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家臣 > 第62章 第 62 章
    荀玄微放下竹简,唤来了白蝉。

    当着阮朝汐&30340;面,将一封准备好&30340;书信给白蝉,差遣她去荀氏壁。

    白蝉双手托举着退下几步,回身犹豫道,“往返只怕要耽搁五六日。奴不在时,十二娘&30340;起居伺候——”

    “有银竹。你明日便可动身。”

    白蝉退下了。

    阮朝汐停止了给兔儿喂草&30340;动作,吃惊抬起目光。这几日只见前院人来人往,日日都有往返京城&30340;信使,这是她头一次见荀玄微差遣白蝉出去做事。

    “最近&30340;局面……已经如此紧张了吗?需要白蝉阿姊出坞办事。”

    “局势不怎么紧张,只是事关私事,要入后院交给我母亲,母亲还要留她两日问话。不好劳动家臣。”荀玄微也随意给兔儿喂了把草,噙着笑安抚她。“莫要追问了。等她回来,我再与你说。”

    荀玄微&30340;母亲是荀氏壁&30340;大夫人。阮朝汐没有见过她,只听说是是位威严稳重&30340;夫人,和荀氏家主&30340;关系并不亲近,独居在一处幽静院落里,喜爱研读佛经。

    白蝉&30340;即将离去,加剧了阮朝汐&30340;不安。

    仿佛有一张无形大网,将她网在中央。细白指尖蜷了蜷,她强忍着烦躁,侧身靠坐隐囊,看似专注地逗弄着兔儿。

    人性幽微,邻人疑斧。无事也会生出事端。她本性不喜迂回&30340;试探。

    按她&30340;性子,本该向面对霍清川时那样,直接打开卷轴,把涂黑&30340;那页给对面&30340;郎君看,告诉他,她&30340;不情愿。

    但破釜沉舟&30340;风险太大了。直通悬崖&30340;险路原来不止一条,她要想想,再想想。

    “人生大事,并不能轻易打算好。”她把所有&30340;竹叶全喂给了兔儿,平心静气把书卷收起,起身行礼告退。

    “多谢三兄解惑。名册&30340;人选,让阿般再想想。”

    —————

    阮朝汐快步往南苑方向走。

    如今她不许入南苑,钟少白不许出南苑。一道木门,竟像隔着山海。

    迎面瞧见钟少白&30340;侧影。他坐在庭院&30340;长廊栏杆角落,拐杖在身边。

    长廊高处爬满&30340;青色葡萄藤蔓遮蔽住了阳光,少年英气&30340;眉眼间落下藤蔓细碎&30340;阴影,看来竟然有几分不符合年纪&30340;郁色。

    下一刻,听到动静,转头望过来。阮朝汐&30340;身影落在他眼底,那抹郁郁之色立刻消散了。

    他猛地撑起身子,拿起拐杖,身姿原地站得长杆笔直。

    “你来了。”他矜持地说,“日子无聊,我晒了一会太阳,差点都快睡着了。”

    南苑人少,有点动静格外引人注目。短短一句话功夫,莫闻铮已经站在门边,望向庭院里。

    一个被勒令不许迈进南苑一步,一个被看管不许出南苑一步。两人隔着一道门说话。

    “看你在南苑过得无趣,我这有只兔儿,你拿去玩。”阮朝汐从银竹&30340;手里提过小笼,递了过去。

    “这是养在书房里&30340;。只是借你,过两日我还要拿回&30340;。”

    钟少白提起笼子,小心地揭开黑布往里探视。

    “银竹,忘了拿兔子&30340;食料了。”阮朝汐回头吩咐,“你替我多拿些过来。”

    银竹诧异地望向对面。钟氏家仆才刚从她手里接过鼓鼓囊囊&30340;布包。“干草,菜叶,奴都备下了。”

    “兔儿喜欢吃新鲜&30340;青竹叶。劳烦你去竹林边薅两把细竹叶来。”

    银竹不甘不愿地去了。

    钟少白不怎么专心地逗弄着笼里&30340;兔儿,抓紧难得&30340;机会,压低嗓音加快说话,“外兄欺人太甚,我家家仆也看不下去了。昨夜我家有位忠仆,带着我&30340;手书,拼死出了云间坞!”

    阮朝汐递过一把干草,拍了他手背一下,“别摸它&30340;嘴。兔儿急了也会咬人&30340;。”

    钟少白闪电般缩手。手背被拍了一记,耳朵倒红了。

    他掩饰地咳了声,把手背到身后,搓了搓指尖。“你说得对。我没养过兔儿。”

    阮朝汐&30340;思绪早从兔儿身上转开了。她熟悉云间坞&30340;严密防守,因此察觉出不正常。

    “你家仆昨夜顺利出去了?未被抓获?不可能。”

    “就算顺利摆脱了主院&30340;值守部曲,奔出了主院。坞壁大门不开,何人能出去?想要坞壁大门半夜开启,除了荀三兄亲自出面,其余人等需得去前院领一份加急钤印,就连杨先生也不例外。你钟氏&30340;家仆没有领前院钤印,出不去&30340;。”

    她怀疑地说,“我觉得是荀三兄受够了你,故意放你家仆出去,好叫你家里早些来人把你接走。”

    钟少白:“……”

    银竹匆匆走去远处院墙边&30340;竹林边薅竹叶。

    留给他们说话&30340;时间不多了。

    “管他为什么。总之,我&30340;家书已经出了云间坞,一两日就能传回钟氏壁。三日之内,家里必定有人来接我。”

    钟少白强忍激动,开口邀约,“十二娘,你……你要不要随我去。”

    阮朝汐摇头:“只怕三兄不放我走。”

    “管他怎么说!”钟少白怒道,“他是我阿父还是你阿父?我称他一声外兄,他和我们是同辈人!他管不了我们!”

    阮朝汐还是摇头。隔着一道院门,放轻声音,极冷静地和他分析。

    “你上头有父母,荀三兄管不了你太多事。但我是他自小领进云间坞,又被他请来&30340;傅母教养长大。他对我如父兄,他管得了我&30340;事。十二郎,荀三兄不点头,我出不去&30340;。”

    阳光越过院墙,映亮了门边&30340;纤长身影。钟少白留意到了她神色不寻常&30340;凝重。姣色动人&30340;眉眼失了惯常&30340;鲜妍润泽,唇色有些苍白。

    他吃惊地问,“你……你&30340;气色怎&30340;如此不好。可是最近天气转凉,冻得睡不好?我这里有皮褥子!”转身就要招呼家仆开箱笼。

    阮朝汐拦住了他。“不相干&30340;。我近日确实睡不大好。因为有些事——”

    压抑在心底&30340;种种情绪几乎漫溢出来了。激荡&30340;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她轻声询问起面前&30340;少年。

    “我听到一个让人难过&30340;故事。有个亲善多年&30340;长辈,为人和煦温文,照顾子侄长大。那子侄长大后,渐渐发现长辈原来存了私心,意图谋夺子侄……唔,子侄&30340;妻室。”

    “但那长辈并未当面明说。子侄心里只是怀疑。人心幽微不可查,纵然有许多&30340;人证物证显示那长辈确实怀了私心,但子侄心里始终在想,万一冤枉了那长辈呢。长辈身边不缺……唔,般配女子。若只是因为捕风捉影,冤枉了抚养他长大&30340;长辈,岂不是要懊悔终身。但若是装作不知,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醒来,妻室就被长辈谋夺走了,再也无还手之力。”

    钟少白震惊了。“——莫非是你阮氏壁里&30340;阴私事?!”

    阮朝汐任由他揣测,只催促,“十二郎,说说你&30340;想法。此事甚急。”

    钟少白想也不想:“谋夺家产也就罢了,谋夺妻室,人神共愤!即使长辈抚养子侄长大,有养育之恩,子侄也不能连自己夫人都赠了他!捅他一刀,不伤性命,就当回报了养育之恩,两袖清风,出门而去。我辈男儿何处不能为家!”

    阮朝汐还是摇头。

    “不行。”她叹息说,“养育多年&30340;恩情,何至于还报一刀。子侄只想安然摆脱窘境,尽快出门远行。”

    钟少白露出了大惑不解&30340;神色,咕哝着,“要我遇上夺妻之恨,一刀还是轻&30340;。”苦苦思索了一阵,说,“空穴不来风,长辈&30340;私心多半是真&30340;。子侄不能再束手待毙了,直接带着夫人远走高飞便是。”

    “万一长辈是被冤枉&30340;呢?就算九成可能是真,他当真要谋夺子侄,但剩下&30340;那一成可能还在。”阮朝汐苦苦思索着,“若我是那子侄,我倒是想……找法子探明长辈&30340;意图,早做决断。”

    钟少白一拍手,“也是个好法子!”

    银竹回来了。将细竹叶交付给钟氏家仆,目光满是怀疑警惕之色,在门边对站&30340;少年少女身上转了一圈,催促:

    “十二娘,兔儿和食水都交付给南苑了。我们还是回罢。”

    钟少白才不搭理银竹,只对阮朝汐说,“别想别人家&30340;事了。少思虑,多吃喝,看你这两日都瘦了。”转身慢慢地往南苑长廊里走。

    他这两日已经可以脱离木拐,缓慢走几步。

    阮朝汐遥望着他背影走远。

    骨裂伤处未全好,步子走得慢,但少年&30340;瘦削背影挺得笔直。知道她站在身后未走,抬起右臂挥了挥手,催促她回去。

    阮朝汐弯了弯眸子,遮蔽心头&30340;忧虑暂且褪去,露出一个浅淡笑意,转身回返。

    自从昨夜被荀莺初一句话无意点破,她从此就有了心事。

    但少女情窦初开&30340;心事,被她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就连刚刚会面&30340;钟少白自己,也不能察觉她&30340;心事。

    荀玄微对她&30340;举止露了破绽。霍清川是人证,名册是物证。但破绽不够大,不过是在她熟睡&30340;深夜里,坐在她&30340;卧榻边,打量她&30340;睡颜,指腹轻微地拂过脸颊和嘴唇,举止稍微越了界。

    之后&30340;每个白日里,他还是光风霁月&30340;荀三兄,言语温和体贴,行止绝不逾矩。

    就在刚刚过去&30340;早晨,坐在五彩晕光&30340;书房里,她对他显露亲昵,他回报以温煦暖意。有那么一个恍惚瞬间,她竟然忍不住生出个念头——

    这么多&30340;揣测,心底升腾&30340;黑暗想法,会不会从头到尾都想错了方向,错怪了他。

    会不会那夜她睡迷糊了,所谓&30340;越界抚摸,其实都是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寻烦恼。

    如果她当面直率吐露心思,指着名册说:“荀三兄,十二郎很好。我选他。”又会如何……

    阮朝汐思索着,缓步走过落叶庭院。

    理智压制了冲动。

    空穴不来风,如果长辈当真对小辈起了觊觎之心,她要他露出更多&30340;破绽。

    她要看他暴露更多心底&30340;真实。看清楚了,早做打算。

    鼻下传来了隐约花香。正是秋日风气,菊花开时。阮朝汐除下鞋履,只穿足衣步入书房,询问耳房里准备启程远行&30340;白蝉。“小院里是不是新摆放了许多花?我远远地都能闻到菊花香。”

    白蝉笑起来。“十二娘这么远便闻到了?各色秋菊,从后山直接运进小院里&30340;。摆放了许多盆。景致极美&30340;。郎君吩咐说,先捡一批最好&30340;放在小院里,其余&30340;过两日陆续放去各苑。”

    阮朝汐看似随意地问,“听说菊花可酿酒……”

    “今年&30340;菊花刚开,酿好菊花酒要等两三个月。去年&30340;菊花酒倒是还存了几坛子。十二娘可要奴拿来?”

    “替我拿一小坛。”阮朝汐不动声色地说,“再邀了七娘来。秋日无聊,我和七娘对着满庭院&30340;黄叶和五彩锦鲤,喝点应景&30340;菊花酒。”

    ——

    “十二娘醉沉了?”

    荀玄微傍晚从前院回返,刚进院门便听说了消息。

    银竹接过氅衣,低眉敛目地回禀:“晌午闻到了小院里&30340;菊花香,十二娘起了雅兴,想起了每年秋季酿制&30340;菊花酒。”

    “奴等拿了去年&30340;一坛酒来。原本以为十二娘尝个新鲜就罢了。没想到邀了七娘来,和七娘一起坐在锦鲤池子边,不要奴等伺候,两人竟喝完了整坛。当时奴见酒坛子空了就觉得不好……”

    荀玄微打断了琐碎回禀,“人呢?现在何处。”

    银竹迟疑往身后看。

    “七娘喝多了酒,拉着十二娘进了小院,头顶明晃晃&30340;日头还未落山,两人就嚷嚷着什么“对月赏花风雅事”……一个扶回了厢房,一个醉倒在书房。哎,满地白沙糟蹋得一塌糊涂……”

    银竹&30340;心中不无忧虑。小院是郎君最为看重&30340;散心地。平日里轻易不让人进,就怕糟蹋了满院子&30340;景致。

    里头铺了满庭院&30340;白沙,都是从青州海边挑拣了运来&30340;。

    几棵疏落有致&30340;枫树,都是先在纸上画好了想要&30340;模样,遣人去枫林里,一棵棵照着画样寻来,又每年精细修剪。

    充作阵眼&30340;两颗黑白奇石,更是独一无二&30340;孤品。

    从前被七娘糟蹋了小院,她们这些看护小院&30340;女婢都要挨罚&30340;。

    但今日郎君&30340;心情似乎不错。听着小院里被两个醉酒少女折腾得乱糟糟&30340;惨状,像是听到了有趣&30340;事似&30340;,轻轻笑出了声。

    “去看看醉猫儿干&30340;好事。”

    阮朝汐醉倒在书房卧榻。脸颊酡红,鼻息悠长,人侧枕着睡下,怀里死死抱着隐囊不放。

    白蝉坐在身侧看护,想要把隐囊拿过来,扯不动。凑在耳边唤了几声,沉醉&30340;人毫无反应。

    身后传来了沉稳&30340;脚步声。白蝉起身过去行礼,眼睁睁看着郎君穿过后门,去了长廊,看到了满地狼藉&30340;白沙庭院。

    脚步声很快回返,荀玄微绕过屏风,低头打量脸颊酡红&30340;少女,伸手将她抱紧怀里&30340;隐囊取下,自己回了靠窗&30340;书案边。

    白蝉急忙把隐囊放去角落。“十二娘&30340;衣裳尚未换好,沾染&30340;酒气冲撞了郎君。郎君恕罪。”

    醉酒&30340;少女软绵绵地侧卧着,对周围说话动静毫无反应,挡风&30340;软衾拢住肩头,只露出小半张醉意绯红&30340;动人容颜。

    书房里响起简短&30340;对话声。“醒酒汤可熬煮了?”

    “尚未来得及熬煮。”

    “衣裳等下再替她换。你先去熬煮些醒酒汤来。”

    “是。”白蝉转身出去了书房。

    屏风遮蔽&30340;卧榻里,阮朝汐闭着眼,动也不动,鼻息清浅悠长,沾染了酒渍&30340;衣裳发散出浓烈&30340;酒香。

    安静&30340;书房里响起一声吱呀轻响。白蝉出去时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阮朝汐侧卧在小榻里,乌发蜿蜒垂落,枕着自己&30340;手肘。

    身侧起了细微&30340;响动。窗边&30340;郎君起了身。

    阮朝汐闭着眼,心脏跳动渐渐加快,人动也不动。她虽然闭着眼,但五感极致延伸,几乎还原了眼前&30340;景象。

    荀玄微从屏风外走近,步履从容地走近走到她身侧,和上次深夜一样,倾身打量她&30340;醉后睡姿。

    阮朝汐屏着呼吸,紧闭起嫣红&30340;唇。

    上次&30340;深夜里,温热&30340;指腹曾经落在她脸颊,又落在她&30340;唇上。

    这次是黄昏暮色&30340;时刻,众人都未歇下,白蝉很快会回来,银竹就在耳房。

    她选了这个不算晚&30340;时辰,心里其实多少还存了一线希冀&30340;。

    一只手托住了她。

    侧卧&30340;身子被轻轻翻过来,掀开了衾被。阮朝汐&30340;呼吸瞬间停滞,装作醉后不松手,死死拽住软衾角不放。

    有人极轻地抽了几下被角,没抽动,无奈地笑了下,衾被盖回肩头。阮朝汐无声地吐了口长气,下一刻,身子却蓦然一轻,她身上裹着软衾,整个人被拦腰抱起,穿过后门,进了小院长廊。

    衣袍滑过滚烫&30340;脸颊,有人倚着她身侧坐下了。

    酒后发热&30340;脸颊碰着柔滑锦料&30340;瞬间,阮朝汐无声无息地睁了眼,浓密长睫后&30340;眸子睁开一条缝。

    他们此刻正枕着庭院中央&30340;黑色奇石,视线里&30340;湖色广袖蜿蜒垂落地面。身侧放了一壶酒,却是摆放在书房里&30340;,从京城带回来&30340;最后一壶梅酒。

    脑后一松,他抽走了支撑她头颈&30340;手肘。

    阮朝汐原本侧身倚着黑石,少了手肘支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

    她闭着眼,指尖在衣袖里蜷了蜷,什么支撑&30340;动作也未作,就这么往细沙地上滑。

    一只修长&30340;手接住了她。

    调整了一下她&30340;睡姿,从侧身调整为俯身趴伏&30340;姿势,倚靠在他&30340;腿上。吐着热气&30340;润泽&30340;唇贴着膝头。

    温暖&30340;手指捋过她&30340;浓黑长发,蜿蜒垂落&30340;发尾拢在手里,仿佛抚摸兔儿长毛般&30340;,一下下轻抚着。

    阮朝汐动也不动地伏着,揪紧身上&30340;软衾。这是远超出她预估&30340;情况,她受到极大&30340;震惊。

    具有安抚意味&30340;动作很快就变了味,从发间滑落,到了脸颊,揉了揉柔软洁白&30340;耳垂,

    “菊花酒也能喝成这样,究竟喝了多少?”清冽嗓音里带着笑意。

    “知道自己酒量浅,偏要学人做喝酒赏花&30340;风雅事。七娘&30340;酒量随了她家阿父,喝个三五十杯也无事。你偏邀她喝酒,这次醉倒了怨谁。”

    “中庭秋月,喝酒赏花,奏琴作赋,古来风雅事也。你倒是风雅一场,看看把我&30340;庭院糟蹋成什么样了。”

    温热&30340;指腹拂过小巧白皙&30340;下颌。“你啊,叫你多花些苦功学琴,你却日夜苦读起了史书传记。以后我在月下作赋,何人在旁抚琴?”

    秋风刮过,白沙庭院里无人应他。过了片刻,又悠然道,“倒也无妨。既然阿般上进好学,日后换成你作赋,我抚琴罢。”

    带着酒香&30340;长指伸来,亲昵地揉捻着唇珠。舌尖尝到了芳馥&30340;梅酒滋味。

    阮朝汐&30340;呼吸乱了一瞬。

    这次&30340;试探太过成功,他&30340;言行举止,处处都是挑逗,岂止是过了界。长辈对小辈起了觊觎占有&30340;心思,果然是空穴不来风。

    她难忍地动了一下。装作醉后翻了个身,动作不小,裹着衾被从膝头翻了下去,重新倚在冰凉&30340;石面上,衣袖遮掩了发热&30340;脸颊,呢喃自语,装出快要醒来&30340;模样。

    自己要醒了,叫他趁早收手,熄了醉后轻薄&30340;心思,若无其事送自己回书房去,继续当面摆出那副白日里&30340;兄长温和姿态。

    下一刻,遮盖脸颊&30340;衣袖却被拂去了。

    两根长指托起了她&30340;下颌,把她转回来,竟仿佛毫不在意会不会惊醒了她,带着梅酒清香&30340;吻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