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然, 天赋异凛、根骨奇佳, 即使血统被封印后四处漂泊,投上天元宗时已经十五, 却仍凭着勤奋硬生生把修为提了上来,超过了无数人。
现下封印彻底解除,她受了刺激后飞升,力量自然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
宁依依眼睁睁看着滔天的焰浪扑来, 冲破了韩子离的屏障,她几乎能闻得见自己头发烧焦的气味——
千钧一发之际,顾长歌飞身而上, 低低怒吼一声, 挡在了他们二人身前!
噗
一向高冷如天边白雪的顾长歌, 直接喷出满口鲜血,在白衣上映出朵朵血花。
凌清洋的笑声追随而至:“这回,是谁托大啊, 顾、宗、主?”
顾长歌冷冷地道:“我的弟子, 容不得你们随意欺辱。”
“好笑,你的弟子又如何?实力不够, 白白浪费掉你一片苦心而已!”凌清洋黑袖一卷,长刀化为一道虚影,将苏唯清震飞出去。
顾长歌不答话, 回头对宁依依和韩子离道:“先走, 你们留在这只是添乱。”
韩子离握紧了拳, 低头犹豫一息, 还是遵从师命:“是。”扶起宁依依就继续跑。
宁依依给接二连三地震动得脑子发昏,神志迷糊间只死死抓住那只胳膊,本能地迈动两腿往前跑。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翻来覆去地转:“林萱然已经无法挽回了”
忽然,她听到韩子离低声道:“对不起。”
“嗯什么?”
“适才其实我我还是,面对林师妹时,露出了一丝破绽,以致于没能防守住,险些连累你一同受害了。”韩子离的声音满是痛苦。
到底有过一段情,无法立即就背过身去伤害对方。
宁依依苦笑道:“我能理解。没关系,我不怪你,若你毫不犹豫地抽剑与萱然姐姐战斗,我反而会觉着你冷酷无情不可信呢。”
韩子离带她到林中,远远观战:“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林师妹竟这次,谁也无法再偏袒她了吧。”
宁依依怅然:“嗯,是啊。”
终究,还是要和女主拔刀相向了吗?她明明那么努力,在林萱然被众人排斥时去亲近她、了解她、安慰她,一番好心却全给当成了驴肝肺,还给用魔教之火煎焦了。
唉,那就管他那许多,开撕吧!
远处,顾长歌沉下了脸,对林萱然道:“林萱然,你真叫我太失望了。”
苏唯清在一旁帮腔:“天元宗这两年,让你衣食无忧,重获修炼的机会,你不仅不知恩图报,反倒倒腾出这么多事!还对你的同门下杀手!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他们的这些话一个字都没进到林萱然耳中去。林萱然两眼仍痴痴望着韩子离和宁依依离开的方向,如同一根木桩立在地上。
她的身后,那个黑发少年在土里翻滚,尖叫一声,浑身骨头吱嘎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拉宽直到将他扯成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样。
苏唯清色变道:“你就是那日突然冒出的孩子?”
当初比武大会上,林萱然暴走被众人擒住,林墨影当然是第一个急了,脑子一热就冲上台,然后顺利地也给按倒。只是后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向宁依依发难的林萱然身上,他便得机化为猫形逃走了。
凌清洋笑道:“苏峰主有所不知,这是我家养的一只黑猫,多年前奉命去寻我失散的女儿,现在圆满完成任务,回归神教了。”
林墨影缓过气来,不敢多说话,委委屈屈地喵了一声:“姐姐”
林萱然总算听到了,极为缓慢地转头看向他:“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墨墨。”
“姐姐,你想起来了吗?”
“嗯。”林萱然面无表情地略一点头,“不过从前以为你只是只猫。”
林墨影笑了:“我是因为姐姐,才成得这副模样——小心!”
原来苏唯清趁林萱然这一分神,出手如电,长剑又准又狠地往她后心插落!
凌清洋上前挡过:“好吧,我收回前言,看来偷袭是所谓‘仙门’的传统啊。”
苏唯清喝道:“跟魔教妖孽,讲什么风度礼节!看招!”
顾长歌也加入了战斗,青云门主与其他门派的仙者则发一声喊,再次和魔教数位长老缠斗在一起。
“师兄,你说这下怎么办啊?”宁依依快要慌了,魔教怎么这么强?可别一鼓作气把天元宗连带着整个仙界掀了,那后面还有啥剧情啊?
韩子离倒摇头说:“看样子,他们打不了多久了。我们就帮忙收拾掉这些小喽啰吧。”一剑扫出去两个魔教弟子。
等一下,场上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宁依依刚觉出哪里不对,就感觉肩头第四次被拍了一下。
凌言非。
她来不及惊呼,扬月剑直指对方咽喉,给轻轻巧巧闪过;她想着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便疯狂出剑,次次都给避开。
“听说少主是因为你和他,才心神大乱进而渡劫飞升的?”凌言非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有意思欸。”
宁依依累得喘气,只好停了手。
韩子离踢开一个魔教弟子,喊道:“小师妹!”几个纵跃过来站在她身前,戒备地瞧着凌言非。
凌言非眼珠在他们二人之间转转,忽道:“为爱成魔,倒也可叹,但眼中只有情爱之事,不知是否是可笑呢?”
没等宁依依说什么,他就耸耸肩走开:“没想到,少主竟成了这样啊。”
韩子离欲追,给宁依依拉住:“算啦算啦。你没听到凌清洋都喊他‘前辈’吗?他要想取我们的性命,想必易如反掌,只是不知为何放过我们了。”
韩子离低声道:“还是我太没用了。”
宁依依无奈地笑道:“别老这么自责,你若是飞升了,定不比他们差到哪里去。哪怕就现在,没你的话我们这些底下的人,不早就乱成一团啦?”
这确是事实。身为大弟子,魔教来袭时韩子离是晚辈中第一个站起来去战斗的,有他这领头作用,大家才纷纷赶来,不让魔教弟子们横冲直撞。
说话间,那边已经停了手,几乎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苏唯清断了条腿,冷汗直冒地扶着剑,硬撑不倒下;顾长歌好些,但也脸色惨白,脚下开始发虚。
凌清洋则最是骇人。他的衣袍被撕破,可以看到他的右臂有大半已如脸一样,枯萎得厉害,成了瘦瘦干干的一条,而那趋势还在往上蔓延,不知他右肩乃至右胸是否也有波及。
宁依依想,难道凌清洋这是每当动用秘力,就要耗损生命吗?那难道说他其实命不久矣了?
接着她发现,自始至终,林萱然都没有帮着魔教,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在有人袭来时反击。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吧。”凌清洋竟还笑得出来,“在下此次前来只是要带小女回家,若有冒犯,请多包涵。咱们,后会有期!”
苏唯清叫道:“不要脸!你想得美,我定要叫你有来无回!”
可惜,她只能拄着剑这样叫骂了。
凌清洋转向林萱然:“萱儿,来,和为父回去吧。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受他们敌视么?”
林墨影小声道:“教、教主,姐姐她也许想到民间”给凌清洋淡淡一眼瞥过,顿时闭嘴。
林萱然恍恍惚惚地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她想起来了。
久远到快要淡去的记忆里,一身红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随便出手就赢过同龄人,在长辈们的喝彩声中,开心地抱起那只胖乎乎的黑猫。
所有人都对她很好,用赞赏的眼光看她,恨不得把她捧手心里宠。父亲是慈祥的,是天下最好、最帅气的男人。
眼前的笑还是那样的笑,却挂在那样半生半死的脸上,诡异而恶心。
可她再看向其他人,那些脸,还不如凌清洋呢。
眼泪不自觉地涌上来,树林阴翳中,那一男一女仍是依在一起,两张脸朝着她,但她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感到恨意。
“不。”她轻声道,“我没什么好留恋的了。父亲,我们走吧。”
林墨影拉住她的衣袖。
凌清洋满意地将长刀一抛,闪过顾长歌掷来的一剑,带着她扬长而去。其他魔教中人也纷纷离开,霎时间黑色浪潮从这山头上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众神情复杂的人。
寂静中,苏唯清愤愤地道:“魔教,当真欺我太甚。”
顾长歌叹息一声:“然而,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苏唯清:“师兄,你不必这样悲观。那凌清洋用的邪门法子你也见着了,损人不利己,他们得意得了几时!”又压低声音道,“你可别动气,让旧伤复发了”
顾长歌点头:“我知道。我们这一代是不行了,但愿他们能争点气吧。”
苏唯清恨恨地道:“他们?能做什么!宁青泽,你看够了没有,给我过来!”
躲在林子里的宁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