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话对你说”这种开头......
宁依依心中顿时一紧, 不由自主地搓起了袖角:“嗯?”
“不知你是否记得上回,我们从魔教地盘脱困回师门的几日后,你我有一日晚上曾月下相谈?”
“嗯......记得, 怎、怎么啦?”
“你说过我与林师妹频繁出去走动,实则是在寻找一种安全感。与其他师妹的相处也是。我觉得你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之后也自己细加考虑过。我......自小就被打骂惯了,投上天元宗后除了修炼上的事, 师父便不会管我,因此我其实......一直挺孤单的。”
啊啊男主这是在坦诚吗?她该怎么反应?宁依依面上镇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独自一人的时候, 我总会想起过去的日子......”韩子离略一停顿,“和各位师妹在一起时,就会好很多。但......但我现在仔细想过,我认为......嗯......”
宁依依暗自深呼吸,拜托,别这样吊人胃口啊!
韩子离突然停了步,低头看她:“小师妹, 我并不是想摆脱孤单, 才来找你的。”
天色渐晚, 秋雨细细密密, 不远处古色古香的小亭静静立着, 山间层林尽染, 深绿、金黄、火红依次过度, 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这幅场景中, 白衣男子脸若刀刻,几滴雨珠顺着脸颊滑落,两眼中映出一个淡蓝衣衫的女子。
宁依依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她整个人都愣住了,韩子离又往下说:“也许之前我不够上心,对人对事太过轻浮,但现在不是了。半年前那晚从这里回去时,我就觉着你......和别人不一样,渐渐地就确信了这一点。”
没记错的话,那时他们二人在山间漫步,宁依依努力维持着人设,眉尖微蹙,眼睫低垂,瞳中让昏红灯火映得仿佛藏了万千星辰,显出一点若有若无的忧愁来。
那样的惊鸿一瞥,便刻在了韩子离心里,虽当时并不自知,却令他在无数夜里辗转反侧时,再次回忆起来,挥之不去。
先前以为的草包,实则藏了个珍宝。
但宁依依却想到了别的地方——她莫不是,掉马了?!
韩子离说那天他就觉着她不一样,woc亏她还相信自己的演技不错哦。不过还好,反正韩子离对原身的了解不多,没怎么起疑,要说,也只能说男主太聪明了......
“所、所以,师兄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嘛?
宁依依语调平静,透出些许的羞涩来,胸口却跟有头驯鹿疯狂乱冲似的,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韩子离看向她:“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慢慢来。我想更多地和你在一起,了解你。这回,我是真心的。”
宁依依终于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半晌,只听得雨声淅淅沥沥。
看起来......挺认真的。天啊男主看上她了,真的假的啊!说好的只做普通朋友呢!
她到底有什么值得男主挂念的啊明明就是个修为不高平时还老是犯蠢就靠卖萌缓解尴尬的小傻白甜啊不对其实她还是挺聪明的都成功给男女主牵线搭桥了呢虽然现下好像翻了车......
无数凌乱的碎碎念在宁依依脑中挤挤挨挨,成就感焦虑感矛盾感冲得她头都晕了,出口的便只有一句:“......我,我再想想可以吗?”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刚开罪了女主,就拒绝男主?你真是活腻了!可让她欢天喜地地连声答应,她还是做不到。
但韩子离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着恼,而是微微笑道:“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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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
“姐姐,莫不是那林萱然给你下了什么咒,给你同化了血统?!”
“......”
“我就知道,我不该一个人回来,把姐姐丢在后山......呜呜呜,我的错,对不起......qaq”
宁依依回过神:“啊?你在说啥?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别瞎说。”
宁槐眨着眼睛,似乎如释重负:“真、真的吗?姐姐一回房就呆呆的,也不怎么跟我说话,我......不得不多想啊......我害怕你和母亲一样......”
这孩子。
宁依依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近来哄孩子技能max:“怎么会,我这头脑,这修为,哪那么容易被魔教伤到。好了,光想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干点实事。你把这个拿到那边去。”
“哦哦,好。”
宁槐小心翼翼捏着一张符咒,尽可能站得远离宁依依,闭上眼睛塞住耳。宁依依也做出一样的动作。
“喂喂,听得到不?”
“......姐......听得......但我......呢?”
“我听不清你的声音,你再使劲想想,在意识里把想说的吼出来。”
“......好......但不知道......效果如......现在怎么样?”
“好一点。”
宁槐两手紧握那张符,眉心拧成个小疙瘩,五官都要扭曲了,恨不得把字句直接大叫出来,很快就头疼欲裂。
宁依依则轻松得很,只是努力分辨宁槐的想法有点困难,颈侧出了点汗。
目前宁依依研究的产品有三个,利用灵元鼎强化意识交流、利用人偶造成人与物的同调、利用铜镜看到别处的影像。后两个都好说,这第一个因为思维的难以把握性,委实花了她不少功夫。
感应情绪是没问题的。她能感受到宁槐拼命想要支持自己的心情,再往深处,便能体会到这唯唯诺诺的小男生内心,藏着多么浓烈的对魔教的恨意。若是早些做这个实验,适才她就不会带上宁槐去看望林萱然了。
“这样,我问你答,可能比漫无目的地乱想东西要更有效率。”
“......嗯......”
“你——”宁依依犹豫了一瞬,随即下定决心,“恨母亲吗?”
“!”宁槐猛地一震,“不!怎么可能!”
这下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那你为什么要在给我寄的信里,说母亲有疾?为什么要提醒我结界的事,在我与师兄逃走时站在一边,完全不帮家里?”
“我我我......母亲、母亲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我怎能贸然反抗她、甚至去恨她呢,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也受了魔教的害,我想,至少有一人能逃脱,也是好的......”
无奈与悲伤顺着意识波动传递过来,叫宁依依有点心疼。她想,这次实验结束后,得抱抱这个弟弟。
“......可我确实,恨魔教!”宁槐的话越发清晰,“如果没有魔教,家里就会和和美美的,母亲不会和父亲吵架,仍然会对我们笑,宁家也不会受外头的嘲笑......都是他们,毁掉了一切......”
宁依依陷入了沉思。宁母被魔教洗脑这件事,确是超出她的预料,看起来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消息了。
她问:“你是不是告诉过我,母亲是一年前左右误入魔教地界,接着目睹了魔教与仙者的战斗?”
“嗯!”
“你知道具体吗?”
“这个......我只听说过,那涉及了不少人,魔教教主凌清洋都出马了呢。”
“凌......什么?”宁依依一惊。
“是啊,凌清洋,就是很久......仙魔......伤,复出......”
靠,这该死的信号。讲起历史,宁槐的情绪便没那么强烈了,于是话音又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宁依依估计这世界又出现了她那粗糙的大纲漏掉的东西,几番斟酌之下拿掉了耳塞,回头道:“算了,今日你也累了,先歇一歇吧。你和我讲讲这些事,我......算算的话,我那段日子正好闭关,所以外界很多事情不知道呢。”
宁槐听话地点头:“哦......是这样啊。”
泡了茶,摆了瓜子,宁依依听了他的叙述,结合自己的大纲,总结出了大致背景:
魔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霸主,统治了这片土地有近千年之久,一手塑造了灿烂的东方文明。然而随着血脉越来越杂,具备魔教核心血统的人成了极少数,底下人便不服从统治,联合起来推翻了它,区分出“仙”“魔”两者。
成王败寇,“魔教”渐渐成了邪门歪道的代名词,为仙门百家所斥。数百年战争不断,而十三年前的仙魔大战最是惨烈不过,教主凌清洋身受重伤,魔教也声势大衰。但一年前不知怎地,凌清洋恢复了大半实力,遇上前来挑衅的仙者,双方就打了起来,给宁母撞了个正着。
“......所以,魔教中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宁槐无意识地掰碎好几片瓜子壳:“母亲......不算是魔教中人,始终没有内部消息。只是偶尔听人提过,好像是......魔教得了个人才。”
宁依依一颗心提了起来:“人才?谁?”
宁槐摇摇头,咬住下唇:“我怎么可能清楚......说不定,那林萱然和黑猫知道呢,都是魔教的人,还血统很纯。”皱着鼻子。
宁依依不禁摸摸他的头:“好了好了,萱然姐姐一直在天元宗呢。你心里难过,没关系,过几日师父他们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宁槐刚要点头,突然全身一抖:“姐姐!”
“......?”
宁依依回头,只见窗外一只圆溜溜的黄眼睛,正瞅着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