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一声可谓是石破天惊，在院子里炸开，久久回荡在祁妄耳边。
其他小朋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但眼底一片干净，没有其他情绪，只有祁妄紧紧地抿着唇，耳尖红了。
“林！淮！溪！！”祁妄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淮溪转头看着祁妄。
虽然祁妄有点凶凶的，但脸颊没有肿起来，应该没有生气。
而且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祁妄呀！
他没有收敛，而是像动画片中的主角那样，发下豪言壮志，“祁妄的男老婆只能是我！”
祁妄的脸彻底涨红了。
他气鼓鼓地走了出来，已经猜到他们在玩什么了，急声说道：“我不想玩过家家，我不当爸爸。”
林淮溪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那你想当什么？”
祁妄的耳尖越来越热，被这一块软糯又黏人的小粘糕逼得没有办法，话不过脑子地说道：“那我当爷爷！”
林淮溪点了点头，笑容天真美好，“那我当你的男老婆。”
“我当叔叔！”
“我当你的男老婆！”
“我当阿姨！”
“我当你的男老婆！”
几个话滚轮后，祁妄气得捂住了林淮溪的嘴，“别说了，阿姨没有男老婆。”
林淮溪试着说话，软软的嘴唇摩擦着祁妄的掌心，却没法说出一个字，只能飞快地眨眼，表达他的意思：
我，就要！
王小虎看到这幕，突然有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不能当爸爸，那就谁也别当爸爸。
他转了转眼珠，站出来提议，“要不我们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立刻有小朋友举手同意。
林淮溪并不是真的想当“男老婆”，只是想保护祁妄，如今注意力被转移，立刻将祁妄抛在身后，满脸笑容地走了过去，和其他几个小团子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
祁妄的话卡在喉咙，胸口闷闷的，视线追随着林淮溪的背影。
如今他得到所愿了，反而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但没人再管他了，小朋友们已经商量好了，让王小虎先蒙眼数数。
祁妄没兴趣参加这么幼稚的游戏，趁机回到阅读小屋，又重新拿起了书。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儿，是第一个被找到的，王小虎很有成就感，跳起来吆喝了一声，又去找其他人。
小朋友们陆续被找到了，林淮溪是最后一个。
林淮溪很聪明，他中途换了好几个地方，专门藏在王小虎已经找过的地方，这样一来，王小虎就会放松警惕，没有那么轻易找到他。
但其他小朋友也加入了找人大军，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林淮溪没地躲藏，只能一头钻进了阅读小屋。
他看到祁妄时，眼睛一亮，哒哒地跑了过去，凑到祁妄耳边问他，“你也没被找到嘛？”
他还记得祁妄耳朵有问题，冒着被找到的危险，特意放大了音量。
祁妄揉了揉刺痛的耳朵，气得想捏林淮溪软软的脸蛋，“你分不清左右吗，这是右耳朵！”
林淮溪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肉肉的小手，动了动手指，用这种奇怪的方式辨别左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淮溪扬着笑脸，认真保证：“我下次一定会分清的。”
祁妄有种不祥的预感，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林淮溪还想说什么，但院子里突然传来了王小虎的声音，王小虎正在叫他。
林淮溪像只受惊的小兔，差点跳了起来，满屋子地乱跑，试图寻找躲藏的地方。
但老师怕小孩子们磕着碰着，将东西收拾得很好，柜子也都贴着墙，屋子中间空空荡荡，一眼就能看到头。
林淮溪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藏在了祁妄身后。
他努力缩小身体，顿成小小的一团，软糯的脸蛋埋在膝盖上，从祁妄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褐色短发。
“你在这儿干什么？”祁妄放下书想走。
林淮溪连忙拽着他的衣角，微微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祁妄，小声恳求道：“祁妄你能不能帮帮我。”
“求求你啦。”
祁妄冷着小脸，语气硬邦邦的，态度十分坚决，一副要拒绝他的架势。
……
一分钟后。
祁妄伸长手臂，抓着衣服两边，用身体和衣服给林淮溪做了一个避风港。
王小虎正好找了过来，他站在门口看着造型奇怪的祁妄，疑惑地歪了歪头，“你在做什么？”
祁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种傻的冒泡的事情，正在生自己的闷气，不想开口。
王小虎急着找林淮溪，没纠结这个问题，又跑远了。
祁妄立刻松开手，转头瞪着林淮溪。
林淮溪生怕被王小虎发现，紧张地缩成了一团，软糯漂亮的脸蛋贴着祁妄的后背，挤出了一小圈肉，纤长浓密的睫毛还在不安地颤呀颤，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祁妄提醒道：“他已经走了。”
林淮溪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从祁妄身后探出头来，刚要道谢，王小虎却重新跑了回来，一眼就发现了他。
“溪溪在这里！”
林淮溪吓得差点跳起来，但他来不及藏，就被王小虎和追上来的其他小朋友抓住了。
祁妄看着他们的背影，重新低下头看书。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祁妄看不下去了，他的鼻尖动了两下，闻到了一股甜甜的奶味，是林淮溪留下的。
他是吃了多少小兔蛋糕，身上才能有同样的味道。
祁妄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从对面的小窗看到了林淮溪的身形。
林淮溪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阳光下，全身上下都是白白的，帽子上的耳朵也晃来晃去，像一只真的小兔子。
祁妄情不自禁地拿起书，走了出去。
他以前喜欢独自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看书，现在却拿着书坐在了梨花树下，有阳光，有花香，有微风，抬头就能看到林淮溪他们。
****
林淮溪疯玩了一下午，出了一身的汗，小徐老师担心他着凉，帮他换了一件干净清爽的衣服。
小孩子也不是有无穷的活力，林淮溪换完衣服后就累得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是在外婆怀里。
林淮溪睡眼蒙眬地环顾四周，才仰头看着外婆，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怎么回家了？”
外婆见林淮溪醒了，笑着放下了他。
之前见林淮溪睡得正香，外婆不忍心叫醒他，便将小团子抱了回来。
林淮溪并不重，但抱一路对手臂依是种负担，外婆的手和肩膀都酸了，有种针刺的麻感。
林淮溪小小年纪就很懂事了，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用小手帮外婆按摩，有模有样地从指尖按到手腕。
察觉到手上软软的触感，外婆的眼底满是慈爱，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林淮溪毛茸茸的头发，“没关系，外婆不累。”
林淮溪没有停下来，而是努力回想妈妈按摩时的样子，认真地做外婆的一号小技师。
他没有力气，也不懂什么穴位，按摩效果几乎忽略不计，但外婆享受着宝贝外孙的照顾，心中充满了甜蜜，手竟逐渐不痛了。
“外婆你好一点了吗？”林淮溪按摩完后，仰头询问道。
外婆并没有忽略林淮溪的劳动，勾了下林淮溪的小鼻子：“好多了，谢谢溪溪。”
林淮溪收到了回馈，也很有成就感。
“开饭喽，都是溪溪喜欢吃的，赶快去洗手吧！”外公刚好做好了晚饭，笑着招呼他们。
吃完晚饭后，外公又陪林淮溪玩了会游戏，就到了睡觉时间。
林淮溪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刚洗过的头发毛茸茸的，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小手抓着被角，眼巴巴地看着外婆，希望她能多讲会儿童话故事。
外婆见林淮溪没有半点睡意，说道：“溪溪闭上眼睛，我就再讲一会儿。”
林淮溪点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外婆继续讲童话故事，本想哄外孙睡觉，放下书时却见林淮溪虽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但眼珠转来转去，十分活跃。
外婆叹了口气，问道：“溪溪还不想睡觉吗？”
林淮溪睁开眼睛小声说道：“我想全都记下来，明天讲给祁妄听。”
外婆眉梢轻巧，“看来溪溪很喜欢祁妄呀。”
林淮溪重重地点了点头，“祁妄是我的好朋友，我还要保护好他，不让他被坏人欺负！”
听到坏人两个字，外婆隐隐地察觉到了什么，担忧地追问道：“什么坏人？”
林淮溪露出苦恼的表情，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外婆没有追问，担心这反倒会给林淮溪增加心理压力，只是循循善诱道：“溪溪觉得外婆厉不厉害？”
“厉害。”
“那有事情一定要跟外婆讲哦，外婆会帮你把坏人打跑的。”外婆撸起袖子，一副要去打坏人的样子。
“好～”林淮溪甜甜地应了一声。
外婆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地拍着被子，长期了的家乡小曲。
林淮溪的眼皮越来越重，在沉入梦乡之前，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望向床头的那扇小窗户。
从这可以看到隔壁的二楼，那有一扇小窗属于祁妄。
小窗里一片漆黑，已经融入了寂寂深夜。
林淮溪往被子里缩了缩，心想希望祁妄也做个好梦。
昏黄的灯光灭了，屋外下起了小雨。
潮湿的冷叶蔓延开，入侵到人的身体里，寒意并不彻骨，却让手脚都冷了。
雨下了一夜，祁妄也等了一夜。
但，没人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