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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南叙心跳陡然静了下来。

    而周围的一切,似乎也随着她的心跳一起安静,一片寂静中,只有赵迟暄的声音格外清晰——“你瞧吧。”

    毫无防备。毫无保留。

    谁能想到生杀予夺自有威视的阙阳侯,在她面前竟这般好说话、好脾气?甚至任由她摆布?

    倏地,南叙耳根热了起来。

    热度会传染,灼热感很快蔓延到她的脸颊,紧接着,是她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处都是烫的,烫得她心发慌。

    她越发不敢去瞧赵迟暄,她怕自己瞧到不该瞧的地方。

    ——事实上,在赵迟暄脱去外袍的那一刻,赵迟暄身上的每一处都是她不该瞧的。

    是她挂念赵迟暄身上的伤,才压着心头莫名的情绪叫他快一点,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南叙闭了下眼,感觉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有声音在她脑海打架,最后一个声音占了上风——

    不。她不能乱想的。

    赵迟暄身上有伤,她的目的是查看赵迟暄的伤势,而不是瞧赵迟暄的身子。

    她问心无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南叙掐了下掌心。

    刺痛感袭来,理智稍稍回归,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绪。

    疼痛是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这般调整之后,南叙燥热狂跳的心脏居然真的安分下来,甚至就连呼吸也慢慢恢复正常。

    是的,就是这样。

    她才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只是担心赵迟暄的伤。

    南叙缓缓吐着气。

    然而下一刻,赵迟暄的简单两个字却叫她的努力功亏一篑——

    “阿叙”

    赵迟暄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疑惑味道,似乎在无声催促,叫她早些转过脸,仔细瞧一瞧他身上的伤。

    只是伤么显然不是。

    南叙呼吸微顿,心跳在这一瞬失去控制。

    扑通扑通狂跳着,仿佛要飞出胸腔,叫嚣着想要飞到赵迟暄的怀抱里,那里才是让她心脏为之战栗为之兴奋的存在。

    她拼命克制,可心脏早已不属于自己,它在为另一个男人而疯狂,让她如提线木偶一样被迫承受一切。

    一切在往糟糕的方向发展。而她无力阻止。

    她只能破罐子破摔———

    躁乱就躁乱吧,她的的确确对赵迟暄起了不该起的念头。

    她道德败坏,她承认。

    南叙深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视死如归似的转了身,“舅舅…”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赵迟暄的替身小衣仍规规矩矩穿在身上,他的伤在腰间,便只掀起小衣的衣摆,随意在腰间绕一下,他后腰处绑着的绷带的地方便露了出来。

    南叙愣在原地。

    ————赵迟暄什么都没露,他只是把衣服掀了起来。

    仅此而已。

    浑身血液尽数涌上头顶。

    而后又迅速滑落,在喉咙的位置不上不下,噎得南叙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这样。

    原来她不需要做那么多的心理准备。

    以赵迟暄之知礼,怎会叫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儿家看到他的身子?

    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慌乱如小丑的。

    南叙哽住了。

    半息后,她突然笑了一下,似是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笑自己。————不是这样又是怎样

    也就她这种好颜色的肤浅小人,才会在这种时候想那些有的没的。

    南叙自嘲一笑。

    “舅舅似乎伤得很重。”南叙没话找话,缓解自己的尴尬。

    赵迟暄却不甚在意,潋滟桃花眼瞧着南叙,“小伤罢了。”

    “这怎是小伤”南叙摇了摇头。

    经过方才的乌龙,南叙心里再不想其他,赵迟暄的伤在腰侧,她便凑在赵迟暄的腰侧处,伸手拆开了上面的绷带。

    大抵是伤口仍未好,绷带上有着点点血迹,越往里面拆,血迹便越明显,而刺鼻的血腥味,也随之越来越深。

    这绝对不是小伤。

    南叙蹙了蹙眉,动作却越发小心。

    可她再怎样小心,也削减不了赵迟暄的伤势,血液凝固之后粘在绷带上,她解开绷带,血块便随之被扯下,刚刚有愈合苗头的伤口经过这番拉扯,鲜红的血液便再度漫了出来。

    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直直闯入南叙眼眸。

    像是被人扼住喉咙,南叙的呼吸倏地停了下来,她攥着从赵迟暄伤口处拆下来的绷带,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这怎能是小伤呢

    这分明是死里逃生才会有的重伤难愈!

    “舅舅……”

    南叙攥着绷带抬头,声音一下子哑了,“是谁,是谁要杀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敢为赵迟暄弑君。

    只要赵迟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她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置那人于死地。

    尽管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可女人杀人,未必要用刀。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死在温柔乡?

    而今的那一位跟英雄好汉没甚关系,可在好颜色的事情上,却不承多让。

    赵迟暄眉头微动。

    他垂眸瞧着南叙微红眼角,听着南叙唤的那一声甜腻微颤的舅舅,喉结不由得滚了一下。

    委实低劣。

    他唾弃自己。

    可偏偏,这样恶劣又阴险狡诈的自己叫他享受得紧。

    “想杀我之人多不胜数,我怎会知晓”

    他不甚在意说着话,眼睛却瞧着南叙,看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兔子模样,他垂了下眼,心思更恶劣了。

    伤口处又泛出血色,他拿了帕子去擦拭,但伤口在腰侧,他并不顺手,帕子刚碰到伤口处,便被南叙夺去。

    “你是庇佑万民的阙阳侯,谁敢要你死”

    少女已红了眼,说话带着小颤音,“我来,我来给你换药。”

    南叙的动作很轻。

    帕子在她手上,像是有了主心骨,只扫过血珠,却不曾碰到血肉,纵是行医数十年的老太医,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似这般轻柔的动作,赵迟暄本不该疼,可偏偏,南叙的情绪是激动的,她的呼吸很急促,大团的热气顺着她的呼出盈在赵迟暄的腰间,很痒,也很致命。

    赵迟暄闭了闭眼。——果然缺德是会遭报应的。

    赵迟暄的气息重了些。

    南叙一下子紧张起来,她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问赵迟暄,“舅舅,很疼吗?”

    “不疼。”

    赵迟暄闭眼,抬手揉着眉心。

    他倒希望疼,这样能分心。

    可南叙的动作极小心,他只感觉到她绵软的气息洒在自己腰间,酥麻麻的,挑战着他身为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你又哄我。”

    南叙不信,“肯定很疼。”

    从她的角度看,看到的是赵迟暄克制的举止,似是怕她担心,他连呼吸都在调整,这种反应下,怎么可能不疼

    南叙恨死伤了赵迟暄的人。

    “你忍一下,我很快就好了。”南叙道。

    赵迟暄长长叹气,“好。”

    南叙便继续给赵迟暄清理伤口。

    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每一个动作都十足耐心,怕赵迟暄会疼,她还对着伤口轻轻呼了呼,就像小时候,她跌倒了哭闹赵迟暄便把她抱起来,对着她擦破皮的手背呼呼,呼上三两下,痛痛便能飞走了。

    “呼~~”

    南叙有样学样,对着赵迟暄的伤口轻呼着。

    赵迟暄身体一僵。

    是伤口又在疼么必然是的。

    这般可怕的伤口,哪怕敷上灵丹妙药,可该疼还是会疼的。

    南叙蹙了下眉,动作更轻了,而呼气的动作,也随之重了起来。————越是疼,越是需要呼呼的。

    可让南叙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她那纵横疆场数十年的好舅舅竟是一个娇气鬼,她对着赵迟暄的腰间呼气,气息重一下,赵迟暄的身体便僵一下,像是怕极了疼,他躲避着她的呼气。

    南叙便有些急,“舅舅,你的伤要处理干净才能上药。”

    ”……不必。”

    赵迟暄呼吸一紧,声音莫名哑了。

    这显然是一种折磨,无法言说的酷刑,偏始作俑者青涩懵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迟暄深吸一口气,缓缓调整着气息,他自诩习武之人自控力强,可下一刻,当南叙温热呼吸再次落在自己腰间时,他心口一窒,身体陡然一颤。

    “舅舅,你怕疼?”

    他的动作落在南叙眼底,南叙疑惑问了一句。

    赵迟暄被噎得一窒。

    当然不怕。可,怕痒。——更怕她。

    赵迟暄闭眼深呼吸。

    他显然不愿继续这种酷刑,手一探,便落在南叙肩膀,两指一捏,便将半蹲着的南叙提了起来,南叙身后是软塌,他把南叙放在软塌上,而后单手缠着绷带,迅速将自己伤势包裹起来。

    南叙仍保持着方才给赵迟暄擦拭伤口的动作,帕子仍在手里攥着,可看着赵迟暄一气呵成的动作,她的眉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

    ————她记得方才赵迟暄擦拭伤口时,动作是笨手笨脚的?

    南叙一头雾水。

    但更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还在后面——

    赵迟暄以极快的速度整理好伤口,衣襟放下,两只胳膊一撑,圆领袍便穿在了身上,桌边是小丫鬟们一早奉的茶,搁了许久,早已冰凉,正常情况下的赵迟暄颇为讲究,甚少喝残茶,可今日的赵迟暄显然不正常,他穿好圆领袍,单手系了扣子,而后手一伸,便捏住桌上茶盏,抬手一递,便尽数喂进自己嘴里。

    赵迟暄将残茶一饮而尽。

    指缝与茶盏的空隙间,他瞧见南叙正一头雾水看着他,四目相对,他动作微微一顿,手里的茶盏放下了。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叙看了又看面前的赵迟暄,慢慢吐出一句话,“舅舅,你很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