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小选
“可算是活过来了——”
汤池里, 几个少女伸展着,发出了如上不合年龄的感慨。
“居然就到了三月了,真是不敢回忆过去的两个月怎么过来的。”
说到这里,几人也是心有戚戚, 纷纷附和。
“大姐姐你就别说了, 好歹出尽了风头, 我就惨了,耳朵快被额娘念出茧子了,可我又不耐烦研究什么毛啊线的, 说我做什么!”三格格趴在池子边沿,伸手取了杯子给自己灌下一杯梨汁。
哗啦——
大格格游到三格格身旁, 拉住她的胳膊, “你可说清楚, 什么叫出尽风头,那些蒙古福晋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对了!这风头给你要不要?”
“你们可真是——”佟珍瑶从水里钻出来,捋了捋头发,“好歹是在宫里,行事都有分寸, 我呢?那些串门的人几乎没把我当成地里的金子,恨不得直接给我拉扯走。”
要知道能他们家能正常来往的亲戚故旧里,宗室也不在少数,这时候就完全不讲什么客气了。
“还说呢!这都是你和太子偷偷摸摸传信应得的!有什么不能带上我们的?”三格格奉送上一记白眼。
“还好现在过来了——”五格格也跟着叹。
就是因为牛痘横空出世, 她们这些没有出过痘的,都在二月里安排种了痘,如今算是康复了, 可也不得不说身上生痘发热,怎么都是不舒服的。
“你们总还算理所应当, ”赫舍里格格终于忍不住参与进来,“我被送回家时,我父兄的表情,实在是难以形容。”
几人忍不住笑了,那确实应该挺精彩的,赫舍里格格当初是进宫为妃的,忽然这么出现在了门前,可不是惊吓么?
“后来呢?家中如何?”三格格追问。
赫舍里格格脸上生出一点惆怅来,“阿玛身体不好,哥哥们也尚且支撑不起门户,见我归家又添愁绪。”
佟珍瑶仔细想了想赫舍里格格的出身,和印象里代表赫舍里家的索额图不同,不管是已逝的仁孝皇后,还是现在的赫舍里格格,历史上的平妃,他们都是索额图的哥哥噶布喇的女儿。
噶布喇也并没有活到太子事败的时候,这个太子嫡亲的外祖父在历史上反而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他毕竟也是太子的外祖父,只要他得势,会被天然的看做太子的助力,在已经有索额图存在的时候,康熙的确不会再如何重用他,所以赫舍里格格的两个哥哥在索额图的光芒下前程不是那么的光明,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但如论如何也不会连顶门立户都做不到,所以她觉得赫舍里格格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近来太医们也有所长进,你的学问不差,不如在下一次的月试后,请求以新术做检查作为奖励?”
赫舍里格格心动了,但紧接着就看向了提出建议的佟格格,月试第一的最大阻碍不就在这里吗?
“别看我,那格物课我学得云里雾里,想来此次是不能好了。”佟珍瑶拍了拍水,直白的露出自己的短处。
这个时代的理化学起来真的蛮痛苦的,而且康熙还把数理也放了进来,她数学要是好,上辈子就不是个文科生了!
“可不是麻烦,本来学这些东西就烦,还要碰上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宫女,那些教引姑姑都是做什么的!人都没教明白就让在外头走动了!”三格格跟着抱怨。
这说的是今年新宫女进宫的事,今年本是大选的选秀年,又定下了包衣小选,总不好新人进宫了,奴才还没调教出来,所以正月里包衣小选就开始了,二月里则是大选。
如今大选也已经结束,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大选把年龄贯彻到底了,不管是留牌入宫的,还是赐婚宗室大臣的,现在就没办成几桩喜事,康熙把所有十六以下的都按住了,自己以身作则,纳妃也把时间定在了秀女十六之后。
至于为什么不能只选十六以上的,这也不难猜,有的人家的女儿就是有入宫名额的,年龄不够等等就是了,没有剔出去的必要。
有了这个例子,现在准备婚事的人家都少多了,觉罗氏都说难得在大选年松快些。
至于宫女,倒是不遵从这个例子的,毕竟是伺候人的,又不指望她们做什么,所以那天三格格五格格撞见的,就是十岁上下的小宫女,倒是和格格们年岁差不多,因此三格格倒是没当场发难。
“想来教引姑姑已经教训过了,近几日没见到那些小宫女了。”大格格搭话道。
三格格扬了扬眉毛,“也得她们敢冒险啊,如今宫里可有喜讯。”
皇嗣的确是这些人不敢碰的,明知道皇上对子孙后代的看重,还敢撩虎须的人可不多。
佟珍瑶想着这倒是和历史吻合了,宜妃和钮祜禄贵妃相继爆出怀孕的消息,和历史上九阿哥十阿哥同年生是一致的,要说她还真有点期待九阿哥了,这完全是个好帮手啊!
至于十阿哥,多少是个虎头虎脑的存在不是?年纪小的时候逗起来应该挺好玩的,宫里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乏味,总得尽量找点乐子。
“不说这个了,姐姐们可以一起去北巡,就留我在宫里,真是不公平~”五格格转了话题,提起刚定下的北巡一事。
康熙刚摆脱了南面的藩王制约,就想着腾出手来巡视草原,令其威服,因此定下了北巡的计划。
皇子里面只有大阿哥和太子年纪合适,所以自带了他们二人,格格么……就佟珍瑶的了解,是因为康熙发现他真的要继续往草原嫁女,就顺便带上了。
而格格里三格格也能算十来岁了,所以她和大格格同去,至于赫舍里格格,因为有她的存在,也被一并捎带去了,所以女学里留下的就只有五格格了,难免她有些不乐意。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年纪就够了。”当下佟珍瑶只好这么安慰五格格。
“谁知道有没有下次!”
五格格一扭身,扎进了水里。
佟珍瑶又不能告诉她保准有下次,只好自己也游远了一点,结束这个话题。
她们名义上是陪太皇太后来泡汤泉的,但实际上早有出身南方,水性极佳的一个庶妃等着给她们上游泳课了。
要说也是她嘴欠,讲了后世那些经典言情桥段,其中说了好几个都有落水然后被算计名节的,不幸被太子听到报给了康熙,于是康熙深觉他的女儿都应该识点水性,雷厉风行的给加了课。
不论课程的话,她还是能喜欢温泉的,毕竟也是难得可以逃课的时段,但这并不代表她乐意来上游泳课,尤其是在没有泳衣的情况下。
更然人绝望的是,她好像比不上真小孩精力旺盛,大格格和三格格已经开始聊织机的事情了,虽然康熙二十二年才过去两个月,她们甚至还种了痘,但是大格格手下的织机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现在听来大格格已经想开始织成布匹了。
这时候佟珍瑶就比较绝望了,这代表着她的休息期结束,因为种痘和太医院产生了接触,通过太医们的压力,她见识到了康熙提高医术的决心,但是不管什么技术,那都得靠人堆,就几个太医,是远远不能撑起医学的提高。
考虑到这背后肯定有大动作,佟珍瑶就决定先来点小事情缓缓,起码让康熙把精力先用在招募医士,改组太医选拔标准和建设医院上,不必去分心处理其他事情,因此她就理所当然的给自己放了个假,慢慢想下一步剧透什么了。
可是现在她缓不下去了,大格格的成果即将拿出手,届时康熙褒奖大格格之余,肯定能发现她的划水行为。
“我们北巡带些什么?要不要做两身骑装?”三格格兴致勃勃的考虑起行装。
佟珍瑶在宫女的提醒声下,机械的爬出了池子,混在格格里一齐出了汤泉,直到回到皇宫,仍然没回过神来。
也就是这样,她就没有注意到在她前往承乾宫请安时,一道视线一直粘在她的背上。
视线的主人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与佟珍瑶年纪一般无二,身上穿的却是宫女的衣服,此刻她微微低着头回避,趁着同行人不注意,满怀怨毒与恶意的视线射向来人后背,似乎恨不得眼神化为利剑,立刻屠戮此人消解心中怨愤。
要不是这人……要不是佟珍瑶突然回来,她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那样的冷天,她为什么不能乖乖冻死了,或者在南方恶障之地染疾身亡,解除她的顾虑呢?
入宫近一年了也不过是伴读的废物,为什么非得抢了她的机会?!
要是她有这个机会……
“婉月~”身边的同伴拽她袖子,“快低头——别看了,再被姑姑抓到,又要被罚重学规矩了。”
被叫做婉月的正是曾经被抱来糊弄佟家的佟婉月,如今她虽然回到了乌苏家,名字却未改,入宫后报的名字也仍是婉月,毕竟她心里并不承认那个处处憋闷的乌苏家是她的出身。
也是因为实在难以忍受,她才冒险说服费佳氏报名了今年的小选,过往养尊处优的经历,让她很顺利的选进了宫,只可惜新进的宫女都被分配着干些粗活,她虽然进了宫,离她所期待的富贵却没有变得更近。
如今小宫女的规矩也交出了样子,到了分派宫女的时候,掌事的女官有意把她分到永和宫,她虽然很想去承乾宫,但是承乾宫并不进人,而永和宫总比分派到各处做活好,她也不敢叫人以为规矩不好失了机会。
“是我不是,只是这位贵人眼生。”
同伴想到佟珍瑶身上一点表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婉月也认了错,就此作罢不提。
“咱们快些回去吧。”
北巡启程
时间须臾间流逝,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佟珍瑶等人的行装收拾出来,预备跟着北巡。
过去的三个月里,她到底没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不过康熙并没有说什么, 反而给他们又添了医学课, 和格物的课程穿插着来,如此一安排,闲时便尽数交待给了太医。
佟珍瑶鼓动唇舌, 说得口干舌燥,辅以从格物课老师和造办处手里掏出来的东西, 才让那些老太医们勉强建立了卫生的概念。
这三个月里, 康熙就对他手里握着的上三旗, 开启了卫生运动,不免有食古不化的老人觉得劳心费神,徒废民力,因此颇有微词。
佟珍瑶想着康熙这时候北巡,大约也多了一点图耳根子清净的意思。
京中事务交由裕亲王恭亲王处理, 还留下了索额图佟国维参详,要事则一路快马,报送行驾。
康熙做好安排后,浩浩荡荡的人马一行此北进。
今次出行带上了太后, 佟贵妃也要先紧着太后侍奉,因此佟珍瑶和三格格挤在一辆马车上,和赫舍里格格凑趣打起了纸牌——
这项游戏在她们都学了外语之后, 就被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因为对人数的要求灵活, 且便与携带,她们几个格格人手一副,这时候拿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人员开拔之时行进并不快,马车走走停停,很快便晃悠得她们头昏了起来。
三格格把牌一推,一脸的无聊,“好没意思~”
佟珍瑶也是把帘子撩开一点,看着外面缓了口气,“车里闷得很,要不等用过饭,咱们出去骑马吧?”
她刚好看到了大阿哥骑马与人并行,看腰间的带子,应该是个宗室子弟,总归她们学骑术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就习惯了骑在马上,大阿哥和她年岁相仿,没道理她就不可以骑了,怎么都比这车厢里舒服。
三格格闻言精神了一点,把脑袋伸到帘子处往外张望,纠结的看了一眼马蹄激起的尘土,有黄土垫道也不能算脏了,就算有些尘土也能容忍,反正少不了梳洗的水。
“也好,多少透口气。”
于是在正式北进之后,康熙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又一阵女声的嬉笑传来,便问询身边人。
“后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梁九功给徒弟使了个颜色,立刻这年轻的太监就往后头去了,不一会儿来回,“回万岁爷,是格格们在比赛骑术呢~”
康熙和胤礽对视一眼,双双感受到了这时候还要商量正事的痛苦。
“走,我们也去凑个趣。”
不过实际情况和康熙想的大相径庭,并没有跃跃欲试良性竞争的少年气,他的女儿,他的表妹,她的妻妹,正在一起对着男人们的发型评头论足。
被评价的赫然是几个宗室子,自打放松了发型禁令,这些有倚仗又颇有空闲的年轻人们,就飞快剪掉了辫子,留起了头发,追逐起了新的时尚。
场中的佟珍瑶也觉得很微妙,这些人肯留出飘逸——和辫子对比来看的飘逸短发,居然是因为她和造办处商量的对香皂的改良,能够保持一头飘逸的短发,起码能证明他们用得起新式皂液,这就是纨绔子弟们孜孜以求的炫富小技巧啊!
所以佟珍瑶只觉得惨不忍睹,目前新式的发型定规已经出来了,要求带官帽时,头顶能完整的被遮住,侧面的头发不过耳,后面的不过领,所以大臣们留了头发的,发型十分的清爽现代,虽然配合官服有一种魔幻的时空穿越感,但总归是正常的。
这也是从康熙的发型带来的启示,二月二龙抬头后,康熙就把留了两个月的头发理出短发发型,给还在吵什么发型的大臣来了一记重击。
咳——她阿玛私下说,皇上的确是比从前看着英俊些,所以也就跟着把头发剃了,京里会做发型的好手那一阵子都不好找。
不过支持放松发型限制的汉臣,有没有觉得被摆一道那就很难知道了,毕竟这个目标和恢复以冠束发差距还是大了些。但佟珍瑶也没听说闹出什么大事,反正能出来做官的都没有那么倔,现在朝上已经是一水的标准短发了。
纨绔们没有这个限制,他们的发型花样百出,到现在也就是五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玩出了各种头发花式了,堪称古代杀马特,要不是没有染发剂,那应该也会有“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但是么……
佟珍瑶看着一个方向有点出神,没人告诉她这群人里能出现成功案例啊,精神小伙里突然冒出一个正常的,冲击很大啊,小帅哥你谁?!
诚然她并不是真的要问这是谁,她完全知道这是传教士白晋夸过的美男子,但不管怎么说,大变活人也太刺激了吧?这家伙上个月还在嘴欠啊!现在头发留好了怎么人模人样的!
胤褆勒住马绳,朝这边看过来,半长的头发被头带分成两截,下方的头发随着动作荡起抚到左肩,上方的头发再额头及两侧微微晃动,动作间显得少年气十足。
“敢不敢比?”
人虽不错,但是一张嘴就是中二病犯了,面对胤褆的挑衅,佟珍瑶眼中的滤镜瞬间破碎风化,一点渣都不剩了。
方才她们几人商量着比试一番,但规则未定的时候,胤褆突然插过来说一起比一比,要从这里跑到队尾再跑回来。
要知道队伍是在行进的,大格格认为这个赛程有失公平,胤褆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强撑着说是她们胆怯,跑去纠集了几个宗室子弟,本来因为天热摘了帽子,还是给了她一点美色冲击的,但是这一开口,她就知道这成色完全没有变化!
恰好也不用她回嘴,康熙和太子已经骑马过来了,“哪有这么比的,你们分做两队才对,朕再添一把金刀一张宝弓作为头名奖赏。”
如此一来队友顷刻间就是对手了,几人对视,眼里都是跃跃欲试。
康熙却尤嫌不足,“胤礽,你也去吧。”
胤褆的表情就是一僵,怎么这时候还要太子也来争抢?因为表情有些明显,便只好拉着缰绳借着马匹走动几步,掩饰自己的失态。
康熙看了看身后的队伍,指着一面旗,“赛程就——你们跑去那里,同时从那边回返,容若啊——”
这个人名引起了佟珍瑶的注意,这不是康熙朝的著名诗人吗?
一个侍卫装束的青年人从侧后方而出,在康熙面前抱拳行了一礼,“奴才在。”
“就由你一同去做个裁决之人吧。”康熙指定他为裁判。
纳兰性德领命上马,看向她们,“阿哥格格们请——”
佟珍瑶看了一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突出的,细究起来五官还不如胤褆,虽然仪态风姿上和其他侍卫确又不同,但是她对留胡子的男人欣赏无能。
所以只消一眼就能让收回目光,专注在自己的宝贝小马上。
她们的马是开课前自己选的,都是半成年的小马,虽然当时并没有太好的,但是质量也绝对不差,在尚且不能驾驭宝驹的年纪,足矣应付她们各项需求。
“驾——”
此时此刻,佟珍瑶催动马匹,这匹枣色的坐驾便默契的冲了出去,奔跑间风扑在脸上,带来了一丝夏日的清凉,佟珍瑶便更不愿停下来了。
“好哇~你偷跑!”三格格在后方一边控诉一边追赶。
“还没开始,又不违规,你倒是来啊——”佟珍瑶回应着她的控诉,闷头往前面跑。
另一边的胤褆和胤礽,两人顾不上放话,只咬牙暗自追赶,几乎是纠缠着齐头并进,跑得已经领先佟珍瑶这边数个身位。
纳兰性德看着少男少女们,只是轻声笑了笑,感叹他们似水的年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行人护持。
等到了地点,几人正在互相控诉,纳兰性德寻了一条道,命他们以旗为限站做一排,三声倒数之后开始。
佟珍瑶调转马头,尽量平复着气息,这段距离并不算长,但是她少有这样放开了跑马,能赢当然是好的,但就算没有,她对能放开了跑马这件事还是高兴的。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开始之后是胤褆和宗室们那边率先冲出去三匹马,她们格格这边也只有赫舍里格格跟上去了,其余人都在落后一个半身位左右才跑出起点。
佟珍瑶一心控制自己的马,也就没注意到胤褆和胤礽的暗潮汹涌,过去胤礽多少有些自持身份,懒得搭理胤褆,但自打他知道了被废的人生轨迹,那是怜悯也没了,容忍也消了,凭什么同样是圈禁,有人在自己家住着,孩子一个一个往外蹦,有的人却要被继续困在宫里?
因此太子整个人放飞多了,胤褆怼他就怼回去,拿骑射布库比他也会还回去,竞争是愈演愈烈。像这种光明正大的比较时刻,他更是不肯认输,死死别住了胤褆的前进路线。
是以康熙在行驾附近等候时,一抬眼见到就是宗室子,他的两个儿子在后面互相拖累,炫娃狂魔凡尔赛大师当场就不爽了,好在大格格争气,超过了赫舍里格格取得了这一组的第一,没让他的脸面不好看。
这番心情之下,他就优先询问了大格格,“你要哪一样作为奖赏啊?”
大格格毫不犹豫了选了金刀,“愿为汗阿玛执刃!”
意外之余,康熙也很欣赏女儿的豪情,这话还是很给他涨面子的,眼见几个跟随的近臣表情意外,他忍不住夸了几句,“好!好啊!这才是我们满人姑奶奶的作风!”
至于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康熙这会儿只当没有看见。
佟珍瑶刚到一瞬,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赫舍里格格,她在后面看得分明,赫舍里格格的速度明显是有放慢的,这是特意让的大格格吗?但是要说这方面的问题,大阿哥那边不是更应该让的吗?
想了想佟珍瑶只能归结为那边是宗室,宗室和她们外姓人又不一样了,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这场比赛看似小打小闹,但还是产生了问题——
她的腿被磨得很疼,之前并没有这么激烈的奔跑过,运动有点超过了,以至于她只能老老实实在马车里待着缓一缓。
这一待她才知道,什么叫旅途的艰辛,舟车劳顿它居然是个写实的词语!黄土垫道的好路走完了,前面的路更为不平了起来,她在马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晕乎乎的忍不住开始乱想些什么,“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话语。
曲折的传递
为了富裕修路不行, 但是修路总是必要的,以康熙的出行频率,修路行为肯定能获得支持。
“两车道还是四车道好呢?”
佟珍瑶觉得她的基建之魂然绕起来了,搜肠刮肚的把所有修路相关的信息统合之后, 佟珍瑶终于有了康熙二十二年第一封正经条陈。
但是问题又来了, 行进过程中,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眼里,想要把消息隐蔽的传到康熙手里,再次变得困难起来了。
思来想去, 佟珍瑶盯上了监工二号,目前小监工的年纪, 应该还不至于引人注目。
拿定主意, 佟珍瑶就等着行驾进入了张家口行动。
根据这一路上的安排, 她们会一路往北,在需要的地方扎营待几天,康熙巡视慰问完之后继续上路,当然目前这一段路不重要,进入了草原之后才是重中之重, 各路王公会敢来觐见,进行友好的会盟。
所以为什么选张家口,就是因为这是少有的能住在屋子的时候,往后的地方应该就是扎帐篷居住, 哪里能避开看守的侍卫?
抵达张家口时,当地大族已经预备好了接驾,队伍会在这里修整, 对物资进行补充,然后向草原而去。
只是大族的住处再怎么大, 规制都不好超过,拥挤是一定的,所以太后和佟贵妃很大概率会住在一出,而长辈在此,太子来请安的概率也大大增加,趁此机会正好可以顺利的把条陈转交,从而不引起怀疑。
佟珍瑶打算得好好的,借口胃中不适陪伴姐姐留下,佟贵妃对此心知肚明,甚至以暑热头疼为由给她做了注解,因此对于妹妹在门口偶遇太子,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她的大宫女表情很是犹豫,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叫格格和太子亲近去了,再怎么也不该是太子吧?难道主子竟然生出了这样的主意。
佟佳氏对身边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只有无奈,这就是有秘密的坏处了,她能知道妹妹找太子肯定有事,但是外人不知道啊!
当初听到佟珍瑶坦白会梦到后世的奴才们,虽然都被各种理由封了口,但是她身边的人多少还是知道的,为了不让她们联系起这件事,惹得众议不止,行动上就只能隐蔽些了。
太子就太子吧,好歹这也算青梅竹马的来往,左不过被议论几句,她这边管住了,太子身边的人又经常更换,起不了什么大风浪,总比妹妹频繁的见到皇上引起的议论小吧?
“格格有事?”胤礽也是心知肚明,抬手就示意跟随的太监退下。
佟珍瑶从袖子里抽出封好的信封,飞快的塞到太子怀里,要不是手里确实多出来了东西,看着对面一模一样的姿势,胤礽几乎要以为刚才是他的错觉,实际上无事发生。
“这是交通相关的信息,有现在能用的,也有现在不能用但未来可以试试的。”
胤礽点头表示知道,又见机会难得,问出了另外的问题,“辛苦格格,只是我有一个问题,蒙古诸部在格格梦中可有什么相干的?”
“没有啊,一直管理得挺好……”刚想说没问题,佟珍瑶忽然想起了噶尔丹,这家伙算蒙古部族吗?好像也算吧?于是飞快把话吞了回来,“除了个别反叛的部族,都挺不错的,不过真要他们安分,还是战争的方式革新之后,马匹和骑兵的作用不大了,所以蒙古人也就能歌善舞了。”
能歌善舞?胤礽想到他认知里的蒙古人形象,觉得颇为辣眼睛,实在无法去确定这是赞美还是嘲讽。不过有了这个前提,想来汗阿玛对草原的行事没有问题,火器的改进也有了戴梓,这些蒙古人应当不会闹出事端。
毕竟传递要隐秘,两人只进行了这样简短的对话,太子就此离开了。
康熙住处,他一步入堂中,就有留守的太监报称太子在等候,盘算了一下太子的行程,他心里就有数了。
“这回说什么了?”
“回汗阿玛,佟格格说是交通。”太子取出书信,亲自放在抗旨手上。
康熙笑了一声,想到了最近小表妹很少出现,立刻就知道这信是如何有感而发了,“果然还是要多经历啊!”
待他拆了封,粗略看了几眼,他就放到了太子手里。
“这回倒是复杂得很,还来了未来的期许。”
“格格倒是说过,有的是现在能做的,有的是未来做的。”
“那你先瞧瞧未来做的吧。”康熙看向太子,眼神里包含了某种期许。
这封信的内容倒是很明晰的,从路况不好说起,谈到了路面平整的重要性,说到了她梦中所见的道路——“水泥路”。
然后写出了她所知的配方,并且给出了更多的用途,之后顺带提到了是石油的副产物沥青,也可以用来修路,甚至更好一些,只是不好得。
要是只到这里,康熙还会觉得实现的可能性很高,但是后面就转向了奇怪的地方,信中对着跑在铁路上的火车大夸特夸,认为这是比经由水泥路出行更高效的长途出行方式。
康熙毫不怀疑她梦到过这种交通工具,但是仍旧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铁,铺设在地面没有乡民掘走吗?难道未来连铁也不贵重了?就算不造刀枪,改造枪炮,难道还能不用钢铁吗?
更不用说这里还着重介绍了火车的发展,简介了蒸汽机作为动力来源的最初版本,更是称这叫蒸汽机的东西是科技发展的开端。
“这蒸汽机究竟是什么?”胤礽看完忍不住问。
蒸汽?作为厨房都没进过的统治阶层,胤礽对蒸汽那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更是无法把这个和带动火车在铁轨上跑动的东西联系。
不巧,康熙也差不多,但是他一直通过传教士和西方联系,既然说蒸汽机发展了很多年,那探听一下不就知道了?所以这个并不足以困扰他。
“先别管这个,立刻派人回去找精通勘测之人,寻一石灰石的矿脉来,就地建厂设炉,研究这水泥的可行之方。”
康熙的眼光一直在水泥上,修路看似不要紧,实际上很要紧,秦就修有驰道,后面又有设置官道,不过是为了信息通畅,让皇帝坐宫中也不失地方的消息,天子的统治总不能触及政令不到的地方,所以这水泥路能够更平整,也就代表着消息的传递更快,他如何不抓紧?
因此他一刻也不想等,直接交给太子处理,为的就是不耽误他北巡的这段时间。
————
这边的佟珍瑶交托出信件,心里松了一口气,准备去约大格格一起出去逛逛,转头就被突然冒出的大阿哥吓了一跳。
“站这里做什么?”佟珍瑶按着心口,感受着突然跳得剧烈的心脏,言语里满是恼怒。
胤褆却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的脸,“我才是要问格格做什么吧?这光天化日的偷偷摸摸行事也不好吧。”
佟珍瑶只觉得莫名其妙,“裙裙四耳儿咡勿九一寺弃搜集本文上传到底是谁偷偷摸摸?我光明正大从院子里出来的。”
“和太子递送信件也是光明正大?”胤褆一脸的兴师问罪。
佟珍瑶忽的觉得心跳又漏了一拍,这么一会功夫也被看到了吗?你们爱新觉罗家属什么的?怎么总能发现她要藏的事?但是这样不能说啊,有问题建议先找你们亲爱的汗阿玛呢~他不同意我怎么敢说,就算你猜到了不行!
“光天化日的,我在姐姐的院子,哪里不光明正大了!”她强撑着辩驳。
胤褆被她的理直气壮震惊,皱眉问她,“皇贵妃也知道这事?”
“知道啊,姐姐就在屋里坐着。”你到底猜到什么了啊?不问我就当你不想知道了嗷~
“你们……”佟家这是要干什么,不合适吧?她才多大,有十二吗?这么早布局?什么眼光!“确定是太子了?”
啊?不然给你递吗?太子和康熙住一块啊!当然是太子方便!
“难不成选你?”佟珍瑶歪头,疑惑的看他。
又踩我?选太子就太子,非得踩我一脚?!
“哼~那你就等着自食恶果吧!”胤褆气愤非常,手一背,直接从佟珍瑶身侧走了过去。
佟珍瑶完全摸不着头脑,幼不幼稚?不选你递信还要放狠话,这也是皇子争宠的一部分吗?还是说他青春期到了?人开始中二了?这也算提前了吧?
“算了,去找佛尔果春玩吧。”保持好心情吧,难得不用考虑什么事。
不过大格格没空,她正在梳理近一年来的数据,顺便盯着手下的拆装机械,这是出发前就有安排的。
“来得正好,汗阿玛令我在会盟时交待羊毛的织法,你看可还有什么缺漏?”
已经和康熙通过气了?难怪一路上大格格都是自己一辆马车,和她们一起玩的时间都少了,佟珍瑶意外了一瞬,立刻绽出真心的微笑,“恭喜格格得偿所愿!”
大格格倒是很稳,“这算什么,哪里比得上你的功劳?就冲牛痘这一事,多得是人感谢你!”
“这也比不上你啊!辛苦一年的成果眼看着要得到嘉赏了,竟然瞒了一路!”织机那些麻烦的东西,要不是提前交待,肯定是不会出现在行李内的。
大格格闻言给了她一眼刀,“你也好意思说这个?当初牛痘的事,就是你暗中给太子递的消息吧?你表面还要一副无视发生的样子,这可是跟你学的~”
佟珍瑶嘴角的笑容缓缓消融,不是,你们,到底在哪里呆着啊?怎么都看到给太子递信了?这宫里不能是个筛子吧!还能不能好了?她不会马上就是掉马翻车的大动作吧?
羊毛纺织厂
六月下旬, 行驾终于到了会盟地,佟珍瑶担心的消息泄露没有发生,随行人员在此安营扎寨,各部王公也赶到汇合同行。
其中为首的是科尔沁亲王, 作为几代都和皇室联姻之人, 科尔沁的地位超然。
此刻, 燃起的篝火旁架设起宴席,气氛一派热烈。
夏日的草原也是热意十足,但晚间却清风如许, 很适宜坐下论论家常,王公们与爱新觉罗家人对坐, 再往下的方向则安置随行大臣。
上首康熙和王公们一一叙旧寒暄, 底下佟珍瑶偷摸顺了一块奶疙瘩放到嘴里, 风味的确更好,于是她的目光又放在了肉干上,牛肉在宫里吃得也很少,论起来还是草原上更方便。
这些吃的都是前来此地的蒙古部族提供的,佟珍瑶忽然想起了答应做她肉干供应商的大格格, 抬眼往前面的位置一望——
扑了个空,那里赫然空了一个位置!
再看上首,康熙刚把太子叫到了身边,应该是和科尔沁亲王聊到了子女, 本来就是个炫娃狂魔的康熙,哪能忍得住,势必要把他的教育成果展示出来, 所以太子上去她一点都不奇怪。
对此更关注的明显是在前面眼睛一错不错,借着夜色直勾勾盯着上首的胤褆。
不过胤褆毕竟习武, 佟珍瑶没看两眼,就被他所察觉,辨认出目光所属之后,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吗?不就是看太子不顺眼!
佟珍瑶无心招惹他,顺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向上首。
显然康熙很满意,拍着太子的肩膀一派和乐,然后科尔沁亲王抬手召唤,他身侧一个着彩衣的女孩站了起来,看身高应该年纪与她们仿佛,大约十岁上下的样子。
就算是佟珍瑶不关心这些事,也能想到为什么科尔沁亲王带这个女儿来,科尔沁亲王较康熙年长,不大可能没有更大的女儿,选择这个年纪的女儿,还在这时候叫上去,目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康熙自然不会应允,转脸就看向了她们的方向。佟珍瑶这时候终于察觉到不对,她前面空置的席位完全无法让人忽视,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明显的空置,很难不引起上首之人的注意,康熙只消一眼就能看到,所以这个空置行为是在很刻意。
佟珍瑶动了动脑子,有了一个合乎情境的猜测——大约给大格格搭的台子就在今日了。
果然在康熙和科尔沁亲王寒暄几句后,他看向佟珍瑶附近的席位,表情诧异,“佛尔果春去哪儿了?”
三格格这时候一脸迟疑,为了礼貌起身回复康熙,“许是大姐姐有事耽误了。”
“怎么如此失礼?诸王远道而来,什么事竟让她误了面见诸王。”康熙面有怒容责备道。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大格格在前面快步走来,身后随行宫女亦步亦趋的抱着白色的东西赶上。
“请汗阿玛恕罪——”大格格直接蹲在康熙面前请罪,“儿因为织机一事已成,一时欢喜得忘形了,险些误了要事。”
“区区织机,何至忘形!”康熙当面斥责道。
科尔沁亲王见机,出言打着圆场,“大格格专于纺绩之事,是天下女子的榜样,何罪之有呢?不如先听听孩子做了什么?”
“既然亲王替你说话,你就说说你做了什么吧。”康熙面色一缓,转向大格格。
大格格告了一声罪起来,从宫女手中接过那一块料子,展示给康熙看,“回汗阿玛,这便是改良过后的织机织出的布料。”
康熙示意太监接了呈上,邀请亲王一起看,“并不算细致。”
科尔沁亲王见状也接过看了看,的确是不甚细密,但是这料子……并不似棉麻啊!倒是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
恰好这时候大格格说话了,“这便是一直研究的羊毛纺织法,如今总算得以成功。”
什么?!科尔沁亲王又捻了捻手里的布料,这种柔软的料子是羊毛?怎么做到的?!
其余的王公们也听清了大格格的话,这些人能来会盟,就不会连这点好处都看不出来。
“可是真的?”
“格格竟然成功了!”
“可否予臣一观?”
康熙闻言似乎是起了兴趣,从科尔沁亲王手里又取回布料仔细查看,然后分给下首的王公们传看。
他换上一副欣慰的表情,“好、好!好啊——既然是有大事,原谅你这次失礼又如何呢?亲王可愿意原谅她这一回?”
“哈哈哈——”科尔沁亲王笑得爽朗,心中已暗自改了注意,从找个女婿迅速切换到了娶个媳妇,大格格十二岁,正是可以定亲的好年纪嘛~
毕竟不是傻子就知道,大格格研究出来的东西,没有白送给他们的可能,可这样多的部族,总不能公平的一齐合作,总会有个高低,那为什么不把注定会出嫁的大格格定下变为自家人呢?
“格格真是蕙质兰心啊!这有什么可责怪的?也不知道将来怎样的好男儿才能配她!”
康熙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如今婚龄推迟,为做典范,我预备多留她们几年。”
蒙古王公们自然了解去年发生的变化,虽然说现在定亲不应该
铱驊
有问题,但皇帝都说要晚几年,倒也不用在这里纠结,在这里争谁又争得过科尔沁?
“这是应当的,不知道格格下一步预备如何啊?”
来!谈生意吧!怎么才能加入?
一时间视线都集中在大格格身上,她努力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缓缓阐述了她的需求,“此物不过刚验证可行,还请汗阿玛调集纺织好手,共同研究更为细致平整的织法,另外此物对羊毛要求较为特殊,还请汗阿玛代为居中调配。”
“准!”康熙大手一挥,又接着说,“此事记你一功,且入席去吧。”
接下来是和各部王公谈事情的时候,暂时不需要大格格出场,她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等着他谈好再明旨发奖励了。
大格格松了一口气,快速入席,却不免渐渐被蒙古福晋们围起来,明里暗里的打探消息拉关系。
佟珍瑶看着大格格努力支撑,免不了暗自感叹还好她不姓爱新觉罗,不用领这样的任务,出这样的风头,当初宫宴真的是很体谅她的给出了优待。
正在她庆幸时,一个脸熟的太监又一次出现在了她身边,“万岁爷想着羊毛的事几位格格都有参与,命奴才来请几位格格,一会去帐中对答。”
说是这么说……其实要问的是谁还不明显吗!佟珍瑶在心里惨叫,她本来打算晚上看看草原上的星星的,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但是再不愿意,也不能不去,现代打工人拒绝不了老板的召唤,她也不可能拒绝皇帝的请人啊。
因而五位同学聚集后,以大格格最积极,打头领着她们往主帐去了。
康熙和她们前后脚进来,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你们都是看着羊毛纺织琢磨出来的,必定知道论羊毛,这些蒙古王公才是大户,对于此事可有什么想法?”
“首要就是不能白送他们!叫他们卖羊毛买布料就是了!”这是三格格,她一向不怵在康熙面前说话,这次也赶在前头不假思索的开口了。
“有理。”康熙只点评两个字。
接着是大格格的中肯发言,“倒也不好太急切,不过喀尔喀蒙古可多优容些,他们有一种羊是极其合适的。”
这是大格格实验数据支撑的结论。
“别的倒还好,清洗的方子咱们得留在手里。”这是和大格格一起努力这么久的赫舍里格格。
然后场上就安静了,视线开始往佟珍瑶身上集中,她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问题,“咱们在哪里织呢?布料是好,但是毛线的御寒能力也不差,短期内必定是以此为主。我们收了羊毛肯定还会把成品卖回去,需要御寒物品的肯定以北方为主,难道每次都往京城拉羊毛,再把成品拉回来?”
这不是白白增加消耗吗?
“另一则就是产量问题,无论织机怎么夜以继日的工作,短短一两年间肯定是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所以这织机数量就少不了,要在京城左近找地方就更难了。我想着兴许可以用西方工厂的模式,在京城与草原之间,择一个好地方建厂,这样于各方面都合适。”
康熙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如此你们就在归化城附近选址吧。”
听到熟悉的地名,佟珍瑶愣了愣,现在归化城不是还没修复好吗?
不过这也不是她们能操心的,涉及前朝的财政支出她们无法左右,只从位置来看归化城的确是合适的,离草原近,附近有定居的人口,又便于往京中运送成品。
至于运送的道路问题,这又回旋cue到了水泥的问题,拿水泥修就是了,反正这条路不会只走一次,不送东西下次还北巡呢,修一段是一段,就算是康熙,车架也不会因为豪华变得不颠簸。
康熙恰好是这么想的,水泥总得找个地方试试效果吧,有什么比归化城合适?待工厂落成,这路也就好了。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大格格头上,她要负责在归化城选址,她也毫不犹豫的拉上了好朋友。
行猎偶遇
好在并不是当下。
康熙提前封了大格格和硕纯禧公主, 顺便把承德的一处庄子划给她,又提前许了归化城的宅子给她,只等落成就正式改到她名下。
虽说提前封公主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没有任何人觉得对公主表彰有问题, 哪怕是文臣也没有对此多言, 纳兰性德更是提笔为大格格写了圣旨。
如此一来, 在继续北巡的路上,大格格就成了焦点,佟珍瑶难得不被关注, 好像难得脱离桎梏,可以自由呼吸。
“上次没尽兴, 这次比比骑射如何?”三格格立于马上, 抬着下巴望向兄弟那边。
来了来了!
草原保留科目狩猎来了。
在各位王公和护卫的努力下, 一个猎场被圈了出来,什么兔子狼猞猁鹿,虽然没有大型杀伤性猎物,但是这些也够他们猎了。或者说这种程度,给他们小辈和身边的勇士去尝试刚好, 就是一场游戏而已。
三格格自然不会错过,刚一安顿下来就想着攒局比一比。
大格格大约是最近被围得烦了,也很爽快的同意了,其余人不好拂了大格格的面子, 都跟着认同了。
佟珍瑶打量着三格格,这一身宝蓝骑装真有点草原女孩的意思,“你这衣裳还真带着了。”
三格格毫不示弱的瞪回, 皇贵妃准备的红骑装哎,差哪儿了?
“你的不也不一样?还是快把弓拿起来, 我们手底下见真章!可说好了啊!今儿晚上猎到什么吃什么,没有的给本格格饿着!”
那边的男孩们跟着起哄。
“喔——”
“都听到了?打不到猎物就饿着!咱们可不能输啊!”
“不能输!咱们都是将来的巴图鲁,怎么能输给格格们!”
“不能输!”
佟珍瑶对着幼稚鬼们无语,但偏偏这种行为好像才是这个年纪的标配。
“我们有娜木钟!你们有什么胆说能赢!”三格格拿起一支箭指向男孩们,信心十足的表情则展现给了娜木钟。
太子虽然年纪小,但在这里面裙裙整里本文饲二尓弍巫酒一亖七显得难得的稳重,“好了,先上马,侍卫们过来了。”
佟珍瑶没说什么,佩好弓箭,拉来自己的马翻身上马,整装待发准备开始跑马。
是的,跑马。
她就没打算好好狩猎,计划是猎到足够垫底的猎物之后,就好好跑跑马,松散松散心情。
身份暴露的这一年来,她基本拔除了生命的威胁,生活质量上也因为各方面的改动稳步提高,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不舒心的地方。
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这么算的,住在这个世界顶级人精出没的皇宫,还有努力隐瞒秘密,并且想方设法不越界的去刷康熙的好感,这一切都让她有些疲惫。
所谓梦到后世只是一个托辞,她本人比谁都明白自己是三百多年后的一抹孤魂,她所知的一切并不像所谓梦境那样狭窄,她的视角是一个未来普通人的经历,这种角度的转换让她写条陈时都要斟酌了再斟酌,尽量不流露出有问题的章句。
身边的莺儿本就是识字的,只要写出来难保莺儿不会报告,所以她只能在脑中反复斟酌,这已经是个很耗费心力的过程,根本不要说她要长期对外演戏。
哪怕是休假回到佟家,她也并没有多少放松感,佟家她毕竟不是很熟,真要说放松,大概在杭州和那些孩子一起说书,只要挣到钱就行了,这才真的叫精神放松。
现在难得能够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跑马行猎,也不能怪她有这种想法了。
“出发——”
三格格兴奋的指挥着,唤回了佟珍瑶的注意力。
“驾——”
佟珍瑶抖动缰绳,轻夹马腹,身子微微前倾,跟上节奏跑了出去。
跑了两盏茶左右的时间,众人散开,视线里逐渐看不到人影,身边只余下六骑跟随而来的侍卫。
“你们看哪个方向能有猎物?”佟珍瑶放慢了马速,征求起侍卫的意见。
侍卫里有个蒙古籍的,他试下看了看,指了一个方向,“格格不妨往那边去。”
佟珍瑶了然,十分叛逆的选择了另一个方向,“那就走吧,那边留给别人好了,我可没什么胜负心。”
果然不愧是鄂伦岱挂在嘴上夸的妹妹……
其中一个侍卫隐蔽的吐槽了一句,快速打马跟上。
在佟珍瑶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赶在午饭前入账了一对兔子,但就在她下马休息,给饼抹好酱准备吃饭时,一行不速之客出现了。
大阿哥挺着胸膛,马后挂着一匹鹿,神采飞扬的过来了,他赶在佟珍瑶面前勒住马,打了个旋停住,审视的看向她袋子里插着箭的兔子。
“啧~我们佟格格怎么就猎了只兔子?”
佟珍瑶狠狠咬了一口饼,把疑似有点脏了的饼皮呸了出去,“大阿哥眼神也不好啊,明明是两只。”
“是吗?”胤褆又走近了一步,提起箭身,拎到眼前点了点头,“啊~真是两只啊——”
不然呢?一只兔子不刻意吗?就要两只!
“我的了!”大阿哥把兔子往自己的袋子里一放,转头打马就跑,还不忘转身把身后的鹿甩在地上让侍卫看好,“别被人拿了!”
佟珍瑶被这突然的无耻行为惊呆了,嘴里塞着饼都忘了,“咦呦暗森抹……”
她不要再猎一遍啊!把兔子还回来!
几乎是瞬间,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佟珍瑶就翻身上了马,嘴里还咬着没吃完的饼,就这么打马冲了出去,只留下同样无助的侍卫在原地无用的呐喊。
双方的侍卫一对眼神,方便行动的几人立刻就上马赶过去,坠在两人奔驰的马匹后面。
佟珍瑶的马并不算很好,性子又温顺,并不长于速度,所以理论上胤褆是有很大概率甩掉她的,但是他没有,这就更让佟珍瑶恼火了。
“你给我站住!”
“胤褆你听到没有!”
胤褆显然是听到了,但就是不配合,时不时放慢马速扭头对身后嘲笑一下,就是不远不近的吊着。
“你倒是追啊!”
“没吃饭吗?跑这个速度!”
如此几次后,佟珍瑶已经在喘了,顾不得什么兔子,暂时放慢了速度,说真的,在这种猫厌狗嫌的年龄段,平时还被压抑,现在熊这么一下,她就非得计较吗?
大不了空手而归啊!
还有这么久,跑马的途中物色个猎物试试,不也很合适吗?为什么非要追哈士奇呢?
仔细感受一下,其实今天草原上的风还是很舒服的,在这种天高地阔的地方,不就应该好好感受风景吗?
她的心气平了,胤褆却没有,跑出一段之后,扭头就发现人拉了老远,正在悠哉的散步,他就立刻调转了马头。
“怎么?为两只兔子,气这么狠?”
佟珍瑶看着递到眼前的兔子,当下选择——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我为什么要为兔子生气?能让我生气的多着呢。”
胤褆的脸上布满了疑惑,谁能惹她生气啊,女学那边关系应该不错?没听说有什么不合,宫里有皇贵妃在,谁又能给她气受?佟家那就更不会了,佟国纲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平日里的状态看,也是宠着的,这也不能吧?
“你有什么可气的?”
可以不问的,我也没准备答,就是随口一说。
“怎么没有?那你呢,一天天看这个不顺眼,看那里眼睛冒火的,是在气什么?”佟珍瑶叹了一口气,往回抛问题。
胤褆僵住,那、那能一样吗?
这宫里成天都是捧着太子的,不管上下都是如此,他难道就差什么吗?偏偏总有人看他跟防贼似的,连老师都要给他讲古之贤王,凭什么啊!也不看看有这样的弟弟吗?!干什么都要挑衅!
可这和她佟珍瑶什么关系?她在宫里不说如鱼得水那也是游刃有余,这有什么能够生气的点吗?
等等!不会是太子吧?胤褆忽然灵关一闪,难道太子严词拒绝了佟家示好的打算?
这可真是……好消息啊!
佟珍瑶略一转视线,就看见了胤褆压不下去的嘴角,心里更是不爽,“乐什么呢?看来大阿哥你才是无忧无虑啊~”
胤褆表情立马收敛起来,“那什么,太子不愿意就算了吧,平时也没见你多愿意。”
你在说什么东西?就这么时刻不忘太子吗?
佟珍瑶的脸色更是迷惑,“这又有他什么事?”
“不、不是他吗?”胤褆察觉到了佟珍瑶的认真,他的迷惑也加深了,“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气什么?
大概气的是现在的处境,或者说落后的时代吧。
大格格最近如同遇到了狂蜂浪蝶一样的经历,让她很难乐观,诚然对她们而言,生存乃至生活是不成问题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快活,现在让她发愁的是人文环境,简而言之就是束缚。
这时候对人的限制太大了,虽然她很努力低调了,但是仍然能从身边人的反应里看出她的出格,出格并不意味着好事,这代表她始终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所以她在想,能不能让现在的环境也宽松一些呢?
反正接下来几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试试呢?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你们皇子……算了,八旗吧,你们八旗子弟不用被限制在京里,你觉得能做什么?”
“那肯定是出海啊!那么多番邦,叫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大清的厉害!”
返程&九阿哥出生
好家伙!这是想做海贼王?!
其实想想也不难理解, 所谓建功立业,一直都是男人们汲汲营营追求的,在陆上几乎平定的时候如果没有被束缚在京城,自然有人向往海疆上显身扬名。
策马走在茫茫草原, 佟珍瑶抬头看着远方, 之见天高地阔, 蓦然胸中生出了一点勇气,既然她的生存没有问题,出格暂时也有康熙背书, 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动静再大一点呢?
仔细想想, 她已经抬高了婚龄, 催促医学往现代医学发展, 也在竭尽全力以护理的名义给太医们塞女学生,还整掉了那个难看的发型,那为什么不能改变其他方面?
之前有一个大杀器她一直没有说,现在大约也可以提一提了,仓禀实而知礼节, 任何文明都得吃饱了之后再谈其他,所以作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此时玉米应该已经进来了,红薯不好找也可以往南洋寻找,三大穿越者必提的作物只差一样土豆了, 但土豆可以不着急,毕竟土豆储存不好,龙葵碱也是很危险的东西。
但这件事仍然不能细说, 现在很难得到重视,佟珍瑶觉得草原上的风正在飞快给她发热的脑子降温, 现在战乱初平,很多地方可以说是百废待兴,盲目引进新作物说不准会起到反面效果。
一是目前的耕地尚且能养活人口,许多流民才回到土地不久;二是管理上的难度,要想推广作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民众的信任度,还有种植的技巧,都足以成为推广上的门槛;三是税收问题,新作物交不交税?如何交税?这又是和财政相关的大事。
所以现在说出来大约并不会被重视,过些年就不一样了,能稳定在土地上的都稳定了,甚至生养了下一代,对粮食的需求就高了,这时候什么边边角角的地都会被看在眼里了,就可以开始尝试种高产的新作物作为补充了。
现在能做的应该是不经意传递出这样的消息,让康熙产生印象,但又不需要对此进行动作,所以干回老本行大约比较合适,以西洋国家开拓航线时的经历讲风物,正好是个不错的故事。
现在这个时间也正好,大格格的事情在回京后就会告一段落,最多是经营上的问题,这些大格格都可以自行处置,所以她会有一段相对空闲的时间。
不过也不能太闲了,最近的修路和毛纺工厂,和前朝的关联度都不大,以康熙的精力,恐怕又可以巡视学堂检查课业,然后以此为由找事找到她头上,所以还是预备着找点事给他忙吧。
找点什么事呢?
佟珍瑶的目光落到了前来会见康熙的黄教喇嘛身上,要不就宗教人士吧,僧道们除了搞搞迷信,其实业务范围里多少有一些化学方面的知识,所以让他们研究一下元素周期表和化学反应,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黄教目前没有展示出这样的能力,也仍旧被满人尊奉,那就不带他们好了,只对“废物”僧道进行再利用,应该也不成问题,这毕竟也算重用。
“喂~想什么呢?”大阿哥调转了马头过来。
佟珍瑶迅速慌了慌脑袋,把那些七七八八的远期想法先按下,“在想大阿哥你是不是个旱鸭子,你们似乎没有学过凫水吧?”
胤褆没想到还能遭受这样的嘲笑,但是他们的确也没有这类课程,“没学过怎么了!凭爷的天分,那不是手到擒来!”
“好好好~那手到擒来的大爷能把兔子还我吗?”佟珍瑶看向他袋中的兔子。
大阿哥一拉缰绳,迅速架着马跑远了,“不给!”
“你站住!”这种这人找事的幼稚鬼是真的很烦啊!
……
晚间,打猎的一伙人围着篝火烤肉。
三格格很是意外的看着佟珍瑶,“你怎么猎到鹿的?”
佟珍瑶烤肉的手一僵,这还真不是她猎到的,算是从大阿哥那里搞来的赔偿吧,这家伙分开以后还去猎了獐子,根本不稀罕这头鹿,她就没有送回去。
“算是战利品吧。”
“啊?”三格格还要再问,那边娜木钟端了酒过来找她,便转而去宣布战果了。
娜木钟的猎物非常可观,但是另一边还有一堆完全不输她的。
“到底哪边多?”
侍卫清点结束,上前抱拳答道,“太子殿下的猎物中兔子较少,因此太子殿下猎得更多。”
众人对着太子贺喜,太子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转脸就让人把猎物挑好的送到了康熙的帐子。
说是吃自己的猎物,但是有佟佳氏在,根本不会放任这些孩子这么吃,掐好了时间叫人送来小菜,几人就在这里闹开了。
要是别人赢了,少不得起起哄,但是赢的是太子,那些蒙古的少年们就有分寸了,只是招呼着好吃好喝,搭几句话。
但是在这里聚餐免不了有酒,佟珍瑶喝了一点,草原上的酒比平常的度数高,没多久她就晕乎乎的躺下了。
第二天她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按照路线,下一次扎营就该到归化城附近了,诸位王公也逐渐开始告别。
所以毫无意外地,扎营后大格格招来了,邀她和三格格一起选址。
佟珍瑶骑在马上,远远看着残垣断壁和搭在不远处的毡帐,这里的状态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城里城外都住着人,又因为是蒙人,草原的文化带着浓烈的特质,改变了这座城的感觉。
“若是从无到有的建,西郊那块倒是比较合适,后面规划起来也方便。”
几人看好了方向就策马出去,预备着实地勘察,路过一个毡帐的时候,那家的女孩探头探脑的张望,一直到她们走到门前,才被她阿妈叫了回去。
然而女孩眼里的好奇与欣羡是遮掩不住的。
佟珍瑶勒马,和大格格打招呼,“要不我们去讨碗水,随便问问附近的情况,那场子里的工人,应当由这些人里出。”
大格格便下了马,和佟珍瑶一起牵着马走了过去,“妹妹,能讨口水吗?”
帐子的女主人看过来,两个女孩一声罗绮,骑装鲜亮得很,一看就是贵人,当即略紧张的提着水罐出来了。
两人拿着水囊补充了水,随口问到,“婶子,住城外的人多吗?”
那女人暗中窥了她们一眼,显然不想说。
佟珍瑶又问,“皇上的大格格知道吧?才封了公主,前阵子被赐了城里的宅子,我们来看看城外的地,看能不能给公主添块地。”
这女人才松了口气,“这里种地不大好,住外头的打猎放羊的多。”
“婶子平日里做什么?可会织布?公主也预备在这里办个纺布的工坊,婶子看公主可能找到人做工?”
那女人脸色瞬间软下来,露出一点笑影,招来了女儿,“公主要找织工,我这女儿就能做,贵人可要瞧瞧她的本事?”
“这倒不忙,附近会纺织的女子大约有多少?”佟珍瑶笑着按住她推女儿的手。
“仔细算算,百来人总是有的。”女人纠结了一瞬,还是往好了说,万一公主觉得人手不足,要挪换地方呢?
“这就好了。”大约勉强能搭起架子吧。
她和大格格道了别,回到队伍里,“蒙人做纺织的事到底少,这些人可以去试着纺线,要说织成料子,恐怕还是要试试汉人的织工,再者清洗分拣羊毛也是要人的,怕还得迁些人口来。”
“汗阿玛已经决意重修归化城了,这自然不成问题,就是这厂还不知道何时能建成。”
“皇上已经有了一种新材料,并不会要很久,防火上还能好很多。”是时候让建筑进入砖混时代了。
三格格看她,“你怎么知道?又是你的主意?”
“怎么就是我的主意了!”佟珍瑶挺直了背,“我哪里懂建房子什么的,就是前几天偶然遇到一个送信的侍卫,说起选址已经选好了,那修路的材料已经在试着制了,我又多问了一句,知道还可以放在建房上,这没什么不能知道的吧?”
“是吗?”三格格语气怀疑。
“要不然呢?我去哪里知道这个?你让我选厂址做规划还行,搞这种东西太高看我了吧!”
现在的选址无非就是近原料,以及未来的交通方便。
几人一路闲话,就这么敲定了事情,返回了队伍里。
队伍返程行进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郊外。
已经看够了风景,跑够了马的佟珍瑶,觉得是时候做点正事了,比如把之前那个对僧道的坑害拿出来细化,然而想象很美好,实际上面对不擅长的科目,她连画饼都画不圆,删删改改直到返程回京,也没能拿出一份具有说服力的条陈。
而回到宫中,她就更没有立刻完成的动力了,另一件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宜妃快生了。
佟贵妃一回京就接手了这位大月份孕妇,虽然她并没有生育,但是作为后宫的掌管者,经历了宫妃频繁的生育,她早有一套经验了。
所以回宫三天后,八月二十七日,在佟贵妃的主持看护下,宜妃诞育皇九子。
当时的佟珍瑶看着抱孩子的佟贵妃觉得很怪,这孩子怎么跟给佟佳氏生的一样?宜妃只隔着地方问了一句孩子好不好,就拜托佟佳氏好好照顾,被挡在殿外的未成年少女佟珍瑶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胤禟的诞生,却意外感受到了微妙的后妃情。
更怪的是,出于清宫传统,以及承乾宫幼儿园的好信誉,康熙再次把刚出生的小阿哥交给了皇贵妃抚养。
新的误解
如此一来德妃的表情又一次精彩了起来, 整个宫里只有她自己养着亲生的阿哥,这算是殊荣还是康熙对六阿哥另有打算呢?
可惜德妃的养气功夫越来越到位,没能让妃嫔们看到笑话,但嫔妃们多少有所猜测, 在聚集时聊起看孩子, 德妃表面仍然一派淡然, 当然内里如何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永和宫的宫女倒是知道,最近德妃对六阿哥的看护越发严密起来了,常常事无巨细的问询, 弄得她们都战战兢兢,生怕说不上来或是哪里疏忽了。
婉月也是如此, 她以为进永和宫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哪里想到在这里当差如此的疲惫, 作为小宫女,她暂时无法近身伺候,虽然避免了分给后头没前程的庶妃,但是工作的增加是会分摊到她头上的。
因此她免不了再次生出了雄心壮志,做宫女算什么?那些庶妃里也有宫女出身的, 再怎么不好也是使奴唤婢的,不用做这些让人烦躁的活,要是运气好有了喜事,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只可惜现在她年纪尚小, 即便知道御前的女官里并不遵从十六岁的规矩,有十五岁就得到圣宠的,目前年纪也还是差了一截, 根本不必操心这么虚无缥缈的事情。
看来只好拿出银子和大宫女们套套关系,看能不能换到少在室外的活, 尽量少被风吹日晒,先保全自己的脸面了。
比起她的雄心,另一边的佟珍瑶就全无志气了,她正在关注新生的皇九子,洗三仪式上,佟珍瑶满怀希望的看向这个襁褓里还没长开的孩子,郑重地放了一个小金算盘作为洗三礼物。
一旁的佟贵妃对此频频侧目,终于没忍住在结束后拉走了佟珍瑶问话。
“好好的,你给这个孩子送算盘做什么,难道他未来和术算有关?”
佟珍瑶几乎不知道怎么评判佟贵妃的猜测,这猜测真的过于收敛和正经了,他就是用算盘最多的那方面的人才啊!术算什么的真的太学术太高级了,他得是什么等级的数学家才能叫她记住啊!
“其实是商道……”佟珍瑶摸了摸鼻子,说得极其小声。
佟贵妃的表情也凝住了,好几息过去才低声评价,“表哥也真是的,这血脉里还怪丰富的。”
“咳~”佟珍瑶摸了摸耳垂,示意自己不该听,这种事你们自己说就好了,她真的不用知道!
不过想到他对其他阿哥命运的隐瞒,佟珍瑶又觉得她应该打个补丁,“是吧?不务正业、惊世骇俗、挑战常理,一个皇子跑去经商,真的很难说,也就是因为他的出格,所以后人才挂在嘴上说,连带着我都记住了。”
佟佳氏拿扇子拍她,“那你还送算盘!不把人往好路上引!”
佟珍瑶只觉得冤枉,“虽然是不符合常理了一点,但他还在语言上颇为擅长啊,这一结合不是正好可以对付西洋的海商,咱们都盯上东南了,难道就准备多几个岛的地?”
“想得真远!小九现在也就是能吃奶,要用上他少说也要十五六年,负责这样大的事务许是得二十多年,你可真是有前瞻性——”
有这前瞻性怎么不放自己身上?十几年后,也不想想自己在哪儿,真是太年少不知愁了,完全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吗?
佟佳氏看向妹妹的眼神满是无奈。
佟珍瑶这这方面也的确很心大,完全没有感知到,回去甚至快快乐乐的逗了很久不见的胤禛,直到把他惹生气,才拿出带回来的礼物哄,弄得胤禛刚选来的哈哈珠子一脸的担心。
但老天似乎就是不想让她太快乐,进了九月,佟珍瑶就听到了前朝的消息,北方的沙俄主动入侵,正在萨尔浒交战。
这场战争她的确一概不知,哪一年什么地方发生的她完全记不住,但是这个对手和时间,很快让她想起了联想起了相关的东西——那个打胜了还送领土的条约,还是佟家人主导签的。
这怎么能放任!必须把佟家从这件事上拉开,少留点污点啊!再说那也不是不毛之地啊,底下多少资源呢,也不看看就送啊?别让后人心痛了!
有了动力,佟珍瑶立即捡回了写条陈的速度,迅速的把战后条约造成的后果,以及后人的看法写了出来,然后找准时机准备让中间人带信。
中间人是谁自然不用说,恢复了课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方便,于是看见太子的行踪,佟珍瑶就匆匆捏着信封往外跑。
“哎哟~”
然后因为着急,非常没有形象的摔了屁股蹲。
但她并不认为责任在自己,毕竟她是被人撞的,“你怎么不看……”
抬头的一瞬间,佟珍瑶迅速消音,怎么又?!
“大阿哥你怎么在这?”
胤褆双手抱胸,看着她爬起来,“这话我问你才是吧?这么急着往外跑,又追太子啊?”
什么叫追太子?什么叫又?佟珍瑶满脑子的问号,她的行为能这么概括吗?
“大阿哥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大阿哥冷笑一声,“佟格格心里清楚,再想不到佟家还是眼热将来的地位!”
之前是被她糊弄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找借口搪塞他而已,实际上佟家的目标一直都是太子!这都三代了,佟家是要彻底把自家的血脉融进爱新觉罗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这是又哪根神经没搭对想歪了?
佟珍瑶更迷惑了,但是眼看着太子走远,她只好打消想法,准备转道去承乾宫走一趟,不管怎么说,以康熙批复的速度,不快一点是不行的,她听到萨尔浒的消息,时间就不多了。
她在信里建议了尽量将俘虏留活口,用以探听沙俄的消息,要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康熙不可能微操打仗,所以她只有趁着康熙送去答复前把这个消息送到。
因此她也无心多说,只对着大阿哥推脱道,伸手拉起袍子的下摆,“什么现在将来的?我去承乾宫,有事明天再说吧。”
胤褆见她急匆匆的,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更是气冲上了脑门,抬手就截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说出了你的小算盘,你就要跑了?去承乾宫指着皇贵妃给你出主意?”
佟珍瑶伸到一半准备推人的手顿住,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大对?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有没有可能发现她的秘密?要是,凭借大阿哥的粗疏大意,他此番是因为什么而来,能这么绕弯子阴阳怪气吗?
“要出什么主意?大阿哥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装傻?”胤褆目光里满是怀疑,“这话再说明白可就难听了!”
佟珍瑶几乎确定了胤褆不知道,无所谓的理了理头发,“倒是让我听听有多难听——”
她凭什么这样无所谓!胤褆气结,这都不是第一次被他撞到给太子递信了,谁知道看不到时候还有多少?上次公然是在皇贵妃的院子里,显然皇贵妃也是知情人,现在借口去找皇贵妃是想糊弄三岁小孩吗!
说就说!谁还不敢了!
“你们家想要攀附太子也太着急了吧!”
什么东西?佟珍瑶眉间蹙起,刚才听到了什么?攀附?还是太子?
孩子你几岁啊!整点健康的想法吧!再说什么女孩子能比书籍吸引胤礽啊!作为兄弟你也太不了解他了吧?还是愤怒使人盲目?
哪怕非要想点什么,是什么让你对亲爹如此的缺乏了解?太子那就是康熙身上的逆鳞,能随便碰吗?她有那个胆子在康熙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吗?
想到此处,佟珍瑶失去了耐心说话的意向,立刻抬脚,对着胤褆就是一下,“你脑子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嗷~”胤褆克制着,退了一步抬起脚,活动着缓解疼痛,脑子倒是暂时运转了,要真有什么想法,她装也得装好点吧?看来不是?
“那你找他做什么?”
细想他又觉得很有问题,早在去年的时候,因为牛乳一事,佟珍瑶就光明正大的让太子转交过书信,莫不是这几回也是?最后是要递给汗阿玛?
可——她能参与什么事?
胤褆不确定起来,因为他的确发现了一些条例,不是很符合汗阿玛作风,比如前阵子着令内务府官员发掘石灰石,并且就地建什么厂,他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重要的,要说奏请也不知道是何人奏请,如果从太子这里传的消息,时间倒是对上了。
可假定这是佟格格提出来的,又为什么非要通过太子暗中转交?牛痘一事都能公布出来对她嘉奖,这点功劳不能明言吗?
除非……
事情本身就不能明说!
胤褆难得脑子转得快了一些,摸到了真相的边缘,接着就是被排除在外的那种气愤,仔细想想大格格的羊毛也是佟格格提到的,平日里女孩们就凑在一起,太子这边又负责传递书信,合着瞒着的就只有他本人啊!
在佟珍瑶的角度,她只看到胤褆神色变幻,然后咬牙切齿的质问她,“是我有什么不能相信吗?!”
她只能表示高估了胤褆的智商,胤礽一怀疑就直接揭了底,而胤褆……虽然发现了她和太子之间的来往,却只有各种从边缘擦过的猜想,所以就……不要怪她敷衍了!
“东西是递给皇上的,太子每天回乾清宫,你呢?”
自然是回阿哥所啊!
第三十八章
胤褆脸上的表情平整了一点, 这一点上的确没人比得过,不过,“别转移话题!那也不是非要他吧!你这不就要去承乾宫?皇贵妃肯定会帮你!什么事他们都知道了我不能知道!”
佟珍瑶一脸无奈,眼睛锁定了右手边的空当, 一边说话一边以最快的反应速度闪了出去, “晚点兴师问罪吧, 我赶时间!”
“你——”胤褆在后面气得狠狠挥手。
课室里,五格格扭头看着姐姐,“大哥和佟格格这是闹什么呢?”
三格格头也不抬, “不用猜,大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和谁不能拌两句?”
“哦~”五格格想起刚上的格物课, 转脸就开始温习, 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三格格看着低头专心看书的五格格, 无声叹气摇了摇头,没一个明白的人呐~佟格格到底能不能成为嫂子?还有比佟格格和她们更熟的吗?难得也是个知道体贴她们的好人,都一块读书了,居然和邻里小孩打架一样,幼稚!
这学里还是得她来担着啊!
————
承乾宫。
佟佳氏看到佟珍瑶上门的脚步, 就知道她是有急事,立刻转头吩咐身边的大宫女,“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一声,今晚我这里备了佳肴请他品鉴。”
佟珍瑶立刻就笑出了声, 走上前挽着佟贵妃的胳膊,“还是姐姐会安排~”
佟佳氏嗔了她一眼,抬手点她额头, “你呀~现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不就是要你写礼单吗?”
那哪是礼单啊……佟珍瑶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说是八旗的谱系还差不多,天知道她为什么要知道这东西?
“姐姐可知今日我想起了什么?”
从怀里摸出信封,佟珍瑶熟练的塞到佟贵妃的袖子里,转移着话题。
“今日的事我能知道了?”佟佳氏也好奇起来,以皇上和妹妹养成的默契,要紧的事通常不会叫她知道,信封也封好了口,中间若是有人打开皇上必定会知道,她素知这个表哥那一点疑心,也无意知道那么多未来之事,给自己增添负累。
“到底和佟家有点干系,裙裙整里本文饲二尓弍巫酒一亖七我记得萨尔浒这场战后,我们和北面的俄国签了一个条约,分明是胜方,却还是把国土送了出去,那底下有许多后世要紧的资源,叫人念叨好久,偏偏这条约就是佟家人主导签的,是谁我倒是弄不清,只是萨尔浒已经是现在了,那条约不就是近来的事情?我想着也叫家里警醒些。”
“这样倒是可是提醒提醒,不过你既然交给皇上,也要对皇上有信心。”佟佳氏也不希望自己家落个负面的名声,但是这件事恐怕还是身为皇帝的康熙去嘱咐更好。
虽然从信纸的厚度来看,不止这么一点事情,但那就是皇上该操心的了。
晚间康熙从承乾宫取回来信封,拆封一一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主动打听北面的俄国?倒是一个好主意。
尤其是信中提到未来俄国会出一个有能力的女王,再往后经过社会的变化,国力也颇为强盛,想来他与子孙不会少了打交道的机会,那这个知己知彼便更有必要了。
战事上倒是不用过多交代,原本就是胜不必多此一举。
康熙放下信纸,捏了捏鼻梁,“资源……”
他已经隐约察觉了未来的争斗和这资源相关,只是如今而言,最要紧的资源还是耕地,把民众和土地连接,种粮食活人后,才好利用民力,另做其他安排。
若是无此前情,以自身想来,俄国要的是极北之地,苦寒难守,为了迅速结束战事,他还真会松口出让。
只是不想这缓兵之计,到了后世竟无法收回,好在如今有了新的火器,便硬气一些罢了!
至于佟家人签的条约,这倒也不难猜,以他的角度,佟家和他的关系合适,出使签约是可行的,但是在佟国维与佟国纲之中,他会选择佟国纲,这大概是那个丫头想不到的,不然怕是早就对着佟国纲旁敲侧击了。
“汗阿玛——”迎着烛火的光,胤礽迈步进来,“今日有何要事?”
康熙叫他过来,把信给他,“你看看,佟格格不是第一次提到资源了,在她的梦中,番邦出海是为了资源与财富,这块未来许出去的地也是暗藏资源,你觉得我们如今要做些什么,能从中获得好处?”
未来的事虽然要紧,但并不是现在能触及的,所以还是现在番邦出海的行为更有参考性,胤礽快速做出了分析,“汗阿玛许是要考虑开放海禁了。”
“好!吾儿懂我!”康熙的手落在胤礽肩上拍了拍。
胤礽默默挺直了背,接受了夸奖。
谁知康熙又看他,“你今儿做什么了?怎么这信还要承乾宫递上来?”
胤礽嘴角的小弧度又下去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说起来他走的时候隐约是听见有人喊,但是又没有人来,他就以为听错了,但要是确实是佟格格,那为什么没过来呢?
没两天,胤礽就知道是胤褆拦住了人,还以为很快就要多一个知情人,谁知道当事两人除了继续有的没的斗嘴,一切都无事发生,弄得他很摸不着头脑。
佟珍瑶也很摸不着头脑,在她的视角,就算胤褆再迟钝,多少也是发现了点什么,但他又不说,她本人肯定不会主动透露,就这么一直强撑下去了。
在这微妙的氛围里,学业任在继续,她甚至还想出了压榨道士和尚的理由,没别的,就一句,专业!
她先是列举了和尚和道士常见的小伎俩,然后说明是在物化的课堂上看到的,因此联想到,虽然有些不法分子利用这些骗人,但是另一方面而言,这些人天然就有这方面的底子,所以让他们探究化学的真义,应当也是他们比别人擅长的。
接着讲述了化工类对现代生活方方面面的影响,为了不出现皇帝的金锄头这种被局限的想象,导致两位监工不能理解,她还特别贴心的举例了化肥,能够让粮食长得更好,这种能让一个农业大国的掌舵人心动了吧?
事实也和想的不差,康熙先是广招僧道,收获了一堆下属或委婉或不委婉的劝告,然后就宣布,僧道也要如同医学一样改革,医士要考取行医的许可,僧道一样需要。
之后这些僧道就被当面拆穿了常用把戏,塞了一打翻译得不是很好的化学教科书,开始了学习与研究之旅。
不过康熙对这些还是有一丝敬畏,留下了一点余地,如果能在道经佛经上有建树,也可以酌情减少化生之学的要求,这样真正的名家也能被筛出去继续本业。
不过到底留下的是大多数,在这个识字率都不高的年代,能有多少通晓经文,真心求道参禅的?
那些人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啃这些课本,和尚们的形象倒没有多大损害,但是保留前朝发型的道士们,主打一个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就没有人提出问题吗?他们就看能看明白?”化学可不是只看就行的科目啊!
“大约是还不敢吧,格格注意脚下——”太监赵昌在侧面领路。
“随他们吧。”佟珍瑶摇了摇头,“玻璃烧得怎么样了?”
“托格格的福,已经成了一炉,您要的那些瓶瓶罐罐的,再有两天也就得了,到时候给您送住处?”
身为内务府的太监,别人不知道,赵昌是绝不会不知道这位格格的分量,因此再怎么小心奉承也是不为过的。
“不用给我,一套送到白晋师父那去,一套送给僧道院,再有就送到书房去。”一点实验道具而已,搞化学的才应该多研究,她就算了吧,五格格大约能有点兴趣,“今儿我是想问问有没有钟表匠人?”
怎么说呢,她现在的日程还是很紧张,除了必要的睡眠,早起就是诵读和文化课,然后接的是语言课,午饭后是骑射练习,练习完之后还要上格物或者医学,才能正式的休息,这些课程里又有需要练习或者是留有作业的,所以吃了晚饭之后,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理完。
这样的日程里她还需要抽时间写东西,拜访佟贵妃,还有来找造办处办事,所以就对已经会的化学实验提不起一点兴趣。
要钟表也是对时间的精准性要求高了,所以想着弄个怀表,但是看了一圈才知道,现在的钟都是座钟,还没有出现怀表,她这次来,就是准备和匠人讨论做怀表的可行性。
关心那群和尚道士的处境,只不过是闲聊的话题。
“其实那些人里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听说有一个年轻道士,看得不晓昼夜的,嘴里还念念有词,到底还是有人能领会万岁爷的深意,只盼着这里面有些明白人儿,别再觉得万岁爷是要害他们了,经也念不好倒会罗唣!”
僧道们所在的地方,衣食皆是由内务府供给,赵昌跑了一趟,也就颇为有几分怨气。
佟珍瑶并没有说什么,谁不是熬,接下来的几年里,估计康熙还得消化手头的几件事,从京城扩散到整个大清,耗的就是水磨时间,所以这段时间里,她也只得在学海里熬啊!
第三十九章
这一熬, 三年都过去了。
三年时间里她算得上安分,再未弄出什么大事,但是对京城中人来说并不是,如今来京参加科举的士子, 只会觉得京城和别处迥乎不同, 但又无愧京城之名。
要说这些士子, 首先发生变化的就是外形,虽然此朝放弃了剃发的禁令,但也没有复汉人衣冠的意思, 他们都能进京参考了,识时务这点是不会差的, 都留的是标准样式的短发。
在京外如今也时兴一种头顶揪起, 充当假髻的帽子, 戴上之后远看与从前无二,足以聊作慰藉。
不过这也得益于如今朝廷根本分不出心思,这等小事根本就不能入那些大人的眼。
自康熙二十二年冬宣布在南方几个口岸试探开海,到今年以皇帝为首的海船回返,虽远不过吕宋, 但丝绸茶叶换来的香料与银钱,也已经足够让人侧目,如今八旗中正忙着商讨第二趟船队如何入股分利,哪里顾得上什么帽子的小事。
反正入城之时总得脱帽检查, 京城之后也少有不去汤沐店剃须修面的,这也是叫外地士子们比较迷茫的。
如今京城人言必卫生,动辄干净, 似乎人人都是个擅长保养的医家。
“竟不知那医院兼有教化。”
迷茫的士子只知道那个两层的灰色建筑,上挂悬壶, 取济世之意,是所谓新建的医院,只能暂且把这种风气归功于这里。
他身边却不乏热心解惑的京城老人,“这倒不关他们的事,说起来还得是去年初,医士设立专科考试之时,各家所学不尽相同产生的争议,后头才闹得人尽皆知的。”
“兄台可否解惑?”士子有了兴趣。
赖老三搓了搓手,看眼旁边汤沐店的门帘,“天怪冷的,进去说吧。”
这士子犹豫了片刻,只觉得不能接受□□的坦诚相见,但又想着早晚要了解京城,一咬牙就进去了。
与他同行的赖老三很是自来熟的往后面穿,并扬声招呼小二,“你家那些好货炒两个上来,再烫一壶酒,什么时候老孙那头空了你再叫我。”
“得嘞三爷!您二位请~”小二抬手把人请了进去。
士子跟着进了后间一打量,瞬间松了口气,把心放在了肚子里,这里竟有吃饭的地方,看来并不是都得泡汤的,坦诚相见也怪尴尬的!
“这家店早两年还没有呢,只在外头搭棚卖茶的,巧在他们有运道,正好遇上了蜂窝煤的买卖,就添了个炒菜的生意,攒了点本钱在去年开了这个店。不过咱们老邻居有好这口的,还是留了两张桌子待客,一般人可吃不到这来~”
赖老三一边招呼落座,一边脸上得意,士子也没觉得有什么,这里的座椅都收拾得很干净,是个来得的地方,如他这般初来乍到的,肯定是找不到这样的地方的。
“去年那会儿,满城的大夫都得轮流去考医士,要是不过就不给行医,这也没法,他们只好去了,只是那些老爷们不知道怎么折腾出一个册子,要他们行医的时候照做,这才叫人闹起来。”
茶碗上来,赖老三灌了一口热茶。
“哈~舒服!”
“说来也不能说他们无礼,都是各家传下来的,没听过这讲究不是?可谁知道啊,那太医院的太医半步不退,推了个叫显微镜的物件出来,说是能看到人眼不能看到的细微之处。”
士子睁大了眼睛,“还有此等物什?”
“可不是?我那时候也这样想,但那些大夫们一个个的看过去,都成哑巴了,再没人对那洗手水、器械煮水封存之类的话有异议了,可——我们也好奇啊!后头从一个学徒手里掏出话来,说是什么纤毫毕现,一根毛上头还有鳞呢!就咱们人身上,平日里少不得沾上那极细小的不洁之物,因此坐下病来。”
“这要是真的,难怪京城人爱洁。”士子一想到身上也有那等肉眼看不到的不洁之物,恨不得立刻去给自己搓个干净,一时间很是理解京城人。
“倒也不全是为了干净,自打那有香味的肥皂出来,什么头油香膏那都是过去式了,要的是打人身边过,只有一点若有似无的香皂味,无半点油气,这才是如今的气派。”哪有人不爱追求时下风尚的呢?
反正上头没阻止,他们也就跟上了,这些店也就是这么出现的。
士子看着他光秃秃的脸,有些畏怯,“所以如今也不时兴蓄须了?”
“兴的!怎么不兴!只是我打理不来,还是和头发一起剃了方便,也免得藏虱子。”
士子的脸色缓和了些,“敢问兄台,那医院又是做什么,料想京中也不缺医馆?”
“那边啊……”赖老三的脸色变了,有一种佩服又忌惮的情绪,“那边是用一些新手段治病人的,就如同那医院的屋舍是用的新材料一般,别看它灰白灰白的不好看,论起防火和采光,真比普通人住的强多了,要不是受不了那新式的法子,办个住院倒也舒坦。”
其实这话也不对,医院是有太医正常坐馆的,但是一来被新术的风头掩盖,二来少有人能想到请太医治病的,自然被忽略,这赖老三又没亲自去过,只是道听途说,自然就产生了误会。
“新材料?竟不是土石么?”士子想象不到,只追问他听明白的一点。
“真不是!这东西是拿来修路的,你大约没去过内城,也不是从正南边进来的,那里的路就是这东西铺的,初时是软的,待它干了,等闲的车架走在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倒是错过了。”这京城倒真是大不一样了,难得外族之人,竟经营出如此气象。
赖老三盯着他领口看了两眼,“老弟何止错过这个啊,看来是连羊毛衣也错过了!这路最开始就是从北面往草原修的,为的就是运送这羊毛线与羊毛布,羊毛布价贵,这羊毛线还要自己织成衣服,也就不算贵了,穿在里头确实暖和多了,如今京里手头过得去的,手里都有那么一两件。”
士子这才瞧见了他露出的一点领缘,“羊毛线在京中好买吗?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我们那边并不好寻。”
赖老三自觉涨了面子,哈哈大笑,“好说!京城要是没有,还有哪里有?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指个地方,他家有熟手妇人,我看你身边也没人操持,不如叫他家比着你的身形做了,大约五天七天的就能得了。”
“那就多谢兄长了!”羊毛衣是单层,可以穿进科场里去,“只是那修路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还能修房子用?兄可曾青眼见过?”
“这倒没有,等闲并没有谁往那里去,不过若真有其他大夫不好治的病,倒是可以去试试,听说比一般的房子还舒服,就是真住进去,体验了那些太医的新手段,大约也顾不上房子什么修的了。”
“新手段?那里是什么人?”士子好奇。
“都是太医,哪个方向的都有,要说水平么,能通过新的医士考核,总是不差的,就是他们总能想一些奇怪的法子出来,所以寻常小问题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们了。”赖老三一脸的牙酸。
士子被勾起了好奇,但毕竟是治病的地方,他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打听起了另一件事,“传闻说今年开海的几个地方要缩减,兄在京城可有听闻?”
“没这回事!”赖老三大手一挥,“是因为海寇的事吧?我告诉你,现在城里做水军的可不少,这是个有前程的位置,你要不是旗人都难得钻进去!海贸挣钱啊!如今城中旗人老爷们家家都巴望着投一股,跟上这个东风——”
“原来如此……”
事实也正是如此,海贸赚钱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有海寇的麻烦,但是当宗室和八旗都能在这里分一杯羹的时候,海寇并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如今的八旗也远不到怯战的时候,在发现康熙对火器营和水军的重视时,他们便想尽办法让自家子弟加入,如今有了三年的磨砺,火器营又在萨尔浒上展现了威力,原本不会在二十四年结束的战事也有了分晓,所以区区海寇并不能让他们看在眼里。
满人以军功起家,战事也是机会,眼看着疆土越拓越大,能打的仗减少,开辟海上战场某种程度上也是人心所向。
所以康熙二十四年的宫宴也极其热闹,甚至远超公布牛痘的那一次。
这次佟珍瑶就远没有之前轻松了,毕竟这年一过,在这个糟心的世界里,就算不虚那么厉害,明年也能算十四了,更要紧的是,康熙二十五年是选秀年,她没有免选,非参加不可了,这一去基本就要把婚事定下来。
毕竟——
“这一来二去的,孩子们看着都大了,咱们都要老啦~”
“可不是!佟格格刚来的时候,又黑又瘦,如今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也不知道皇贵妃要个什么样的妹夫?”
“真是啊~一转眼都要出落成大人了,要不是我家那些侄儿粗苯得很,我怎么也要厚着脸皮求一求。”
佟珍瑶正襟危坐,表情端庄,但是灵魂已经离开一会儿了,这还是后妃们的调侃,她额娘那边的福晋们只会更直白,毕竟现在她不会入宫几乎是板上钉钉,这时候不出手的话,等到选秀康熙和佟国纲决断了,这些人现在想的肯定是,起码得把自家孩子送进名单啊。
至于她为什么能有如此人气,财帛动人心,很好理解吧?
毕竟她不仅有宗女的俸禄,这两年又添了毛纺厂的半成股,海贸的船上她搭了一点橙子和故事,加上佟国纲分给她的一点红利,就此收入了千两,虽然她给换成了钟表和西方文章,但是被康熙没收,她的收入又换成了银两,各方面来说,她现在非常富裕。
更别说她是在宫里受的教育,每日见的不是公主娘娘,就是太后命妇,这个脸面也有很多人家想借了用一用,几项综合下来,不难让这些人眼热。
“哎~”但是她这个年纪也就是中二啊,哪个好人中二的时候想结婚,而不是把这个世界干翻试试?
这是逼着她搞事转移注意力啊!
第四十章
显然, 大阿哥也是这么想的。
都到了十四岁的年纪,成丁在即,他们的学业也早就不是拘在课室上课那么简单,早就开始了“实习期”, 从内务府到各部的文书, 他已经开始接触。
但是越是接触, 他就越是生出绝望,他的汗阿玛只要有太子在,眼里就看不到他。
去年毓庆宫修成, 他的好二弟一面搬了住处,一面还是天天往乾清宫去刷存在感, 几乎风雨无阻。而从文书记录上看来, 不少的批文都是太子亲手写的, 这说明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子就已经接触实务了,即使是课业压力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他还两面兼顾!
这让他很难接受,现今他的某些科目已经落后四弟胤禛, 要不是还有个实务的体面撑着,他真的要觉得课室待不下去了。
最近他常去造办处,意外发现佟珍瑶也经常去造办处,他是去过问那个烧水的机器, 佟珍瑶是为了做玩具给九阿哥,也不知道她怎么对小孩子这么有兴趣的,先是老四, 现在又是小九,老四就算了, 宜妃的这个小儿子到底是哪里让她另眼相看了?
也不怪他想这么多,自从开始接触外臣,他只觉得脑子不够用,好像每件事背后都有个一二三,没得让人觉得繁琐暮气。
也是因此他才不得不想着找个出路。
“差点忘了……”佟珍瑶那边还有秘密,之前因为顾虑汗阿玛和太子,他刻意遮掩了过去,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拿这个试探问问她的意见,反正她肯定知道不少事。
于是他刻意追了上去,“又是新玩具?”
佟珍瑶眼睛往旁边一扫,抿住了唇,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还是给小九小十玩的小东西。”
“你现在就弄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胤褆问得迟疑。
“不然呢?”故事讲完了啊,这么大一国家又不是说转弯就转的,开海不也是才得到一些支持吗?真要形成气势还得几年,总不能还没学会走就开始跑吧?
没看到现在毛衣也就是供给蒙古盛京吗?南边的市场都没打开,难道是南方不冷吗?长江流域冬天也很难受的,管它棉衣毛衣,就不可能有人会嫌弃!所以着什么急呢?反正她良种的故事讲完了,还委托馨兰画了绘本。
胤褆侧头看她,时隔近四年,佟珍瑶已经和他最开始见到的时候不一样了,他还能记起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的的时候,还在想这个村姑一样的家伙哪里来的,现在身侧的姑娘看起来秀美清丽,体态修长,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那副模样了。
“你的那个秘密也不重要了?”
佟珍瑶的脚步顿住,难得十分认真的看了一眼胤褆,这家伙的脸上好像难得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不得不重新评估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你现在想知道了?”
“不想,”胤褆看向远处的宫墙,“但是你肯定知道什么,我想问问你,我自请去福建施将军处,可行吗?”
“你问我……”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佟珍瑶到底把这句话吞回去了,太子的地位目前空前的稳固,除了睡觉以外的空余时间,他几乎都跟在康熙身边,这似乎比历史上还要紧密了。
要说历史上胤褆和胤礽最多比比文再比比武,顺便因为长子的身份和一些站在传统那边的大臣混在一起,形成一股势力和太子对抗。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那些老宗亲,老底子的满人,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要参与,根本就闲不下来,这时候根本没把重点放在储位上,而现在的课程又大大增加,康熙就一个原则,能用的就使劲用,原本和胤褆勾搭的明珠忙得不见人影,他儿子纳兰性德都比他和胤褆熟。
至于胤褆,那也是没空想这些的,康熙的眼里就没有学不了,只要有知识科学,那就得给儿女就得安排上,别人能学孩子就能学,以至于课程与日俱增,测试的名次也五花八门的。
以胤褆的水平,很难不在课业上烦恼,长年累月的下来他也不可能制服,所以某种程度上,胤褆的胜负心大打折扣,有些对未来的迷茫,现在想要寻找方向其实很正常……
个鬼!
他堂堂大皇子的方向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问她!还要借着秘密暗示!
“你要去应该问皇上许不许,我这里不知道你的前程。”
胤褆往前跨了大步,转身挡住佟珍瑶的去路,抱着胳膊往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音到只有两人听到,“真不知道吗?还以为佟格格的预知之能无所不知,原来也有不知道的?”
佟珍瑶气笑了,知道又怎么样呢?知道未来可不一定是好事,也未必能给现在提供多少帮助。
“预知?在我的预知里,大阿哥你会被圈禁,信吗?”
胤褆眼神闪了闪,辨不出真假,“那次在草原上,格格问我若是能自由出入京城,竟不是提示吗?”
“随口一问,大阿哥竟还记得?”佟珍瑶垂下眼睫,有一丝意外。
“还有谁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怎么会不记得?倒是格格,究竟想做什么?”他在宫里都憋得烦了,难道眼前这位就是什么循规蹈矩的?
“做什么……”佟珍瑶轻笑一声,“我倒是很难抉择,要是可以的话,也出海去吧,南边的局势大有可为。”
起码没那么多人盯着,就比如在杭州,虽然生活品质不高,但精神压力是实打实的下去了。
“说来从未过问格格的志向。”
大格格的毛纺厂,三格格帮着管理,姐妹两已经立志做大做强把持这个行业了,五格格表面上说研究道经,实际上对研究那什么化学兴趣十足,促成这一切的佟格格会没有任何想法吗?
“我又何须什么志向?”说这话时,佟珍瑶的表情格外冷漠,“明年就是选秀年了。”
选秀……
“你——”
“让一让,我得赶回去了,有什么要问的你得了皇上许可再来找我。”佟珍瑶往左错了一步,快步抱着东西离开了。
胤褆站在原地,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的合掌拍了拍,“先成家后立业啊!”
现在出不去不要紧啊,他也该定亲了吧?等到十七岁或者十八岁,成了婚就能出去了吧?
这可真是好暗示。
…………
城南蹴鞠场。
士子带着同乡的考生,一脸茫然的挤进那位赖大哥推荐的正经消遣场所。
“这么多人?”
前面的人立刻扭转头,“今天双雄对决,你们不知道?!”
“呃……”士子语塞,这的确是不知道啊!
“你们蹴鞠这么多花样?双雄又是哪双雄?”
他的同伴倒是兴致勃勃,已经和搭上了回话的人沟通起来。
“喏~”水蓝色的布幅忽然被展现出来,“这代表纳兰侍卫带的巨鲸队,今年连赢了十场,那边红色的是简亲王世子的饕餮队,他们嘛,也就是运气好轮空了一场,不然凭什么站在这里!”
士子忍受着这些球迷的激情输出,听起来这个赛事才办了两年多,每个月朔望分队伍比赛,胜者积分,然后十二月和一月再择前几位比赛决出胜者。
这都很寻常的规则,为什么这么多人呢?
“你别看咱们年岁短,去年大阿哥都常来参加,这里头宗室红带子更不知道有多少!我跟你说……”
士子的目光落到场中,场中的球员都脱了大衣裳开始活动手脚了,这一个个看着的确是矫健勇力,就是那个放在地上形似半个帐子的绳编球门,叫他不是很理解,这不是一下就踢进去了吗?玩的什么?
很快周围的观席上鼓噪起来,原来是双方队长握住了手开始打招呼,之后散做两方,面对面对峙起来。
等到球落地,红方率先夺球,士子才知道问题在哪,这竟是往对方球门去的!
不过细想,他又觉得这才合理,都分属两队了,难道只在自己的地盘做花样?
等到场上冲突激烈到一群人挤在一起铲球,然后红队一队员突破重围接近球门的时候,他更是无心去思考,只是跟随众人一起欢呼。
“饕餮!!!饕餮队无敌——”
“嘶——”
这热情程度不输现代球迷啊!佟珍瑶在搭起的棚内揉了揉耳朵,扭头看向身边的三格格,“不是说不来吗?现在看这么认真?”
“哼~”三格格眼珠转了转,没给她好脸,“你也不说这是你家弄的,我还以为要和那些人挤在一处!”
“也不能算我们家的,这一家哪里办得起来?也是他们愿意给格格面子。”
这是隆科多的主意不错,但是没有那一伙人入伙,这样的场子他怎么撑得起来?就说下面的雅尔江阿为什么能被带到现在,难道是他凭实力进的?那还不是因为他投了股,他队里的人都愿意带他。
要知道目前这个地方的盈利十分微弱,大约也就是能得来一点名声,给纨绔们长长脸罢了。
隆科多已经转去做侍卫了,蹴鞠也是带着同伴在校场玩玩,这边的生意已经不干他的事了,反正去年胤褆来玩过之后,他的目的达到就收手了,目前正在全力经营在侍卫里的名声。
所以她能有这个位置,只能说隆科多关系维系得好,还有人愿意卖面子,真的不能说和佟家有多少关系。
“你选秀完还来上课吗?”三格格忽然来了一句。
“不知道啊……”佟珍瑶也很迷茫,首先选秀肯定逃不掉,可是选了之后呢?她落选的概率不大,接下来最关键的就是婚事了,会被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