,除非他们以后不想在器宗混了。
只是,除去余洄的剩下六个弟子中,有一个产生了别样的想法。
他想——按理说,是不该不给长老面子,但是今日他是长老,但今日之后,谁知道他还是不是长老呢?
这万一……就让二师兄说准了呢?
他看了看心无旁骛的灵枝,又看了看满脸通红却又装作不以为然的器宗长老,默默下定了决心。
很快,裁判席上的一位弟子离开席位,走向灵枝,盘腿坐下,兀自打起了坐。
旁观全程的器宗长老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
好好好,真是树倒猢狲散,人未走茶已凉!
就算入境保底上品,也不代表他就败了!
今日就让大家看看,他的实力到底能甩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几条街!
……
直到第二日的晨光将夜幕撕开一道口子,阳光倾泻而下,灵枝才终于结束了炼器。
“炉开,剑成。”
她幽幽地吐出四个字,尾音却是淡淡的叹息。
本来都等得快睡着了的南妄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担忧道:“五师妹怎么了这是,她叹什么气?”
战沉明神色凝重道:“静观其变。”
双方都已结束炼器,便要开炉取剑了。
虽说器宗长老早就已经炼成了,但按照斗器的规则,双方要同时开炉,即使他心中对灵枝再不满,也没有违反规则的意思。
向天道发誓的生死契,半点都不容马虎。
两人同时开炉,让炼制完成的灵剑现身于阳光之下。
器宗长老手中的剑通体碧色,剑柄澄澈透亮,出世时周身光芒夺目,璀璨万分,空中祥云密布,紫霞万里。
围观弟子不禁惊呼:
“这异象,是上品灵剑!”
“这么一点时间,就能炼出上品灵剑,真是名不虚传啊……”
“五师妹那边如何?”
“五师妹恐怕也是上品灵剑,这该怎么评啊?”
“要看裁判怎么说了……”
器宗长老不屑地笑了笑。
就算灵枝也能炼出上品灵剑又能如何?
品级相同,自然要根据裁判的意见来决定胜负。
而这裁判席上,除了余洄,起码有六个人……五个人都是他的人!
虽说只有五个人,但剑宗两位长老都在席上,又是最先评判的两人,为表公平,他们应当会一方支持一个,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摆明了有私心,他定是要告到掌门仙尊那里去的!
余洄这票则反而不能给他。
他刚才在进入内殿之前就已偷偷传音给余洄,这回闹得这么大,掌门仙尊定然在盘龙殿看着众人的表现,余洄必须要表现出体谅同宗师妹的气度以及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素养,才能有问鼎真传的机会。
灵枝的剑出世的瞬间,同样是光辉夺目,熠熠生辉,阳关照耀之下,那琉璃剑似乎只剩一把剑柄,半点剑锋都看不分明。
好剑同样是好剑,但引来的异象,似乎不如长老那把强烈。
天边的紫霞散去不少,整片天空似乎都黯了下来。
围观的弟子们不禁摇头:
“还是差了一点啊。”
“经验、阅历之差,非一朝一夕可以赶上的。”
“这要是长老入境,说不定就是仙品灵剑了。”
“五师妹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境界,天赋还是有的,就是可惜今日之后……”
“弟子犯错,长老网开一面也是应该的吧?”
器宗长老见状,原本慌张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举起手中宝剑,傲慢万分道:
“此剑以龙纹赤青矿为主材,凤髓骨、孔雀烈羽、蛮荒宝核为辅材,共同炼制而成,剑锋锐利,万物可斩,意指开天!我为它取名为——上青云。”
此话一出,周围的弟子们都纷纷鼓起了掌。
器宗长老在炼器一途确实经验丰富,不仅炼器手段了得,就连后续的自评也入木三分,三言两语便能挑动众人的情绪。
相比而言,另一边就显得弱势了许多。
灵枝捧起自己炼成的剑,语气低落地朝着杜雪泠说道:“虽我已经竭尽全力,但到底还是不行……大师姐,这把剑以琉璃剑为主材重新锻造,唯一的辅材便是天山雪,我想称它为——雪琉璃。”
上青云,雪琉璃。
孰弱孰强,早已注定。
器宗长老大笑三声,自信满满地转身看向裁判席:“天道在上,诸位可要做出公平的裁决,切莫因个人私情,平白绕了道心!”
剑宗大长老冷哼一声:“什么道心,装神弄鬼,我就挺喜欢小丫头那把剑,剑出无锋,变化莫测!”
剑宗二长老和善开口:“双方各有千秋,灵枝小友的剑颇有特色,构想精巧,只是比起经验手段,似乎……还是长老更胜一筹啊。”
二长老说话向来是这样,一句话三个坑,是褒是贬,皆不分明,由听者自行判别。
祝天阙道:“我挺想要五师妹那把剑的,我的藏库中虽有无锋剑,但从没见过这样的无锋剑,唉,大师姐反正也只需要一把本命剑,另一把不如给我?”
众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唯有二长老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宝贝大弟子。
下一个发言的轮到了余洄,他装模作样地说道:“今日五师妹虽犯下大错,但入境炼器,在自身原本的能力上有所突破,评判之时,也该考虑到此事才是。”
器宗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都是器宗弟子,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捧了器宗长老几句。
最后剩下的那个弟子,就是唯一一个离开裁判席,近距离围观灵枝入境的弟子,他整个人好像呆滞了一般,一直没说话。
无人在意他的情况,不说话就跳过,直接进入投票这一步。
在这之前,杜雪泠站起了身。
作为使用者,她的意见也非常关键,只是眼下的局面几乎已经到了一面倒的地步,她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了。
于是,杜雪泠没有说话。
她只是走到两人面前,接过两把灵剑,随后随手一抬,将两把灵剑——
碰撞在一起。
“噌——”
金戈撞击之声响彻整个内殿,如鸟叫,如雷鸣,如生者长叹,如死者恸哭。
两剑相撞,必定两败俱伤,而两把上品灵剑相撞,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同归于尽。
杜雪泠竟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让这场斗器强制平局!
器宗长老脸色大变:“竖子尔敢!”
可惜这话说得太晚了。
两把灵剑同时断裂,上青云断成两半,剑身光辉骤然黯淡如废铁,而雪琉璃竟然断成了彻彻底底的碎片,细碎如雪,一时间竟都数不清有多少片。
剑宗大长老率先意识到异常,惊道:“不对,雪琉璃不是断了,它是——”
下一刻,天黑了。
蓄谋已久的天雷,终于在这把绝世宝剑现出原形的时刻,落下了。
第069章 下一个谁来
九道天雷, 道道凌厉至极,将雪琉璃劈得震颤不已。
附近弟子被天雷吓得不行,恨不得跑出八百里远。
唯有杜雪泠不退不让, 随着雪琉璃一同迎接天雷。
虽说杜雪泠单系雷灵根, 天赋卓越,但世上单系雷灵根不少,能与天雷对抗的修士却举世无一。
杜雪泠竟是要做那开天辟地的第一人, 硬抗着天雷与雪琉璃同生共死。
这天雷一落, 就连本命契约都不用再立了, 双方已融为一体, 人剑合一。
九道天雷, 雷鸣电闪,劈得广场中央砖石碎裂,尘土飞扬。
唯有仙品灵器, 才能引来天雷。
如今天雷已落,便证明这灵枝铸成的雪琉璃, 根本不是上品灵剑, 而是名副其实的——仙剑。
仙剑既出, 斗器胜负已是昭然若揭,无需继续评判了。
器宗长老后退三步,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脸色灰白一片,妄若死人一般。
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既不敢相信灵枝能铸成仙剑, 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败了。
观众席距离杜雪泠太近, 而天雷落得又太快,战沉明想立阵都来不及。
无奈之下, 楚松屏抬手,漫天黄沙凝成坚不可摧的屏障,挡住天雷的余威,也护住了整个观众席。
当然了,其他人都是虚的,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护住南妄。
在场或许有不少人对南妄的第四真传之位至今有所质疑,然而,当他们见到楚松屏这一手时,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明悟了不少。
——上一个反对第四真传的,已经在那边吐血了。
——下一个反对的,可能对上的就不是五师妹灵枝,而是二师兄楚松屏了!
——五师妹出手,好歹还会走个斗器的流程,楚松屏出手……那可是半点规矩都不会遵守的啊!
整片广场,从弟子到外门长老,各个如醒悟一般缩起了脖子,不敢吱声。
“还得是大师姐,天雷都能扛,这要是换成了我们……”
观众席上,没事干的战沉明啧啧称奇道:
“恐怕现在已经被天雷劈晕了。”
南妄闻言害怕地点了点头。
本命剑真的好危险啊,他还是不要了吧。
一般的灵剑用一用就行了,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吧。
还没想完呢,战沉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南妄说道:“我们早都有了本命武器,只有你还没有,过两日让长老为你单独开一次万剑冢,你进去好好选选你的本命灵剑。”
南妄:“……”
天雷劈了许久才结束。
烟尘散去,杜雪泠身处其中,手中紧握雪琉璃。
经历过天雷的雪琉璃已然改头换面,剑身澄澈透亮,被阳光直接穿透,并非全然一体,而是由一片一片的碎片凝聚而成,碎片之间裂缝极细,几乎看不分明,若是不了解的人,恐怕会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琉璃剑,只是透光性比较强而已。
大雪寂静无声,雪中又暗藏杀机。
这把剑并非看上去的那样简单,甚至,它就连看上去都不怎么简单。
灵枝说道:“我本想将雪琉璃做成‘止境’那般可以随意变化形态的剑,可惜没能成功,最终也只能变成剑和鞭而已。”
灵枝这话一出,场上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什么叫只能变成剑和鞭而已啊,这已经很牛逼很牛逼了吧!
五师妹怎么回事啊,怎么说话的口气和楚松屏越来越像了?
“……足够了。”
杜雪泠的眼中不断闪过赞叹、惊艳与怀念,所有的情绪掺杂到一起,最终化作眼角一滴无法落下的泪。
青云门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与杜双烟之间的事,不少弟子或许会觉得她与杜双烟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可事实上,她并没有那么恨杜双烟。
她们一母同胞,她对杜双烟好,是她甘之如饴,这是她的选择,与杜双烟无关,而她们的情谊被杜双烟践踏、被杜双烟背叛,这是杜双烟的选择,与她同样无关。
她们互相纠缠,却又互不相干。
杜双烟既是她的缘,也是她的劫。
是缘也好,是劫也罢,所有的过往,她早已释怀,唯有这把琉璃剑陪伴了她太久太久,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放弃。
只是,作为整个青云门的表率,她总是不禁担心,若是不能放弃琉璃剑,是否会让人觉得她贪恋凡尘、言行有愧呢?
她得感谢五师妹。
唯有五师妹在那满是硝烟的迷雾中,看见了她真实的心愿。
而今日过后,也就没有五师妹了。
历代七窍玲珑心,都是以器宗首座的身份兼任长老之位的。
上一任七窍玲珑心的主人离开青云门,自立门户,那下一任长老,就该是灵枝才是。
当年众长老考虑到灵枝年纪太小,实在无力承担器宗事务,所以上书掌门仙尊,定下了如今的器宗长老。
现在再看,真是错得太离谱了。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长老们和掌门仙尊的决断错误,最终居然是什由灵枝来承担、也是由灵枝来挽回的。
虽然灵枝年纪还小,但不论是心性、觉悟、还是才能,都已当得起一宗之首的名号了……
杜雪泠心中闪过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句——
“好剑!”
“好好好好,好啊!”
说话的不只是杜雪泠。
剑宗大长老从裁判席上站了起来,高声赞叹。
他似乎已经忘了此刻还在斗器,只是遵从内心深处强烈到极致的想法,直勾勾地盯着雪琉璃看。
他的阳炎剑同样是一把仙剑,此刻正嗡嗡作响,几欲出鞘。
旁边的二长老都看傻了。
只不过他看的不是雪琉璃,而是大长老。
他可太明白大长老在想什么了,这么多年来大长老闯的祸,可都是他去收拾的。
此时此刻,这么严肃的场合,大长老居然想上台去和得了本命剑的杜雪泠过上两招?
懂不懂什么叫轻重缓急、主次有序啊!
二长老看了大长老许久,见他丝毫没有自行醒悟过来的意思,反而像是已经沉浸其中、随时都要冲上去向杜雪泠提出约战了一样,只能无奈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此剑一出,整个内殿广场的温度都降了十来度,天上暗沉沉的云如棉絮般下坠,仿佛在落灰。
然而,有人伸手一接住了一片“灰”,在手心一捻,才发现那不是灰,而是雪。
灰色的雪。
被染脏了一般的雪。
剑宗大长老迅速冷静了下来,阳炎剑仿佛休眠了一半回到剑鞘里,再也不动弹了。
“好剑,好剑。”
剑宗大长老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原地坐下了。
与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擅长拱火以及擅长救火的长老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台上的器宗长老。
光是上青云被雪琉璃斩断的威力就已经让器宗长老内府震颤,口吐鲜血不停,如今又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似乎被雪琉璃吸引,剑宗两位长老接连出手……巨大的刺激之下,他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可不能晕啊,还没投出最终结果呢。”
楚松屏看情况不对,果断出手,一粒长期存放在储物袋中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仙品凝气丹飞入器宗长老口中,强行将他的意识唤了回来。
旁观的弟子们瑟瑟发抖:
“二师兄好多仙丹啊。”
“为什么要炼那么多颗凝气丹啊。”
“用仙丹吊命,二师兄也太凶残了吧……”
“仙品凝气丹,这玩意到底是拿来干嘛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头绪。”
“我是二师兄的狗。”
“仙品凝气丹啊,这一颗下去就该回光返照了吧。”
……
器宗长老幽幽醒来,迷迷蒙蒙见看见眼前的画面,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回事,他的剑呢,他的宝剑,他的上青云——
为什么,为什么断了,为什么在地上,如垃圾一样躺在地上?
器宗长老呆愣愣地坐在地上,仿佛失了神似的。
剑宗二长老的同情的声音不断传进他的耳朵里,传到他已然崩溃的内府中。
“此次斗器,众评委一致决定,获胜者为——灵枝。”
话音落下,回声隆隆,竟是比那九道天雷更加令器宗长老害怕。
灵枝上前几步,对众人说道:“如今我已证明谁才是青云门最优秀的器修,也替大师姐炼制了本命剑,这器宗首座,我、当、之、无、愧。”
观众席的几位真传弟子带头鼓掌,随后,整片广场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修仙界以实力为尊,而灵枝已经用足够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了她自己,从今往后,有关五师妹不擅炼器或是心性不佳的传闻,再也不会在宗门内流传了。
甚至在今天之后,再也不会有弟子因为灵枝年纪小而唤她五师妹了。
真传弟子属掌门座下,是所有其他弟子的师兄师姐。
今日之后,灵枝就是当之无愧的器宗首座,也是当之无愧的青云门五师姐。
同样,也该是当之无愧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软倒在地的器宗长老身上。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眼神茫然若失,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狼狈至极。
第070章 为谁而来
灵枝缓缓走向器宗长老, 目光中没有半点怜悯。
今日斗器,她没有要器宗长老的任何赌注,这并非无心之举, 却也没有那么有意。
斗器赌局, 不押注的一方,获胜了还好,要是落败了, 则会因为没有物质代价可以付出, 而会受到沉重几倍的精神打击。
决定权一直都掌握在长老自己手中, 她只是……看着长老坠落深渊、什么都没有做而已。
她无需从长老身上得到任何赌注, 因为即使她什么都不要, 器宗长老也会在这场斗器中失去所有。
被一个自己曾经一直看不起、一直打压的弟子在众目睽睽下击败,这样的打击,不管换谁来, 都没有那么容易承受。
大起大落最为考验修士的心性,器宗长老虽然总是说她心性不佳, 但真的到了关键时刻, 才知道到底是谁心性不佳了吧。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胜不骄、败不馁,那是对七窍玲珑心的描述。
器宗长老没有七窍玲珑心,巨大的打击之下,他的精神显然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灵枝毫无怜悯地落下最后一击:
“余长老,或者说, 师尊……自我入器宗以来, 我从未受到过您的任何教导, 炼器的方式方法我是自己偷偷看师兄师姐炼器学会的,炼器材料的细微差别是我翻阅典籍一点一点查的!
“您说我天赋不高, 心性不佳,我不怨恨您,但您教我错误的淬火方式,白白耽误我那么多年,还大大影响了我的修行,您这般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今日我自愿与您断绝关系,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干!”
一片哗然。
在场的弟子们纷纷傻了眼,尤其是那些器宗的弟子。
如果没有斗器的事,或许还会有人站出来质疑一番灵枝的话,但是现在,根本没有人敢这么做。
或者说,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灵枝说的话,必然是真的。
“五师妹不擅炼器,空有真传之名,没有真传之实”的流言很早之前就传遍了整个青云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必然有器宗长老的手笔。
而今天,灵枝用实力打碎传闻,也打碎了器宗长老遮掩数年的肮脏秘密,让真相大白天下。
有器宗弟子将目光投向了余洄,此时此刻,余洄可以说是最后一个还能为器宗长老出声的人了。
可惜的是,余洄显然无法承担起这样的重任。
在器宗长老败北的时刻,他就躲到了一旁,整个人都像是矮了一头似的,满脸写着窝囊。
剑宗二长老叹道:
“老余,你任人唯亲,颠倒黑白,甚至有联合他宗内门弟子谋害真传之嫌,今日,我便代行仙尊之权,暂停你的长老职务,念在你为宗门献力多年,也算为器宗尽心尽力,最终如何裁定,还是交由……掌门仙尊决断吧。”
这样的处理方式合情合理,所有人都能接受。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一个人在听见这段话后,心中咯噔了一下。
是南妄。
当然是南妄。
什么交由掌门仙尊决断啊,掌门仙尊在哪里啊,盘龙殿里坐着的可是糯糯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器宗长老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笑声无比尖锐,不似常人。
下一秒,他两眼通红,身上竟浮现出浓重的妖力来。
“不好!”
剑宗大长老眉头一皱,手中阳炎剑骤然出鞘。
南妄的位置正好在大长老正对面,猝不及防之下直视了阳炎剑的剑身,下一刻,他的眼前就黑了。
有那么一瞬间,南妄觉得自己看见的好像根本不是剑,而是太阳。
炙热的痛楚顺着眼球直击太阳穴,痛彻心扉,南妄闭眼已经闭得够快了,也没能逃脱这一遭。
——阳炎剑的剑芒能与太阳媲美。
原著中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描述性的话,到了现实里,差点没把南妄的眼睛都给照瞎。
此刻一片混乱,也没人能顾得上南妄。
他的视线一时半会儿的还恢复不过来,不过他的心思已经活跃了起来:
【这器宗长老有问题,肯定是被白芙涂入侵了!】
【白芙涂的弃尾转生也能用在入侵心智脆弱的活人身上,器宗长老定是她埋了多年的暗棋!】
【想要覆灭青云门,光靠那几个新来的弟子可不够,白芙涂在青云门一定有掌握实权的傀儡,这事早就有人分析过!果然如此!】
过了许久,等到南妄的眼前终于能看清东西时,他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他以为能看见阳炎剑一剑刺穿器宗长老的画面,然而,阳炎剑还好好地握在大长老手里,甚至收入了剑鞘。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华美无双的莲花台。
莲花台在空中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将器宗长老护在其中,固若金汤。
片刻后,莲花台之上出现了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女人貌若天仙,神色疏离,衣着怪异。
黑色罗裙,黑色发箍,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唯有胸口戴着一朵雪白的小花。
青云门内所有弟子与长老的衣着都非常统一,这人显然并非宗门之人。
然而今日大会为宗门内部会议,根本没要邀请外宾,宗门大阵也从未开启过才是。
女人自报家门道:
“今日来此,本意只是道贺,未曾想来得不巧,竟撞见了这样的场面……余缅是我的弟子,诸位旧友,这回便卖我一个面子吧。”
说罢,女人从摘下胸前的锦囊,随手一抛。
那锦囊在空中划着抛物线落到裁判席的桌上,全程无人敢接。
良久,剑宗大长老哼了声,用套着剑鞘的阳炎剑挑开锦囊。
一块青云门的弟子牌掉了出来。
“我去!”
战沉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惊呼。
不明所以的南妄不解地问道:“这是谁啊?她怎么说余长老是她的弟子?”
“她就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战沉明压低声音道:“上一任器宗长老,牧远谣。”
南妄惊了:“我去,器宗长老这救兵搬得也太远了吧,都已经离宗的人还能给叫回来。”
战沉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那不一定。”
南妄道:“什么不一定?”
战沉明道:“人不一定是为了余长老来的。”
“什么,不是为了余长老,那,那这难道是……”
南妄的小脑瓜一转,惊道:
“难道是和我们这儿的长老有私情?怪不得呢,人都走了弟子牌还留着,这下可真是有好戏看了,说起来,这位牧道友离宗后到什么门派去了啊,是有名的仙门吗,说不定我知道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瓜子,准备一边嗑瓜子一般看这场大戏。
战沉明看着南妄,心情难以言喻:“确实……挺有名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广场中央,那莲花台连带着被置入其中的器宗长老一同不断缩小,再缩小,最终竟缩成指甲盖大小的宝珠,嵌入牧远谣手腕上戴着的银白色的手镯之中。
这一手活人收缩之术,看得在场弟子无不惊叹。
牧远谣手镯上的凹糟有整整七个,加上这一朵新的莲花,也仅仅只有三个凹槽被填满。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牧远谣的手镯绝非凡物,妥妥的仙品法器无疑。
裁判席上两位长老站起了身,观众席上的颜槐和丹宗长老也都起身走向牧远谣。
牧远谣是上一任器宗长老,新入宗的弟子们或许大都不认识牧远谣,但这些内门长老,却都是牧远谣的同僚。
剑宗大长老状似嫌弃地用阳炎剑挑起锦囊上的挂绳丢到一边,收剑时却将那块弟子令牌挥落,任由它朝着牧远谣飞去。
其他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对此不置可否。
长老们都不说话,围观的弟子们更是安静如鸡,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牧远谣早就不是青云门的人了,她的手中就不该继续拿着青云门的弟子牌,甚至她的弟子牌还不是一般的弟子牌,而是真传弟子兼内门长老的弟子牌。
百年前的故事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褪去了大部分的颜色,但依然留有一些能被外界窥视的余地——
现在的灵枝,便是当年的牧远谣。
青云门排名最末、也向来最为得宠的真传,最终却离开了深爱她的宗门。
大长老一意孤行的好意,没能打动牧远谣。
她抬手拦住弟子牌,灵力一动,再次将弟子牌送回大长老桌前。
大长老脸色微变,想说话时,却被二长老拦住了。
二长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诸位道友,今日多有叨扰,献上两件秘宝,愿青云门世世代代、寿与天齐。”
杜远谣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漆黑的匕首,用灵力托着,送到大长老面前:“此物名为‘红尘断’,可破阵、除秽、索咒、灭妖。”
大长老转过头去,摆明了不要、不看、不认可。
二长老代替大长老接过匕首,勉强稳住了场面:“师……牧道友远道而来,有失迎候,还望见谅。”
牧远谣莞尔一笑,转身朝着裁判席对面走去:“至于另一样……”
南妄眼睁睁看着牧远谣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彻底站在他的面前。
他顿时就被吓得不会动了,手中的瓜子都掉到了桌上。
楚松屏站起身来,止境如攒动的蟒蛇般缠绕周身,若是牧远谣有异动,他随时都能出手。
牧远谣定定地看着南妄,目光中有怀念也有伤心,复杂的情愫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剑名为观天,是我曾经许诺,要给第四真传的剑。”
“今日久别重逢,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鬼尸教无歌前来道贺,恭喜青云门第四真传——现世。”
南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