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莨的动作一顿, 转头看看他, 又看看十一。她挑眉扬起一个笑，一巴掌拍在九皇子的肩膀上："傻孩子，十一的卖身契，我早就偷出来烧掉了啊~"
她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 尾音上扬, 眼中带出小小的得意。
哼！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才解决！
在找到十一不久, 她就派人把卖身契给偷了出来。
"偷东西, 你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九皇子看她在那美滋滋, 不由也跟着笑了, 不过嘴上还是稍稍谴责了一句。
柳莨听了这话, 转身看了看他, 眨眨眼睛，拉过十一的手，扔下一句话, 撒丫子就溜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看她跑得那么快，九皇子都摇头笑出了声，眼中却分明是纵容。
柳莨带着十一跑路，也没有成功躲太久。临近下午, 她刚午睡起来, 便有人过来禀报，让去书房议事。
她本有些懒得动, 但是想象最近的暗流涌动，再加上有些莫名的心慌，所以最后还是去了。
十一与她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见她去书房，便也一起跟着来了。
两人一同到了院子门口，突然听到天空一声闷雷。
柳莨转头看过去，云堆得很厚，天空阴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雨。
她又是一阵心慌，下意识攥紧了十一的手，脸色都有些发白。
"柳柳，你是不是不舒服？"
十一瞬间察觉到她的异常，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声音都有些发颤，带着明显的急切。
柳莨的手冰凉，掌心出了汗，面色便更白了。
"先回去吧。"
十一更是着急，当机立断，弯腰便要把柳莨抱起来。
"没事！"
柳莨赶紧止住他的动作，深吸两口气，让加快的心跳稍稍平复一些。
她很少生病的，像这样的反应多数是对危险的一种感应。
要出事了！
柳莨攥紧了十一的手，努力让声音不发颤，语气极为郑重："十一，如果出了事情，你要先保护你自己！"
十一的身体一僵，第一次没有回应柳莨的话。
他小心地把柳莨护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你听到没有！"
心慌却根本压不下去，柳莨只觉得心跳都要失控了，甚至有些喘不上来气。她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攥着十一的手，坚持地要一个答案。
十一抿紧了唇，就是不肯开口。
柳莨额头出了一层汗，脸色苍白，急得眼圈都红了，正要再说话。
"轰"
天空又是一声响雷，像是在人的耳边突然炸开。
本就在紧张状态下的人，突然听到这样的声响，只觉得心都要炸开了。
柳莨差点惊叫出声，然而在雷炸响的瞬间，十一便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把她牢牢地护好。
"柳柳，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事的……"
十一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的背，因为心疼声音都在发颤，却还是在努力地安抚她，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柳莨攥紧了他的衣襟，被十一抱着裹在披风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那阵突如其来的心慌，还是慢慢消散了。
"柳妹，没事吧。"
书房的门开了，九皇子大概是听到了下人禀报的异常，几步从屋里出来。
"没事。"
柳莨深吸了一口气，才从十一怀里退出来，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但其实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仍然明晰。
她拉着十一走到书房门口，在迈过门槛之前，突然回过头，指着院里的一棵树，冷静地开口道："十一，看见那棵树了吗？你要是丢下我死了，我就吊死在那。"
柳莨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点波澜。
她扔下这句话，也不等十一反应，转身便进了屋子。
十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只下意识顺着她的指尖看向那棵树。
那棵树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类，夏天的时候到还算是枝繁叶茂，但是如今已经入了冬，叶子已经掉干净了，只能看到瘦骨嶙峋的枝杈肆意张扬。
在阴沉沉的天的映衬下，甚至透出几分阴森来。
柳莨的话在滑入他耳朵的时候，快速在脑中形成画面。
干枯的树杈、白绫、吊在上面的人……
十一的脸瞬间就白了，眼中涌现出惊恐慌乱。他闪身追了上来，紧紧攥住柳莨的手。明明惊慌到想用很大的力气，但是真的握住她手的时候，却还是舍不得弄疼她。指尖发颤，小心地把控力度。
柳莨侧头看他，反而抿唇笑了，用了些力气回握他。
十一紧紧地盯着柳莨，似乎是担心自己一错眼，面前的人就要消失不见了。
书房里待着的都是九皇子最信任的谋士，柳莨一眼扫过去，却发现少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让九皇子成长了不少，有些碍着面子留下，明显是在吃干饭的人，这次都不见了。
柳莨找了一个空档坐下，听他们继续说。
九皇子、大师兄，还有一众谋士就一件事情讨论得正激烈。桌上摆了一壶茶，柳莨面前正好还有一个空着的茶杯。
她正巧也觉得有些渴了，便抬手倒了一杯茶，只是喝了一口后，发现这茶入口苦得厉害，不是她喜欢的味道。所以，也没有多喝。
柳莨本来也想给十一倒杯茶的，但是在桌上找了一圈，没有再找到空的茶杯。
她正想叫下人拿一个杯子，却被十一摇头拒绝了。
书房中，几人继续讨论，虽时有争辩，却还是颇有成效的。
茶过了三盏，书房的门突然响了一下。
随后，门被开了一个缝，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苏轻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大师兄的身上，眼睛骤然一亮，颠颠地跑了过来。
"都说了这么久了，累不累呀~我给你捏捏肩~"
显然苏轻还没有把大师兄哄好，一跑过来，便殷勤地给他捏肩捶腿，满是殷勤。
"苏轻！"
大师兄的动作一僵，脸就黑了大半，他训了苏轻一句，侧身躲开了她的手。
"不要生气啦~"苏轻丝毫不气馁，死皮赖脸地凑过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扯着师兄撒娇，"昨晚是我不对。你腰还疼不疼啊，我给你揉揉腰~"
她本就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少女，这样做伏小来哄，怎么看着都有一种怪异感。有种八尺大汉，拿着针线绣花的感觉。
柳莨背过身，抬手掩住唇角，才笑声压了回去。
师兄这边，苏轻不哄还好，真是越哄越是气到炸裂。苏轻的话一出，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都上来几分促狭。师兄被气得憋红了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闭嘴！"
"好好好，不说不说了。"
苏轻一看他气成这样，赶紧放软来哄，凑过来锤肩捏腿。
师兄本想躲，但是苏轻颇有种就狗皮膏药的感觉，一个劲儿粘着不放。一时间倒有种闹作一团的感觉。
所幸，他们这边的事情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
紧绷的精神难得稍稍放松一下，便都捧了茶杯，乐呵呵地看他们这边闹。
苏轻这边本闹得正欢，动作突然一滞，皱了眉，语气中带了疑惑："你们这里，是什么味道啊？"
她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视线在屋子周围转了一圈，脸上的随意消失不见，骤然严肃起来。
其实，进屋的时候，她就隐隐闻到了一些。但是她也没有太在意，一屋子七八个人，难保谁衣服有熏香或者带了香囊。味道杂乱一些，也很正常。
只是刚才，那种味道突然浓郁起来了。
"什么？"
柳莨都被她弄得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苏轻的眉头皱得更紧，闭上眼睛，皱了皱鼻子，仔细辨别屋中的气味。
见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旁边人也是神色一整。
苏轻左右嗅了一遍，突然拿起师兄面前的茶杯，仔细闻了两遍，又低头喝了一口。似是分辨出了什么，她的面色都是一变，嘴里的茶水没有咽，直接吐在帕子里。
她又拿起桌子中间的茶壶，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神色更是严肃。
"肖峪，你喝几杯了！"
苏轻将茶壶扔下，转头攥住了师兄的手，拧紧了眉，眼中带出急切来。
"五六杯。"
师兄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视线落在眼前的杯子上，回忆了一下给出答案。他见苏轻的额头都隐隐出了汗，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带了安抚的意味。
苏轻攥着师兄的手，转头又来看柳莨，语气更是焦急："小莨儿，你喝了几杯！"
"这是第二杯。"柳莨坐直了身子，认真回答了。她顿了一下，又追问了一句："苏姐姐，这里面是什么？"
柳莨已经大概猜到了始末，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反倒是很镇定，冷静地开口询问。
"小莨儿，你听说过醉罗汉吗？"
苏轻抬眼看过来，抿紧了唇，自从发现了茶中有异，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柳莨骤然收紧了手指，将那个茶杯抓紧，嗓音微微发哑，还保持着表面的镇定："我知道。"