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法接受, 但很明显, 这就是事实。
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刺激, 这三个人根本就是傻在那儿了。
方才确认大佬是真的在他们阵营时有多狂喜, 现在就有多呆滞, 是一个比一个的瞠目结舌, 连林柚都有点看不过眼, 好心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才怪了啊
“没、没事啊”
那年纪轻点的男生反倒是头一个反应过来, 他哈哈干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没事就好,”林柚点点头, 干脆顺着他刚才未竟的话头往下说, “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找你们那结界呢。”
男生“”
什么叫祸从口出, 他今天可真是明白了个彻彻底底。他恨自己这张嘴啊, 早知道就好好确认过对方的身份再说话,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 全怪他被谣言蒙了心,进本乍一听这说法是真的就忘乎了所以。
“带肯定是要带的, ”他边一点点后退, 边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道,“但让我做点心理准备您且等着这边请”
确认自己已经拉开点距离, 他立刻当机立断地转了身。脚一蹬地,男生猛地冲俩同伴使了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危急关头, 也分不得什么互相掩护什么你拉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的了, 只能大家各凭本事。他们一个个地莽着劲儿往前冲, 反观那位魔头还优哉游哉地站在原地,笑吟吟地注视着他们逃跑的方向。
咦
总觉得有哪里古怪又说不上来,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男生慌忙收回目光,一转头差点被路上的小石块绊了一跤。这时候要是敢摔了就是妥妥的玩完,他连赶两步稳住身体,然后才回过味来,发觉方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何时起,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明明不见任何追兵,身后的两个队友却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男生想起对方的能力,心里越想越后怕,他当真是往狠了跑,硬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埋头向前冲。直到冲进一条狭窄的胡同口,他喘着粗气,上上下下、前后左右都瞧不见有什么怪家伙追来才好歹是松了口气。
他抬手,用手背蹭掉额头的冷汗。可问题马上又来了,他逃得慌张,闷头跑的过程中几乎都没看路,这座偌大的城市里街道勾勾绕绕,当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跑到了哪里。
然而他也万万不敢原路返回,男生只得硬着头皮往另一头的巷口走去。他喉咙干涩得厉害,心下惴惴,刚出了胡同,余光瞥见的人影差点又把他吓个半死。
靠在墙边的女人裹着及膝的长风衣,腰上系着一把巨大的剪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单从露出的那双眼睛和面部轮廓,就能看出她五官的秀丽。
“我漂亮吗”她问。
男生“啊”
一个“漂”字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在最后一刻硬是把声音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可没忘这特么是个什么鬼副本,既然是明知道盛行都市传说,贸然蹦出来个上来就问你自己漂不漂亮的女人绝对会让人在第一时间心生警惕。
饶是他没听说过裂口女的传闻,此时也是紧紧地闭着嘴,一声都不敢吭。
可对方压根没打算放过他,视线死死地盯着他不放,俨然一副不等到他说出个答案就绝不会放他走的样子。
她把这路堵得严严实实,握着的那把巨型剪刀更是慑人。
“漂,”男生最后还是抖着声音开了口,“漂亮”
“那这样呢”
在他的注视下,女人白皙的手指慢悠悠地探上耳际,轻松一勾就解下了口罩。男生眼睁睁地看着口罩落下,露出她的下半张脸。
嘴角被不知名的锐器划开,咧开巨大的裂口,稍一张开就能看见其间的口腔内壁。此时此刻,那爆裂的嘴巴一张一合,问道“我还漂亮吗”
男生“”
妈啊
他最后是蔫蔫地被拎回林柚跟前的。
“大佬”早在看见裂口女的返回路线时,男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到了面前便哭丧着脸道,“大佬,咱待会儿下手轻点成不”
他路上还听见了风衣里剪刀叮叮当当碰撞的响声,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能逃出对方的手掌心了,只求出局得痛快点规则是说不提倡玩家间互相伤害,可没说玩家手底下的鬼不行。
裂口女那简直是虎视眈眈地恨不得动手的架势。
林柚本来还没打算干什么,听见他讨饶,干脆也顺势笑道“那得看你配不配合了。”
“我、我是不会说结界在哪儿的”男生显然底气不足,但还是梗着脖子喊。
万一万一他们这阵营能赢呢,他要是真带了路,那是妥妥的通敌,结算以后的结果是绝对好看不了。
“放心,”对他的态度,林柚早有预料,“这个我也没准备逼你。”
她压根就没想现在过去。
况且,一个人不好找结界的位置,等人多了还不容易找吗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那些能破坏结界的道具,不然依规则所说,她的能力很可能就要被削上一截。
“再回答我俩问题就行。”她说。
“你说一共有四个结界,分别布在东南西北”
男生有点犹豫,但想想这本来也是自己最开始嘴巴不严实透露出的情报,便没了狡辩的希望,苦着脸点点头。
“你们不是后来汇合的吧一开始就在一起”
男生又点点头。
“对,”他琢磨着这个说出来应该没事,“直接落在结界里,我们三个是被派出来的。”
也就是说
林柚饶有兴致地想。
跟被分散在城市各处的“鬼”不同,人类那一方可能是直接在四个结界里各分了一部分玩家。
“你的牌还在不在”她道。
男生咬咬牙,心想他已经说了个差不多了,这点规则也早晚都能打听到,也就摸出那张人牌递过去。
林柚接过,翻过背面,见写着的也就是她预估的那么几条,对方果然没骗她。
她冲裂口女一抬下巴,后者就兴致缺缺地握着剪刀,在那男生手腕的那条红绳上“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线绳断掉的刹那间,只见对方的身影如同那两名在逃跑途中被裂口女剪断红绳的玩家一般,晃了一下便原地消失了。
这就相当于出局了。
被剪断的那根红丝绳坠落而下,它就像是为无形的火焰所灼烧,别说是残渣,连点灰烬都不剩。
也即是意味着这些信物一旦破损,就会自发销毁,不留一点痕迹。
至于能不能摘下来嘛
林柚又勾起挂在她脖子上的那串细细的链子,她这样摆弄可以,但一旦显露出想摘下的意图,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似的,怎么动也动弹不得。
鬼方的“项链”只能戴在脖子上,同理,人类一方的红绳也必须系在本人的手腕上。
这让她也暂时熄了潜进结界的念头信物可不好伪装,她用那塑料绳子只能像刚才那样在保持距离的前提下当个障眼法。
也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硬碰硬。
“要是时间能再长点就好了,”算算也该到五分钟了,林柚随口道。
裂口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可以。”
林柚“啊”
“十分钟,”她说,“干嘛”
林柚“”
这次的等级升得可是值了,非但是卡槽多了不少,连召唤时间都翻了倍。
“走,”她马上说,“陪我去个地方。”
一眨眼的功夫,图鉴开合,她手里又多了张卡牌。
“你干嘛”裂口女警觉道,“有我还不够吗”
这是赤裸裸地对她实力的蔑视
她气愤地想。
她可是攒了满满一风衣的剪刀呢
林柚心说如果是她想的那个民间怪谈,只有裂口女在还真未必够用。
“人多势众,”她当然不可能把这话明说出来,只笑道,“气势上先压一筹嘛。”
裂口女哼了声,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
“哟。”
有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这是要去哪儿”
这嗓音、这语气可再耳熟不过了,林柚一回头,看见某位知名不具的邪神就那么抱着胳膊杵在后面。
林柚“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奈亚拉托提普扬扬眉,没说话,但他脸上那促狭的笑容明摆着是说他就是专程出来看戏的。
“早知道你有兴趣,”她看了眼手上的卡牌,“我还抽卡干嘛”
一个他就压得过了。
林柚想了想,还是没把手里那张卡放进卡套。
就像她说的,人多势众,况且她也觉得这样干挺好玩。
不远处是横过大桥下的河道。
裂口女去追那几个玩家的时候,林柚隐隐约约地看见河面上漂过一点黑色,瞧着是人头的模样。
长发散开地浮在水面。
要换作常人,肯定是再三思量后才敢走近,但林柚可没这个顾虑。
可算是让她给撞上了。
虽是换了个位置,那人头还是浮在那里。
黄昏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河中只探出个脑袋的女人似有所觉,朝着他们靠近的方向稍稍侧过了脸。
她一点点地起了身。
脖颈以下,非但不见正常的人类身躯,反而是一片片鳞片的质感。
果然是濡女。
林柚想。
栖身于海边或是河边的妖怪,人头蛇身,据说尾巴最长可以达到三百米。一旦有人接近,就会扑过去一口气吸干对方的全身血液。
那双细长的蛇瞳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濡女慢悠悠吐出了蛇信。
她立在水中,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喝尽来人的血。但就在妩媚地转过头的一瞬间,濡女僵住了。
穿风衣戴口罩的女人百无聊赖地一下下开合着她手里的巨大剪刀,她总觉得对方在冲自己的鳞片比划能不能剪得动。
全身腐烂的老人幽幽地望着她,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脚下还拖曳出一滩污黑的痕迹。
但要说给人的感觉最不妙的,还要数打头的那俩人类。
应该是人类吧。
乍看之下,一个带着和善的笑容,另一个也是笑得爽朗。可不知怎的,被他们注视着,有股凉气就嗖嗖地往上窜。
濡女“”
濡女“”
“扑通”一声,她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