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待嫁前夕
闻砚提出的要求, 老实说夏雪即便面上答应了, 心里也不确定自己往后真遇见了,会不会遵照闻砚的意愿。
有些事情往往得等到发生之后,才能知道当下自己会是怎样的反应。
不过至少,她已经知道, 闻砚不是因为她的这个能力才决定要娶自己为妻, 光是这一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怀王潜逃回京, 我怕他会来找妳,这才也装作下落不明,实则是追着怀王过来。”
“人抓到了吗?”
闻砚点头,“已经在宫里了,看皇上怎么处置吧。”
谋反乃杀头大罪, 但怀王却是陛下唯一一位手足,皇上会怎么定罪, 闻砚也摸不准。
“对了,我的贴身丫鬟怎么样了?”夏雪恍惚记得方才梅裳发出了惊呼声,加上闻砚这回又是大喇喇地从门口进来的,夏雪不禁担心起来。
往常翻窗进来没人看见也就算了, 这回连梅裳都给惊动了, 也不知道事后她又要怎么念叨自己。
“没事, 暗一把她带走了。”
夏雪一听暗一的名字, 心里就忍不住开始琢磨起来。
梅裳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她跟暗一嘛……夏雪瞧着倒是挺登对的,暗一的心意自不用说, 就是不知梅裳是怎么想的,若是女方也愿意的话,那么梅裳配了暗一,那倒是恰恰好。
夏雪思量了一会儿,刚想跟闻砚说说这件事,一抬头就看见他闭着眼已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他赶了多久的路,瞧他憔悴的脸,一看就是多日没有好好歇息过了,夏雪不忍吵醒他,只得任由他乖乖抱着,没敢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闻砚醒来的时候,乍见视线所及一片漆黑,还有点懵。
等眼睛习惯了黑暗,看见自己怀中抱着的人,他不禁失笑。
夏雪自己也睡了过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见睡得不是很安稳。
闻砚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夏雪被惊醒,闻砚让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夏雪一开一合,最后实在是撑不过去了,再度沉睡过去。
闻砚见了她不知在嘟囔什么的小嘴,心里暗自觉得好笑,看了老半天,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又偷了一吻,方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们还未成亲,夜里也就罢了,等天一亮人多了,万一被人看见他从夏雪的闺房出来,坏的可是夏雪的名声。
来日方长,他跟夏雪的婚事也该提上进程了,省得他这般惦记。
夏雪这一觉睡得不太舒坦。
总觉得身子僵硬得很,尤其是脖子,简直就像不是长在身上似的,扭一下头,她就“哎呦”叫出声,一手扶着后颈,表情很是痛苦。
“奴婢弄疼您了吗?”
正在帮夏雪梳头的梅裳吓了一跳,忙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惊恐。
“不是,可能我昨夜没睡好,揉揉就行了。”
夏雪没好意思说自己肩颈酸痛的根源是什么,夜里被闻砚抱着睡,两人还都是坐着的状态,夏雪窝在他怀里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当今早梅裳来叫她时,不仅闻砚已经离开,甚至她也好好睡在床上,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闻砚的杰作。
亏得他机灵,否则这回真丢脸丢大发了。
既然知道闻砚平安无事,夏雪这几天还是该干嘛干嘛。
怀王最后落了个永生圈禁的下场,夏雪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
有些事情,哪怕她还没有写到,该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最后还是不会改变。
怀王身为庶长子,原也有机会搏一搏的,奈何先帝觉得他心太软,成不了大事,才将皇位传给了当今圣上。
但是长子的这个身份已经给了怀王过大的念想,正因为如此,才更没办法接受。
闻砚说过,怀王是知道夏雪有异能的人,这段时间千方百计想派人接近夏雪,为的是什么,总归不就是两个字——“皇位”。
第一次,怀王没被选上,败给了性子。
第二次,怀王没能争取到,也是因为性子。
带走夏雪那时,他要是真能狠得下心来,威逼利诱,夏雪为了活命,兴许真的会出手帮他也不一定,当时若真那么做了,肯定就不会演变成如今的情势。
怀王,心还是太软了些。
这些糟心事都解决了之后,闻砚和夏雪的婚期也定下了。
定在下个月初八,好在此前夏雪每天绣着嫁衣,倒也赶得上进度,反倒是累了吴氏,这几天见她脸颊都消瘦了许多,虽有夏云的帮衬,可每天依然忙得脚不沾地。
成亲前一晚,吴氏来到夏雪房里,说的不外乎是夫妻相处之道。
“嫁给靖王也好,上头没有公婆压着,下头一个郡主又待出嫁,嫁过去等同于是自己当家,又是正妃,只要讨得靖王欢心,把府中事务料理得井井有条,这日子只怕过得比舅母还要舒心。”
吴氏拍了拍夏雪的手。
想当初,把人从夏府接回来的时候,身体还那般瘦弱,转眼间都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眼看着明日就要嫁人了。
夏雪突然站起身,对着吴氏行了大礼,郑重拜了下去。
“雪姐儿,你这是……”吴氏吓了好大一跳,忙将人扶起来,却被夏雪拒绝了。
“舅母当得夏雪一拜。”
吴氏看着倔强硬是要行完一礼的夏雪,禁不住湿了眼眶。
“舅母对我们姐妹的大恩,夏雪从不敢忘。”
夏雪自己眼角也沁了些许泪意,吴氏对她们是真真正正当作亲女儿来对待的,这段日子因为能力偏差,自己多次陷入险境的时候,吴氏的担心夏雪都看在眼里。
哪怕是自己笔下的人物,处久了也是处出感情来了,更别提像吴氏这样恨不得掏心掏肺的舅母,绝对是世上难寻了。
两人泪眼相对,吴氏拥着夏雪,一想到明天自己疼爱的外甥女就要嫁为人妇,吴氏又是喜悦,又是惆怅。
可再怎么不舍,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吴氏抹了抹眼泪,面色微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夏雪隐约猜到接下来的话题走向,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
作为一个现代人,夏雪是清楚夫妻之间该做的那档事的,可知道归知道,让一个悉心照料自己的长辈,当面对自己说出这种事,还得一同看着小.黄.册子,这事哪怕放在现代,夏雪也会觉得脸上发烧的好吗?
吴氏原本想放下册子让夏雪自己看就好,可一想到夏雪要嫁去的可是王府,新郎又是以习武闻名的靖王,若不说仔细了,只怕遭罪的还是夏雪本人。
纠结了好一会儿,吴氏索性牙一咬,豁出去了,翻开了第一页。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硬着头皮翻开册子了,吴氏也只能磕磕巴巴地解释,头一回用哪个姿势比较不遭罪,什么样的姿势听说是容易怀上的,在身子不便的时候又能怎么来,吴氏红着一张脸硬是给夏雪科普完毕。
说完后也不等夏雪回应,放下册子就急急忙忙跑走了,夏雪还来不及害羞,就给愣在了当场。
“扑哧。”夏雪笑出声来。
那般仓皇的吴氏,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夏雪觉得可爱的同时,也有几分心酸。
今天就是她做姑娘的最后一日了。
夜里,夏雪在床上翻来复去,明明身子疲惫得很,却毫无睡意。
说来,这里已经不是她当初亲手所写下的世界了,她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不管这里是书中还是平行世界什么的,夏雪打算就这么好好地过一辈子。
横竖都是过日子,在哪里不行呢?
记得大才子苏轼曾经说过:“此心安处是吾乡”,在这里有疼爱她的家人、倾慕她,而她也倾慕的爱人,虞府是她的家,明天过后,她又会有一个新的家,比起那个没有人期望自己回去的现代,夏雪觉得她兴许更适合此处。
此处便是她的家乡。
在梦中,她依稀梦见了现代的景色,回到了她那小小的小套房里,无论春夏秋冬,都只有孤独一个身影坐在电脑前码字。
她也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唯一联系着的对象便是隔着电脑屏幕的读者们。
说好不坑文的,结果到头来她手上正写着的那篇文,还是因为穿书的原因坑了。
她还想着该怎么弥补呢,自己就已经被梅裳摇醒。
夏雪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半梦半醒之间,被带去了净房沐浴,洗完身子以后夏雪还困着,眼皮子根本连睁都睁不开,后来脸上一疼,她瞪圆了眼睛,整个被痛醒,睁眼所见就是一个和蔼的妇人,正在帮她绞面。
绞完面抹上膏子,紧接着就是上妆,夏雪知道古代的新嫁娘脸都会被涂得看不清原本的样貌,哪怕你貌若天仙,在出嫁这一天,人人皆平等。
吴氏来给她梳头的时候,才刚说了一句:“一梳梳到头……”就忍不住呜咽起来,把夏雪也惹得红了眼眶。
好不容易大家劝住了,吴氏才哽咽着硬是说完了整套话。
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大,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外头了,虞杰和虞驰碍于表妹夫的身份,基本只是做做样子,唯有虞谭不依不饶,眼见时都要错过了,他还是赤着一双眼缠着闻砚。
“三弟,不可无礼。”虞杰眉头微皱。
虞谭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再无机会,却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会待她好吗?”
虞杰和虞驰听了脸色一变,这话可越矩了。
刚想将人拖走,闻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介意。
他直视着虞谭的双眼,明明白白地说道:“我这一生,只会待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