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是逃跑的人,忽然从背后被拍了肩膀,我吓得是魂飞魄散。
下意识以为是楚应予的我当场抱头蹲下,不管是对面的货郎还是我身后打招呼的人都沉默了。
这几米之内都好似在看戏似的,肩头又被拍了两下,传来声音。
“姑娘,我又不是老虎,这么怕做什么?”
噫,这声音不是楚应予,他才不叫我姑娘,但也有点耳熟啊。
确定对方不是催命的,我松开双手,抬头看过去。来人身着华服,还罩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大氅,面如朗月,贵气又英俊。
但是他的右手袖子是空荡荡的。
是引天岛上被我救过的断臂俊男!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你你你……”激动的你了半天,我才发现,我俩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
“果然是姑娘,这声音太熟悉了。”
居然听声识人,完蛋,以后杀价都不敢乱讲话了,万一被楚应予听到,不是一抓一个准。
断臂俊男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蓝衣少女,肤白秀美,打扮利落,只是面目冷峻,看起来像是他的护卫。
蓝衣少女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在接收到断臂俊男的示意后,她走到货郎面前,将那个我杀价很久的钱袋子买下来了,然后双手递过来。
拿人手短,但我救过他,所以我欣然接受,“谢谢!”
断臂俊男看上去气色很不错,缺了右胳膊也照样能和我谈笑风生。他左右看了眼,似笑非笑地问。
“你的……那位朋友呢?”
他该不会指的是楚应予吧,我面带窘迫地说:“我和他不是朋友。”充其量是不正常的主宠关系。
“是么,所以你是逃出来了?”
“不是逃,这怎么能叫逃呢,是和平分手,他觉得我太没用,所以我俩闹掰了!”
“我叫梁仑,是四方楼的少楼主,请问姑娘芳名。”
看出我不想谈楚应予的问题,断臂俊男居然自报家门了,听起来很厉害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隐瞒,我也坦荡,“真名秦小娥,艺名李四。”
梁仑忍俊不禁:“怎么还有个艺名。”
“用来混淆视听讨饭吃的,我没有户籍,是个外来人。”
“哦,是么,初次见到秦姑娘时,你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哪门子的与众不同,难不成是我当时在混战中尖叫、连滚带爬的丧家犬形象深入人心吗?
就算我有心攀龙附凤,也要矜持点,万一人家没想接济我,这不是很尴尬。
我以为寒暄几句就算了,没想到梁仑问我现在在哪里讨饭吃,他说话实在是太让人觉得舒服了,而且长得还帅,又有钱的样子!
他能图我什么呢!
所以我将梁仑带去了茶楼,跟着他的蓝衣少女是四方楼培养的杀手,名叫凤尾,一路上就像个安静的影子。
干杀手的是不是都话不多。
茶楼的人看我带回一个这么贵气英俊的公子哥,一时间议论纷纷,可看到对方空荡荡的右手袖子,又都不敢乱说什么了。
老板娘阅历多心态稳,笑着让我带对方参观一下,然后找处好位置。
我的员工房肯定没啥好看的,我就带梁仑去了茶楼二楼的雅间,在这里喝茶,听曲看戏,都是绝佳的位置。不知道我把客人带来了,有没有提成。
不过梁钧的注意力并不在戏曲或者是茶水上,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左手搭在桌上富有节奏感地敲击,目光柔柔地将我望着。
其实我不知道四方楼是个什么地方,山庄还是门派,直呼其名不太好的样子,所以我赔笑着。
“少楼主您吃好喝好听听戏,我就下去了。”
“你去哪?”
“回去吃晚饭了,我买的烧鸡都要凉了。”
“我上次不是说过,秦姑娘救了我,我会答谢吗。”
“那,那你请我吃顿好吃的,应该不过分吧。”看到他如此上道,我很是欣慰,既然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就不算是我挟恩图报了。
“好说,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梁仑考虑得还挺周全,甚至帮我和老板娘请了假,带着我就走出茶楼。他家不是这里的,这次来保山城不过是和本地的门派有往来。
四方楼在青城,距离这里有五天的马车路程,是当地最大的江湖名门,有着几百年的基业,不仅仅跑江湖,经商方面也是弄得风生水起,还和一些达官贵人有过硬的关系。
总结,全方面的牛。
这些信息都是梁仑在我吃饭的时候说的,他说得很平静,没有什么炫耀之心。他是真的不差钱,直接带我来了保山城最好的酒楼,把最贵的荤菜上了。
吃不完的我想打包,他说不用,不会少我吃的,那些吃剩的就留给巷子里的乞丐。
怎么说呢,我觉得梁仑好棒哦。
吃饱喝足肚皮鼓鼓,歇息了会儿,梁仑笑着问我,“吃饱了吗?”
“饱了。”
“想吃点心吗?”
“真吃不下了。”
“我以后叫你小娥怎么样?”
“可以啊,少楼主。”
“同样的,你叫我梁仑就好。”
在他这般轻松与我交谈时,一直当背景板的凤尾有了些微的动容,少女的目光又转过我,眼珠子能抖落冰渣子。
你们杀手真是高冷,她杵在这,总让我想起楚应予,就是那种感觉!
“小娥,你愿不愿意去我家?”
“啊?辞工去你家当丫鬟吗?工钱高不高,算了,去别人家里总觉得低人一等,万一有宅斗不是更糟糕。”
“宅斗?”
“谢谢啊,我不想去你家当丫鬟。”
“怎么会是丫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自当是四方楼的座上宾。好吃好喝供着你,给你解决户籍问题,如果你腻了,送你一百金,随便你去哪里都能买地过活了。”
出现了,比楚应予更会宠人的冤大头!
但梁仑提的好处让我非常心动,确实都是解我燃眉之急的,而且我不会那样心里不安,因为我救过他。
武侠小说里不是总有那种描写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觉得逻辑可以,毕竟又不是需要他以身相许!
别人这么为我考虑,我肯定不能太过分,还是讲了下我有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我很想去做客的,但其实,我身上还有点麻烦。”
“楚应予是吧。”
“呃,你知道?”
“被他盯上的猎物,不会有活口哦。”
“……”吓得我嘴角抽搐。
“没关系,你应该不是他的目标吧。”
“虽然不是目标,但胜似目标。他说我像他的狗,所以一直对我很好。”
“……”
梁仑一直挂在脸上浅浅的微笑也僵住了,他好像也不是很懂这种操作。眼看着他的神色向着奇怪的方向滑过去,我赶紧解释。
“就是字面意义的狗,他以前养狗,我像那条狗!”
“所以他才带着你?”
“一时半会讲不清了,总之还挺复杂。我怕连累你。”
“没事,只要你愿意,明天我们就启程去青城,路上你可以慢慢与我讲。”
别人越客气,我就越不好意思了,腼腆笑着:“我真的能去你的地盘吗?大过年的多不好,我买点当地特产吧。”
啥都不缺的少楼主露齿一笑,“哈哈哈哈,你怎么这般有趣,那我想要很贵的,你买得起吗?”
“……”
“就当交个朋友,小娥。”
我宣布,我在这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现在我有了新计划,先去四方楼落脚,把自己的身份问题搞定,拿点钱财,咨询一下哪个城镇适合生活。反正背靠大树好乘凉,小住一阵应该不会连累对方,到时候我再离开。
本来今晚梁仑让我去住客栈,不过我想着既然要走,还是要与这些时日照顾我的老板娘说一声的。我还买了些礼品回礼,当初给我介绍工作的赶驴大叔也有一份。
翌日,我精神抖擞且充满希望地坐上了梁仑的马车,我觉得康庄大道在向我招手呢!
车内只有我俩,冷面少女独自骑马跟在车外,这是在负责警戒吧。
如果坐马车累了,梁仑就会让车停下来,等我下车转悠两圈,活动活动腿脚。
我也关心了一下他缺失的右臂,他却坦然笑着说,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手臂而已,没了就算了。
这等悟性,我可不行。
我佩服他这种豁达又举重若轻的性情,既然是朋友,也给我这么多方便,没道理我还藏着掖着的。
我清了清嗓子,“让我想想,我要怎么说我自己的事。”
“愿闻其详。”
梁朋友点点头,还捧起一杯茶,大有吃吃喝喝听我讲故事的嫌疑。
“我其实不是你们这个世上的人。”
“噗——”
总有人在别人讲正事的时候喝水,然后被惊得当花洒。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和你们这里不同。”
“你是天上来的仙女还是河里来的河神又或者地府的勾魂使者?总不能是楚应予的小狗成精了?”
没忍住的梁仑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看起来很是费解,开始怀疑要不要给我请大夫。
就因为当初楚应予全程参与,所以他相信了这些,当然,那小子可能压根不在乎我哪里来的,是不是穿越,老实当狗就行了。
但梁仑不一样,他很认真地在思考,仿佛打开新世界大门。
我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穿越来的情况细致地告知,梁仑的表情从平静到震撼再到惊喜,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变化过程,甚至是出乎意料,被天上馅饼砸到那样。
华贵的青年用左手按在了我肩头,眼神里闪烁着喜悦,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着。
“小娥,你真的见到了‘天外仙客’还拿到了他的所有功力?”
“是啊,可惜我自己用不来,不然也能给你表演一下自证清白。”
“确实,看你这样就像不会武功一样,但我有办法试探。”
“真的吗?”我有些疑惑。
“是的,你怕疼吗?”
“怕。”
“……”被我斩钉截铁地点头给弄无语,梁仑维持着笑容,揉了揉我脑袋,“忍忍,不会有事。”
“喂!”
抗议无效,我也就由着他了。
有些心急的梁仑抬起手掌运气,我有些紧张地盯着他,这家伙说要把自己的内力打到我身上,这不就相当于我单方面吃他一掌?
“朋友,你一定要悠着点啊,医药费又贵,我也不想舟车劳顿还要受内伤!”
“小娥,你信我,如果你真有这内力,脏腑内部必定不会被内力伤到,那可是仙客的盖世神功。”
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我就天真地信了,一分钟后。
“砰——”
我被这一掌打得从马车里飞出去,还将车帘给扯烂了,要不是外面候着的凤尾反应迅敏,将我给接住,我就会像放飞的风筝上天了!
凤尾看我口齿染血,气血翻涌,当即为我渡气疗伤,杀手妹子好靠谱啊!
急匆匆从马车里追出来的梁仑担忧又歉疚地看着我,一个劲儿地与我致歉。
我颤颤巍巍地冲他竖了个中指,疼得我五脏六腑都不对劲,好像一股霸道的气在筋脉里到处冲,脑子都发胀了。
我在楚应予手上都没受这么重的伤,真有你的,朋友。
“你这是什么手势,小娥?”梁仑歉意满满地握着我颤巍巍竖起的中指。
我咳出几缕血丝,喘息着说:“夸你,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