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自然不会傻到说实话。
她就默默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眼下的困境, 就差明说一句那些家伙已经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不用再跟空气斗智斗勇了。
好歹是忍住了。
“对对。”
新来的队友附和道“最重要的还是小心。”
“说起来, ”他留着个短短的板寸头, 瞧上去倒是挺精神的, “走来走去,碰上的都是玩家, 说是咱们身份是什么被当成罪犯关押的d级人员,那原来那些研究员呢”
“死了啊。”
另一人随口答道,他长了张宽额头的方脸。
他见他们都纷纷望向自己, 马上说。
“你们没看到吗”这会儿也辨不清是东南西北,他只得随便指了个方向,“我刚出来的时候撞见过,有个穿白大褂的人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了。连胸牌都被弄脏了, 看前面的头衔像是个博士。”
林柚“弄脏了”
她好奇地问了句,就见对方点点头。
“掉下来的那块地方也是。”
他回忆着说“跟黑泥一样滴滴答答的, 像被腐蚀过,然后那个博士身上就也沾了点”
“不过他那时候已经死了。”
那队友又补充道。
“脸上手上就跟活生生地干裂似的,虽然我还是忍着去找了下, 可啥都没翻着。”
林柚和那个金丝边眼镜男的脸上都现出点了然。
听这描述,是恐怖老人无疑了。
只是两人想的还不太一样,比起在考虑着身边潜伏着的危险的队友,林柚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那个如台风过境般凄惨的“口袋次元”。
这个站点为什么不剩多少活口, 也很容易想明白。
sc们突破收容, 最先遭殃的是临近的员工。第一批的牺牲者出现, 反应过来的基金会会尽快撤离剩下的人员, 但要说到d级,就不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了。
毕竟本来也是些死刑犯,紧急情况下也一时管不上被关在“牢房”里的他们了。基金会到现在还没有用核弹直接打击基地的最大原因,八成是以防那些异常项目彻底失控。
特别是sc682,基金会迟迟不用核试验来解决它,就是怕它进化出对核辐射的适应性,这样会大大丧失他们对其握有的底牌。
某种意义上,林柚想,他们搞不好还得感谢不灭孽蜥。
“可惜了,”板寸头嘀咕道,“要是能找到一两个活人,也能弄清楚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啊。”
显然,不止是林柚准备去调查这场收容失效背后的真相,也有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等会儿。”
板寸头忽然回过味来。
“刚才是不是有谁说,听到直升机上的声音了”
“我说的我说的。”那人连忙举手,“怎么个讲法”
“直升机离得不远吧”
“挺近的,感觉就天花板再往上两三米左右。”
板寸头嘿嘿一乐,“这就成了。”
他干脆原地盘腿坐下,不知怎的从背包里搬出台电脑。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打开,不出几秒,就看屏幕亮了起来。
林柚还真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告诉他们sc682就瘫在不远处,最后还是决定作罢。
反正离这儿还有段距离,如果它真完全恢复了,依它那暴脾气,肯定会为了发泄搞出不小的动静。
到时候再溜也来得及。
她估摸着这就是板寸头的能力了。她看他不断敲打着键盘,又扯出两只耳机来一边一个地戴上,神情越发聚精会神起来。
“听到了。”
他蓦地说。
“我拦截到他们的信号,但只破解了一部分。”板寸头拧着眉头,似是而非地重复道,“跟刚才那谁说的一样,常驻特工全灭批准援助请求,还有什么机动特遣队oga7”
“你确定是oga7”眼镜男马上打断了他。
板寸头“啊”了声,“我肯定没听错。”
“怎么”他狐疑地问。
“oga7只是代号,如果是那支特遣队,”金丝边眼镜男说,“他们的名字是潘多拉之盒。”
林柚没吱声。
看来,他们是处于o7还在活跃的时间点。
机动特遣队是基金会辖下的特殊武装力量。
如若某个站点出现了那里的特工们无法解决的情况,譬如说高危险级的收容失效,就会从别处调来特遣队帮忙镇压。
而“oga7”最特殊的一点,也是被叫做“潘多拉之盒”的原因
它是唯一一支有sc参与的特遣队。
或者说,它干脆就是以某位人形sc为核心而建立的。
于是,“潘多拉之盒”顾名思义,基金会开始一定地动用超自然生物的力量,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个队长是个暴力狂。”
眼镜男习惯性地推推眼镜,“当初只差一点点就打死了sc682,要真碰上他就全完了。”
“那我们岂不是得赶紧跑”板寸头“啪”地一声合上电脑,“再找点武器什么的。”
虽然打不过是肯定打不过,但好歹拿着安心啊
“这附近是不是能找到点东西”
他扭过头,“看,这房间没上锁,要不再进去翻翻”
林柚一开始被占据面具领到这里时,还真没注意旁边还有道门。不过仔细想想,也估计放不了太重要的东西。
其他人十有八九也是这么个想法,但总想着个万一。怀揣着一丁点期待,五人都涌了进去。
看上去像个休息室,供员工们短时间歇息用的。
眼镜男第一个拉开了柜门。
“这儿有个手电筒,”看见里面的东西,他眼前一亮,“还有张防毒面具。”
“我找到一把刀”
板寸头兴奋的语气随即变得讪讪,“虽然是把水果刀。”
比起他们两个,只摸到个烟盒的林柚就称得上是一无所获了。
她叹气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
既然之前待在这里的是个爱抽烟的,也就意味着
林柚飞快拉开桌子的几个抽屉,前面的都空空如也,但好在她真的在最底下那个的角落里瞧见了个打火机。
捏着那只打火机上下抛了抛,又试着打了下火,林柚心说至少可以用来照个明。
就是不知道燃料还剩多少。
休息室本来也挺空,正如他们所想,没什么东西可翻。
“哎呀。”
等再出了门,转过拐角,走在林柚旁边的那名队友叹口气。
“我就找见半个烂果核,你说这是个什么事。”
“前面指不定还有。”坠在最末的板寸头扶了下墙,心不在焉地说,“我”
他的话头猛地停住了。
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夹杂着迷惑的梦幻般的神色,就那么伫立在原地,像是沉浸在了巨大的幸福中。
“喂。”
就走在他前面的人察觉出不对,回过头,“怎么”
再往后的字眼,在后者看清眼前的情形时消失了。
干巴瘦的老太太披头散发,伏在板寸头肩上,嘴角沾着血,冲他阴恻恻一笑。
她已经硬生生地扯掉了他肩膀的一块肉,正咬在嘴里大嚼特嚼。下一秒,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再次张开口,径直啃向板寸头的喉咙。
而板寸头本人,仍像一无所觉似的傻笑着站在那里。
“跑”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离得近的人一身。一反先前的平静语调,眼镜男激动喊道“别碰他救不了了”
任谁这样被扯开喉咙也救不回来,本人怕是已经出局了。林柚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转过了身。
“保持潜行,”腿上的伤被梁思婷治疗过以后也不太影响行动,意识到管家可能要忍不住现身,她压低声音,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别急着出来。”
局势还不至于完全失控。
“靠靠靠”
方脸队友崩溃道“这他妈又是个啥”
“编号352的sc,”林柚抽空回头,看见枯瘦老太卸下板寸头的四肢,转头望向他们,明显是要追上来的样子,“雅加婆婆”
“那不是个俄罗斯童话里的巫婆吗”
“很显然不止是个童话”
眼镜男估计不怎么擅长运动,没跑两步就有点喘不上气,“还被收容在这里”
“你们没看他扶的那面墙吗,仔细瞧瞧全是半透明的头发,”他吃力地挤出声音,“摸上去的瞬间就被缠上了”
“啥玩意儿”
“我来解释。”
林柚缓了口气。
“她的毛发可以随便长,上面覆盖了一层东西,在碰到人体就会自动反应,攻击神经系统让人产生幻觉。”
“她喜欢吃人肉,如果光是碰到头发还有可能恢复,被咬了就会彻底失去神智任她宰割”
容不得再解释更多,那方脸队友回头看见那老太婆果然追了上来,低低骂了句。等再转过头,看见前面大开着的门,他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门”
他喊道。
“前面有扇门”
跑是不可能跑得赢雅加婆婆的她只用短短数秒就大幅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找个地方躲起来反而成了上策。
等最后一人仓皇闯进去,他直接用背撞上了门。两下拧上门栓,还想继续顶着时,突然“啊”地大叫一声,被弹开似的后退了好几步。
细细密密的毛发近乎透明,如线头一样钻进了门缝,还在尝试往门栓上蠕动。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弄开这扇门,好把他们也都当成盘中餐。
“这怎么办,”碰也碰不得,方脸队友结巴道,“要是有刀就”
“有刀的已经被吃了。”
最后进门的队友捂住自己的脸,“再说不按着怎么割,但是你敢摸吗”
“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他咬牙,“找找这房间还有没有别的出口,赶紧甩掉这家伙。”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俩人纷纷在这看似封闭的实验室里左顾右盼起来,恨不得再找到另一扇门或者窗户,心存侥幸地想会不会还有个暗门什么的。
林柚深吸一口气。
要她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趁他们不注意,林柚悄没声地蹲下身,用打火机一点点探过去。既然是毛发,应该能顺着烧
也就是念头一转的功夫,她一抬头,瞧见了镜片后有双眼睛正盯着她看。
林柚“”
眼镜男“”
来不及收手了。
打火机顶端的火苗摇摇晃晃,点燃了门缝里的那一撮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