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 老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 只有丫鬟陪伴,倍感凄凉。老人家站在门口,看着高挂在天空的明月,一个人看着就算了, 那些侍妾庶女的, 没有必要。
她想要是她再跟那些庶出的亲近,是不是孙子就更不可能亲近她了?还有曾孙子曾孙女, 她以前真的没有觉得他们如何, 没有感觉多疏远, 就是觉得他们也有过来请安, 有见到人, 认为他们都被宣平侯夫人带坏的。
而现在, 老夫人不知道怎么说,当柳氏东窗事发后。她才发现原来府上其他的侍妾没有那么嚣张,一个个都那么安静, 她们也没有跟宣平侯夫人做对,反而比较亲近。
那些侍妾曾经也想挑衅宣平侯夫人,也有的曾经跟柳氏站一队, 可后来她们很快就发现问题了,柳氏在府里跟一家独大似的,根本就瞧不起其他侍妾。她们这些侍妾去捧着柳氏,只会被轻视,宣平侯夫人掌管中馈, 也不多管她们。
于是她们就多站在宣平侯夫人这边,站在掌管中馈的主母这边,至少能过得好一点,没有那么凄惨。她们不求过得有多好,就是不想被柳氏设计,不想流产,不想护不住孩子。
柳氏根本就不想她们生下孩子,而宣平侯夫人则不会不允许她们生。可惜她们生的是女儿,不是没有儿子,就是早夭,以及没生下来,这里面就有柳氏的手笔。
曾经还有人傻傻地听柳氏说是宣平侯夫人的手笔,真是可笑,柳氏就是把她们玩得团团转,就是要谋害她们,还把罪责推到别人的头上。
那些侍妾之所以还那么安静地站着,那是因为她们只是侍妾,不是良妾的话,有卖身契的妾,还担心被发卖掉。所以她们安安静静地,她们只是妾室,没有资格怨怼侯爷和老夫人。
老夫人当然知道那些妾室不敢怨怼什么,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跟那些侍妾站在一处。一个个那么安静,实际上,她们的内心不见得就喜欢她。
这个家,早就已经不成家了。
当年,儿子还未成亲的时候,老夫人觉得自己管家管得很好,后来……者已经没有必要去说了,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贾惜春和谢长云来宣平侯府给老夫人拜年的时候,就发现老夫人安静许多,脸上的表情跟以前也不一样。以前的老夫人不喜欢贾惜春他们,面上的表情就十分不好看,而老夫人现在的表情没有那么冷,倒是有些凄凉。
“阳光好的时候,多到院子里走走,有利于身心健康。”贾惜春只能这么说了。
她跟宣平侯老夫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从她给宣平侯夫人的嫡幼女佛珠手串那时候开始的,现在就更不可能一下子变好。
“嗯。”老夫人点点头,没有说‘年纪大了,也就只能再院子里走走’,她的话很少。许是知道自己跟泰安郡主合不来,现在说那么多话,也无用。
她那些年也就只和柳氏合得来,柳氏是一个厉害的人,就让老夫人多看重她,渐渐地忽略别人,觉得别人都没有柳氏好。
如今,老夫人看明白柳氏的真面目,可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弥补不了。就只能少说话,至少关系不再恶化下去。
老夫人现在的模样倒是有些可怜,却没有人去同情她,也没有想要原谅她,只是做好表面的孝顺而已。这些孝顺的事情都做了,老夫人也不能说他们不孝。
从宣平侯府走出来后,贾惜春才跟谢长云道,“老夫人挺落寞的。”
“身体好就行。”谢长云,宣平侯老夫人只是他这一世的祖母,他也没有亏欠她,该孝顺的时候也孝顺了,“人少一点,她也能坚强地活下来。”
毕竟老夫人当年年轻的时候失去丈夫,后来还是坚强地活下来,带大了两个儿子。
谢长云认为老夫人不是那等想不开的人,就是再落寞,这日子都得过下去。
要是老夫人坚持不下去,这也没什么,就说老太太被柳氏气成那样的,郁结心中,闷闷不乐,终究是垮了。
“都是这么认为吧。”贾惜春感慨,这一个个都没去想着老太太的身体好不好,要不要多陪陪她,而是想老太太也就是那样了。
二月,南安郡王打了败仗。
贾惜春得知之后,皱起了眉头,皇帝不是已经安排了其他将领一块儿过去了么,这南安郡王怎么还打了败仗。她本以为有了优秀将领在,南安郡王过去蹭一蹭经验,攒一波军功,也就回来了,却没有想到南安郡王还能打败仗。
在南安郡王打败仗被俘虏之后,主帅无法,只好写奏折给皇帝。本来主帅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但是南安郡王偏偏就不听,认为他自己很厉害,想要抢夺军功,这才不听调令。
主要也是因为两边兵力悬殊,朝廷有压倒性的优势,然而,就是因为这样,让南安郡王有了错觉,那就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大胜仗。结果没打赢胜仗,他被俘虏了。
主帅不是不可以打过去,但要是打过去,南安郡王可能就不保。所以还是得请奏皇帝,是不是要救下南安郡王,反正主帅是主战的,不主和,有什么好和的,顶多就是让敌军杀了南安郡王而已。
皇帝看到奏折后大怒,他确实想找机会削了南安郡王这些人。但绝对不是牺牲那些士兵,就为了解决一个南安郡王,不懂得打仗,就站在一边听指挥就是了,怎么就好大喜功,要去抢功劳呢,认为人家大将军有错,不冲去打敌军,真真是让人无语。
“仗着先祖那点情分,就尽情挥霍。”皇帝愤怒。
可再愤怒又如何,就因为那些先辈的情分,开国功勋的情分,皇帝还就只能让大将军他们想办法救回南安郡王,却绝对不能和谈,也别想什么和亲。
要是朝廷国库没有那么多银钱,要是朝廷还有其他战事麻烦,那么皇帝就可能考虑和亲,而朝廷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要是现在退一步,周边的国家是不是就想上来咬一口,当他们是肥肉。
皇帝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初让南安郡王过去,只是想能揪到他一些错事,就是没有想到南安郡王这么没有智谋。即使朝廷的兵力强,那也不能轻敌啊。
南安太妃得知南安郡王出事之后,就想着要搭救儿子,哪里能让儿子一直待在那些贼人的手里。她就想着要不让人去和亲好了,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和亲公主,皇帝不舍得嫁女儿,可以找其他女子嘛。
于是南安太妃就开始物色人,同时也找人到皇帝的面前说主和。
因为得稳住海南那边的战事,让主将有机会去救人,皇帝就任由那些人说,拖着,没有说要不要战,也没有说要不要和。
贾探春早已经嫁人,南安太妃自然不可能再认她为义女。放眼京城,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身份高一点,哪里可能任由她选择,身份低一点的又太低了。
南安郡王打败仗,这在京城又不是秘密,当有人听说南安太妃想认义女,除非那等落魄的侯府伯府之类的,否则谁上啊。就是落魄的侯府伯府,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上,皇帝都没说和,他们就兴致冲冲地准备和亲人选,分明就是要命。
一个两个都拒绝了南安太妃,这种认义女的,那些人基本都知道南安太妃的意思,就是没有人明着戳破而已。
当然,也有人想着南安郡王是老牌勋贵,到时候回到京城,皇帝也不可能罚得太狠,就算罚狠一点,那也没有关系。可以牺牲一个庶女,获得一大笔银钱,私底下那些银钱,明面上没有。
皇帝得知南安太妃的举动之后,皱起了眉头,认义女就认义女,但是他绝对不可能让人去和亲,必须得打。要是实在救不出南安郡王,那南安郡王就去死吧。
朝廷表面上没有做出抉择,实际上,皇帝早已经让人通知主帅了,务必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一定得收复失地,不能让那些贼人在岛上作威作福。
南安郡王府,有侍妾嘲讽尤二姐,这时候怎么不说尤三姐了,之前南安太妃的侄子要说亲,尤二姐怎么就说尤三姐,是觉得南安太妃的侄子比不上那些贼人吗?
尤二姐不是没有想过尤三姐,可惜尤三姐身份太低,南安太妃不可能认尤三姐当义女。
要是她再跑到南安太妃面前说这些话,南安太妃又该说她了。
南安郡王妃不着急,心想自己有儿子有女儿,幸好女儿还小,没有到嫁人的年纪,否则真的可能被南安太妃送出去。她想的是要是南安郡王战死,那还好一些,皇帝估计就不计较南安郡王打败仗,还被俘虏了。
要是南安郡王被解救出来,还活着回京,皇帝就该计较南安郡王打败仗。
因此,南安郡王妃认为南安郡王还是死在战场上的好,反正这个夫君后院那么多女子,这个郡王府本身就落魄了,再落魄一点也没有关系。要是南安郡王死了,那么她的儿子就能直接顶上来。
在南安太妃拜佛求佛保佑南安郡王平安的时候,南安郡王妃默默地祈祷南安郡王早早死去吧。
“母亲,您千万别累着,这个家还得靠您呢。”南安郡王妃心里是想南安郡王早死早超生,面上还是得表现出十分担心夫君的模样,还得劝慰南安太妃,“您要是累着,我们都没主心骨了。”
“这些人,一个个瞧着我们府落难了,就这也推那也推的。”南安太妃想自己已经拉下脸去恳求他们,可是那些人不是不搭理她,就是各种推脱。
这让南安太妃非常不高兴,要不是无法,她也不可能去求他们帮忙。当年,这些人没少找南安郡王府帮忙的,南安郡王府出事,这一个个比兔子跑得还快。
“世态炎凉。”南安郡王妃道,心里却觉得那些人那么做也正常。首先是南安郡王打败仗,打败仗就打败仗,却还被俘虏了,谁也不知道南安郡王为了保命,会跟那些贼人说什么;其次是主战主和,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要是本身身份不够,还不好多掺和。
南安郡王妃的娘家没有多语,就是说几句,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南安太妃抓住把柄,也不能让别人认为她这个南安郡王妃不够关心夫君。
“我兄嫂他们……”南安郡王妃红着眼睛,“他们对我已是极为不满,倒也帮衬一点。要是再去,怕是连门都进不去了。”
南安太妃原本想说南安郡王妃不够用心,这一会儿听到这些话,只能轻轻地拍拍儿媳妇的手,“难为你了。”
实际上,南安太妃在她自己的娘家都碰了壁,她才认为儿媳妇说的都是真的。而南安郡王妃回娘家后,没有多求,就是让娘家人象征性的说几句话,她的兄嫂也没有对她不满,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夫君出事,哪里能说我难为不难为的,就是担心夫君他过得不好。”南安郡王妃的泪水顺着眼角滴落,“这府上,后院那些人……唉,人心浮动,我怕管不住,前两日,哥儿的膳食竟然还出了问题。”
南安郡王妃没有多说,南安太妃就想到是不是后院那些女人认为南安郡王活不了多久了,就想着先弄死南安郡王妃的嫡子,推着她们的孩子上位。
真真是可气,那些人竟然这么快就争夺起来,南安太妃的脸色十分难看,到底没有去怀疑南安郡王妃。南安郡王妃嫁入郡王府之后,一直都非常端庄贤淑,没有阻止南安郡王纳妾,也没有阻止那些妾室生儿育女,把府上管理得井井有条。
“多看顾一些。”南安太妃安慰南安郡王妃,“你也别去想其他,多看顾孩子。”
要是南安郡王府再失去嫡子,只怕皇帝要说南安郡王府没有嫡子,就算袭爵,估计就要降等再降等了。南安太妃虽然不懂得那些朝政,但也懂得这样的事情,曾经有人家的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南安太妃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要护着嫡孙。
“可是……”南安郡王妃故作犹豫,她就是抓着南安太妃的心理,故意说这些话。
“别什么可是,我一个老婆子又不是做不好那些事情。”南安太妃道,“府上的事情,你还得多注意一点,别让人钻了空子。让那些人都待在自己的院子,别瞎跑。”
南安太妃以前还觉得多子多孙是福,现在想到那些庶孙庶孙女,她就有些头疼。
几天后,南安太妃还是认了一个落魄伯府的庶女为义女,还到皇宫中,跟皇后说了这一件事情。就是想过了明路,后面再让人在皇帝的面前说和亲的事情。
“有义女也好,能多陪陪你。”皇后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那位义女好,也不能说封乡君县主的。
一个落魄伯府的庶女,不管这个庶女是不是伯府卖出来的,皇后都不感兴趣,天底下被父母卖掉的女儿还少么。一个庶女既然被伯府养那么大,享受了那么多,再被伯府卖出来,这都有可能。
可不可怜,这就看这个庶女到时候怎么做,反正是不可能去和亲的。一旦没去和亲,南安太妃对这个义女的态度就会发生变化。
“她的年纪也大了,差不多也该定亲了,又能陪多久呢。”南安太妃只差对皇后说,这个义女就是我选出来和亲的。
皇后就像是聊日常一样跟南安太妃聊天,完全没有联系到和亲的事情上,“女儿大了,当然得定亲,得成亲,总不能一辈子陪着父母吧。”
“才认的,就是有些舍不得。”南安太妃道。
“舍不得,就多留一些日子。”皇后道,没有说干脆就一直留在身边。
等到末了,南安太妃在皇后这边也没有扯出什么东西,她的义女也只是义女,没有变成乡君,也没有变成县主,更没有变成郡主。
南安太妃认为皇后只是后宫之人,后宫妃嫔不能干政,皇后也不能。还是得等皇帝那边做决定,等那些朝臣在皇帝面前说和亲的事情,就能推出她的义女了。
全京城的勋贵都知道南安太妃认了一个义女,南安太妃很高调,就是要大家知道她的义女多么厉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长得漂亮,才短短几天,这个义女就名声鹊起。
只不过那些勋贵基本都知道南安太妃的想法,对那个义女没有想法,至于所谓的好名声,所谓的才女,太过刻意。
贾惜春听说南安太妃的义女多么多么优秀之后,只觉得即使没有了贾探春,还是有其他女子成为南安太妃的义女,走着相似的道路。
“这也不知是好是坏。”贾惜春感慨,“日后总要说亲的。”
虽然和亲这种事情没有直接说明让谁去,那些大臣也只是在朝堂上议论,但很多人都知道这一件事情,这个女子以后还好说亲吗?
估计也许还是能好一些吧,毕竟原先是没有存在感的庶女,而现在刷了一波存在感。至于说和亲,没有点名点姓,没有定下来,那名女子又没有跟男子多交流,名声也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等南安郡王的事情过后,那名女子还是能照样说亲,南安太妃到时候就是不悦,也不能对义女太过不好,还得做面子功夫。兴许那名庶女还乐意如此,这也算是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