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濑半晌说不出话来。
相泽脸上一闪而过“果然如此”的神情, 不急不缓的开口陈述着:“既然没有住处,势必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你住下, 轰、绿谷、爆豪, 目前来看你的选项似乎都不怎么尽善尽美。事实上我并不建议你住在我那里,许多事情都不方便不说, 更何况我最近……”
说到这里, 相泽脸上出现了稍显头疼的表情:“但现在就让你在他们之中很快的作出决定大概也很困难。到底要怎么做, 还是要看你自己本身的想法。”
“……”
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没错。
花濑低头思索了会儿, 却是说了另一个问题:“关于我的父母……其实我没有父母。”
“噢。”
“……”
连疑问的情绪都不掺杂,简单的音节完美的表现了说话人的平静。
花濑呆了一下。
她可是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坦白,结果相泽老师似乎完全不在意。
“在你身上发生的异常太多了,如果要一一询问清楚并没有多大意义,不仅浪费时间,我们双方都会很累。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些,需要处理的事情摆在眼前, 没有必要再纠结于过去的事。”相泽将车拐了个弯,滑进了停车位, “到了。”
……
一切事情处理完毕,已经接近下午两点。
相泽看了眼时间,后知后觉地“唔”了声, 去除那份平日里的严厉,显出几分抱歉:“不小心忘记时间了,很饿?”
花濑摇头:“还好。”
相泽略一颔首,仅从表面来说是完全判断不出他在想什么的:“想吃什么?”
花濑认真思考后答复:“咖喱饭。”
“嗯。”
还好她是只要情绪还在就不会回答“随便”的类型, 否则相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也正是他最近不太爽快的缘由。
车停在餐厅外的停车位,原本就这么打算直接走进去的动作中断于相泽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由于当时正在让花濑注意脚下,分神之下联系人都没有看清就接了起来。
很神奇的,花濑发现相泽的表情瞬间低了n个度,能够在他原本表情基础上还出现这样的状况,看来是足够让他头疼的事件。
花濑站在一边等他,注意到相泽原本想走到一边接电话,可瞥了她一眼后还是留在了原地。
于是她即便无心,也差不多隐约听完了这道通讯。
大概有数十秒的没有回应,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而后相泽舒了一口气,才说:“我现在有别的事。”
很明显是不怎么想谈。
然后下一句,相泽捏了捏眉心,有点无奈地说:“34岁不结婚在现代社会也不是什么很稀奇或者罪大恶极的事,请放心我没有任何方面的障碍,所以有关相亲这类热衷活动也请停止。”
他挂了电话。
花濑:“………”
目瞪口呆。
没听错的话,相泽老师是被逼婚了?
相泽低头看她,就知道被她听到会出现这种表情。
“……你这一副神坛塌了的表情到底要让我从什么地方开始吐槽比较好?”用一本正经的冷淡语调及漠然神色说出这种话,相泽就是有这种独特的风格。
“倒不是神坛塌了……挺意外的,大概是这种感觉。”花濑中肯的说,视线左右瞟了瞟,冷淡的神色间多了一抹亮色,随即定格在相泽脸上,“我们先进去?”
相泽抄着口袋往里走。
他身上浑然天成的颓废散漫的低沉气质吸引了不少女性的注意,平常就是太过不修边幅,但私底下外出的时候其实相当不错。
花濑是想不到他可能有一天会被逼婚,实话说相泽到现在还没有结婚,花濑完全有理由认定是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结婚这种事并不是到了特定年纪就必须该做的事情,每个人情况都有所不同,选择当然也不能同一而语。
花濑想起相泽老师方才所说的住处问题,或许他还有另一层含义:这不仅仅是暂住在哪边的问题,更是她本人当下的一个表态。
相泽的风格相当干脆、利落、直击重点,他所说也正是他所做的,对于不必要去过问的事情毫不关心,而对于当下必须要解决的,也适当地从言语中敲醒了花濑。
——你面临的三个选择,要怎么选?还是暂时的逃避,等待时机来临?
花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明确的偏向性,虽说她做了很多与爱情有关的事情,但实际上“爱”的形象在脑海中的雏形仍然有些懵懂,即便明白了一些事情,却还是不能妥善解决。
“老师……”在服务员将东西端上离开后,花濑决定还是想要向他寻求哪怕一点的帮助,“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
相泽正低头观察着茶杯上的纹路,闻言抬了抬眼:“这种事的普遍说法当然是‘从心出发’,但现在你的心底其实相当迷惘。”
他不得已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学生可真难带,毕业了还不让我省心。”
花濑诚心的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时间。”相泽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时间这种捉摸不透的量尺来决定,既然你心底还没有真实的想法,就不要强迫自己刻意作出选择,不过……”
“嗯?”
花濑一错不错地望着他,那模样让相泽想起了当初在超市她特意找过来的样子,惊喜的不得了,眼睛里都渗着光。
相泽于是笑了一下,用有些自嘲的语气说:“我目前的状况并不怎么适合照顾你,你要是知道这会带来很多误会,单身独居的男性与年满十六岁的少女……不需要我说得更清楚,所以住在我这里并不好,但我会想其它的办法。”
“非常谢谢您!”
花濑感激地差点要直接站起来对他深鞠躬。
相泽一时间还真有种莫名其妙养个女儿的错觉,失笑的情绪浮现,他语调缓和些许:“快吃饭。”
……
由于家中必需品的缺失,相泽半途绕去了一家大型商场,准备采购。
其中的插曲是花濑注意到了他的迟疑,联系先前在餐厅前相泽没有走开的动作,花濑主动表示“一定会好好跟在他身边,不会走丢”。
“走丢倒是其次……”相泽懒洋洋地道,“幸好事件已经压下去,你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很远,只能说没有露出整张脸是你为数不多聪明的决定了。”
花濑:“……”
花濑:“没听错的话,我刚刚是被您吐槽了吗?”
相泽轻笑一声,没说话。
最先抵达的是生活用品区,从相泽的采购方式上就能看出他平常并不那么现充的生活方式,花濑跟着他身后拿东西,有时候相泽会侧过脸来望她一眼。
转过毛巾的货架栏,相泽视线一扫,主动开口:“轰。”
“诶?”花濑跟着看过去,和轰的视线对个正着,她很快扬起笑打招呼,“好巧,轰是在大采购吗?”
“相泽老师。”先对相泽做出了该有的礼节表示,轰这才看向花濑,不自觉的,眉眼间的冷凝无形便消散了,“是,昨天整理的时候发现家里缺少了很多必需品。”
花濑探头看了看他的购物车,确实挺多的。
不等下一句话,轰主动开口:“相泽老师,我能稍微和花濑待一会儿吗?”
相泽正在挑厨房清洁球,闻言头都不回,特别随意:“你问椎名。”
轰便无声地注视着花濑。
“?好啊。”花濑觉得轰和相泽老师之间的气场好像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化学变化,方才轰的征询语气……怎么好像是真的在跟一位老父亲交谈??
花濑和轰往另一边走,走出两个货架轰都没有主动开口,可花濑一抬头,就能被他准确的抓住视线。
“……”
她不知怎么的有些窘迫,连忙转开脸,“嗯……轰是有话想要跟我说吗?”
“确认你的状况还不错就好。”轰平淡地说,途经零食区,随手往购物车里放了几袋芝士玉米片,“手续已经顺利办完了吗?”
“嗯,身份证明方面不用担心了。”花濑点头,往那几袋芝士玉米片上看了一眼,发现轰又往里面放了几袋水果麦片。
都是她的心头好。
想吃。
轰垂眸,凭借身高优势,现在已经能够很轻易的不被花濑发觉这样的微小动作,唇角的弧度跟着变化,他声线仍旧平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花濑仰起脑袋来:“有关上学的事吗?”
轰颔首:“看来相泽老师已经跟你提过了。”
毕竟花濑现在还是16岁的样子,上学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重来机会。
“但在方向选择上……”轰默了默,有些难以启齿,“进英雄科估计会比较困难,但如果你的意愿在此,我会努力帮你想办法。”
“那个……”花濑有种被开了后门的感觉,除开这点,她的个性已经恢复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说。
按照系统原本的“三天”,现在正好是她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只不过还没有到72小时。
花濑试着发动了个性,久违的力量在她的血脉中涌动,她有些惊喜的眨了眨眼,指尖旋出了一朵玉簪花。
“给你。”
她的语气中都带着欣喜,抬首将花朵递给轰的时候眼尾都跟着上扬些许,动人生机仿佛是洒了满地的璀璨碎金,带来一股融融的暖意,“……我的个性回来了,你看。”
那是,很久不曾接到的花。
柔嫩的花瓣被递过来时仍在轻微的颤动,轰在花濑的眼中看到怔然时才意识到。
——原来是他的手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